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傀-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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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刘哥也发声问道:“其实我一直挺好奇,这位不说话的兄弟又是谁?你俩都是璧御府派来守神像的?”
谢恒颜说:“他是,我不是。”
一旁小张登时捂嘴,惊恐骇道:“我的老天,这还真有璧御府的人……我就开个玩笑,你可千万莫要生气!”
刘哥回头啐他一口:“你这不是说的废话,人家掏钱出来修缮神像,除了他们璧御府的,还能有谁?”
小张瞬间瞪眼咋舌道:“那我刚刚说的成道逢……他不会就是成道逢吧?”
“他哪里会是成道逢啊!”谢恒颜笑嘻嘻道,“他可比那糟老头子要帅得多了。”
小张松一大口气,但见眼前印斟此人,确是生得丰神俊朗,气宇不凡——偏偏一副冷面锋如刺刀,目色寒凉,着实叫人畏他三分,远远不敢上前亲近。
倒是旁边那谢恒颜乃是天生一张笑脸,唇红齿白,俏生生一个可人儿,自然瞧来更好相处。
于是过了一会儿,小张那股好奇劲头涌了上来,偏又窸窸窣窣凑到谢恒颜耳朵边上,指指印斟,小心翼翼道:“那他是成道逢的什么人啊?”
谢恒颜扫了印斟一眼,也不彻底说穿,只顺口道:“他是成道逢的跟班小弟,脾气不差的,你不用害怕。”
小张:“那我能不能问几个问题?……纯属好奇!”
谢恒颜:“你问。”
小张咬嘴唇道:“我听说成道逢以前杀过人的……这事儿是的还是假的?”
谢恒颜登时一脸讳莫如深的表情,随后扬扬下颌,将目光再次转往印斟身上:“这个你得问他,他最清楚。”
小张挤眉弄眼道:“不敢问。”
“我看你们那尊神像头顶,似乎是给人刻上了一枚妖印。”正瞎掰胡扯间,突然刘哥插嘴将他二人打断,“那印是叫什么来的?”
谢恒颜道:“业生印……确是一枚妖印。就因为刻了这玩意儿,惹得成老爷子大发雷霆。”
刘哥点了点头,却眯起眼,似在努力追溯某些久远的往事。
“我记得很早之前在京城那边,曾经发布过一条禁令。”他喃喃说道,“那会儿只要头顶带印的——不论是人是妖,都是格杀勿论,而且当时毁一枚印上交朝廷,还能拿到一定的赏金。”
小张道:“的确有这么一回事,我小时候也听家里人提过。”
“正因如此,那年出现了很多惨遭迫害的无辜百姓——什么小孩儿啊,老人啊,连人家大着肚子的女人都杀。”刘哥沉声道,“毕竟有人为了朝廷赏金,什么龌龊办法……都能想得出来。”
印斟默然抬眼,却仍旧不发一言。
其实刘哥说这些事情,他未必是全然不曾听过。只不过大多旧事由平朝城那头刻意打压,如今在人前流传的相关信息少之又少,也只有这些不知死活的外来流民敢挂往嘴边议论。
“所以我想你们这回神像遭灾啊,多半就是由人蓄意报复。”刘哥神情诡秘道,“二十多年前的余孽——没除干净。这会子找上门来了,毁神像还是小事,真要闹得大了,没准整座山要化成灰烬。”
“哇,这么恐怖!”谢恒颜杏眼瞪得溜圆,“刘哥你好厉害啊,怎连这些都知道!”
刘哥笑了笑,抽着旱烟,倚在石阶上吞云吐雾:“我一个镇外人,啥也不懂……不过都是猜的罢了。”
小张听闻此话,却在一旁笑着打起了哈哈:“咱们刘哥走遍大江南北,见多识广,什么事情都知道!”
“真、真的?”谢恒颜一脸崇拜,顿将话题歪到天边去了,“我也想到处见见世面,可我完全不认识路!”
