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濒危小师弟-第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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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重明:“……”
他知道自己此行是来杀人的。
但一切都开始的太快,段大师兄刀都还没来得及抽出来,他第一次有了种没跟上节奏的茫然。
不?是,什么?时候开始,杀人也要有节奏了?
而且还是他一晃神就?跟不?上的节奏!
段重明还在短暂恍惚,那柄方才还握在虞别夜手?里的剑,已?经?被递到了他面前。
“你的刀太显眼了,用剑凑合一下吧。”虞别夜把那柄剑递给他,自己手?中又多了一柄寒光四射的短刃。
显然,这短刃才是他在如此月黑风高之夜最顺手?的兵刃。
段重明握了握剑。
是重剑,手?感不?错,虞别夜明显不?是乱挑的。
重剑入手?,段重明也终于?迟来地进入了这个杀人之夜的状态。
杀意在幽暗之中悄然流转。
血色绽放。
这一夜很短。
晨曦乍现时,段重明甚至还有点儿意犹未尽,觉得自己顺手?的节奏被照亮,却?不?得不?暂时停手?,与虞别夜一起?隐匿去了少和之渊的外?门破屋之中。
这一夜也很长。
他有点数不?清自己到底杀了多少人,这会儿横七竖八地歪在地上磕灵草,疲惫才后知后觉如潮水般翻涌入他的四肢。他琢磨片刻,冷不?丁开口:“你们?少和之渊这么?多长老的吗?怎么?感觉笼火烧不?尽,天明吹又生的。”
虞别夜在低头将自己手?臂上的绷带卸下来,握短刃的时间太久,手?会脱力?,所以他用绷带将短刃绑在了掌心?,刃柄的花纹几乎要刻入他的肌肤:“八个堂,每个堂二十五个长老,还有数不?清的执事。别急,还能杀好几个夜。”
段重明有些咋舌。
转念又反应过来,换做是合虚山宗,恐怕长老的数量也只多不?少。
——毕竟这可是拥有数十万弟子的庞大宗门,每个堂口之下的弟子数量都过万,更?不?用说还有无数外?门弟子。如此庞然的数量之下,一个堂口有二十五名长老,确实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可能说不?定还忙不?过来。
段重明看着天光渐亮,还有点没散尽的兴奋:“你说他们?什么?时候能发现人死了?会搜山吗?我们?会被发现吗?”
没有人回应他。
段重明侧头去看,却?见虞别夜已?经?斜倚在门框边,闭上了眼,呼吸趋于?平稳。
人生第一次经?历了这么?刺激的夜,杀了这么?多人,还在热血沸腾激动不?已?的段重明:“……”
怎么?这事儿到了虞别夜这小子那儿就?变得像是流水线!
白天睡觉晚上杀人如此娴熟!
也没听说这小子是杀人狂魔啊,怎么?心?理素质比他好这么?多呢!
