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傀-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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健康的、病弱的、濒死的……甚至身着喜服,即将与黎海霜拜堂成亲的。
那时本就羸弱不堪的黎海霜,很快在这极端扭曲的生活环境中,逐渐崩溃到失去自我。
她时而以为丈夫还活着,便会反复到往祠堂当中叩拜神君,想要为他求得一世平安。
她时而又异常理智地醒着,却愈发难以面对现实带来的悲痛与恐慌,又执着地想要回到幸福的假象中去。
自从丈夫“封偿”在黎海霜的意识当中彻底复苏,她所面对的整个世界,几乎都是围绕着傀儡而生的。
一个孤苦无依的女人,成天与数十余具形容可怖的怪物关在一处,同时过着日夜颠倒,时间错位的混乱生活。
——以至于到后来回答容饮的问话之时,她的思维与记忆,已经濒临绝境,甚至无法区分真正的梦与现实。
“阿偿没有死。”
时至今日,黎海霜仍旧这般说道:“救人的恩公曾经允诺过,他是不会死的。”
康问听过她这一长串混沌不清的表述,不由得冷嘲热讽道:“那是……你夫君几十多个呢,死了一个还有一个来顶。”
容饮沉思片刻,继而凝声问道:“说起那位救人的‘恩公’……你可还记得他的名字?”
黎海霜摇头:“恩公不曾提起他的名字。”
“那我问你……”容饮又道,“‘方焉’这个人,你认不认识?”
成道逢冷脸喝道:“容饮!”
黎海霜仍是摇头否认:“没听过。”
容饮重复问道:“你没有在撒谎?”
“得了二叔,这女人明显不正常……你还问她,能问出什么来呀?”容不羁摇摇折扇,连声叹道,“不如直接带到平朝城里,和那批傀儡一起处置罢了。”
“不,再等等。”容饮神情肃穆,复又低头望向黎海霜道,“说清楚,你那位恩公,具体长什么模样?”
黎海霜皱眉答道:“是个相貌年轻的男人,但他腿脚不好,随身常带着一根拐杖……”
话没说完,容饮倏而变了脸色,仰头朝上一声喝道:“——什么人在那儿!”
众人骤然闻言,皆是骇得眉心一跳,然待得再回神时,容饮手中折扇已是抛掷而出,不偏不倚,堪堪袭上对角矮房的顶端。
片晌只见那房顶瓦砾震颤不断,同时自高处跌下一人狼狈不堪的身影,狠狠砸在门前空落的石阶上方,当即磕出一声惊天巨响。
所有人的注意力瞬时转移,纷纷移向这位突如其来的不速之客。
成道逢与容饮尚是满脸戒备神色,印斟康问二人却已无声僵在后方,面色一阵青白,全然挤不出一字半句。
——反正一晃眼一抬头,谢恒颜就这么蜷在不远处的地上,一抽一搐,像是摔得七荤八素,半天没能缓过劲头。
没人知道这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就连印斟也对他的神出鬼没感到无比的震惊。
原以为适才在拂则山上放任他离开,也当是一次无需多言的永别——不想这厮狗胆包天,别的地方他还看不上眼,溜达一圈,最后竟又偷偷摸摸地跑了璧御府来。
而且最重要的是……眼下这般节骨眼上,谢恒颜的突然出现,无疑就是上门找死。
偏在此时,那不要命的容不羁,还扯着他的大嗓门儿惊声喊道:“嚯,好家伙,这不是空盏楼的漂亮小倌吗?怎还知道上璧御府来寻情郎了?”
此话一出,成道逢的脸色,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为煞白,再化为铁青,再渐渐的……化为乌紫。
成觅伶当场就给吓愣住了,忙是一把搀着他的胳膊道:“爹,您先别生气!至少先问清这人是从哪儿来的……多半都是误会,误会!”
容不羁道:“能有什么误会?这就是空盏楼的小狗蛋呀!是不是9你们谁偷偷养家里的,没藏好露馅儿了吧?”
