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剑-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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霁寒声……
又是霁寒声。
虞禾在美梦中见到了霁寒声,为什么?是什么梦?
已经是幻像中都要出现霁寒声的地步了,明明从前不是这样的,她对过往当真已经没什么留恋了吗?
谢衡之不明白,这么久过去了,他将过往攥得越来越紧,虞禾却已经悄然松了手,想要彻底了结这段情爱。
说到底,她与霁寒声相识半载,不过是年少绮梦,如何比得了他们经年累月的相知相伴。
谢衡之这一生,想要的东西总能得到,似乎只要足够强大,没什么是摘不下的。从来只有旁人向他投来或艳羡,或嫉妒的眼光。
就算他入了魔,承受更多不同的目光,他也依旧不放在眼内。
有人说到同情,他只觉得可笑。
谁敢同情他,谁又配同情他?
唯有这次他才真切地体会到,原来不是足够强大,就能将一切紧握在手。从一开始便无法掌控的,到了如今,依然会一次又一次地背离他所想。
心底狂乱的那团火,烧灼着他的五脏六腑,似乎连他的喉舌都感到焦哑痛苦,在虞禾面前的时候,竟是再难说出话来。
不甘又愤怒的火焰,正是他从未品尝过的嫉妒。
谢衡之扭过头,目光阴冷得吓人,尚善那点同情的话都憋了回去。
“你该走了。”他忽然说道。
尚善有些纠结,示意谢衡之给他解了契约。“你要是死在这儿……”
“没那么轻易。”
谢衡之抬起眼,看着树上一个男子。
公仪蕤无知无觉地陷入睡梦中,腰间属于济元药宗的玉牌垂落着,随着凉风吹过而轻轻摇晃起来。
一般谢衡之说不会死,那就是真的不会死。
尚善也不敢继续在这儿留太久,看着月光下的人游魂似的往树下走,连他一只魔族都觉得场面诡异。
“你要是也跟他们一样做梦怎么办?”
“一场美梦,也没什么不好。”
“虞禾要是趁机躲起来,跟霁寒声隐居,你再也找不到她了。”尚善准备离开,又忍不住碎嘴地说了两句。
谢衡之虚弱地笑了一下。“她这么在意你,我扒了你的皮,或许就能将她逼出来。”
尚善立刻化出原形,头也不回地飞走。
——
疆黎有着各种不同的部落,风俗与中州大不相同。
尤其是乌山一代,玉玲琅并非楼疏雨一般的纯魔之身,而是有魔族血脉,后人又世代以邪术修炼的魔修。
玉玲琅擅蛊,手中的骨鞭名唤赤蚺,同样含有剧毒。
虞禾以前在栖云仙府的时候,前辈们就着重讲过十二楼与乌山的魔族。玉玲琅虽然功法与修为都不比楼疏雨,却比脑子一根筋的魔族更擅长玩弄人心,与人对战之时也都是些阴损的手段。
鹤道望给了虞禾用来联系霁寒声的咒符,奈何霁寒声多半是灵力受制,一直没有动静。
她换上疆黎女子的装扮,一路赶到了乌山的地界。
疆黎虽有玉玲琅作祟而混乱不堪,但也正因玉玲琅一族的功力只能由女子传承,而让整个乌山都有着排斥男子的风气,许多疆黎女人遭遇不公,会到乌山附近寻求庇佑,甚至是去修炼邪术。
这也导致乌山虽然是魔族聚集之地,却有着许多人族的城镇,甚至对玉玲琅颇为推崇。
虞禾混在乌山的城镇里,想要打探出一些霁寒声的消息,却发现人群熙攘的道路上忽然喧闹了起来。
她瞅了一眼,只看到是什么人被围了起来,正想凑近点,就听一人冷声道:“退开!”
随后琴音铮然一响,灵气的震荡直接开出一条路,挡路的人群纷纷被推到两边。
琴无暇衣衫飘逸,一张美得令人心惊的脸,与这闹哄哄的街市格格不入。
他目光探寻,似乎正在寻找着什么,紧接着因为一无所获,面色不禁沉了下去,收起琴大步往前走。
虞禾几步跟上去,却被他轻斥一声:“够了!”
