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傀-第10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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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莫小半个时辰后,深夜三更天。环形村吹过的海风一阵紧接着一阵,拍打在粗布编织的帐篷顶上,连带外头一层厚重长帘都在不住地沙沙乱响。
尽管立春刚过去不久,元宵的夜晚寒意未敛,仍旧能冻得人瑟瑟发抖。
印斟和谢恒颜,带着突然多出的一个乌骞,三人同时围坐在火堆旁边,谢恒颜把家里剩的年糕扔下锅煮了,沾过甜酱,再捞出来拿小碗盛着,全都递给了乌骞,说道:“吃完就去乖乖睡觉哦,小孩子熬夜长不高。”
“谢谢颜颜。”乌骞总算高兴了一点,“颜颜做东西好好吃,比那个女人还厉害!”
“……我也要。”印斟阴恻恻地出声。
“你上次说你不吃甜食!”谢恒颜愤然道,“已经没有剩菜了,你吃空气吧!”
乌骞嚼得吧唧吧唧响:“颜颜每天给哥哥做饭,哥哥还这么挑食,感觉好过分。”
谢恒颜诉苦道:“是真的很过分!这个人太难养了,什么好东西给他,他都总是一副嫌弃的样子。”
印斟:“……”
“不如颜颜来做我的媳妇。”乌骞道,“我会娶你当正房夫人,至于生孩子的事情……都交给小妾就行了。”
“真的啊?”谢恒颜乐呵呵道,“听起来蛮好玩儿的,一大家子人住在一块,肯定很热闹吧!”
“别乱说。”印斟冷冷对乌骞道,“吃完就睡觉!”
乌骞鼻子一酸,闷声说道:“碰不得哥哥好凶……”
谢恒颜也垂头丧气道:“斟哥哥好凶。”
“不要老打岔。”印斟转头,看向谢恒颜,“现在事办完了,人也回了,我有话……必须问清楚。”
“你到底怎么了?从刚才起就怪怪的。”
谢恒颜凑过去,还待说些什么,印斟却已摊开手来,自袖中取出那根不慎掉落的粗制骨针。
傀儡反应极快,堪堪一眼看到这里,瞬间就给它认出来了:“诶?这不是我的……”
“你胸前的骨针。”印斟声线很沉,“刚睡着了翻身,直接掉出来了。”
“这、这玩意儿怎么掉出来的?”谢恒颜将那骨针拈了过来,搁手心里,上下仔细打量了一遍,“不应该呀,我记得明明长进去了……谢淙手劲大得要命,哪有翻身就掉的道理?”
印斟问:“你自己有感觉么?”
“没感觉。”谢恒颜抬手摁过胸口,“已经很久没痛过了。”
“你们在说什么,什么痛不痛的?”乌骞好奇地问。
“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印斟坐得离谢恒颜近了些,伸出两手过去,直接拆开他襟口,“你过来,让我看看。”
“不……这、这不好吧!”谢恒颜攥住他的手腕,表情显得羞赧而古怪,“阿骞还在这里,哪有直接脱衣裳的?”
印斟瞥了乌骞一眼,乌骞便将十指撑开,自己捂上了两眼:“看不见看不见!我什么都看不见!”
谢恒颜脸红道:“你们……”
“大的都看过了,还怕看小的?”印斟一边解他衣扣,一边说道。
谢恒颜耳根在热得发烧:“你再说就转过去,什么都不准看了!”
然而印斟一回生二回熟,手速简直飞快,谢恒颜话还没能说完,最外一层白毛缀的外后袍,连带着最内一层单薄的里衣,已被印斟两手一起拆了个大概。
“哇……颜颜身上好多伤!”乌骞忍不住惊叹道。
印斟乜他道:“你别看,转过去。”
乌骞终于转了过去,不再偷偷蹭过来瞧了。但谢恒颜还是紧闭着双眼,脸色涨得通红,俨然羞愧到无地自容。
借由满室火光的无限照亮,很快能看清于那无数衣衫掩盖之下,傀儡极是白皙而温软的里层皮肤……只可惜,美中尚有些许不足。正如乌骞方才所说,谢恒颜身上的伤疤多到数不过来,大多还是青青紫紫的,似乎用去了很长时间来修复——而在其中,最为狰狞可怖的,无非是于他坐心口那处,几乎贯穿整道妖印的致命骨针。
如今骨针与业生印已差不多融为一体,表层只剩下少许崩开的裂痕,甚至隐约有几分彻底闭合的趋势。至于适才不慎掉出来的那根,不过是留得一处并不明显的针孔……倘若不仔细打量,压根找不出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印斟凑近过去端详了半天,直看得谢恒颜整个人都软了,后来实在受不住,单手将他推开道:“可、可以了吧,该看完了!”
