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吹过哈瓦那-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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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一个男生比较合适。”程睦南看她为难,主动提醒,就差把池钊的名字说了出来。
“行吧。”
迟晚临走的时候,特地去了一趟护士台。
“那个病人,麻烦您这边多上点心,他……情况不好,我怕我不在,再出什么事。”
护士这边或多或少也听说了点程睦南的事情,虽说具体情况不完全清楚,但是大家都知道这个年轻英俊的男人是外交官,所以天然地多了一层关注:“嗯嗯,知道的,你放心。”
池钊接到迟晚的电话,很快开着车到了医院门口。
“麻烦你了……”迟晚坐上副驾,看了眼时间,略微有些抱歉,“实在是找不到别人了……”
“再说这些客套的屁话我就让你下车了哈。”池钊指了指后排,“前几天朋友刚送的新手机,一直放那儿我都忘了,你手机摔了的话,就先拿去用吧。”
迟晚手里在用的,是程睦南的手机,她没手机有很多事情不方便,所以这会儿便也不推辞了。
“行,多少钱,我转你。”
池钊轻哼一声:“你等我回头把□□要到,按照□□价格多加500块辛苦费转给我。”
“500?”迟晚琢磨了下,一本正经说道,“还在能承受的范围内。”
“滚吧,我缺你这点钱?”
“一码归一码,亲兄弟明算账嘛。”
“行吧行吧,回头再说,我真不知道这手机多少钱。”
“嗯。”
按照导航,池钊和迟晚来到了程睦南住的小区,果然是城中老破小,六层高的楼,没有电梯,有点类似筒子楼的性质,房龄至少二十年,没有物业,院子里到处是违章搭建的棚子,小区上各种杂乱的电线飞线,楼道里堆放着各种落了灰的杂物。
“外交部待遇这么差?不是说给福利分房的吗?”池钊走在小路上,觉得程睦南住在这儿简直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儿。
“分也是分北京的房吧。”路灯是坏的,迟晚打开手机的电筒,“这估计是他在津城的老房子。”
“比我想像中还要艰苦。”之前大学时期有听闻过程睦南是贫困生,但当时单看他这个人,池钊只觉着他身上透着股不寻常的气质,总之,和刻板印象中品学兼优的穷学生是不一样的。
虽然池钊不是个多喜欢学习的人,但是他也敬佩,能在这样环境中成长起来和走出去的人。
这一点,他承认,他比不上程睦南。
叫的开锁师傅很快也到了,迟晚出示自己的证件,说明情况,师傅便很痛快地把锁打开然后换了一个新的。
八十平左右的空间,内里陈设都比较旧了,但是胜在干净整洁。两个房间,一个有床,是睡觉的卧室,另一个则是小房间改的书房。
迟晚去房间里拿东西,池钊则站在客厅里,打量着这里的一切。
白色的墙上因为年代久远,已经有点泛黄,池钊驻足在跟前,发现白墙上被一张张属于程睦南的奖状贴满,从小学、初中到高中的三好学生,市级别的十佳少年,再到各类演讲比赛、英语之星、模拟联合国活动荣誉证书……
这些东西,但凡学生时代的池钊获得过其中一样,回到家都能享受非一般的皇帝待遇。但是程睦南,早已对各种荣誉习以为常,然而他却没有什么人可以分享成果和喜悦。
只有日复一日地自我鞭策,不断前进……
拿完东西,在路上,迟晚跟池钊讲述了程睦南的遭遇,说老实话,他第一反应是觉得挺可惜的,即使他嫉妒程睦南获得了迟晚的喜欢。
“所以……你们要复合了?”他问。
“我要复合,我要和他在一起。”迟晚目光坚定。
“所以是你要,他不要?”池钊进一步确认。
“目前算是这样吧,他心里那道坎,暂时还迈不过去。”
“你们之间,真的只有他心里那道坎吗?”池钊虽然同情程睦南,但是还是忍不住要告诉迟晚其中的利害关系,“你我都很清楚,他的病治不好。你不能凭藉着自己的一腔热血和一时冲动,就回避你们俩以后的问题,你自己的幸福也好,他的治疗预后情况也罢,这些都是很现实的,都需要长远地、深入地考虑。”
“你想表达什么?”迟晚皱眉,“你让我权衡利弊,然后放弃程睦南?然后还要心里安慰自己,不是我薄情寡义,我已经做了自己能做的,是造化弄人,是老天爷不公平,是他程睦南自己倒霉?”