段重明不?服。
段重明也试着也跟着虞别夜一起?闭上眼,也变成一个熟练的流水线作业者。
闭了会儿,又睁开。
怎么?办,太兴奋,睡不?着。
虞别夜确实睡着了。
当然并?不?是段重明想象中的那种娴熟的在白天补眠入定,晚上杀人如切瓜的流水线作业。
从那日招魂幡展开,幡中世界的记忆回到脑海后,他的记忆就?一直都有点混乱。
在对殷家的黑衣杀手?进行了搜魂,再读了一遍别人的记忆后,那些冗杂的画面比之前更?多的翻涌了出来,直至将他的所有思绪都填满,让他难以分辨虚实。
有那么?几个瞬间,他甚至分不?清到底什么?是突兀进入他脑海中的记忆,什么?是真实发生过的一切。
尤其?是在杀人的时候。
他没有杀过这么?多人。
那一日杀余梦长老时,他看似镇定,实则在遇见凝禅时,他背在身后的那只手?都在颤抖。
后来,后来他也确实杀过几个想要在秘境之中图谋不?轨杀人越货的邪修,但也不?过寥寥。
又怎么?会将这一套杀人的动作进行得行云流水,甚至在杀那些长老的时候,杀出了一种无聊和熟手?的感觉,好似他早已?将此处屠成过一片血海。
……
血海。
猩红,绯红,笼火的红。
虞别夜闭着眼,冷风从并?不?牢固的门框缝隙里透入,挂在他的面颊上,冰冷让他颤抖却?也清醒,也从杀人后的那些战栗甚至奇诡的快。感中冷静下来。
但视野里还是那片挥之不?去的殷红。
他回忆不?起?来自己是在哪里见过这样漫山遍野的火色。
虞别夜一度以为那是不?知从何而来,强行入侵了自己记忆的邪祟,抑或是虞画澜对他做了什么?手?脚。
但火色被风吹开后,拖曳着长剑站在山崖尽头的,是凝禅的脸。
她半边脸上都是血,有些摇摇欲坠,身后的那只巨大的战斗傀他没有见过,却?莫名觉得熟悉,好似那只战斗傀的整个制作过程他都有所参与,否则也不?会在看到那只傀的傀身残破凋零的时候,有一刹那的心?痛。
凝禅走得很慢,她每走一步,剑身上的血都会向下流淌得更?多,有风吹过她的头发,然而她的头发也已?经?被血凝结,几乎要挡住视线。
虞别夜倏而意识到,凝禅上的这座山,正是画棠山。
然后,凝禅遥遥向他的方向举起?了剑。
她分明好似已?经?力?竭,但在举剑的时候,画棠山好似都在为她悲鸣嘶叫,四野的风都要被她揽动。
虞别夜心?底骇然,他静静盯着凝禅,不?明白她为何如此。
但很快,他就?发现,她的剑对准的,不?是他,而是立于?山前的虞画澜。
她一字一顿道:“把我师弟还给我。”
笼火从她的剑尖燃烧到眉梢,她是强弩之末,却?依然在向前,直至走到他的面前,然后冲他露出了一个模糊的笑。
“师弟,有我在,别怕。”
一股撕裂般的痛贯穿了他的周身,那是仿佛来自于?灵魂的悲鸣,有一种近乎本能的力?量阻止他继续看下去,但虞别夜却?还想看到更?多。
他也看到了更?多。
他看到自己将凝禅紧紧抱在怀里,然后在虞画澜的唇边浮现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时,倏而松开了她,然后将她一掌拍下了画棠山的悬崖。
画棠山很高,但对于?无极境的凝禅来说,绝不?致死。
那一刹那,他与记忆中的自己有了一瞬的共感。
他知道“自己”这一掌的起?因?和用意。
画棠山是一座阵。
一座以他的母亲,龙女画棠的身躯和龙血为阵眼的,能够绝杀一切生灵的大阵。
虞画澜已?经?知道他的真身是应龙,也知道如若搏杀,他唯有开启这座九转噬魂大阵,才能将他镇压绞杀于?此。
而现在,阵已?成型,他做好了与虞画澜同归于?尽的准备,却?唯独没想到,凝禅会为了救她,屠尽少和之渊,提剑上山,只为了救他。
他已?身在局中,无可挣脱。
无人能明白,他在看到她出现时那一瞬的不?可置信,他感到无与伦比的狂喜和退无可退的绝望,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在生命的最后还能看到她,没想到她会来,会为他拼命至此。