刘哥意外侧目道:“哦?我瞧公子一双巧手,绘出的石纹确有有几分别样风采——不如来我这处当个学徒,咱兄弟几个常年在外游山玩水,届时还能带你一并快活。”
谢恒颜两眼都在放光:“我……我真的可以?”
小张也跟着道:“那是自然!敢问谢公子原先是哪里人?”
谢恒颜道:“我是铜京岛上来的。”
“嘿,这儿居然有个跟你同乡的。”小张指向人群里另名又瘦又黑的石匠,“他叫老包,是咱所有学徒里头年纪最大的一个。”
说着话间,老包已从饭桌旁缓缓站了起来,热泪盈眶,俨然一副游子思乡的伤感表情。谢恒颜也很意外,原没想到会在这处遇到昔日同乡之人,骤然这样一见,难免也有些惊喜愉悦。
无奈印斟此时板着张脸,听他们一众人等认亲般的重复举动,这会儿已隐有几分不耐情绪。
何况谢恒颜又是个不认生的性子,见谁都能嬉皮笑脸地凑上去闹。眼下一帮子男人与他有说有笑,刘哥喊他下山去玩,他也满口应着,而那老包又黑又老皱巴巴一张脸,近到快贴上谢恒颜的额头,如今正嗤嗤笑着,还不忘出声套个近乎:“都是缘分啊,缘分……既然咱俩同乡,按年纪来算,你倒能喊我一声哥哥。”
谢恒颜脆生生地喊道:“包哥。”
老包又道:“你叫什么名字?”
“谢恒颜。”
“那咱便喊你颜弟吧,大家都是自己人,以后……”
话没说完,那头印斟忽然将碗筷朝桌上一搁,起身离席,头也不回直朝祠堂里走。
谢恒颜登时一愣:“……印斟?”
“他怎么啦?从刚刚起就一直没说过话。”小张轻咳一声,紧张兮兮地问,“脸色也不大好看,是不是咱方才说璧御府的坏话……他不高兴了?”
刘哥放下手里旱烟,若有所思道:“有可能是吧。”
而这边老包还在傻乐呵着,直高兴地喊:“颜弟快别管他,咱哥俩好生喝几杯酒,庆祝庆祝!”
“……不成,我得去看看。”
谢恒颜也将吃食暂搁一旁,慌忙起身,大步朝台阶上方迈了过去。
彼时天色已暗,祠堂内间未燃蜡烛,印斟只身站在窗前,双手负背,面上俱是一片霜寒之色。
谢恒颜走近前去,不明所以道:“印斟,你不吃饭了?”
印斟回头反问:“……你不认哥了?”
“你说啥呢,什么认不认哥的?”谢恒颜笑道,“不过刚认一个同乡,喊一声哥,客套客套罢了。”
印斟是真不明白,为何在这般情形之下,谢恒颜还能在人前人后笑得一脸灿烂开怀。
他拿自己的身体来换取银钱,事后却毫不在意,甚至一脸沾沾自喜的模样,像是为自己所做出的行为感到无比骄傲。
……连最基本的羞耻心都没有。
印斟替他感到悲哀,同时又认为此事实属自己责任重大。
这只傀儡天生不谙世事,对某些特殊方面的认知又几乎为零——倘若旁人起坏心想要对他做点什么,他压根就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印斟很后悔昨日口不择言,今日站在谢恒颜面前,偏又不晓得应该与他说些什么,思忖半天,终只缓声挤出那么一句:“……你到底明不明白,你自己在做什么?”
他的嗓音总是很冷,又同时带有几分无情责备的味道。
谢恒颜站在原地打了个颤,仍是茫然,甚至有些不知所措地问:“我……我做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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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恒颜:印同学,你能不能收一收,牙都酸掉了,能换种酸法吗?