“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不就是这个意思?”迟晚情绪激动起来,“就是因为有你们这样的想法,他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我、推远我!他已经这样了,难道还要被全世界抛弃吗?你们嘴上都敬佩他,称赞他是为国牺牲的英雄,可是一到涉及自己利益的时候,你们首先想的是放弃他!”
“他涉及我什么利益了?我就事论事而已。”池钊质问迟晚,“你家里人能同意吗?”
“不同意又怎么样?”
“我觉得你现在有些上头。”池钊叹气,“等你冷静下来再说吧,时间久了,也许你的想法会变。”
迟晚默不作声,泪水不争气地往外涌,她不是为别的,只是听不得这样的话,因为她为程睦南心疼,也为他委屈,更为他不平。
到病房门口的时候,迟晚已经将自己的情绪平复好,她刚打算推门准备进去,却看见里面来了好几个医生和护士。
“挂一点镇定剂,药物的话给他开一盒氟西汀……”
“按住他,把他的头侧过来……”
迟晚和池钊进来后,就看见程睦南整个人在床上抽搐,表情痛苦得几乎变了形。
精神压抑、注意力分散、记忆力下降,失眠都是海湾战争综合征最常见的症状,除此之外,还会时常伴随视觉模糊、平衡失调、抖动和言语困难等神经方面的独特症状。
迟晚冲上去,握紧他的手。
程睦南很快意识到是她,他紧紧皱着眉,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等到镇定剂静脉注射起效果,他缓缓挣脱她的手,握住病床旁的栏杆。
“让我一个人静一会。”他闭上眼睛,有气无力,一个字一个字地吐出来,“请你先出去。”
第34章
迟晚不放心,想继续留下来照看程睦南,却被池钊拉了出去。
出了病房,池钊将门关紧,他沉声劝迟晚:“给他一点私人空间吧,没有男人愿意让自己喜欢的女人看到自己这幅……脆弱又不受控的病态模样。”
迟晚紧紧握着门把手,最终还是缓缓松开没有再进去。
她抱着他的东西,默默走到楼梯间,拨通了爷爷的电话。
看了眼时间,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正常情况下,这个时候爷爷基本都入睡了,除非有特别着急的事情,不然家里人都不会在这个点打扰他。
铃声响了一会儿,电话被接起。
“爷爷,我有一个病人,他……”迟晚一句话没说完,就禁不住哽咽,她连完整描述出程睦南的一些症状都做不到,因为只要一想到,她的泪水就止不住地往外涌。
她手里攥着他的干净衣物,拚命忍着哭泣的声音,独自坐在楼梯间的角落里。
“出什么事了?”迟老对自己孙女的个性再清楚不过,如果不是出了天大的事情,或者真的情绪崩溃到极点,她是不会贸然打这个电话给他的,更不会情绪失控在电话那头泣不成声。
“是程睦南……”迟晚说得断断续续,“他出事了,海湾战争综合征,国内几乎没有几个病历可以参考,古籍医术里面也没有记载,因为……因为这是人为的一种放射性物质破坏免疫力诱发的一系列后遗症。我不会治……无从下手。”
“他现在人在哪?”
