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傀-第1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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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老天,这么惨呐?那、那我还是先不恭喜了。”乌纳悻悻道,“既然人生病了,不在家里躺着,还跑出来转悠啥子?”
印斟道:“我没办法,是他要……”
“关太久了,出来走走,透透气。”谢恒颜打断他道。
“这……”乌纳挠头道,“这天没回暖,就别转远了,老实回去吧。”
——然而,正是借着这样一个姿势,使他温热宽厚的怀抱微打开一些,露出襁褓里躺着睡觉的孩子。
“哇塞,宝宝!”谢恒颜乍一看到小娃娃,目光顿时挪不开了,“好久没看到了,啊啊啊……感觉被养瘦了不少?”
乌纳不好意思地说:“是啊,没有你在。我也不太会喂,村里姑娘们也不知咋办,她这几天又哭又闹,就吵着要你,死活不肯好生吃奶。”
“这也太可怜了,你怎么当爹的?”谢恒颜盯着他怀里孩子恬静的睡颜,似乎很想伸手抱一抱她,但他实在没有那个力气。
而印斟自然没什么好脸色,打从撞见乌纳过来,便一直站在离他数尺开外的地方,不让谢恒颜摸她……甚至可以的话,最好连看也不要看。
“唉,你说得没错,我确实不配当爹。不过吧,好歹这几天里,我也没完全闲着,倒给她起了名字。”乌纳摸了摸鼻子,难得有些脸红,“叫乌……念。想念的念,思念的念,你看好听不?”
“乌念?”谢恒颜想了想,点点头,说,“好听的,好听的……很像女孩儿的名字。印斟觉得呢?”
“嗯?”印斟明显心不在焉,“还……行吧。”
乌纳嘿嘿笑道:“印兄弟是念过书的,想必听了这名字,只会觉得俗吧。”
印斟刚想回答,关我什么事?谢恒颜却把他嘴巴一捂,很是客套地说:“没、没有。印斟也觉得好听的……”言罢见气氛有些尴尬,索性转移话题,问乌纳道:“话说回来,都这么晚了,乌大哥还在外面做什么?散步么?”
刚说到这里,乌纳原还是乐呵呵的,下一刻就愁容满面了,难过地耷拉着头,仿佛要哭出来一样:“别提了,说出来怕你们笑话。我刚又跟涟妹吵架了,她都气得跑出家门去了,我找半天都没见着人……你俩有看到吗?”
印斟与谢恒颜面面相觑,随后各又摇头表示没有。乌纳的面部表情,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垮了下去,声音也愈渐变得无所适从:“涟妹近来这脾气,倒越来越像她初来岛上那会儿……这谁遭得住呢?三天两头发一趟火,有事没事寻着吵架。”
“那……你快去找糖水姐姐吧。”谢恒颜担忧地道,“都这么晚了,万一出事怎么办?”
“是,是,我得赶快去找她了。”
乌纳忙转头,与他二人告辞道:“你俩早些回罢,夜里风凉,莫让这妖怪再着风寒了!”
谢恒颜趴在印斟背上,睁开杏眼,望向乌纳匆匆走远那道恍惚背影,没由来从中品出一丝孤寂沧桑的味道。
“乌大哥也不容易……”谢恒颜喃喃说道。
印斟道:“都不容易。”
谢恒颜垂头瞥他一眼,闷着,迟迟没有开口说话。
印斟忽想起什么,忙解释道:“不是……我不是在说你!”
谢恒颜:“……”
印斟慌得要命,一时连手都驮不大稳:“我乐意照顾你的,没有嫌你麻烦,我真的……”
“好好好,知道啦。”谢恒颜无所谓地笑了笑,继而轻轻拍过他的肩膀,说,“别杵着不动,先回去再说吧。”
——虽然谢恒颜表现出不在意的模样,但印斟还是觉得他把那话听进去了,并且完完全全代入到了自己身上。
两人回家吃完晚饭,印斟便跪在床边,伺候谢恒颜洗漱擦身。而在那期间,谢恒颜曾委婉地表示,希望印斟能在屋里备上一副木拐——这样即使傀儡腿脚不便,也不用时刻麻烦印斟背他走来走去。
但这提议被印斟严词拒绝了。他认为依谢恒颜目前的状况,就必须老老实实待在床上,绝不应该赋予他自由行走的全部权利。
“以后不管你去哪里,都要经过我的批准。”印斟道,“我同意了,自然背你过去。我若不同意,你就想都别想。”
谢恒颜愤然道:“这也太霸道了!你还有没有王法,有没有天理了!”
