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剑-第60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谁想到这仙门的修士,果真不好相与,同那谢衡之一个死样子,油盐不进。
她正不爽快,看到那丹炉就想一招打翻,公仪蕤提醒她:“这药是谢衡之点名要的,若出了差错,你猜他会不会将你丢进去当柴火炼药。”
玉玲琅收敛手中动作,阴着脸就想离开,余光又瞥见那堆药渣,扭过头多看了两眼,脚步也跟着慢了下来。
她在外的名号虽是乌山魔母,曾经却也是名声响彻疆黎,医毒双绝的毒娘子,天底下没有她不识得的毒物。
玉玲琅回头看了公仪蕤一眼,却没有说出心中疑虑,只快步离开了。
——
大婚当日,虞禾起得很早,一堆不相识的女修来帮她梳妆打扮,将婚服一件件替她穿好。
虞禾甚至能够感受到她们身上的魔气。
整个魔宫都被布置成了喜庆的样子,红绸绢花,精致的宫灯挂满长廊。
她的头上戴着镶满金玉的发冠,走动的时候步摇撞击在一起,发出叮当的脆响。
谢衡之告诉她,一些麻烦的人物已经被他摆平了。
他带着尚善杀了那些魔族,将他们的尸骨挂满了城墙,而后让尚善盘在城墙上,足以威慑一群试图再进犯的魔修。
婚宴上来了许多虞禾不相识的人,有妖魔,也有出了名的邪修,甚至是仙门叛徒,以及她脸色很差的前任上司曲流霞。
谢衡之看上去也不在意他们的身份,只是要借他们的威望,来完成这次婚宴,让世人都知道虞禾是他的妻子。
正是因此,他丝毫没有要照顾众宾客的自觉,只是与虞禾行了礼,走了一遍过场。而后朝着众位不被他放在眼里的邪魔外道敬酒一杯,随后便让梅芳远去招呼人客,自己先行回房去找虞禾。
婚礼开始的时候是黄昏,血似的夕阳在天边渐渐化开,由红到橘,再到微暗的紫,最后彻底化为浓墨般的黑夜。
谢衡之挑开虞禾面上的珠帘,将她的面容露出来。
她抬起眼看向谢衡之,大红的喜袍,让他原本清冷而凌厉的五官,显得越发美艳精致,一双黑沉沉的眼里有了烛火的光,就像是波光粼粼的湖面,好看到让人晃神。
“这一回,所有人都会知道,你是我的妻子。”他笑眼微低,将虞禾的手从袖中牵出来。
虞禾低头,看着他将一枚冰凉的戒指套上自己的无名指。
这枚戒指的质地有些古怪,看着不像是金银,更不像铁石,反而有点像白色的石头。
她抬起手细细打量,就听谢衡之催促:“我的呢?”
听到这话,她犹豫了一下,将怀里的玄玉戒指取出。
谢衡之自觉地将手递给她。
虞禾低头盯着那只手,将戒指缓缓地推入他的手指。
他笑了一下,抬起她的下颌亲了过去。
呼吸交缠,只有短暂的一会儿,他察觉到不对,稍稍往回退开一点距离。
虞禾紧张地盯着谢衡之,呼吸不自觉都慢了下来。
只见他垂眼看向手掌,黑色的脉络从无名指逐渐往上攀升。
他皱起眉,嘴角溢出一抹殷红,眼底几乎能看出痛楚。
“虞禾?”