但他唯独不?希望她来,他可以死于?自己的命运,
那样汹涌而不?可言说的感情淹没了他,却?也让他不?得不?孤注一掷,甚至没有任何解释时间地做出他唯一能做的事情。
——让她离开这里。
哪怕恨他,哪怕永远不?理解他这样做的原因?,他也要在大阵将这里的生灵全部困死之前,让她离开。
所以他不?得不?将她推落山崖。
以画棠山的高度,绝不?至于?要她的命。
虞别夜可以共情“自己”的所有想法,在第一个刹那,他也想不?出任何其?他更?好的办法。
但很快,他就?意识到了一件事。
九转噬魂大阵,唯有妖可以触发。
凝禅本应平安地坠落至崖底。
——如果她不?是半妖血脉的话。
虞别夜知道凝禅的辟邪半妖血脉。
但梦境,又或者说记忆中的自己,显然对此一无所知。
他以为自己是孤注一掷地救她。
但事实上……
虞别夜的思绪只来得及想到这么?多,因?为下一瞬,他已?经?看到了接下来的一幕。
在凝禅不?可置信、惊愕,却?又似乎带着某种恍然的目光中,九转噬魂大阵倏而亮起?。
“师姐——!”他愕然向前,向着她身形的方向伸出手?。
烙印着龙女血脉的绝杀大阵有着细密璀璨的线条,那些密密麻麻的灵法瑰色刹那间便吞没了凝禅的身影。
血花绽放。
虞别夜的灵魂像是被割裂开来。
为凝禅这一刹那的被吞噬。
也为“自己”在这一瞬陷入的不?可置信和空茫后巨大的绝望和悲恸。
他看着“自己”撕心?裂肺的疯狂,看着他毫不?犹豫地一并?跳了下去,试图用自己的身躯为她挡住这一刹那的绝杀。
却?已?经?迟了。
九转弑魂大阵只能被触发一次杀招。
凝禅为救他而来。
也确实将他救了下来。
除却?这个大阵,世间再无什么?可以抵挡全盛时期,满身怒意的应龙。
她为他挡了这绝杀一击,以这样荒诞又荒谬的方式。
以她的死亡为代?价,他活了下来。
他在从画棠山下坠的时候,短暂地与她碎裂开来的灵体相逢,他抬手?想要抓住什么?,那些细碎的灵息却?从他的指间逃脱,像是厌恶,也像是逃离。
越是这样,他越是想要抓住更?多,甚至不?惜在这一刹那灼烧灵息,变成一个真正的笼,将那些仅存的一点点灵息软禁,最后化作自己掌心?中的一点光亮。
更?多画面在他的脑中浮现。
渊山百年,合虚一梦。
他曾伴于?她身侧百年。
他也曾在渊山种满六初花,只为她在推窗莞尔一笑时,问一句:“师姐喜欢吗?”
她说喜欢,他便会笑开来,好似那声喜欢不?是说给花听,而是说与他。
有人说他表里不?一,这话传到凝禅耳中,他无端忐忑,犹豫良久,终于?状似不?经?意般问出:“师姐会不?喜欢这样的我吗?”
凝禅在垂眸做傀,她歪头看他一眼,似是随口一句:“怎么?会不?喜欢。你可是我的师弟,你什么?样,我都喜欢。”
他灵魂震颤,因?为这一次的喜欢,是在对他说。
哪怕她说得随意,甚至带了几分漫不?经?心?,更?像是抚慰他的随口一言,但对他来说,就?像是久久跋涉于?沙漠之中的一口甘泉。
哪怕有毒,他也甘之若饴。
他看了她许久,露出了一如既往的笑容,低声道:“嗯,我也喜欢师姐。”
这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向她说这句话。
后来,哪怕是她好几次一时兴起?,非要问他有没有心?上人这件事的时候,他注视着她,将她的身影烙印入自己的眼底,再有些无奈却?温柔地开口。
“我的心?上人,是天上月。”
……
可这个世间,再也没有他的天上月。
那片凝禅为救他而杀出的血海,点燃的火海,最后变成了他眼底燃烧不?去的、以她的血泼成的真正血红。
他慢慢转过头来,看向同样愕然的虞画澜,然后在他同样惊愕的眼瞳中,开始化妖。
应龙的双翅遮天蔽日,将原本就?已?经?是一片焦土的画棠山彻底遮蔽。
妖气如梦魇般蔓延,立于?画棠上之上的青年双眼灿金,周身只剩下了一片死寂。
