投敌-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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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为什么在不知不觉中,仙君竟然变成了如今这个样子??
“时九。”谢长亭终于开口,叫住了正在对太子实施报复的白鹤。白鹤闻言,总算是收住了动作,振翅朝他飞来,墩墩地落实在他肩上。
而太子早已被吓得“花容失色”,面色苍白地缩在墙角中,声音发着抖,看向正朝自己走来的谢长亭:“你,你是刺客……来人!来人啊!有刺客……”
“你到底是谁,我与你无冤无仇……”
谢长亭原本神情平静。
可听到最后一句时,他忽然心中一动,停住了脚步。
太子惯会察言观色,此时立即便明白了过来:“我知道!我知道了!你是闫家派来的刺客!”
见谢长亭没有反应,他紧张地停顿了一下,又道:“不——不对,你,你是苏家的!”
“你们想要什么东西?尽、尽管提!”
谢长亭面无表情地开口:“闭嘴,不然杀了你。”
音声很冷,吓得他肩头的白鹤都下意识地抖了抖羽毛。
一旁的扬灵也动作一僵。一人一鹤对视了一眼:他什么时候对人这么凶过?
这样短促的威胁很是有用。太子闻言,又看见他手中雪亮的无极,霎时间便合上了嘴。
半晌,扬灵小心翼翼地开口道:“……仙君,你当真和他有过仇怨?”
谢长亭不置可否。他挑了挑剑尖,指向太子:“走前面。”
此刻他们正置身于一片荒无人烟的废弃巷子中。太子见状,立刻露出哀求的神情来:“我不出去!马上便要宵禁了!”
“宵禁又如何?”
“你难道不知道?!待、待日头落下,宵禁开始,街上便会有妖魔鬼怪现身!若是此刻还留在外面,便会被它们吃掉,连个全尸都留不下!”
……京城中有妖鬼横行?
谢长亭心念微动。
他抬起手来,仍是用剑指着对方:“走。”
太子殿下顿时露出一副死了爹娘的神情来。
早死晚死都得死,还不如先苟活一会。似乎是想到自己身上还有对方可以利用的地方,短时间内应当不会有性命危险,他磨磨蹭蹭地从墙角处挪了出来,一步三回头,朝巷子外走去。
此刻日头已西沉,夜幕初现。巷中寂寥无人,只剩下三人的脚步与白鹤梳理羽毛的声音。
漫无目的地走了一盏茶的时间,日头终于彻底落下。走在前面的太子忽然腿脚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不动了:“我不走了!你到底要去哪里?宵禁便要来了,我现在再走下去,不是被妖怪吃了,便是被你杀了!那还有什么区别,啊?!”
谢长亭却并未应声。与此同时,时九忽然间接到了他的传音:“有人在跟着我们。”
时九一愣:“谁?”
谢长亭摇了摇头。
从他方才将太子抓来此处后,便一直隐隐约约地感觉到,周围还有第五个人的存在。
但对方似乎并不是这太子的手下,见他威胁太子,也没有半点要阻拦的意思。
于是他便朝外走了几步,那人也依旧跟着他,不远不近地缀着,似乎是故意要自己发现他一般。
以自己的修为,居然弄不清楚对方的底细。可见跟着自己的这个人,修为绝非普通深浅。
谢长亭此番离开不见峰到人间来,再到不由分说,一剑将太子挟到身边,其实已经违背了修真界中潜移默化的一条规矩:仙凡有别,凡人之事,修真者不可妄加干涉。否则若是沾染红尘,道心不稳,恐难飞升。
此处的“凡人之事”,说的是凡人朝中政事。凡间战乱不休,朝代更迭,都如悠悠流水,顺遂天意而行,修真界中人不得干涉。至于有妖魔作乱,危害百姓,须得降妖伏魔,便是另当别论。
因而一般,并不会有修为极深的人,总在这凡间红尘味最为浓重的京城到处乱晃。
……还不偏不倚地盯上了自己。
对方会是谁呢?