谢衡之出声的同时,虞禾已经断流在手,阵法从戒指中飞旋而出,将谢衡之死死锁在原地。
他越是催动灵力,毒素蔓延越快。
她一掌打向谢衡之,被他反手挡下,转眼间黑色的脉络已经到了他的颈间,就像毒蛇一般蜿蜒而上。
随着口中溢出的血越来越多,翻涌的血气,让他的眼中终于泛出戾气。
谢衡之自嘲一笑,目光看向手上的玄玉戒指,又缓缓移到她脸上。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此刻被碾得粉碎。
“当真是……一厢情愿。”
虞禾手心泛着冷汗,她什么也不说,不容许自己有一丁点的心软。
手中化出符文,她趁机抽取灵识。
然而毒药对谢衡之的伤害终归有限。
一个咒术下去,反而让她被反噬,猛地被魔气打开。
震荡的灵气,让整个殿室内的器物都被颤动,桌案直接被掀飞,干果蜜饯散落一地。
她余光看到打翻在地的桂花糕,动作忽然僵了一瞬,怔怔地看向谢衡之。
他神情痛苦,狰狞的黑色纹路攀上他的脸颊,双目也变得赤红,像是有血要从中流出。
虞禾心上忽地一紧,她握紧手中的断流,强装镇定。“我早说过的……我们不该继续纠缠。”
谢衡之疼到指尖发颤,他死死地盯着虞禾的表情,似是想要从她脸上看出点不忍来。
然而只能看见决绝的眼神。
他蓦地笑了一声,也不顾蔓延的毒纹,出招便要将她制住。
见状她再不犹豫,一剑斩断缠绕而上的魔气,迅速御剑脱身。
离开寝殿的一瞬,虞禾抬头看去,整个魔宫上已经盘旋起了巨大的诛魔法阵,连云层都隐隐泛着金光。
见到身后有追上来魔族修士,虞禾正要出剑,其中一位化出原貌,她收住手上的动作。
霁寒声飞身上前,一把将她拉过。
“虞禾,你跟我来。”
第81章
诛魔阵法荡开了魔气; 整个魔宫的上空,结界被震得粉碎。
虞禾懊恼道:“我的魂识还在他身上。”
她方才实在是心急了,没等谢衡之彻底重伤; 便急切地抽取神识,既不能一举成功,现如今动静已经引起了那些魔众的注意; 再想拿回来就难了。
法阵金光大作,隐隐有肃杀之气。
“你如今的身份非同一般; 魂识一事便交由我……”霁寒声说着; 又用咒术试了一番,确认她身上没有追踪的术法; 这才松了口气。
虞禾立于风中; 远远望去,能看到突兀的婆罗山。
她不知道怎么的,心上越来越闷。
想到谢衡之方才痛苦的神色; 或许这一次他真的在劫难逃,可他落到今日……这不是她所期望的局面。
犹豫了好一会儿,她还是忍不住说:“谢衡之非死不可……要是你们废了他的修为……”
霁寒声面色严肃; 问她:“你想放他一条生路?”
见虞禾竟也开始犹豫不定; 霁寒声担忧她与谢衡之朝夕相处,不禁旧情复燃; 语气便沉了下去:“你应该很清楚,你在他身边,注定永无宁日; 你们不会有好结果。”
想到虞禾没有经历过九境中人被谢衡之吓到闻风丧当; 人人自危的那些时光,他又觉得; 自己或许对虞禾太过严苛。
毕竟就连九境中的正道修士,都有些人会因谢衡之那张英俊的脸,感叹几句他的痴情。
这世上,只要有一张好看的皮相,又有一个看似真性情的苦衷,但凡祸事没有轮到他们头上,即便是谢衡之这样的魔头,也有的人愿意给予宽宥。
正因他记得虞禾的惨死,记得虞禾站在长阶上,身负霞光,对未来无限期冀的模样,他才更加痛恨谢衡之的所作所为。
破坏对这种人来说太过轻易,如此不值一提,他根本不会懂得珍惜。
虞禾说完也觉得自己太天真了,回头看向不远处的结界,说:“谢衡之身中剧毒,你们有多少把握?”
“中毒?”霁寒声没料到还有这一层。“是你吗?”