“你其他伤,还有痛过吗?”印斟没打算占他便宜,继而将他里衣拨开些,认真问道,“我看这些淤青也有些时间了,好像一直没有恢复。以前不是一晚就会好的?”
“也不是所有伤都好得快啊,就算参天大树要生根,也得一点一点慢慢来吧!”
谢恒颜手忙脚乱,两边爪子发着抖,将里衣的扣子一颗一颗扣了回去。但他扣一颗,印斟就给他解一颗,扣一颗解一颗,如此往复数次,后干脆不扣了,谢恒颜睁大一双溜圆的杏眼,凶巴巴地瞪着他道:“看也看了,什么事都没有,你到底想怎样?”
“真的没事?”印斟犹是忐忑,完全无法安心下来。
谢恒颜恼道:“那你说,我有什么事?”
印斟道:“你最近身体还好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另一头的乌骞听到这里,好像刚好想起什么,露出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
“转过去,不准看!”谢恒颜却适时开口,直接给他又凶了回去,“我有哪里不舒服?我很好!特别好,非常好!就是你们两个,合伙一起整我!”
乌骞:“……”
“没有整你,是担心你。”印斟只好为谢恒颜重新扣起了衣扣,“我还不是怕你出事。”
谢恒颜别过头,冷声:“哼。”
印斟道:“别生气。”
谢恒颜撅嘴道:“没有生气。我没事,你别瞎操心。”
“还有……针呢?”印斟问他,“你的针掉出来,不打算放回原处?”
谢恒颜嗫嚅道:“斟?我的斟,不是就在这呢?”
印斟倒吸一口气,说道:“……我说的是骨针!谢淙当时给你业生印封针,多半不是为了一时取乐。肯定有它的作用,现在缺了一根,你确定不会出问题?”
“能出什么问题,我不活得好好的?”谢恒颜说得理直气壮,“我想不出来,它们除了让我痛得要死,还会有什么大的作用——你还想拿它再扎我一次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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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依旧晚了!!!
最近都在忙学校的作业orz
然后你们看到文章标【有修改】,基本都是在捉虫,如果有大修我肯定会通知哒~
感谢追文到这里的小伙伴~还差一点,真的差一点,就能出岛了
最欢乐的一个副本要结束了
第156章 死胎
“……”
印斟道:“傀儡与寻常人类又不一样,万一生起病来; 找不到办法医治; 岂不是只有难受了吗?”
话没说完; 那头谢恒颜哗啦一声,已顾自翻了个身,悠哉悠哉躺了下来。
“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印斟扳过他肩膀,追着问道。
谢恒颜龇牙咧嘴:“印斟好吵噢; 话变这么多,一点都不酷!”
印斟凉声道:“谢恒颜!”
“我不在我不在。”谢恒颜捂住双耳; 满地打滚,“听不见听不见!”
印斟:“你……”
“说实话; 你们两个都好吵!”乌骞拧眉道。
印斟回头; 与谢恒颜互瞪一眼,正想说些什么; 忽而帐外传来脚步声响; 有人扯开嗓子焦急吼道:“印兄弟,印兄弟!你们在不在!有没有人在啊!”
“咦?”谢恒颜应声偏头,“这么晚了,谁啊?”
“是我!你们快……快出来!”乌纳在外高声喝道; “有急事!有急事啊!”
乌骞眼睛一瞪,腾地坐直起身:“我爹的声音?”