谢长亭心中也无定数。
他握了握手中的无极,刚想着到底要不要去一探究竟,坐在地上的太子殿下忽然又一惊一乍地崩了起来,大叫出声:“那边是什么?那墙上的是什么东西?!”
谢长亭骤然回神,立刻将神思从跟踪自己的人身上收了回来,定睛朝太子抬头所望的方向看去。
——只见低矮、废弃的石墙上,不知何时,赫然攀着一只深黑色的爪子。
谢长亭眉头一皱,将吓到双腿哆嗦的太子殿下抓到自己身前来,推到一边,反手在他脸上贴了一道早已备好的符咒。
太子顿时双目失神,呆滞地立在原地,不动了。
“你们两个,留在原地别动。”谢长亭又嘱咐另外两人道,说着,便要上前一探究竟。
却不料下一刻,一道剑光忽然在半空闪过。
剑刃劈进皮肉中的声音响起,伴随着一声少年的叫喊:“死妖怪,你往哪里跑!”
谢长亭一愣。
有人来了!
但下一瞬他又意识到,来人并非是方才跟踪他的人。因为此人修为及其低微,兴许还不过元婴。那说话的人一剑劈中妖魔后,妖魔吃痛,一瞬便撞塌了石墙。而谢长亭也终于得以看清这妖魔的模样——四肢修长,双手似爪,头上毛发乱蓬蓬的,隐约间,透出一双赤红色的眼来。
熟悉的感觉自心头一闪而过。
这妖魔生得半分不像寻常的魔狼、妖狐,反倒更像是身体异化之后的……人形。
而他曾在某处,见过与之几乎一模一样的东西。
——当年心魔境中,他曾经的师弟赵闻竹为心魔沾染之后,便异化成了这般不人不鬼的模样。
而后,被他大义灭亲,一剑杀之。
石墙倾塌之后,方才出剑的少年便与妖魔缠斗起来。可少年显然不是对方的对手,三两下便已落了下风,被对方一爪擒住了剑尖,借着力道,甩飞了出去,重重地撞在了石墙上。
少年咬着牙,刚要杵着剑再度爬起,一抬眼,却是妖魔尖锐的爪尖,瞬疾如电地朝自己劈落下来——
“哒”的一声。
有什么东西滚落在他脚边。少年定睛一看,竟然是那妖魔毛蓬蓬的脑袋。
谢长亭将无极收回了剑鞘,剑身上片血不沾。
他看向那少年:“……你没事吧。”
少年靠着墙角,有些惊魂未定地喘着气,半天,一下跌倒在地。
他的肩上方才被妖魔抓伤,留下了两道长长的血痕,浸透了他身上鲜亮的黄衣。
“你是明月山中人。”谢长亭又开口道,他打量着对方,“你在京城中做什么?”
少年并不言语,只是愣愣地看着对方,露出一副被吓坏了的模样。
谢长亭不由得皱起眉头——如今正逢秋日,似乎是到了明月山中的弟子下山试炼的时候。
眼前的少年兴许是第一次下山试炼,又或者是第一次遇上这么棘手的妖魔,险些便丢了性命。
虽说明月山与上善门早早便结为一盟,一致对抗他所掌管的仙盟,但眼见着明月山中的小弟子遇上事端,他终究不能坐视不管、袖手旁观。
果不其然,片刻后,便有一众人急匆匆地向这边行来,为首的人将剑持在手中,一眼便看见少年负伤、倒在墙边:“长生!你没事吧!”
接着,又猛然停住了脚步。
他的目光撞在谢长亭身上,一瞬间,竟然显得有些错愕。
谢长亭垂了垂眼。见有人来了,他也不再关心少年死活,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来人——他多年未见的、曾经的同门,旋尘真人座下弟子叶霜——一眼,便回过身去,要朝扬灵那边走去。
叶霜脱口而出:“慢着!”
谢长亭脚步一停。
“你是什么人?”
