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炒-第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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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附属关系。”他说。
附属关系存在一定隶属关系,或合作关系的两个、或两个以上的单位。
“差不多。”楸楸似懂非懂道,“想做你的小狗,每天无忧无虑。”
“楸楸。”
陶瓷杯与桌面轻磕,他凝着眉,似乎在思考接下来的话该如何说出口。
“嗯?”
楸楸的心中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犹如被架上断头台,看不到的背后,悬着反光的梯形刀刃,随时松绳降落。
“上面这些话,你是想实现,还是说说而已。”他问。
楸楸打了个怔愣,睖睁着眼睛看他,弱弱道:“当然是想实现。”
“你要怎么实现?”裵文野心平气和地问她。
“我……”
楸楸刚要脱口而出,可脑子忽然一片空白,她狠狠愣了一下,是啊,她要怎么实现?
明天,裵文野回香港地。后天,她随邓婉回北京大院,过生日,过年。她还订了二月份回纽约的机票,继续都市隶人的生活。
放弃纽约的工作?回国来找一份新的?也不是不行。
为了幸福,看来只能背叛老大了……
“你是这么想的?”裵文野说。
楸楸眼巴巴看着他,点点头。
“要不要听听我是怎么想的?”他问。
“好。”她作出乖巧模样。
“你回纽约上班去。”
乖巧没保持住,楸楸的笑容僵了一下,强颜为笑,眉眼浮现出愁然,郁闷道:“然后呢?”
然后?裵文野看着她,“该是什么生活,就是什么生活。”
楸楸放下陶瓷杯,倏地站了起来,“我前面都白说了是吗?你根本就没有这个意思,是吗?”
“骗子。”她眼睛渐渐红了,眼里渐渐积蓄出一点泪水,眼底一半怆然一半难以置信,“还说我天上有地上无,现在白白送给你,你都不要。”
“那你为什么还要给我希望,一直引导我把心里话说出来?这样很好玩吗?”她隐忍着,眼泪渐渐淹没瞳仁,“噢,我明白了,你想羞辱我。”
视野逐渐模糊,周遭的家具陈设,突然变成一个巨大的漩涡,包括眼前这个人都被卷了进去,统统搅在一起,迷离惝恍,一片朦胧,浑浑沌沌。
眼泪慢慢涌上睫毛,她啜泣道:“那你成功了。”
这还是裵文野头一次见她哭,都不知原来竟有人能哭得梨花带雨。
“我没这么想。”
他付之一叹,抽出两张纸巾,是要给她擦眼泪,被楸楸躲开。
她咚咚咚跑到沙发后,路上掉了两颗眼泪,脸颊红,眼梢也红,嘴唇更红,她迷蒙着眼,看不清人,只是觉得话还没说完,还不能走,可是眼泪太不争气,掉掉掉个没完。
她泣不成声,吭唧道:“那你怎么想的,你说,你要是不说出个所以然,你就是卑鄙无耻,色厉内荏,内藏奸诈,残渣余孽,害群之马!非人哉!竖子不足与谋!”
裵文野早知她会说话,她只会在心慌的时候语无伦次,找不到逻辑。
生气的时候可不会。不过她也很少生气。
“语文学得不错,还有吗?”