印斟冷漠道:“你是我的。我就是王法,我就是天理。”
谢恒颜快要气昏过去了:“你……”
“说了,不嫌麻烦,我喜欢照顾你,你瘸多久都行。”印斟蹲下来,握上傀儡发烫的小爪儿,一脸认真地道,“你要不想让我照顾,就自己快些好起来……不然,我们就像这样。我不介意一辈子这么过。”
谢恒颜委屈道:“这也不是我说好就能好的!”
“那就这样。”印斟把他摁回被褥,顺带拈来一块凉水浸的帕子,搁在他小脑门儿上,啪嗒一响,“你若是听话一点,还能每天奖励一颗糖。”
“真的假的?”谢恒颜登时露出期待的眼神——然而很快反应过来,恼了,怒将帕子掀到一边,“你拿我当小孩子哄吗?”
印斟只道:“不听话会有惩罚的。”
谢恒颜问:“什么惩罚?”
印斟面色不改,缓缓伸手,将被褥拉开一条细缝。只见片刻过后,谢恒颜“嗷呜”一声,面红耳赤,随即又是哭又是笑,一头扎进印斟怀里:“我错了……我错了,别别别……呜呜呜呜……”
说完拈过湿帕,主动给自己搭回了头上,眼泪汪汪地哀求道:“再不敢了……我一定听话,一定听话!放过我吧!!!”
印斟捋捋他的脑壳,勾起唇角,犹是满脸老父亲般的慈爱笑容:“……乖。”
谢恒颜上天入地折腾半天,估摸也是累了,眯起眼睛,趴在枕边昏昏欲睡。印斟本来没想出声搅扰,直到翻开他的外袍里衣,准备拿去清洗的时候,从那襟口处哗啦一声,掉出一本泛黄的书册。
低头拾起来一看,竟是之前见到过的栽种手记。
——谢恒颜居然把这破玩意儿一直带在身上?
印斟有些匪夷所思,直到将它置于掌心,一页一页地翻开。
谢恒颜曾经提到手记的内容,但在当时扯到印斟故去已久的师娘曲蓉一,两件事情本无任何必然联系,遂印斟自也认为谢恒颜是看了邪书,满脑子想着乱七八糟的歪东西,本不应当过多在意。
而在现下看来,好像……
也还是一本邪书啊!
“‘它们’……残忍地带走了‘父’与‘母’,并将‘父’与‘母’的存在彻底销毁……”印斟凝神注视着手记上的内容,忍不住一字一字照着念道,“它们不配称之为人……自然也当收到上天的惩处,从此堕落为多灾短命的兽类。”
“啊!”谢恒颜陡然睁眼,趴在床头生气地道,“印斟太过分了,怎么能偷看别人的东西!”
印斟思维遭断,无奈瞥向他道:“你不是睡觉吗?”
谢恒颜道:“被你气醒了!”
印斟只好走过去,在床头燃一盏烛灯,然后大手捞过谢恒颜的脑袋,让他方便枕在自己腿上,舒舒服服地侧躺着。
“这邪书是从哪里偷来的?”印斟问。
“这不是邪书,也不是偷的!”谢恒颜狂吠道,“这是我之前去糖水姐姐家里,意外翻到的。”
印斟疑心道:“意外?”
“嗯,乌大哥家里有专门放书的地方。那处搁了不少其他村民的旧书,不过写这本手记的人肯定不在了。那会儿糖水姐姐怎么说的来着……”谢恒颜眼珠子提溜转,“她说,这手记是在借栀子花的存在,暗讽当时京城欺压百姓的朝廷。”
印斟面色冷凝,当下否定道:“不是这么简单。”
“是,我也认为,关键是在栀子花。”谢恒颜猝然伸手,攥住印斟的衣袖,“方才乌大哥来之前,我就想与你说这个。”
印斟:“什么?”