叶霜拿着剑,三两步上前,朝他逼近过来。
谢长亭:“……”
叶霜分寸不让:“你叫什么名字?”
谢长亭淡淡道:“我姓桑。”
他身后的太子殿下不知为何,忽然间剧烈地挣动了一下。然而他什么声音也没有发出来,更无人注意到他。
叶霜紧紧盯着谢长亭,情形有些剑拔弩张。却在这时,一旁的少年忽然开口:“叶师兄。”
“……?”
“这个人……他方才救了我。”
长生说着,一面吃力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慢慢朝谢长亭走去。待到了近处,他一下弯腰,向对方行了个大礼:“多、多谢道友出手相救。”
谢长亭却并没有伸手扶他,脸上也没有任何多余的神情,只是说:“不必了。”
他的目光轻轻一垂,落在少年的腰间。
在方才的动作里,对方的衣袋中滑落出了半个圆圆的东西来。
看上去……似乎是一个木制小人偶的头。
见对方作势要走,长生连忙慌慌张张地喊住了对方:“道友!虽不知你来自何方门派,但是此时已是这京城中的宵禁时候,有妖魔出没。”
他说着,看了一眼旁边的扬灵、时九,以及半张脸被符咒遮住、面露痴傻的太子:“想来道友带着这几位走动,也多有不便,不如……不如与我们一同前来,也好互相有个照应。”
一旁的叶霜眉头微微一皱,刚要出声:“长……”
却听对面的人道:“多谢道友好意。我初来京中,本是为了寻人,却不知京中出了什么变故,夜间有妖魔横行。这样吧,还请几位先行,我同我妹妹嘱咐两句,随后便跟上几位脚步。”
叶霜半信半疑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长生,似乎不明白对方为什么非要将这个素不相识、况且看起来不太好惹的人一同带上。
半晌,他转身,招呼道:“走了长生。”
“是,叶师兄!”长生应道。
他最后看了谢长亭一眼,转身急跑两步,跟上叶霜的脚步。走出巷口的时候,他的脸上突兀地浮现出一点笑意来。某种像是找回了自己心爱珍宝一般、失而复得的喜悦神情怪异而扭曲的呈现在那张少年的面孔上,又刹那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有老熟人出没(?)
下一更在明天凌晨或者早上,大家记得早点睡
第58章 不思量(七)
待那一众人走远了, 扬灵四下看了看,无人,这才小心翼翼地将太子脸上的符纸撕了下来。
符纸甫一揭下,太子便骤然回神:“啊啊啊啊啊——”
却未能料想, 扬灵叫得比他还大声:“啊啊啊啊你叫什么叫啊!!”
他“啪”的一下, 又把符纸拍回了太子脸上。
太子叫到一半, 哑了声:“……”
扬灵无可奈何,求助地将视线投向谢长亭。后者走了过来,再度一把将太子面上的符纸揭下。
这回太子大张着嘴, 满脸恐惧, 却是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从口中挤出一点“咔咔”的声响, 用极微弱的声音问道:“你……你到底是谁……”
谢长亭并未应声。太子盯着他的眼睛, 自顾自继续道:“你姓桑?你当真姓桑?你是这京中的人么,为何我从未见过你?——这京城之中,早已没有桑家的人了!!你到底是谁?”
“知道了又能有什么用?”这一回,谢长亭少见地回答了他的话。
他瞥了汗如雨下的太子一眼,终于道:“我与你父亲不一样。祸不及他人,我不杀你。”
一旁的扬灵与时九似乎是被这阵仗震住了, 不敢开口, 双双抬眼望向谢长亭。
而太子像是终于确认了对方身份一般,瘫软在地。祸不及他人——这说的是当年右丞相桑晚造反, 自己父亲一声令下,竟然诛了他与他夫人的九族。
上千人被浩浩荡荡地押上刑场。午市前, 铡刀此起彼伏, 街上血流成河, 举国震惊。
“你……你是谁……”太子强迫自己抬起头来, 哆哆嗦嗦地看向谢长亭。面前这个人令他觉得无比陌生,可纵然未曾相识,对方周身的气质与出口的话语仍让自己这个见过多少大风大浪的一国储君吓得浑身发抖。
难道是桑氏的旁门左系?当年那场诛杀之中,桑氏里难道还有活着的人么?