“乌大哥?!”谢恒颜悚然道,“刚不才从他家出来; 这是闹鬼了么?”
乌纳狂吼道:“闹个屁的鬼; 你们赶紧出来!……就是老子本人; 是乌纳啊!”
印斟反应倒还算快,抬手将帘子朝外一掀,果真露出乌纳在外一张接近扭曲的正脸。谢恒颜被他夸张的表情吓一大跳,赶忙从火堆旁边跳了起来,问道:“怎么了怎么了?不让你好生照顾糖水姐姐么,为啥又跑出来串门儿了?”
“不……不是!”
乌纳满头大汗,正是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偏偏脸色难看得打紧,这会子见了印斟与谢恒颜二人,一时竟连话也说不清楚,只好断断续续地道,“你们快过去看看涟妹……看看涟妹,她样子不太对劲!看起来……看起来就像是……”
谢恒颜快被他急出毛病来了:“像什么?能不能一次说完了?”
“要生了!”乌纳终于脱口而出,甚至带着急喘又重复一遍,“孩子要生了!”
“啊?”
谢恒颜杏眼瞪得溜圆,倏而回过头去看印斟,而印斟更是一脸迷茫无措,直冲他摊手摇头,仿佛压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
“孩子才六个月大,怎么可能现在就生?”
入了夜的冰冷海风一波接着一波,刀锋一般狠狠刮过正脸,霎时间吹得人骨头都要散架。谢恒颜适才进的帐篷,眼下就连外袍也没来得及披,顺手裹着毛毯便冲了出来,边跑边问乌纳道:“找大夫过来看了没有?产婆呢,村里有没有产婆?”
“大夫是有了,可我该上哪儿找什么产婆!”乌纳脸色一阵青白,“在岛上生过孩子,还能活到现在的姑娘……简直就是屈指可数,这让我如何去找!”
谢恒颜拧眉道:“但你要说六个月,未免也太奇怪了——除非糖水姐姐和一般人不一样,不然以现在这时间段里生产,十有八九是出了大毛病,一不留神就得丢命的!”
“刚刚你们才走没多久,她就突然开始喊痛。我本来以为又要流血,谁知道……谁知道会是如今这般情形!”乌纳折腾一夜没能歇过片刻,这会子整个人在濒临崩溃的边缘摇摇欲坠,“我已经找不到别人来帮忙了!反正不管怎么样,现在都靠你了,小妖怪,你一定不能让她死……一定不能!”
“……”谢恒颜登时结巴道,“你、你别这样,人家大夫都救不来的病人,我怎么可能说救就救的!”
乌纳喝道:“你说你原来替人接生过的!”
谢恒颜看一眼旁边沉默的印斟,忍不住说道:“我那帮忙接生的,是正常娃娃,好歹人家母子健康。你们这才六个月的……怎么想都不正常吧!”
乌纳道:“别讲这些废话!不管如何,你都必须帮这个忙!”
“印斟,你快劝劝他。”谢恒颜无奈道,“我真是说不过了……”
印斟也冷冷说道:“……是你自己夸下海口,说会接生的。”
“连你也帮乌大哥说话!”
谢恒颜气愤地转过身,原还想再反驳些什么,这时众人经由一路狂奔过去,已然抵达了乌纳家的帐篷门前——甚至话刚说到一半,老远就听见帐内女子痛苦至极致的一阵阵哭嚎之声,伴随环形村内无数寒风吹拂,谢恒颜冷不防打了个哆嗦,几乎一下子就认出来了,惊声喊道:“糖水姐姐!”
乌纳推他走到布帘门前,帐内俨然是两三道人影杂乱交错,有人在旁端水递毛巾,亦有人手忙脚乱地疯狂叫唤道:“别急别急,哎呀,流好多血,快把水盆拿来!”