“胡言乱语!”
成道逢袍袖一挥,大步上前,一把拧上谢恒颜的衣襟道:“我璧御府是什么地方,岂容得你这下三滥说闯就闯的?老实交代,什么来头!”
谢恒颜骤然对上一张凶神恶煞的老脸,登时骇得手脚冰凉,愣是一句话也没法顺利出口。无奈之下,两只眼睛乱瞟乱转,只得向印斟投去了可怜求助的目光:“师、师……师……”
成道逢怒声喝道:“师什么?把说清楚!”
谢恒颜喉头一哽,看了看印斟,又看了看康问,最终还是选择直接闭嘴。
“我看这人……好像有些眼熟。”容饮想起什么似的,忽而弯腰与他问道,“方才在拂则山结界之内,你是否曾与印康二位公子同行?”
康问幡然抬头,与印斟相互对视一番,一个眼底满是无可奈何,一个眼底却是说不出的疲乏沉重。
“但后来我们下山的时候,你并不在现场……你一个人去了哪里?是在有意躲谁?”
容饮赶着出声问话的间隙,已然匆匆抬起一指,点上谢恒颜战栗不断的眉心中央。
印斟见他此般举动,下意识里似想上前阻止,不料在容饮那一指微光探照过后,谢恒颜的额顶乃至后脑一带,并未出现任何异常的反应。
“没有业生印,看这样子……不过是个普通人。”容饮摇了摇头,摆手将谢恒颜松开,“多半也是成老先生管教无方,叫家里平白溜进一只老鼠罢……”
这时容不羁也在旁摇扇笑道:“我都说了,他真只是个小倌!”
话虽是这么一说,成老爷子那一张分外骇人的老脸,反而越发涨得有些难看。
“……是谁准你来这里的?”
成道逢犹自盯着谢恒颜道:“嗯?说话啊!谁让你来的?”
谢恒颜磕磕巴巴道:“我自己来的,认、认错路了。”
成道逢吼道:“认错路你往房顶上走?给我说实话!”
“成老先生,您何必跟个青楼小倌一般见识?”容不羁笑着调侃道,“随便给几两银子打发打发,可不就没事情了?”
成道逢并未予以理会,仅执意与谢恒颜道:“我让你说话!”
“我都说了啊,认错了路。”谢恒颜脖子一扭,臭毛病又开始犯了,“你爱信不信,不信拉……”
“师父。”
话刚说至一半,印斟蓦地掀下外袍,将谢恒颜兜头往里一罩,同时紧摁他的后脑,迫使两人在成道逢面前,牢牢实实地跪了下去。
此举无需言明,在场之人几乎是立马反应过来,这位从天而降的青楼小倌,和成道逢的大徒弟是如何怎样的关系。
康问和成觅伶当时就傻眼了,前者明明白白,但说不出口,后者不明不白,更是无从发声。
至于容家来的两位公子哥们儿,明摆着看热闹不嫌事大,这会儿还要象征性地支扇掩面,故意做出一副不忍直视的清高模样。
这下完了,全算完了。
成道逢愣生生瞪着面前两道跪伏在地的人影,一时憋得面如土色,胸闷气短,竟不知应做出怎样的反应才是最真。
半晌,颤巍巍地伸出一指,径直点向印斟道:“你……你们……”
——然而话没说出一句,白眼一翻,两腿一蹬,就这么直截了当地昏死了过去。
霎时之间,场面骇得一片混乱。
有喊爹的,有喊师父的,还有阴阳怪气喊老先生的。
总之谢恒颜那厮一见形势大妙,二话不说便两脚抹油,直接从后院围墙给翻了出去。
——印斟前一刻将成道逢扶稳起身,后时再回过头,那人已经嗖得一声,转眼溜得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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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收藏冻住了,我死了……
算了,随缘吧,我现在每天都在听大悲咒平复心情。
这一章我写的时候是挺喜欢的,就有一种全世界都针对你,但只有我还站在你身边的那种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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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整理了一波整篇文的重要人物关系,放在作话方便大家阅读,以后可能会有小改动
根本上来说,就是人——中立——妖,三大阵营间的恩怨纠葛
其中最“人”的就是璧御府成家,其次容府,但容府都是势利眼,相对比较奸诈狡猾
成道逢属于很极端的角色,在他眼里不允许任何妖的存在
谢恒颜是个糊糊,谁对他好他就跟谁好
谢他爹不做评价,只能勉强剧透一点:他是个大帅比,闪瞎眼的那种帅
印斟遗传他爹妈的理智性格,而且还特别容易杠
不过我打包票,以后印斟肯定超疼老婆,超“疼”!