她愣了一下,直接一把抓着他,指着自己的脸。“是我,你不记得我了?”
琴无暇回过头,皱着眉想了一下,似乎终于有了点印象。
虞禾见他眼神警惕,连忙道:“我和谢衡之不是一伙的。”
琴无暇微微颔首。
“柳姑娘已经同我说过了,你为何在此,他们正在找你。”
“我在疆黎看到了泣月,她中了幻术,现在可能有些麻烦。”虞禾认为还是有必要和他说一声。
然而琴无暇并没有露出担忧的表情,反而是立刻沉下脸色,冷声道:“她与我没有关系,不必告诉我。”
虞禾惊讶:“她不是你的未婚妻吗?”
“不过一厢情愿,我从未认可过,也请姑娘日后莫要再提。”他被惹得心中不悦,说完抬步就要走。
虞禾心中不平,本想追上去,手中的咒符却有了反应。
她连忙找到一个无人的角落,小声问:“霁寒声,是你吗?”
咒符有流光环绕,发出些细微的响动。
“虞禾……你的话,我都听见到了,只是……陷入迷阵,无法回应。”
里面传来霁寒声断断续续,略显模糊的声音。
第75章
虞禾听到霁寒声的回答; 知道他没有大碍,总算也松了口气。
“我没事,不必管我……”
霁寒声那处的声音听着模糊; 虞禾隐约听到还有一个人在说话。
“还要多久才能出去,再耽搁你我都要化成血水了。”
虞禾的心又吊了起来,忙问:“当真不用我去帮忙吗?”
她怎么听着那个人的声音这么熟悉?
“这个阵法要从里面攻破; 你来了也是无益,放心吧。”霁寒声说完后; 咒符的流光黯淡下去; 再没有了声音。
虞禾越回想越觉得那个声音像极了曲流霞,不由地担忧霁寒声的安危。
曲流霞根本就是个没什么原则; 极其善变的人; 分明与魔族往来密切,却又曾是阳关五杰之一。
阳关道虽然鄙弃凡人,却更仇恨魔族; 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想的,在这两边反复横跳,也难怪出卖了阳关道被当叛徒赶出来。
霁寒声为人正直; 姑射山又关系简单; 最不擅长应付什么阴谋诡计。
虞禾总觉得霁寒声会和她一样被曲流霞算计。
不过此时此刻,他们二人被困在一起; 倒也不是什么太差的局面,毕竟曲流霞见识多,又是出身疆黎; 总比她去了添乱要来得好。
虞禾连着赶路也疲累不已; 想办法跟鹤道望联系上,交代了霁寒声的处境。
鹤道望听闻后; 只说:“既如此,待他脱困,你们二人立刻离开疆黎。”
虞禾也是这么想的,虽然她现在魂识的事情还没解决,但暂时也影响不了什么,反正她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回家的法子。
比起魂识,眼下更紧要的是远离谢衡之。
她将自己是异界之人的事说给霁寒声听的时候,连他都觉得此事匪夷所思,好久都没缓过神来。谢衡之却轻飘飘地接受了,显然根本不把这种事放在眼里,只要不影响她留在他身边就行。
如果知道了她要魂识回家,谢衡之必定会想尽办法阻拦,强行将她困住。
虞禾虽然不是什么正直无私,舍己为人的正道栋梁。但她好歹也是个受过教育,在大街上都不乱扔垃圾,过马路永远乖巧等绿灯,有着普世价值观的正常人。
她记得那些死在谢衡之手上的人,也记得自己被谢衡之一剑穿心的痛楚。
不怨恨他,只是因为她觉得怨恨人是一件很累,很消耗自己心力的事,并不是觉得这些能够被忽视,甚至被放下,能够让她毫无芥蒂地再续前缘。
更何况从始至终,她都只是被动承受的人。
无论是谢衡之抛下她回到栖云仙府,还是如今他一意孤行令她复生,自以为是地要她回到从前。
仿佛只要是他的意愿,她都只能配合。