“在我们学校附属医院。”
“我明天一早赶过去看看。”
“爷爷……如果你也治不好他怎么办?”迟晚问。
事实上,这个问题很不应该从迟晚的口中问出来,因为从她很小的时候接触中医,爷爷就告诉了她:医生能做的很有限,很多事情,尽力了就好,遗憾才是人生的常态。
治好了皆大欢喜,治不好能帮病人缓解一些痛苦,陪伴他们走过一段艰难的日子,也是渡人渡己的善缘。
她看过太多求医的苦命人,有的家财万贯却换不来几个月的时间,有的四处求医弄得钱财散尽、妻离子散,还有的苦苦在求医路上坚持,不断体验着希望到绝望,绝望再到希望的喜怒哀乐……
轮到她自己身上,她才知道这种痛苦有多难承受,人死了,就是一刹那的事情,家属的悲痛在那一刻达到极点,随着时间的流逝,伤痛会慢慢淡化。可是人活着,痛苦就是持续的,就如生了锈的钝刀一点一点地割肉,血一直流,伤疤也永远不会好……
人一旦失去了健康,不仅仅是患病者本身,连带着他的家属,都将在生理上、心理上遭受前所未有的挑战,有些人能肩并肩手拉手一起撑过去,有些则在半路分道扬镳、各自继续走接下来的路。
治不好怎么办,这是每个医生都会遇到的问题,事实上,每一个刚接触医学、以救死扶伤为己任的人一开始都做不到冷情冷性,只是慢慢见得多了,就脱敏了,把某些柔软的东西深深藏入了心底。
“你现在是以一个医生的角度来问我,还是家属?”迟老一针见血地点出迟晚的问题,“如果是家属,我告诉你,我会尽力。如果是医生,那么你现在不应该问治不治得好的问题,而是要不断理清你的治疗思路,中医不是头疼医头脚疼医脚,而是要运用整体思维,实在无从下手,就试着从你刚才说的免疫力入手。人体的某些机能,比我们想像中要强大,患者的心态,同样也很重要。”
“知道了,爷爷。”迟晚低垂着眼眉,心中带着一丝忐忑问,“您现在,还会同意程睦南来我们家里吃饭吗?”
迟老知道她话里的意思,沉默良久,反问她:“你心里怎么想的?”
“我想跟他结婚。”
“那他呢?”
“他……可能暂时还不愿意。”迟晚回答。
迟老叹了口气:“程睦南是个好孩子,可惜……”
“爷爷,您是见过他的,也清楚地知道他的为人,如果现在,连你也反对我们,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爸妈还有其他人。”迟晚头疼欲裂,“光是程睦南他自己,就够让我为难了。”
“我就算反对,你会听吗?”迟老无奈摇头,“先治疗吧,一步一步来。”
“嗯。”
挂断电话,迟晚一个人又在楼梯间坐了很久,等到情绪完全平复,她去洗了把脸,等到完全看不出脸上有哭过的痕迹,才回去。
池钊因为之前就在这家附属医院规培,这儿几乎都是熟人,所以这会儿有机会便和他们聊了会天,等看到迟晚这边没什么事了,他才放心先行离开。
迟晚敲门进去病房,程睦南躺在床上闭目养神,从他紧皱的眉头来看,人还醒着,没睡着。
“要睡了吗?”迟晚搬来一张椅子,端了一盆热水放在上面,跪坐在他床旁边。
“嗯。”程睦南没睁眼,只低声应了一声。
“我帮你用热毛巾擦擦脸吧,你刚才吐了,光用纸巾擦不舒服。”正说着,迟晚已经将手中拧干的、温度适中的毛巾轻轻覆在了他的额头上,慢慢的,顺着他肌肤的纹理,有条不紊地擦着。
毛巾的热气让程睦南的眼睛有片刻的湿润和舒缓,他抬手,握住她的手腕,不让她继续手上的动作。
“这些事,我可以自己来,不需要你做。”他把她的手推至一边,抽出她手中的毛巾。
“那什么事情是我可以做的?”她凝神望着他。
程睦南避开她的目光,用毛巾遮住自己的额头和眼睛,不想回答。
迟晚跪坐着,从自己的角度,可以清晰地看见他高挺的鼻梁、湿润的薄唇。
他双手竖起抚着自己额头上的毛巾,视线也被挡住,迟晚趁他不备,一点一点靠近,直到自己的嘴巴,触碰到他没有血色的唇。
久违的触感,还是那样的绵软湿润。
程睦南立刻反应过来,他迅速扯掉毛巾,露出的一双黑眸闪着怒色,然后双手将趴在自己身上的迟晚抵住往外推,厉声斥责道:“你干什么?”
