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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投敌-第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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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师父肯定是boss啦,应该很好猜


第88章 挥碧剑(一)
  谢长亭:“你早知道今日他会来?”
  时轶偏过头来, 看了他一眼:“你看起来也半分都不惊讶嘛。”
  谢长亭:“……”
  谢长亭:“那些书信上的亲印都是真的。我猜到他是故意假借赵识君的名义,引你我前来。”
  “嗯。”时轶道。
  说完之后,他沉默了一阵。
  与二人的镇定形成鲜明对比的,周遭的一切全然乱套了。散修们在结界之中来回冲撞, 一旁旋尘几人只得开了法阵, 将他们从自己身边驱开。
  拥挤之中, 有的人被撞向血肉墙壁。于是在一阵阵的尖利大叫声中,又有三人被那些血肉吞噬了进去,命丧当场。
  混乱之中, 谢长亭注意到, 他舅舅、萧如珩以及冯文圣几人挨在一处。萧如珩此刻正撑开一个小法阵,以免被散修们撞进结界上。
  谢长亭脸色微沉。他拔出无极, 任由它脱手而去。湛蓝的荧光自剑尖洒落, 铺在结界边缘,将慌乱的人群与其隔开。
  余光朝云端上的人瞥去,对方并没有要开口说话的意思,也没有丝毫出手阻拦的动作。
  谢长亭也没有开口。
  现在的人群太混乱了,不论他说什么,他们也听不进去。况且, 这里有许多人并不会听信他的言语。
  兴许, 他们反倒更信站在云端上的那一个人。
  “——所以你明知道他今日要来。”时轶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为什么还来?”
  谢长亭停下手中的动作。他道:“如若他真想杀我, 他早该杀了。”
  “你觉得他不想杀你?”
  “是我想杀他。”谢长亭道。
  于是时轶又想起那些散修口中的“战书”来:“听说你曾经还给他下过战书?真的假的?”
  谢长亭的身形僵硬了一瞬。
  良久,生硬道:“他没接。”
  时轶不吃他这转移话题的一套:“是为了我么?”
  “……”
  “看来还真是。”语气渐渐染上笑意。
  谢长亭:“你能不能别问了。”
  “怎么了, 问不得么。”时轶微微拖长了语调, 带着一点眷恋的意味。
  四周嘈杂无比, 散修与大能皆乱作一团, 他却是置若罔闻,只是将头轻轻靠在谢长亭肩头。
  时轶偏着头,目光上扬,与云端上负手而立的见微真人对上。
  凝视着那只血红的魔眼,他微微一笑。
  见微真人从来平静的神情,几不可见地出现了一丝裂痕。
  “哪怕是骗我的,也好啊。”时轶轻声说,“说出来让我高兴高兴,不行么。”
  谢长亭默然片刻。
  他低声道:“因为你在这里。”
  时轶蓦地收回目光,侧过头去:“……你说什么?”
  谢长亭合上眼,平复了一下呼吸。黑暗之间,翻涌的情绪开始发酵,胀满他全部心绪。
  “谢长亭,你说清楚。”时轶音声沉了下去。
  他这般急切地催促,对方却又不肯说了。
  又是这样。
  时轶:“那我替你说了——你是不是担心我?”
  谢长亭:“你是不是又想把我关在什么地方,好方便你自己一个人去死?”