这章其实……我原本想安排车的,但后来觉得不合适,差点火候,就没有写。
不过下章超甜~印斟是怼不过谢恒颜的,他只能自己一个人闷着气哈哈哈哈哈哈哈,大概这就是没头脑和不高兴吧!
第69章 分手!绝交!
——看吧,他又不知道。他总是什么都不知道; 什么都等着别人来教。
印斟抬眼望他:“……你卖了多少两银子?”
谢恒颜如实答道:“照你说的; 五十两银子。”
印斟漠然问:“单为了五十两银子,你就把自己交代出去了?”
谢恒颜立马反问:“那要不然呢?我也是为了帮你。”
印斟道:“我说过要你帮了?”
谢恒颜心头一滞; 顿时硬声道:“是你告诉我可以卖的; 不然哪里来钱去修神像用?”
印斟声线愈发骇得冷厉逼人:“我让你卖你就卖,你当自己是小狗吗?”
此话方出; 谢恒颜一对杏眼瞬间睁得滚圆发亮,呆愣半天; 连带眼尾也渐渐染上薄红; 不知是屈辱亦或是愤怒。印斟方意识过来,有些后悔语气冲动,待要出言解释点什么,谢恒颜却是倔气得很,声线一抬; 猝然便道:“狗就狗吧; 反正有钱能拿; 小爷我心里高兴得很!”
印斟霎时凉声:“你真是……”
谢恒颜:“是什么?”
印斟面色青白; 一字字道:“不知羞耻。”
谢恒颜愣了两阵,忽不知怎的,别过脑袋,压低嗓音; 酸溜溜道:“不知道谁总拿我当小狗看的; 自己心里没一点数……”
这回轮到印斟卡壳了; 冷不防被这傀儡戳中心事,一时骇得有些心烦意乱。谢恒颜却在旁冷哼一声,转身便朝门外石阶上走,印斟问:“你干什么去?”
谢恒颜脚步一顿,沉默半晌,闷声说道:“我……我要同你绝交!”
印斟差点没能听清:“绝什么?”
“我说你这人……真的好生奇怪!”谢恒颜咬牙切齿道,“对你好也不成,坏也不成,你心是铁王八做的,捂都捂不热吗!”
印斟:“……”
谢恒颜越想越气,越想越气,气到最后又原地蹬了回来,伸手往怀里一掏,白花花的小碎银揉一把全扔进印斟手里,道:“这个给你,就当是那什么……分手费了,免得你说小爷我白嫖。”
印斟低头看他,只觉有点无语。
“还有还有。”谢恒颜动手把外袍拽了下来,“衣服也是你给的,我不要了,都还给你!”
印斟说:“……你怎不把裤子也一起脱了。”
谢恒颜怔在原地,定身片刻,忽然埋头伸手,委屈巴巴开始解裤腰带。
印斟终于看不下去了,赶忙上去拽他:“你别脱……喂!别真脱了。”
然而待谢恒颜回头过来,偏是屈辱到泛红的一双杏眼,攒着水光,似有眼泪挂在眶里反复打转,却硬要憋着,不肯叫它往下掉出一颗。
印斟霎时像哑火一样,半天说不出一字半句。
谢恒颜慢吞吞道:“我……我要生气了!”
却在开口出声的短短一瞬间,印斟注意到他嘴里原该有的两颗小尖獠牙,此时独只剩下孤零零的一颗,正伴随嘴唇的张合幅度起伏不断,瞧来甚是古怪而又寒酸。
印斟当时第一反应,脱口便问:“……你牙呢?”
谢恒颜:“……”
印斟扯了扯他的嘴:“牙呢?”
谢恒颜眼神黯淡,倏而从喉咙里呜咽两声,随即再次偏头,心如死灰地说道:“卖了。”
印斟心头阵阵狂跳:“什么?”
谢恒颜负气将他一把推开:“都跟你说卖了,还老问个没完,有意思吗?”
印斟僵滞片刻,终忍不住继续问道:“等等,你说你……卖五十两银子,是指卖的这个?”