“老村长临死之前,曾经对糖水姐姐说过,稚子新生,理当无罪……类似这样的话,在我受伤那天,陈琅也说过。”谢恒颜费力地坐起身,尝试与他比划道,“他把栀子,同稚子联系在一起,应该是在对我暗示什么——只可惜,我还没能会过意,就……变成现在这样子了。”
“……颜颜。”印斟忽然变得郑重起来。
谢恒颜结巴道:“怎、怎么?”
印斟沉声道:“你有没有想过,兴许……就是陈琅害你受的伤?”
谢恒颜:“这怎么可能,我不认为他……”
“不,我的意思是,他伤害你——不是出自他的个人意愿。”印斟声线很低,但异常的清晰,“他是受到控制,别无选择,只能对你下狠手……事后拒不承认,再伪造成你意外失足的假象。”
“天呐,印斟!我的好哥哥!”谢恒颜无比激动道,“你……你简直是我的知音,咱俩想到一块去了!”
印斟神色冷静,继续说道:“然后,他还有意无意地提醒你,试图让你发现漏洞……这就说明,他拥有一部分自主的意识,但另一部分,不知道在谁的掌控之中。”
“啊啊啊,印斟你太帅了!”谢恒颜抱着印斟大腿,边哭边惨嚎道,“我以为这事儿说出来,没人会相信的!呜呜呜,只要你肯信我,我们就是永远的朋……不,夫妻!!!”
“所以……”印斟凉声道,“幕后黑手,是谁?”
谢恒颜的表情微有凝固,顾自靠在印斟腿边,这会儿连牛皮都吹不动了。
“颜颜,你说。”印斟深吸一口气。这一回,他仿佛用去了所有的勇气,甚至比他初次表白时还要紧张,为的只是问出这一句话,“告诉我,你觉得是谁?”
谢恒颜道:“我不知道……”
“当时在场就三个活人。”印斟道,“你,陈琅,还有……”
谢恒颜凝视他的双眼:“印斟,你确定要将所有事情的矛头,指向一个无辜孩子的身上?”
印斟毫不留情地说:“她并不无辜。”
果然一旦提到孩子,谢恒颜瞬间变脸,语气更是绝不退让:“拿出你的证据。”
“颜颜,别拿你自己的安危开玩笑。”印斟道,“你太善良了,总对看似弱小的物事,抱有过多的同情。这样,反会让你本身受到严重的伤害……你看现在,不就是吗?”
“不是,印斟。我不想与你吵架,尤其在这件事上,我并非同情心泛滥,只是认为……老村长留下那些话,应当更有道理一些。”谢恒颜颓然下来,以双手扣住印斟的肩膀,声音愈渐变得低微无力,“稚子何辜,栀子何辜,兴许出岛的诀窍就在这里。何况那孩子,是我亲手救回来的,我……我……”
“好,好了。我知道。”
印斟扶着傀儡躺下,牢牢实实摁回床铺里端,随后拉过棉被替他盖上:“你别乱想,我没打算把她怎样。在证据确凿之前,她就只是乌纳的女儿,好不好?”
谢恒颜长长舒出一口气,大概是放心了,再次眯眼,软趴趴地窝进了被褥。印斟则弯腰过来,为他换了一张新的帕子:“还有,烧退之前,就别到处乱走了。木拐明天给你做,但暂且归我管……你也归我管,以后都听我的,可不可以?”
谢恒颜迷迷糊糊的,道了声:“嗯,印斟,你真……好。”
印斟却是一语不发,缓缓给傀儡掖好了被角。紧跟着熄灭床头的烛台,任由室内一片黑暗,窗棂外的冷光倾洒得遍地刺白……那是春夜里一轮刀锋般的寒月。
印斟默默做完手头上的一切,又低头看向床边已近熟睡的谢恒颜,就这么安静地看了一段时间。片刻过后,他隔着一层湿润的巾帕,在傀儡滚烫的额头轻轻落下一吻——
紧接着,站直起身,大手推开屋门,他又悄无声息地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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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惊!本文主角受意外断腿,自此主角攻命运凄惨,一连数番沦为代步工具
在泥巴地里,谢恒颜对印斟说:驾!