她垂下眼,轻点了下头。
各大仙门都在忙着镇压魔乱,此回来魔域是为了试探谢衡之如今的势力,若能将他重伤,也好拖延魔族在九境作乱。
至于将他一举铲除,霁寒声其实不报多大希望。
“谢衡之如今有梅芳远与乌山魔母相助,即便是重伤,我们也只有六成胜算。剩下的,还要看天运。”
二人正说着,忽然间,只见诛魔阵法的光芒忽然黯淡了下去。
轰隆一声巨响后,数道魔焰冲天而起。
霁寒声持剑挡下巨大的冲击,震荡的气浪之下,有高台楼阁瞬间崩塌。
虞禾的婚服被这道气浪猛地掀起,层层叠叠的衣裙宛如在夜幕下绽开的红莲。
发髻上的步摇剧烈地摇晃起来,冰凉的珠翠撞击着,发出令人不安的轻响。
霁寒声顿觉不对,忙拉过虞禾,说道:“我们走。”
——
魔宫之中,流淌的墨火,如同蔓延的黑夜,狰狞着将法阵撕开,无论是修士还是妖魔,都在这团可怖的火焰下化成灰烬。
一个人影就站在烈火中,任由火焰舔舐着他的大红喜袍,却无法留下一丝痕迹。
玉玲琅跟在谢衡之身后,小心翼翼避开那些墨火,忍不住问:“魔主分明早知晓那女子的心思,为何还是……”
毒素在谢衡之面上留下的黑色纹路正在渐渐消褪,他冷着眼擦去唇边血迹,听到玉玲琅的话,只漠然地睨了她一眼。
他是知晓,就连有宾客心怀不轨,他也早有预料,所以才能让梅芳远提前提防。
但他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装作一切都好,就连虞禾助鹤道望杀他,他都可以不再提起。
公仪蕤曾说,每一个女子都会为一场轰轰烈烈的婚宴而欢喜,或许虞禾也是同样。从前在凡间的时候,她望见别人成亲,总是要凑热闹挤过去看上两眼。
他以为自己这么做,虞禾会喜欢。
虞禾是什么样的人,他再清楚不过,即便她做下决定,再一次将剑锋刺向他,他也绝不会有怨言。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h u 9 9 。 c o m
只要她眼中也有痛楚,也有挣扎犹豫,至少要让他知晓,虞禾这么做只是因为立场,而不是当真对他没有了情意。
只要她回过头,为他流一滴眼泪,他都不至于像此刻一般心火汹涌。
比起她决绝的眼神,那些毒物所带来的的痛楚,不及这万分之一。
谢衡之发现此刻的自己,竟是如此可笑,如此卑贱。
玉玲琅见谢衡之眼神可怕,充血的眼眸红到快要滴血,再加上这身喜服,像极了从画里爬出来的阴森艳鬼,她顿时不敢再多问。
谢衡之抬起手,掌心中一团黑气化为蝴蝶,倏尔间展翅飞走。
“世上任何的蛊毒,你都有,是吗?”他平复着体内狂乱的魔气,
“还请魔主吩咐。”
“落魄草,天亮之前,能带回来吗?”
“这是自然。”
玉玲琅不禁暗中幸灾乐祸,什么时候谢衡之也落到这种地步了,千方百计要人家活过来,结果做了这么多,对方根本不领他的情,一门心思要他去死,还要自欺欺人到用落魄草这种东西。
当真是天道好轮回,再风光无两的人,终也要尝到挫败的滋味儿。
——
离开了魔宫的地界,虞禾有一次见到了那些挥之不去的煞鬼,嗅到修道之人身上的灵气,众多魔物便蜂拥而上,想要将他们啃食殆尽。
为了不碍事,虞禾扔掉了繁重的头冠与钗环,决定趁此机会先送霁寒声出魔域。
然而正当他们杀了一波挡路的魔物后,忽然又有杀招从身后袭来,断流的剑风立刻将其挡下。
魔域的天空似乎总弥漫着暗红的雾气,连皎洁的明月都像是覆了一层红色的薄纱,朦胧而诡异地挂在夜幕上,散落些惨淡的月光。
虞禾就借着这月光,看清了来人的脸。
“萧停?”她都要被气笑了。“怎么又是你?”
萧停身后还跟着几个人,见到虞禾一身嫁衣,他面露戏谑:“我倒也好奇,你这是……逃婚?”