“你有没有人性?还想从我这获取知识?”楸楸破口大骂,呜咽地揪起领子,擦了擦眼泪。
还好今天没有化妆,否则丢脸死了。
他双手撑着沙发背,一腿屈膝跪沙发上,靠近她一些,看她睁眼,乍然被自己吓一跳。
她眼泪擦干,眼睛仍然亮晶晶地,像是被雨水洗刷过的天空,眼里仍有余惊。
“你知道我最喜欢你什么么?”裵文野问。
“什么?”她愣愣问。
“喜欢你内心世界与现实世界的圆融统一。”他说。
楸楸似乎没听懂,不过她似乎在哪里听过类似的话。
她蹙起眉,绞尽脑汁。裵文野一直耐心地等她反馈,因而没吱声,直到她眼神豁然开朗。
啊,想起来了。
出自德国作家、诗人,赫尔曼·黑塞的作品《悉达多》。
「究竟什么是智慧?不过是在生命中的每个瞬间能圆融统一地思考。」
这本书,她很小的时候读过,到底是几岁,楸楸早已忘了。
那时她热爱朗诵诗歌、文学,并不是多么热爱文学,她只是热爱站在空调房里,玻璃花房里,对着太阳天,下雨天朗诵的过程。
为了培养她的词汇量和表达能力,丁裕和买了许多超出她年龄的书籍。
这些世界闻名、获得过诺贝尔文学奖荣誉的作品,于一个几岁的儿童来说,通篇阅读会稍显苦涩难耐,因此丁裕和会抢先阅读一遍,摘选出有意思的片段,做成一个文学集给她。
那时候才读小学的她,虽然能说会道,会说三门语言,可不耽误她其实是个文盲,乍一看书面文字,一段三行的话,碰上复杂的字,能磕磕绊绊好几次。
丁裕和却很有耐心,在她磕巴时,及时告诉她每个字的准确发音。
楸楸尤以记得,阅读《悉达多》摘选时,是一个下雨天,她与丁裕和待在玻璃花房里,感受着雨水淅淅沥沥,嘀嘀哒哒在头顶上。
她吃着糕点和红茶,听丁裕和跟她分享赫尔曼·黑塞的理想。
1919年1月,这位作家在《查拉图斯特拉的回归:一个德国人致德国青年的一封信》中写道:“世界不是为了被改善而存在的,你们也不是为了被改善而生存的。你们的生存是为了成为你们自己。成为你自己,世界就会变得富足和美好。”
她那时不能完全听懂,长大后才感到震撼,中间有好几年的铺垫,带来的后劲是非常绵长的。
她沉默着,心想原来她这种想干什么,就卖力去做的性格,原来叫内心世界与现实世界的圆融统一?
“那又如何?”她忿忿道,“到头来被你羞辱。”
“我没想羞辱你。”他说,“我只是想,现阶段最好的选择就是这样。”
“你根本就没有解决问题的态度。”楸楸摇摇头,不接受他的说法。
“到底谁是小狗?”裵文野看着她。
楸楸瞬间噤声,脸上的坚持执拗化为乌有,被受伤取代。
楸楸还是无法接受。
“我只是不想跟你分开。”她瘪着嘴道。
眼泪再次不受控地溢出来,她上一轮哭的眼角飞红,现在都未消散,睫毛扑簌着,隐忍着情绪,不敢爆发,看着好不可怜。
“为什么你非要赶我走?”她委屈地问。
他的思绪停在那里。
过了好一会儿,他转身坐下。
“来。”裵文野拍拍自己的腿。
她听话绕过沙发,分开。腿坐他腿上,搂着他脖颈,埋他颈窝里。
他说:“就算是小狗,也应该有自己的生活,对吗?”
楸楸对这句话反应极大,摇了摇头,似乎有点崩溃,“小狗满心满眼只有主人,怎么可能会想要有自己的生活!小狗没有自己的生活!”
裵文野:“可是主人得有自己的生活。”
她依然摇头,不愿意接受,眼泪打湿胸膛一片,呜咽快逼近哀泣。
裵文野拍打着她的肩膀,轻轻地,换了一个说法,“这个世界上小狗那么多,为什么主人偏偏选中你?”
他抽出纸巾,后仰着,将她脸显露出来,擦拭着脸上的泪痕。
她脸上的泪痕像极了倒长进化树的样子。太神奇了。裵文野的声音涌上一些笑意。
他忍着笑,继续说:“不正是因为你比其他小狗好看,优秀,听话,懂事?”
“你得有属于自己的生活,去上班,交朋友。”
“小狗可以抗拒世界,但是不能抗拒主人对你的命令。”
“你要耐心一点,等候,现在还不是领你回家的时候。好吗?”