——ps,明天的章节又有亲亲,真的!
第45章 亲亲啦
当晚气晕过去的成道逢,昏昏沉沉便发起了一阵高热。
众人急得手忙脚乱; 连夜请大夫前来诊治。匆匆把过一次脉后; 说是老人家上了年纪,身子太虚; 加之天气又热; 肝火旺盛,不宜情绪过激——总而言之; 就是一些小病积累久了,一触即发; 便逐渐拖成了大病。
大夫留下一剂处方; 说是要给他每日煎服,同时叮嘱众人万事谨慎,调养期间,切莫招惹老人动怒。
虽说如此,病也看了; 药也煎了; 好几个晚上熬过去; 人却总不见好; 大多数时候睁开眼睛,神志也未必清醒,说话都含含糊糊的,没过多久; 便又歪着脑袋昏睡过去。
成觅伶不吃不喝在旁照顾了好些日子; 脸都熬得青了; 人更是瞧着瘦了一大圈。
但这样的结果,是谁都不曾料想到的。
印斟本无意酿成大错,心中久久自责难言,然而成觅伶年纪虽小,心似明镜,早已洞穿师兄与父亲的想法。因而她对印斟道:“……不是师兄的错。”
“这么些年了,我爹哪次提到我娘,不是当场翻脸的?容家那群人啊,就是不嫌事多——反正真要闹起来,他们也是在旁说笑看戏。”
如她这样一说,印斟反而不知该如何应答。
成觅伶无奈长叹道:“我爹那会儿正在气头上,你却要当着外人的面……去袒护一个小倌,这事儿不论搁谁身上,同样都会迁怒于你。师兄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印斟沉声道:“是我不对。”
“没有说你不对,师兄这般年纪,要选什么人来相伴成家,原该由你自己抉择。”成觅伶道,“但任何事情,须得注意分寸——这点我都能明白,师兄不会听不懂吧?”
印斟有口难言:“不是,我……”
成觅伶打断他道:“我爹的事情,师兄不用太担心自责。大夫说过,耐心调养一段时间,自然慢慢会恢复。”
印斟应声道:“知道了,你也注意身体,不要勉强自己。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喊我和康问便是。”
成觅伶摇了摇头,只道:“爹爹由我照顾,你们不用操心。眼下最重要的,还是……”
二人说至此处,不由得同时侧过目光,径直望向后院两道翩然摇扇的闲散人影。
自从成道逢病倒之后,璧御府内外上下须得及时解决的一众事务——基本都由这两位容家公子前来助力。
说得好听,那是叫雪中送炭,乐于助人。
说得不好听,那其实和幸灾乐祸也没什么区别。
成家与容家的关系,原就算不上有多融洽。
尤其在当年一场战乱过后,两家便已决定各走各路,互不相扰。
何况一直以来,成家鄙夷容家趋炎奉势,有失风骨。
而容家更嫌弃成家死要面子,活受罪。
——反正归根结底,就是互相看不顺眼。
如今敢情倒好,成道逢这回病得彻底,璧御府至今后继无人,万一有什么三长两短,那成家累积百年的功绩与威名,也算是断在成道逢这一代,没得跑了。
但反过来看,这事儿对于容家而言,也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威胁。
那容府来的两位公子哥儿,在来枫镇里该吃吃,该喝喝,完全是过得顺风顺水。
至于黎海霜及她家后院藏匿的二十来只傀儡,次日天还未亮,便被容府专程派来的接引人,连夜打包给送到了平朝城。
毕竟人家容府……上头有人罩着,就算往后天塌下来,也不过是件不足挂齿的小事儿。
“老实说啊师兄,我觉着吧……这两人成天待在面前晃来晃去的,抬头不见低头见,多少有那么点烦。”
后来康问悄悄与印斟道:“他俩怎么还不走啊?咱家师父病了,也没说归容家管啊!”