  两人一前一后地开了口。谢长亭侧过头来,平静神色再不复。
  时轶靠在他肩头,两人挨得有些太近。他看见自己的倒影在对方的眼瞳中颤抖,碎成一片。
  许久,时轶“扑哧”一声笑了。
  “你别这样。”他低声道,“你这样的话,让我好想现在就亲你。”
  谢长亭:“……”
  他耳后微微有些发红,一把将时轶从肩头上推了下去:“这里有好多人。”
  “噢。”时轶不倒翁似的,被推开后,又坚持不懈地重新贴了上去,“那你的意思是,如果人不多,我是不是就可以亲你了。”
  “……”
  “抱你也可以?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许了。”
  “……”谢长亭面无表情,“时轶。”
  时轶大笑起来。
  “你放心,我还死不了。”他道,“要是让我去死,可算不上是一件容易的事。”
  “当年在地宫中时,我的修为应当在洞虚左右,还不到合体。那时我用了点不太好的法子,将多余的修为封在了自己体内。因而承接了那道雷劫,才会受伤颇重。”
  “但神魂中的灵力到底与肉身不同。那时我的肉身几乎陨灭了,我只好花了十六年,一点一点将它们重塑起来。”
  谢长亭猛然回过头去。
  时轶笑意未减。
  “但是我忘记了,我见你的时候外貌瞧起来是多大年纪。”他道,沉吟片刻,“我现在看起来是不是有点太小了?总觉得他们见了我,不把我当回事看。”
  谢长亭:“时轶。”
  他的语气不善,时轶察言观色,只好将笑意收敛起来。
  “你说,肉身陨灭,”谢长亭一字一顿道,“是什么意思?”
  时轶:“就是字面意思。不过么,比死了稍微好那么一点。”
  被那双漂亮的蓝眼睛看着,他好像有些藏不住笑似的:“我说了,你别这么看我——不疼。”
  “……当真?”
  “当真不疼。”时轶冲他眨了眨眼,“就和死了差不多。人死了又怎么会感觉到痛?”
  谢长亭平静道:“你骗我。”
  “我骗你做什么!这又不是头一回了。”
  时轶的笑意、话语,都像是一只手,恍惚间,谢长亭好像被这只手攫住了心脏,又生生地撕裂成了两半。
  他轻声说:“‘不是头一回’,又是什么意思?”
  时轶神秘地冲他挤了挤眼睛。
  他目光向上:“你看。”
  随着时间渐渐过去,约莫一刻钟后,人群渐渐恢复了平静。
  洪盛喘着气,抬起头来:“真人!您这又是何意?”
  他一出声,四周都静了下来。
  有不少人喘息着,抬起头来,目光中甚至带了点企盼,望向头顶那位如谪仙一般的圣人。
  他们企盼着,他能够开口说话。
  企盼着他说,这一切,都不过是一场闹剧。
  见微真人还是那个通天彻地,却又明月入怀的他。只需他动一动手指,在场的所有人便都能性命无虞。
  可自始至终,见微真人都并未开口。
  他目光下垂,平等地落在每一个人身上,又好似纷纷穿过了他们的肉身,直落进地底。他看着每一个人,却又谁也没看。
  谢长亭低声问:“他为什么不说话?”
  时轶:“因为没有必要。”
  “什么?”
  “你看见他头顶上的东西了么?”
  谢长亭依言望去。
  这一回,仔细看着,才发现见微真人头上,除却那一只魔眼以外,还有别的古怪。他的额头以上几乎是模糊的——原先谢长亭一眼瞥过去时,还以为是他立在云端,将日头遮在了脑后,才在头顶晕出一块光圈。
  现在看来,分明是他顶上聚着一团金光!
  “那是他的金丹,又或者说,是他平生炼化的灵气。”时轶说。
  “金丹又怎会现在头顶?”
  “因为他此生修为已圆满。”时轶道,“三花聚顶,他快要飞升了。自然,也没有什么话能再同我们这些凡人讲了。”
  谢长亭蓦地愣住。
  三花聚顶。这是他在古书中才见过的字眼,毕竟修真界中已有百年,未有修士踏足飞升之境了。
  可随即,他又想到了别的什么。
  “你怎么知道?”