这一日后,世间再无少和之渊。
……
虞别夜从大汗淋漓中猛地惊醒。
他倏而睁眼。
依然是雪夜,天还没有亮,冷风从门框的缝隙里吹在他的周身,他的脸颊上却?真的有汗滴落,仿佛在告诉他,梦中所见的那一切,都不?是他的幻觉。
没有梦可以这么?真实。
可以这样充斥和无数次地重复。
他在那一日后屠尽了少和之渊,今日被他杀了的这些长老与执事们?,在那段他已?经?不?愿意去回想的记忆的后续中,是以一种更?残酷的方式,同样也死在了他的手?里。
所以他会觉得熟悉。
虞别夜慢慢低头,看向自己的手?。
那是一双与交错的记忆中并?不?相同的手?,冷白,修长,却?没有长年累月给凝禅递制傀工具而积攒出来的茧子,他在渊山种下的桂花树尚且还没有成林,更?没有种下漫山遍野的六初花。
与那些记忆中最不?同的是,他的天上月在那个雪夜,坐在渊山台阶的最高一阶,看他扫了一夜的雪,然后俯身吻了他。
虞别夜屈指。
雪夜的风吹在他的脸上,那些分辨不?清的记忆充斥在他的脑海之中,他在这样体内的炙热和冷风的交错之下,心?绪不?断翻涌。
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在灵犀秘境中,她第一次见到他时,从天而落,再挡住他的那一剑时,留下的剑痕。
彼时他只是觉得熟悉,却?没有再细思。
历尽千帆后的如今,他终于?过于?后知后觉,却?也不?算太晚地恍然。
那份熟悉,来源于?天鹤诀。
她早就?会天鹤诀。
换句话说,他如今拥有的这些又如已?经?活过一世了的记忆,她……也有。
他们?曾经?有过这样的过往,她的记忆之中,她真的被他无端推落了山崖,在愕然中被九转噬魂撕碎,然后从头再来,又一次在灵犀秘境与他重逢。
前世……那些记忆,姑且可以被称为是前世吧。
所以她才会有那么?复杂到让他无法理解的眼神和剑意,也所以,她会在那个时候,就?将佛琉石放在了他的身边。
那些前世的记忆,是真的存在过。
存在,且依然在她的脑海中。
过去的一切都有了全新的解释,虞别夜回忆着一桩桩一件件细节,再与那些前世的记忆比对,心?中的涌动越发激烈。
被九转噬魂大阵撕碎的那一瞬,一定很疼。
可再来一次,她犹豫再三,举剑却?又放下,对他有戒备,有杀意,可最终,她却?还是愿意相信他。
相信他,再为他俯身。
他的天上月再一次从天穹而落,而这一次,是为他而来。
前世今生,他自以为自己的爱意隐蔽而不?堪,所以宁愿深埋心?底,宁愿腐烂于?自己的内心?深处,让那些妄想和自己乱七八糟的人生一样,变成一团永远不?见天日的腐泥。
时至今日,他才知道,他错了。
她敢在记得这一切后,依然向他而来,他却?甚至不?敢诉说一句真正的心?意。
她自始而终都没有介意过他的分毫,而他却?竟然到现在才明白。
虞别夜倏而站起?身来。
角落里小憩的段重明倏而睁眼,有些迷茫地看向他:“怎么?了?什么?情况?我们?被发现了吗?”
大半夜的,虞别夜竟然在笑。
段重明一个激灵,什么?瞌睡都没了,也跟着猛地站了起?来,手?已?经?按在了剑鞘上,警惕道:“你还好吗?”
“我很好。”虞别夜站在夜色之中,朦胧的星光照亮了他的半张脸。这个白日里还满身杀意的青年,此刻的眼瞳和侧脸却?竟然温柔缱绻:“从来没有这么?好过。”
段重明:“……?”
段重明瞳孔地震,实在不?能理解怎么?会有人白天杀了那么?多人,晚上还能在这儿对着夜色温柔的笑。
这多少有点变态了吧兄弟!
凝师妹啊,你什么?时候回来,快来管管你这个师弟,他……他多少有点不?对劲啊!
这边段重明还在惊恐地腹诽,虞别夜却?已?经?推开了面前的那扇门。
“我去接师姐。”他撂下这句话,然后就?脚步不?停地走入了风雪之中。
没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