“亲你。”迟晚不害臊地直说。
“你疯了吗?”
“我没疯。”迟晚使劲全身力气两手按住他的两只手腕反制,他因为躺在病床上,被她压着,使不上力,所以一时被迟晚占了上风,“擦脸不是我可以做的,那我问你,吻你可以吗?”
“不可以!”程睦南皱眉,“请你自重,我们已经分手了。”
“对啊,我就是不自重,爱你爱得脸都不要了,自尊也不要。”迟晚钳住他的手腕,再次吻上他的脸,从嘴巴,到鼻尖再到他的眼睛,黑羽版的眼睫闭上的那一刻,她的泪珠从眼角滑落,滴在程睦南的脸颊上,也滴在了他的心上。
以往再浓情蜜意的时候,迟晚都不会说这样的话,因为她不容许自己卑微。
正是因为曾经暗恋他许久,所以在一起后,迟晚努力想要在这段感情中,占据一个高位,而程睦南也十分配合,对她基本上是言听计从,听之任之,真正将她宠上了天。
如今,程睦南跌落了神坛,坠入了深渊,当所有人、包括程睦南本人,都觉得他的感情地位已经无法和她平等时,她愿意做那个俯下身子的人。
细细密密的吻,让两人都有些气喘。
“不要想以后,我们就只看当下,好不好?”她感受到他灼热的呼吸,轻轻问。
“我喜欢原来那个温柔的程睦南,以后不要再用那种冷漠的语气对我说话,好不好?”她贴近他的脸,凑近他的耳边。
“你是爱我的对吗?”
“你喜欢我的吻,对不对?”
……
迟晚一遍遍地问他。
“迟晚,你是欺负我现在连推你的力气都没有了是吗?”程睦南后面都没有使手上的力气推她,就这么任她控制着。
“你不让我欺负你了吗?”她柔声问他,娇嗔中带着些许责怪和委屈。
“我经常成宿成宿地睡不着觉,偶尔发作起来会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脾气也越发急躁,会暴怒、会难过、会消极、会绝望……”程睦南淡淡陈述着,“我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集中精神,我无法进行即时新闻的同声翻译,甚至连一段纸稿笔译都要中途休息好几次才能完成……记忆力越来越差……”
“但我们之间的感情,和从前一样,没有消减也没有变质。”迟晚和他十指相扣,“不要把我放在你的对立面,也不要把我赶出你的世界,我们一起试着去面对,好不好?哪怕……最后失败了,至少我们尝试过、努力过。”
“你怕被抛弃……”迟晚有些哽咽,“我也怕被抛弃。”
“我这一年多过得一点都不好,你知道不知道?”
“我经常一个人莫名其妙地流眼泪。”
“我好想你。”
“从前的那个迟晚,只有程睦南找得回来。”
……
程睦南沉默了许久,似乎是经过一番激烈的内心挣扎,他终于开口:“好。我们一起找回原来的自己。”
迟晚闻言,泪水如失禁般涌出。
程睦南用带茧的指腹一点一点帮她擦干,粗糙的摩挲感,划在迟晚娇嫩的脸上,有一种久违的真实感。
第35章
夜里的时候,程睦南让迟晚回自己值班室睡觉,迟晚不听,执意要在病房陪床。
“我得留下来观察你夜里的情况。”迟晚认真道,“等了解得差不多,我再回自己住处。”
程睦南这才勉强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