  他回过头去,问。
  时轶笑着,却是岔开了话题:“不过很可惜,他现在飞升不了。因为天道有缺,世上无人可飞升。”
  “就算他能过得了最后那一道心魔劫,天道也依旧会判罚他不得入飞升境,承九重雷劫之苦。而且我想,他大约是过不了那一道劫的——这世上只有心境至净至纯之人,方可无惧于心魔。”
  时轶的声音很轻,梦呓一般:“九重雷劫降下,毁天灭地。他的肉身顷刻间变会化作一团飞灰,消弭天地间。可即便如此,他那早已至了化神末境的神魂却仍旧活着。待十六年后,肉身又重塑,再入劫数中。”
  “心魔劫再降,不过。遂再入雷劫。”
  “十六年后,再……唔!”
  谢长亭忽然间,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他的呼吸较平时稍快,从时轶的脸侧轻轻擦过去,断断续续的。
  像是它的主人正在轻微颤抖。
  许久,谢长亭开了口。
  “别说了,”他低声道,“别说了。”
  时轶被他手心覆住的唇角似乎是弯了一下。他抬手,攥住谢长亭手腕。
  那只手便也无力地垂落下去。
  时轶似乎是轻轻出了口气。再开口是,声音依旧平静:“每过一次雷劫,他身上便会多出数道雷劫留下的痕迹,像是每次新生时都会带出的胎记一般。如是几番,轮回之后,他才会终于明白一件事:此生若是想要真正故去,除非待他神魂中灵气全部耗尽,方可真正形神俱灭。”
  “不过,他可能并不甘心如此。最开始,他还在尽力寻找着当初遗失的大妖之骨与圣人之心,可并无结果。”
  “后来,误打误撞地,魔主之眼落在了他的手中。”
  “赵著戴上魔主之眼,见到了魔主的记忆。魔主曾对一个人说过,若是想要飞升,并非只有修行这一条方法。”
  “而是还有,另一条捷径。”
  “魔主自己当年,就是用这个方法飞升的。”
  “魔主抓了三万一千一百六十八个活人,抽走三万一千一百六十八条活人生魂。他将生魂注入自己的法阵之中,天道震动,不得已封他杀神之号——魔毕竟是魔,不是圣人。圣人杀神成仁,魔主杀人入圣。他证的是杀道。”
  “于是,赵著明白了:他此生,只有两条路可以走。其一,待数百年后,灵气散尽,神魂自然死去。”
  “其二,立地入魔,以杀证道。”
  谢长亭感觉自己手上忽然一轻。
  他回过头去。
  时轶仍是那副笑眯眯的、不以为意的神情,可方才言行中的一切亲昵与眷恋,此刻都已消散殆尽。
  无极已经落到了他的手中,剑身微出,倒映一片雪亮天光。
  “谢长亭,我真的好喜欢你。”时轶低声说,“这样看着你的时候,好像才能感觉到,原来活着是比死了要好的。”
  “真想就这么一直看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是糖吧……是吧……?
  昨天有点卡文没更新,这几天努力多写点!


第89章 挥碧剑(二)
  赵著合上双眼。
  毕生所历, 桩桩件件,皆现于眼前。
  他想起的第一个人,便是那个叫诛玉的女人。
  若不是她当年藏起自己妖骨的一半,自己也绝不会走到今日这个地步。
  “真人, 我相信你。”
  诛玉坐在一块石头上, 双腿交叠, 对着那个曾经斩断过她一条尾巴的男子说。
  “此事既然有你全权负责,我自然也不会多加插手。”
  她说着,顿了一顿, 忽然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可我不相信他。”诛玉冷冷地说。
  他那师兄闻人镜也看他一眼:“赵著从前是我师弟。”
  诛玉:“那你为何要离开上善门?”