印斟只道:“容饮说了,要等中元节过后,看情况再走。”
“还看什么情况?师父都病成了这样,我瞧他俩是存心看笑话吧!”
“你也少说两句。他们虽是表面和气,但手下帮过的忙也不在少数。”印斟道,“容府办事,素来有始有终。上回黎家那群傀儡没查清来源,他们是不会走的。”
康问撇嘴道:“瞧他们那副嘴脸,是存心和傀儡杠上了吧?明知道师父不愿意听,还偏要一次说得完全!”
印斟侧头,凉飕飕道:“你别忘了,我们差点死在傀儡的手上。”
“虽然我也觉得,这件事儿上,是师父得做不对。”康问拧眉道,“不过啊……是人都有那么点心结,师父不想提及旧事,我们也不该往死里逼问。”
“可是康问,你……”
印斟原想说点什么,但抬眼瞧见康问愣头愣脑的表情,话又硬生生在喉头止住了。
成道逢至今无法承受丧妻带来的极端痛苦,所以他拒绝直视傀儡的存在,甚至不愿面对与爱妻生前有关的任何事物——这些举动,且都还算合理,但绝不是他隐瞒傀儡一事的理由。
印斟隐约能够察觉,成道逢还在心底藏匿着某些不曾言明的实情。但老爷子那点脾气……谁都清楚明了,有些东西只要他不肯开口,也没人能够继续深究。
“……算了,没什么。”印斟敛回目光,继而淡声转移了话题,“近来师父病倒,家里那些杂事,还是多留心罢。”
康问闻言,却是悄无声息地瞥了他半晌。待得隔了一会儿,方装作不经意地咳了一声,低声说道:“对了师兄……”
印斟:“嗯?”
康问挤眉弄眼道:“你那位小姘头,还养在家里没有?”
印斟愣半天才反应过来,顿时冷脸斥道:“说的什么话!”
康问小心翼翼道:“师……师兄,我说句实话,你别生气啊……”
印斟:“……”
康问见他没有抗拒,便继续说道:“小倌这个人吧,傻是很傻,但他其实不坏。”
印斟冷道:“你就知道他不坏?”
“人家在拂则山上,救过我几条命呢!哦对,还有师兄你中招那会儿,不是小倌拉你,你现在还能在这站着吗?”康问难得正经道,“咱们做人,至少得要知恩图报——虽然,他出身低微……嗯,我知道师父不会同意这门亲事,但是……”
印斟木然打断道:“但是,这和出身低微没有关系。”
康问皱眉片刻,忽又抬手扶额,长声叹道:“我知道,他不能生娃,但是……”
印斟:“这和能不能生,更没有关系。”
“那你还嫌弃啥啊?总不能师父不要,你就把他扔了吧?”康问惊诧道,“好歹一条人命,他胃口那么大,饿死在外边咋办?”
印斟直接嘲道:“捡回来,你养?”
“呃……嗯……唔……”康问想了一想,忽然郑重点头道,“也不是不行。”
印斟一脸被狗咬的表情:“……?”
康问见他变脸,忙又拐过弯道:“师兄别误会,我不是要娶他的意思——我就只觉得,他很可怜而已!”
“有什么好可怜的?”印斟反问,“他有手有脚,需要你来同情?”
康问连连摆手:“好好好,不同情,不同情!你自个儿带回来的姘头,就自个儿好生养着吧,我不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