只要谢衡之想,他随意都可以抽身而退,受到伤害的人只有她一个。
虞禾越是深想,越是恐慌谢衡之恢复以后找上她。
虞禾想了一想,不如出去走走,乌山脚下消息总是更灵通些,或许能听到些有用的消息。
疆黎信奉巫术,街市上许多铺子都画着各类图腾。
八苦树也是图腾之一。
草木成灵最是不易,能见到都算是机缘。
虞禾对原著中八苦树的剧情印象还算深刻,她记得这个幻术影响范围很广。同样是有法器的加持,和神树村却有很大的差别。
八苦树经年累月用活人祭祀,加上是成了精的古树,灵力非同一般,连楼疏雨都在这棵树上吃到了苦头。
虞禾想到这里,又觉得可惜,再好的幻术也有瑕疵。
或许是她中术不深,无法窥探到她最深层的愿望,如果真的能在梦境中实现一切,那她应该是梦见回到自己的世界,跟好朋友一块去迪士尼玩。
要不是那段时间身体出了问题,她跟朋友的行程都安排好了。
虞禾一想就觉得惋惜,等她回去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再拖个十年八年的,又要跟社会脱节了。
她正想着,余光却瞥见一个身影,顿时僵在了原地。
一个糕饼摊子前,一个瘦高的男子挤在其中,黑发一直蜿蜒到了地面,路过的人时不时看他两眼,虞禾想不注意到都难。
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打量着四周,并未发现谢衡之的存在。
紧接着她取出断流,无声无息抵在尚善的腰上。
感受到携着杀意的锐器,尚善身子一抖,忙扭头去看,一见到是虞禾,顿时连腰上抵着的剑也不管了,抓着她的手就指着那些糕饼。
“我身上没带钱,你快给我买。”
“谢衡之呢?”她压低声,警惕道。
尚善听到谢衡之的名字,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说:“差点被他害死,他正在养伤,离这儿远着呢。你别怕,我不是那么没良心的魔,不会帮他抓你的。”
“你为什么在这儿?”虞禾虽然觉得奇怪,还是乖乖掏钱。
她没有疆黎的钱币,只能给小贩递了一块碎金,对方找不开,就让尚善随便挑。
“当然是来找你,我有好多话想问。”
他一边说着,一边手上不停,指示着小贩给他打包好糕饼。
小贩指着糕饼给他介绍,每说一种他都点点头。“这个也要。”
“这个是桂花糕饼。”
尚善的表情一僵,随后竟流露出厌恶来。“不要。”
虞禾好奇地瞥了他一眼,饿到连毒果子都吃,现在居然还学会挑食了?
尚善接过满满当当的糕饼,跟在虞禾身边,问她:“谢衡之找了这么多办法让你复生,你真的不喜欢他了?”
“你来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个?”虞禾虽然明白尚善是迫不得已,只能选择保护谢衡之,但每次看他将人救走,还是忍不住恼火。
尚善长长的头发拖在地上,时不时有过路的人对他投来怪异的目光,虞禾也不好就这样带着他在街上走,索性又领他回了客栈。
她关好房门,尚善已经将糕点堆满了桌子。
提到谢衡之,他顿时觉得吃东西的胃口都被影响了。
“你不会是想躲起来,让谢衡之找不到吧?”
“那不然怎么办,我又打不过他。”
“你不如跟他和好如初,或许他心情好,就把我的契给解了。你要是躲起来,他扒了我的皮逼你现身怎么办?”
尚善不明白虞禾是怎么想的,谢衡之想尽办法让她复生,为什么她非但不情愿,还帮着别人打伤谢衡之。
“你一只活了这么多年的魔蛟,怎么会被谢衡之欺压到这种地步?”