  闻人镜:“与他无关, 是我自愿离开。”
  他咬牙,五指在袖中攥成了拳, 低声道:“你不过是记恨我当年斩过你的尾巴。”
  “尾巴?”她却是笑了, “我幼时做过错事,可我敢作敢当,自不会记恨任何人。我只是单纯不喜欢你而已。”
  百年已过,赵著依然记得那个女人看自己的眼神,平静,温和, 却又在不经意间透出一丝轻蔑。
  像是看穿了他多年来精心维护的那张皮囊下, 腐烂肮脏的内里。
  第二个人,自然便是他的师兄。
  有时候, 他觉得,师兄对他的厌恶, 其实比那个女人更深。
  可闻人镜从不在面上表现出来。他只会在每一次争吵过后, 默不作声地忍让。看穿自己记恨他天分太好, 便主动退出师门。
  落在旁人眼中, 就成了圣人作派。
  圣人开了口,要维护他那点可怜的自尊。
  他只能受着。
  不过,他也有一个很好的优点。
  天分不好,可他擅长蛰伏。
  赵著复睁开眼。
  他立在云端,睥睨着众生,品味着自己这一生最为圆满的时刻。
  这一刻,前尘往事俱往矣。
  所有的爱,所有的恨,所有的求不得,都化作一缕青烟,随风而去。诛玉死了,他亲手将她扼死在自己孩子的面前,把他杀她的画像刻在铜镜上,天下皆知;闻人镜也死了,他亲眼看他剖出自己胸中那颗心,看他自以为地慷慨赴死,殊不知,通天的法阵中早被自己动了手脚。
  赵著很清楚,要杀他这位师兄,是不能用剑的。
  杀人需诛心。他要他亲眼看自己护佑一生的黎民苍生,一个一个被天劫吞噬,一点一点死在他的眼前。
  他闻人镜却无能为力。
  赵著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来。
  他的脚下,懦弱如凡人一般的存在正在四处逃窜。如今,只需再杀死其中的三百人,自己便可如那位魔神一般,恶名千古。
  可他甚至懒得动手。
  事实上已经不需要他再动手了。极度的恐惧之下,人族已经开始了互相厮杀。残杀同族仿佛是他们的天性。
  而他只需要高高在上,欣赏这一出为他而献上的好戏便可。
  不过赵著的愉悦并没有持续很久。
  因为很快,人群就镇定了下来。
  不太对劲。
  赵著眯着眼睛,仔细看去,发现有星星点点的蓝光落在那些凡人与他的结界之间,将他们隔开了。
  又是谁在做这些徒劳功夫?
  他极目望去,望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形。
  赵著心中轻轻一动。
  于他而言,谢长亭其实是一个很古怪的存在。
  他似乎是自己这一生最恨的两个人的集合体:面貌和他那母亲长得七分相似,性格却又相极了自己师兄。
  赵著亲自将他从京城中带了出来,留在身边,看他将自己当作这世上最为崇敬之人,言听计从、顶礼膜拜。
  谢长亭是这些人中,唯一不能死的那一个。
  他要他活着。他身上有那两个人的影子。谢长亭要活下来,代替他们看见自己——这个他们从前最为厌恶之人——飞升成魔神,看他恶名千古,看他说不定在心情好的什么时候,就动一动手指,再将这世界毁灭一次。
  赵著想着,嘴角竟然不受控制地露出一丝笑意来。
  可紧接着,他的笑容忽然僵硬了:
  一道红影从他面前划过。
  看清那道红影的霎那间,赵著心头猛地一跳:那是一枚系在剑上的流苏剑穗。
  再往上,是一双青年的手。对方与他一般,不借助任何物件,便能悬立在当空中。
  持剑的人,持剑的手,艳红的流苏剑穗。赵著双眼睁大,眼底的所有平静尽数碎去,眼底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
  他认得这枚剑穗。
  那时他师兄入人间历劫时,他那个凡人妻子送给他的定情信物。
  只不过,无上圣人的道心,于情劫中依旧坚定。
  大婚当晚,他便离她而去。
  可他还留着这枚剑穗。
  可他还留着这枚剑穗。
  那么多年过去了,他们甚至连堂都没有拜。赵著看得很清楚。师兄大婚当晚,他就在凡间,亲眼看他推门而去。
  可他还留着这枚剑穗。
  过了那么多年。
  多少年过去了?有一百年了么?一百,还是两百?
  他怎么能还留着——?
  可他还留着这枚剑穗。
  这个念头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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