第82章 尾巴
◎「回到纽约」◎
2023年; 纽约。
楸楸搬家了,搬到离上班地点更近的公寓,每天上班,下楼过一条街道便是; 路上有许多咖啡店; 快餐店。
每天七点钟,楸楸从公寓出发; 路上经过咖啡店; 等候咖啡时便登入邮箱; 处理今天的工作,早上没人打搅; 她处理晚上积压的pitchbook更快。
她现在不像从前那样fulltime(全职),凌晨四五点还在线,心态转变后,工作时间也变得规律; 每天六点半起床; 洗漱化妆,七点上班; 下午四五点便收工。
放工后偶尔会录vlog; 仍旧是一周的内容量制作成一个视频,每期都有个五到七分钟的时间; 分享她所接触到的金融资讯。
在发出去之前,她会先发给裵文野观看; 如果没有出现错误; 她才会加入到vlog里。
那时他们之间是和平有趣的来回讨论; 彼此分享金融新闻资讯。
比如北美大厂许多科技公司都在宣布裁员; 就光是一月; 美国已经裁掉超过六万人,战线一直持续到三月未停。
不仅是科技公司,金融也一直在裁员,楸楸复工一个多月,就送走了两位同事。
除去拍视频,她偶尔会约慕玉窠出来小酌,这样的日子持续到夏天快来了,今天约在一家越南餐厅。
慕玉窠处于临近毕业的死期,还在被摁头写毕业论文,企图用ChatGPT蒙混过关,可惜带她的导师是出了名的老古董,看不得这种投机取巧的玩意儿,横批学术垃圾,让她回去重造。
慕玉窠气得要死,到了之后大骂导师,“可不就是学术垃圾吗!这个世界上哪有那么多真能搞学术的大学生研究生!气死我了!本来本环保人士心不甘情不愿在被摁头制造垃圾就觉得心烦!还要被摁头的人骂,他奶奶的!”她朝服务员大喊,“beer!one!bottle!”
还以为在找事骂人,引得周围几桌看过来,楸楸连忙做了个喝酒的动作,又比了个‘1’。
在美国,中餐厅基本都是越南人开的,寿司店基本是中国人开的,日本人则就开一开拉面店。至于越南菜,基本上她们每去一家,老板都是不同国籍的,越南人有,中国人有,日本人有,韩国人也有。
今天去的这家是越南人开的越南餐馆,不过谁开的都不重要,楸楸跟慕玉窠都一致赞同,最好吃的越南粉在越南人开的中餐厅,今天主要是来尝一尝其他美食。
她们点了一份春卷;一份‘三明治’,和常规的三明治不一样,被甜甜的熟洋葱浸软的法棍,内夹软烂肥美的牛腱肉、生洋葱等;两碗招牌米粉,以及两杯听上去像是黑暗料理的河内蛋咖啡(HANOI EGG COFFEE)。
还有一份炒粿条,但旁边一桌同胞学弟说:这叫炒贵刁。
楸楸看着餐牌上的英文名:House Spicy Rice Noodles(家常辣米粉),陷入了沉默。
最终还是点了,证实就是炒粿条。
后来上网一查,潮汕人确实称之为炒贵刁,吃起来很像爆炒牛河。
河内蛋咖啡咖啡倒是很不错,品尝之前楸楸放低了所有期待,结果得到了不错的回馈。
顶部是一层鸡蛋奶霜,顺滑且浓郁,奶霜很绵密。
至于咖啡,就是咖啡。
吃完饭后,俩人买了酒和小吃,回到慕玉窠的大平层小酌,慕玉窠坐在地上弹着吉他在调音,她则抱着平板在找电影。
慕玉窠放下弹吉他的手,忽然问:“你今年年假多久?”
慕玉窠最近又开始上班了,慕母让人介绍的工作,一家投行里做分析师,主要是做做PPT,以及各种打杂的行政相关的工作,不用经常去办公室,入职一个月了,基本在居家办公,大部分时间在写她的毕业论文。
楸楸:“二十天带薪休假。据说工作满五年了就会多五到七天,你呢?”
“别提了。”慕玉窠摆摆手,有气无力道,“我都打算辞职了。”
楸楸猛地抬头看她,“又辞职!?”