等等!
太子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当年那场诛杀中,最先被斩首的自然是带头造反的桑丞相。纵然行刑前,他也从未认过一次罪,只说是有奸臣陷害自己,可那柄铡刀仍旧是从他颈间落了下去。
而他的妻儿家眷,则仍旧被关押在了天牢当中。
谁料十日之后,他妻儿行刑的前一日,天牢中忽然失了火。
放火的人正是桑晚的发妻谢珠玉。
谁也不知道她是从何处得来的火种。救火者赶到时,只见她身披熊熊烈焰,不声不响地立于牢狱中,任由滔天烈火,一点一点焚毁她的肉身。
直到她化成一摊灰烬,都无人听见她叫喊一声。
而那场劫祸之后,天牢中的人清点人头,却发现她的儿子——桑晚的独生子,不见了。
可天牢森严壁垒,纵然牢中失火,也断不可有人能从中逃出。
于是所有人便理所当然地以为,那小孩是死了。
死了,被自己亲生母亲一把火烧成了灰烬,魂魄遍体鳞伤,怕是连轮回都再入不成……
太子从回忆中抽身出来。他上下齿紧紧咬着,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他抬眼看向谢长亭:“你是……怀嘉……”
“你是……桑怀嘉……你还活着……?不,不!你不是人,你是地底下爬出来的厉鬼!你要找我索命来了!这满京城的妖魔,都是你桑家来找我索命来了!!”
谢长亭立在原地,默然不语。
许久,他移开双眼,淡淡道:“本以为你不会再重蹈你父亲覆辙,做个明君。如今再见,你却是纵情声色、胆小如鼠。太子殿下,多年不见,你连半点长进也无。”
说完,他扬手一挥,那张符纸便重新紧紧贴在了太子脸上,不再留给太子殿下任何发挥的空间。
谢长亭回过头来,神情未变:“时九。”
“怎……怎么了长亭哥哥。”时九再开口时,连声音都比方才小了许多。
“方才过来的那位白衣人,是我曾经的同门叶霜。他领了一众弟子,到京城中来,想必是受京城中人委托,前来缉拿妖魔。我须追上他们,看看这城中乱象究竟是何人所为。”
“扬灵身无修为,此刻须得你来照看。一会我将你们,还有这个,”他看了眼一旁目光呆滞的太子,“一同送回马车上,再设下结界。你看好这两个人,别让他们从车上离开,待我回来寻你们。”
“是!”方才见识过城中妖魔作祟,时九也正色起来,不再吵着闹着要糖葫芦了,“长亭哥哥你放心,这两个人若是胆敢逃跑,我就用爪子抓烂他们的脸!”
扬灵:“……”
扬灵:“谁说我要逃跑了?!”
叶霜此人,虽然方才拿着剑逼问谢长亭姓名,还对他怀疑无比,却也当真在离开时,沿途给他留下了讯息。待安顿好那两人一鸟,谢长亭便顺着对方一路做下的标记,一路追到了城中。
果然,暮色落下,城中便开始了宵禁。路上空荡荡的,一个行人也没有,只有身着重甲的官兵持着火把,于城中来回巡视。
谢长亭小时候见过宵禁,那一次是当今皇帝遇刺,夜间他被禁止上街,而街上来来回回的全是官兵。今夜的情景也与当初相差无几,想来是因为自己绑走了太子。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恐怕今夜的皇城是个不眠夜。
换作从前,或许他心底还会有半分愧疚之情。但如今他只是隐去身形,自无头苍蝇一般的官兵中穿行过去,无声无息地进了路旁唯一一家还点着灯的酒楼之中。
叶霜一行人果然在里面,此刻忙着交谈什么。而方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