“从前是因他修行的功法专门克制魔族,再后来若不是这灵兽之契,我早将他扒皮抽筋了……”尚善说得咬牙切齿。早知出了禁地会是这种下场,当初他拼死也不会答应。
虞禾想了想,问他:“你还记得当初你骗我立下了主仆之契吗?”
尚善心虚地盯着她。“都过了这么久了,你不会现在还想计较……”
“魔族的主仆之契会抽走人的魂识,那你现在,是否还留有一缕属于我的魂识?”
见虞禾面色严肃,尚善也不敢再糊弄她。“早就被谢衡之抽走了。”
虞禾愕然,“什么?”
“若非如此,他何必要救我出禁地,还不是为了这一缕魂识。”
尚善还记得谢衡之带他去了魔域后,伤势恢复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将虞禾的魂识抽了出来。
这个世上没有死而复生的办法,有的只是典籍上寥寥数字的传说,谢衡之就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传言,在魔域里杀出一条血路,只为了找到一个有用的法器,能够替她重新聚魂。
毕竟谢衡之死,他也活不了,以至于许多事现在想起来还是心有余悸。
尚善解释道:“你死后,魂识早就被打散了,谢衡之说要找到一个东西,才能将你的魂识重新聚在一起,融合进新的身躯。”
“那我现在是……是有个聚魂的法宝在身体里?”
虞禾听得恍然,也难怪她说十九拼了命怎么只抢走了断流。只怕是谢衡之用来聚魂的法宝融入了她的身体,以至于她死后,她的魂识自然而然被引入了这具身躯。
但从前在罪牢之中监守那么久,她也不是没听说过夺舍重生这回事的。强行抢占他人的身躯是邪术,往往都有一个时限,时限一到,魂识依旧会消散。
尚善点头道:“要是这东西被取出来,你还得死上一回。”
虞禾觉得怪异:“那我的魂识,为什么还会有一缕在谢衡之手里?”
“他以为法阵失败了,见到有人来抢法宝,担心连最后一缕魂识都留不住,只好先收回魂识。谁知道你的魂已经被引过来了……”
尚善仅仅是回忆那些事,都觉得心累至极。
谢衡之执念太深,连他一个魔族都自愧不如。
事情远比虞禾想得要更棘手,倘若魂识在尚善手上也就好办了,在谢衡之手上,她怎么可能找得回来?
正发愁的时候,察觉到有灵气的动静,虞禾取出咒符。
迷阵被破,霁寒声终于能联络上虞禾。
“你在哪儿,我现在去找你。”
虞禾给他说了一个大致的方位,很快两人就赶到了客栈。
霁寒声一见到尚善,立刻冷下脸来,问:“谢衡之在何处?”
曲流霞也怒气冲冲地问虞禾:“我的麒麟骨呢?谢衡之在哪儿?”
提到谢衡之,一屋子四个人脸色都不太好看。
霁寒声确认虞禾完好无损,才说:“此地不宜久留,你先随我回姑射山。”
“先说清楚,麒麟骨在何处?”曲流霞敲了敲桌子,语气不善。
要不是为了找回麒麟骨,他也不必要亲自来这一趟,反被阳关道的人坑害,跟霁寒声一起陷入迷阵。
尚善提醒他:“出卖谢衡之,待他伤势恢复,你第一个死。”
“误会,三十二的事,与我当真没有干系。”曲流霞解释道。
虞禾不信他的话,只是不解道:“为什么这么多人都来了疆黎?”
跟下饺子一样,一个接着一个,总不能都是为了杀谢衡之……
曲流霞冷笑一声,说:“你还不知道吧,有人将你的事散播了出去,现在天底下都知道师清灵复生了,是不是很有意思?”
第76章
虞禾觉得讽刺; 从前她羡慕过师清灵,而现如今,竟然真的成为了“师清灵”
曲流霞心情不好; 冷嘲热讽:“这世上妄想起死回生的人可不止一个谢衡之,你猜猜他们会如何待你?”
何止是这些,以谢衡之的仇家数量; 她很快也能体验到与全世界为敌的反派视角。
“出卖了谢衡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