在稻田里,谢恒颜对印斟说:驾!
碰见乌纳时,谢恒颜说:我在骑印斟兜风。
总体来说,就是一个字:驾!
——唯有在床上,谢恒颜:吁!吁!!吁!!!
多年后,印司机由于【超速行驶】【酒后醉驾】【翻车逃逸】等多项违规行为,被jj吊销了驾驶证。
——违规记录锁了,钥匙谢恒颜吞了。
然后那个什么,文章中间印斟的惩罚手段,你们可以偷偷脑补一下哈哈哈哈,反正是写不出来的东西
第174章 苦糖
尽管有过短暂半日的清醒时间,然而在那之后——谢恒颜两眼一闭; 闷不吭声; 又是足足睡过了三天三夜。
期间高烧不退,整个人病得神志不清; 活像是在火坑里头打过滚一样; 浑身上下就没一处不是发热发烫。
先时印斟还能给他喂些粥菜、米汤、豆腐等一类清淡软食,和着之前大夫开的草药一起; 想方设法朝傀儡嘴里一个劲儿地灌。
可慢慢到了后来,谢恒颜吃不进了; 喂什么吐什么; 就连米汤入口也要皱眉。印斟再前去给他递勺子,他便下意识往一边闪躲,印斟强行要喂,却硬是将人逼得呛住,换来昏天黑地一阵猛咳。
“怎么就这样了?”印斟急得焦头烂额; 偏偏到了这般地步; 周边所有村民都无计可施; “明明昨天还是好的……这烧难道不会退了吗?”
乌纳大着胆子; 向他说了一句:“回、回光返照?”
眼看印斟整张脸罩上一层阴鸷的黑色,当下又安静地闭嘴,不再多说一句话了。
而当话头转向容十涟的时候,她的表情却十分平淡而冷漠; 没有惊慌; 反是对印斟深深的嘲弄与讥讽。
她仿佛一早就料定眼前发生的一切; 如今谢恒颜正在承受的巨大痛苦,确是她之前便有过的预言——只可惜,并没有人听得进她的话,就连她的丈夫也甘愿被俘虏,死活不愿相信事情的真相。
“我说过了,那孩子就是怪物。”
在距离人群相对较远的角落里,容十涟对印斟道:“纳哥认为我疯了,你也觉得我疯吗?”
印斟冷冷侧过头,神情俱是说不出的焦虑不安:“我不知道。”
“你看着受伤的小妖怪,再说一次?”容十涟眼中不乏尖锐的意味,“就是那看似弱不禁风的可怜怪物,在源源不断蚕食他的生命。她利用小妖怪现有的精力,起死回生,从而顽强地活在这世上……否则六个月大的短命婴儿,如何能平安撑到现在?如你所见,她是活下来了,可小妖怪很快便会死了。”
“但我也想知道,这样可怕的怪物,是如何被你生下来的?”印斟漠然问道。
“我该怎么与你解释?”容十涟反问,“能否借一步说话?”
印斟抬眼,瞥向远处带孩子的乌纳:“……这不合适。”
容十涟:“你好歹是个男人,不该这么古板迂腐!就当是为了小妖怪的安危,我们暂且合作一回。”
印斟:“我没什么好同你合作的。”
容十涟见拗不过他,只好自退一步,又道:“我想,关于那本神神叨叨的‘栽种手记’,小妖怪肯定向你提过几次吧?”
印斟倏然偏回目光,无声与她对视半晌。
“继续。”
片刻之余,印斟淡淡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其实那本手记,原来不属于这座海岛。”容十涟道,“是我当年在海域外围落难,意外捡到手里的。”
印斟:“意外?”
……为什么他们都喜欢用意外这个词?
“是啊,我之前做过一定猜想。在这整座岛外设下屏障,并且恣意缩减活人寿命,迫使全村村民浸在暴死恐惧中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