“阿骞和印斟留在外面,我一个人进去就可以了。”
谢恒颜心头狂跳,待要上前撩开布帘,乌骞却将他一边衣角扯住了,而印斟也适时过来,轻轻攥住他另一边的手腕。
“好了啊,又不是我要生孩子。”谢恒颜有些不好意思,遂低头下去抱了抱乌骞,放软声音道:“阿骞乖啦,你娘不会有事的,好好在这里守着。”
印斟:“……”
“印斟也乖,等我一会儿出来,给你做夜宵呀。”谢恒颜又抬起脑袋,对着印斟微微一笑。
后者反应过来,似乎很想伸手将他抱住。然而谢恒颜也只是笑笑而已,没再多说什么,很快便转过身去,大步跨进了帐篷。
倒剩得印斟一人停留在原地,良久凝视着傀儡离开的背影,微有几许难言的出神。
*
但很可惜的是,印斟并没有等到谢恒颜给他做夜宵,谢恒颜也没能抽空从帐篷里出来。
原本乌纳刚赶过来匆忙通知那会儿,谢恒颜还在固执地以为,六个月的胎儿根本不可能临盆,一旦容十涟那头出了问题,多半是这孩子保不住了,且母体将面临更大的生命危险。
直到后来他掀开布帘,火急火燎赶到容十涟的身边——当时内间所有的水盆毛巾及被褥,几乎全给她一人折腾得乱七八糟,而周围一起帮忙的年轻姑娘,大多又没有任何生产经验。众人围着容十涟四下打转,一度急得反复跳脚,而乌纳更像是要疯了一样,仿佛随时都能拿头去撞墙。
最终还是草堆上的容十涟撑不住了,嘶哑着嗓子,直绝望地喊道:“要……要出来了,过来帮……帮我,帮帮我!”
“来了来了,热水来了!”众人忙道,“容姑娘你先别动,先别动啊!”
乌纳一把揪住傀儡的衣领,另以一手指向容十涟道:“你看清楚了吗,是真的要生!我还会骗你不成?”
“是……是,看清楚了。”
谢恒颜想将他推远一些,乌纳却铁青着脸,无端凑得更近,语无伦次地重复道:“是真的要生了,你看看她!是真的要生孩子了!”
“好、好,我知道,知道她要生了——麻烦你冷静一点!”
谢恒颜思维一阵混乱,这才恍惚地意识到什么。然而……仅仅刚过六个月的幼小胎儿,大部分的器官组织还未发育完全,本身母体状态又极其虚弱,就着现在的情况突然降生,又会是怎样一个无法接受的结果?
谢恒颜心都凉了大半,甚至忍不住在想,为什么会落得如今这般田地?
自打容十涟有孕以来这些日子里,尽管有过极少数的几次无意怠慢,大多数时候她还是非常小心地照看自己,平日里吃的穿的样样不少,也不曾勉强做些粗活累活,正与村内大多数的姑娘们差不太多……最后不管怎么说,也不至于遭得如此大罪。
但眼下时间尤为紧迫,完全不容他仔细思考。乌纳言下之意,是想先将孩子生下来,之后观察容十涟的身体状况,再另做其余的打算。
……然而话虽如是一说,所谓临盆一事,到底又谈何容易?
向来女子产子之劫,多是要往鬼门关前走上一遭。尤其像容十涟这般身子极虚的,可能到一半孩子没出来,人就直截了当地死过去了。
乌纳自是最担心这一点,偏又拿不出什么实际的办法——再看眼前整一大屋子的女人,没有一个是经验丰富的,就连大夫自己芳龄十八,怀都还没怀过,只能光凭一张嘴在旁喊一喊罢。
唯独容十涟一人平躺在稻草堆上,早已痛到头发汗湿,五官眉眼尽数扭曲成一团,就连牙齿都在止不住地上下打颤——平素是那般一个强悍高傲的女人,而今满喉撕裂的惨哭之声,眼角泪水俨然是克制不住,和着满身血污一并往下汩汩地淌。
“出不来,出不来啊!你自己再用力一点!”大夫扬声喊道。
“这怎么出得来!”容十涟边哭边说道,“根本没有力气,你叫我怎么生得出来?”
“你用力生啊!”
“都说了没力气,你不如杀了我罢!”
如此堪称地狱一般的疯狂折磨,断断续续僵持了大半个夜晚。
……然而容十涟喊得喉咙快要出血,孩子头还没能挤出来半点,甚至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