慕玉窠吐槽:“我估计我妈听到了也是这句话。”
楸楸:“我要是你妈,我也是这句话。”
慕玉窠桌底下踢她一脚,“去你的,占我便宜。”
楸楸傻笑两下,继续找电影,都没什么好看的,听慕玉窠继续说:“我本来就打算毕业了就回国去的,在纽约待了……”她数了数,“唉,有快十年了吧,待腻了。”
“你不是放假了就到处旅游吗?”
慕玉窠当没听到,低头继续说:“而且纽约竞争压力太大了你懂吗?我不干,有的是人干,最近裁员那么严重,偏偏我却托关系进去了,”听上去颇有几分自嘲,她继续说,“我感觉我长大了,我跟Sophia那群娘们说我妈让我去上班,她们都很羡慕,说这不是挺好的吗?不用回国加班生加班死,哪里好?她们以为在纽约就不用加班生加班死?”
“金融这个行业,去哪儿都是加班生,加班死。”
“但至少我家就在上海啊。”慕玉窠情绪低落道,“我爸妈可说了,避免我成啃老族的废物,我毕业了就必须得自力更生,他们不会再给我零花钱了,否则我怎么会那么想不开读研呢?本来还打算读博呢,但我实在受不了那个煞笔老头了。”
“那你还是回国吧。”楸楸说,“国内也挺好的,安逸巴适,不用担心恐怖分子。”
“你跟我一起回去吗?”慕玉窠看着她。
“不回。”楸楸打了个呵欠,“我年薪快五十万,美金呢,你不配跟我说话。”
“高贵,佩服。”慕玉窠朝她作揖。
“那你问我年假干什么?”楸楸忽然想起来,“跑题了。”
“就是问问你,想不想回国去旅游,自驾游。”
“去哪里啊?”楸楸不找电影了,干脆啃薯条,“一线城市可不去,我都去过了。”
“不去一线城市,去西藏,318线,此生必驾。”慕玉窠故作神秘兮兮道。
“和你?”楸楸来了一点兴趣。
慕玉窠:“以及我男朋友。”
楸楸一脸黑线,“我去当电灯泡啊?”
慕玉窠:“你也可以找男伴同行啊,女伴也行。拜托!自驾游,肯定是人越多越好玩。”
依然脸色不虞,楸楸说:“我找谁啊?”
“就没有一个能叫的?用不用我给你介绍一个啊?”
“算了,我不去。”楸楸说。
“去嘛,你那儿都快合上了吧?”慕玉窠说。
“你上周去我家没看到我那堆拿出来消毒的玩具?”
“你玩得挺野啊,这么大都能吃进去。”慕玉窠吐槽一句,“我就说别为男的守身如玉,苦了自己。”
“滚滚滚,说的你没有为男的守身如玉似地?我是乐意苦了自己吗?我这叫尊重对方的游戏规则。”楸楸推她一把,“重色轻友就算了,尽往我痛点戳。”
“我哪有?”慕玉窠无辜,直呼冤枉,“318线你听说过吧?不是什么人都能上的,找个男的还能当免费苦力,做攻略,你只管享受,多好。”
“那这个‘此生必驾’跟你有什么关系?”楸楸灵魂发问。
“这不就是第一次去没经验,找个有经验的带带路吗?等以后有经验了,我自个儿去啊。”
“那为什么不找导游?”
“导游要花钱还黑心,男朋友就不了,免费的,还对你掏心掏肺,全程对你嘘寒问暖。”慕玉窠说着,边去拱她,撒娇,“去嘛去嘛,一回生二回熟,下回我俩单独去。”
“你少给我画饼。”楸楸别开脸,但脸上已挂满了‘再说两句我就去’的欲言又止。
“你不想当电灯泡的话,这次咱们找多点朋友一起去,一起嗨,行不行?反正不着急,安排在九月呢。”
多点朋友,这还差不多,电灯泡可不能指着她一个人发光发亮。
楸楸回过头看她,“为什么是九月?”
慕玉窠:“九月我肯定已经回国了,恰逢大学生开学,你知道这群大学生最喜欢趁放假去西藏找人生意义。又是工作日,可以避开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