虞禾急着要走,没心思跟萧停缠斗下去,然而对方已经不由分说地杀了上来。
霁寒声也迅速出手,虞禾对付萧停,霁寒声则对付其余的阳关道之人。
二对多,仍是处于上风。
“身为正道之人,此刻应当齐心协力抵御魔祸,彼此相杀又是何苦。”霁寒声出剑之时,不忘开口劝诫。
然而萧停对虞禾厌恶深入骨髓,一心认为她是毁了谢衡之的变数。手上剑招越攻越狠,憎恶道:“霁寒声,你还看不清吗?她就是个灾殃,毁了谢衡之,毁了栖云仙府。如今她已是祸端,你还要护着她?难不成是想要步谢衡之的后尘?”
虞禾正愁一肚子火气没处发泄,同样是越打越狠,剑招愈发疯狂凌厉。
她反唇相讥:“天底下懦弱无能的男人,尤其喜欢将罪过推到女人身上。你修炼多年,还是俗心俗骨!”
星流剑势一转,剑风从上而下,如飞箭一般四散,将不断缠上的的人逼退。
霁寒声拉住虞禾,目光冷然,坚定道:“是谢衡之毁了她,毁了栖云仙府,从来都不是她的过错。”
他说完,虞禾与他同时出手,两层剑阵齐齐飞旋,万千缭乱的剑影如雨般落下,让人避无可避。
紧追不放的阳关道之人终于被甩开,虞禾却也在这时松开了霁寒声的手。
他愕然回首,心上忽然一慌,问她:“怎么了?”
“你一直安抚我,让我不要担心,其实此时此刻,外面要杀我的人,并不比要杀谢衡之的人少。”虞禾看着他的表情,霁寒声就跟她一样,根本不会说谎,心虚的时候特别明显。
“你不相信我能护好你?”霁寒声急切地抓住她的手,却摸到一枚冰凉的硬物。
事态突然,虞禾这才想起手上的戒指,正试图取下来,却发现戒指就像长在了肉上一样,分明大小刚刚好,却怎么都取不下来。
“好了,回去再想办法。”
虞禾摇往后退了两步,低落道:“我不能再拖累你了,萧停的话……其实也不全然是错,我现在的确是个祸端。”
她不想让霁寒声为她背负压力,更不想将灾难带去他爱护的姑射山。
“我从来不认为你是拖累。”
“事到如今,仙门对谢衡之束手无策,即便是这一回……”
方才见到阵法崩塌,她就在想,如果这一回还杀不了谢衡之,或许也是天道命数。
真的走到这一步,再放纵下去,只会让谢衡之的疯狂加剧。如果九境因此乱成一团,她就算能够回家,又真的能够忘记这一切,将在这个世界的种种经历当做一场梦,从而心安理得地活着吗?
霁寒声抓住虞禾的手臂,只觉此时此刻,这身喜服变得格外刺眼。
“此话何意?难道你想回去,留在谢衡之身边?”他的手抓得很紧,像是生怕自己一松手,虞禾就要转身离开。
“或许我留下,能让他少造杀孽,魔祸能早日平息,你也不必……”不必被受到她的拖累。
霁寒声无奈至极,苦笑道:“你以为,他此时收手,便能偿还自己的罪过了?即便他能平息这场魔乱,九境也容不下他,到那时,他灰飞烟灭。你的下场又能好到哪儿去?”
虞禾的心像是被反复攥紧,她也害怕,也想回到家去,想好好的安稳生活。
她想到妈妈,就忍不住眼眶一酸。
“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就算,就算天底下的人不放过他,我也陪他走完这一程……我不让他再害人。要是他的报应来了”,虞禾说着,声音里已经带了点哭腔。“那我……我也没办法,我跟他一同死了,或许还能回家去……”
她知道这么想很自私,但再这么下去,对谁都不好。
或许最后,她还是拿不到魂识,又或许死在讨伐谢衡之的人手上。回家去,她最多只能活十年的光阴,也可能根本就回不去了。
但这个世上,意外总是不断。
以前总听人说,人活一世,不是在于时间的长短,有过几个不枉此生的瞬间,已经足够了。
如果她早早死去,妈妈一定会伤心,但她还有个弟弟,相信妈妈能从伤心中走出来,朋友们也都会有各自的生活,渐渐把她给忘记。
霁寒声扳过她的肩,直视着她的双眼,认真道:“虞禾,我不希望你做自己不愿意的事,你当真……当真这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