“干什么,瞧不起啊?小爷一颗长牙堪比稀世珍宝——比你那破神像金贵多了!”
谢恒颜愈想心里愈不痛快,傀儡的獠牙代表什么?那可是素日里头与人搏命用的,锋利程度足以胜过任何一柄绝世好剑!
可谢恒颜好生生一颗宝贝獠牙,拿去贱卖换了五十两银子,回头还要被他印斟说是“不知羞耻”!
他才不知羞耻,他们璧御府所有人都不知羞耻!
“不说了,我跟你绝交。”
谢恒颜气鼓鼓地跑出门外,见印斟还在后边跟着,恼意陡生,干脆把门一拉,自认为凶狠霸道地瞅着他,说:“不准跟上来!”
话没说完,便被印斟连头带脚一并朝里拐了回来,抵在门板边缘,伸手直接按上他温软的唇缝。谢恒颜顿时惊恐,喉咙里不断发出类似警惕的颤音:“……你做什么?”
印斟说:“看看。”
“看个屁……唔……啊啊,你……”
正开口间,印斟已顺势捏住谢恒颜一边微微凸出的獠牙,继而将他小嘴整个儿掰到最开,近距离观察与之相对称的另一边牙槽——果然那头的小尖牙已经空了,且人为断裂的痕迹非常明显,八成是这傀儡情急之下自己拔的,手法简直拙劣到令人窒息。
印斟骤然见得此处,却是无端松出一口老气。心里有块巨石终于着了地面,与此同时替代而来的,又是另外一种好笑又心酸的情绪。
印斟也不知为何,会莫名感到一阵轻松释然——那时当真没能忍住,竟就这么在谢恒颜面前轻笑出声。
那也是谢恒颜第一次看见印斟笑。
不得不说,有些人生来不乏良善温情,因而微微笑起那一瞬间,连带骨子里都会透着微许不言而喻的和缓低柔。
谢恒颜委实被印斟笑的愣了,目光霎时软化,偏又不由自主在脑海深处,忆及某位有着同样笑容的故人……
直到半晌过去,方是勉力回神。谢恒颜眼尾下垂,面带红晕,旋即不甘而又愤懑地道:“笑什么啊……”
“有什么好笑的?”
“都说了我在生气,你这人怎么这样……”
*
秋时夜深,晚风渐寒。
祠堂门前一众石匠用过饭食,扯开嗓子畅聊一番,便各自在廊外打了几床地铺睡下,不多时响起阵阵刺耳绵长的鼾声。
而在祠堂内间,神像后方薄帘遮掩的小拐角处,燃有两三盏昏黄烛灯,彼时照亮窗下一盆热气腾腾的洗脚水,正哗啦哗啦发出数道细微声响。
这会子谢恒颜就干巴巴地坐在一旁,挽高裤脚,光着俩脚丫子泡进水里,由印斟给他轻轻托着,不时以两手有力地来回按揉。
傀儡一双小脚生得如玉般白,十根圆润的脚趾微微蜷着,如今搁在印斟掌心,正带有几道显而易见的伤痕。
印斟原以为谢恒颜走路打颤,多半是因着做了某些难以启齿的风流滥事……眼下才知他是近来走过太多山路,一对小脚丫子早已磨至泛红泛肿,平日就只抬腿也会骇得酸痛难忍。
至于那从天而降的五十两银子……印斟权当是自己思想龌龊,活生生将白的描成黑的,还能描得这么下流不堪。
——好在谢恒颜反应迟钝,对这类事情更是一窍不通,一时半会儿也猜不出印斟在想什么。
于是印斟弯腰给他揉着脚丫,脑袋里却还挤满杂七杂八一大堆东西,一不留神使太大的力气,按得谢恒颜两脚一缩,直惊声喊道:“哎,好痛……”
印斟霎时回神,复又舒一口气,缓缓开口说道:“那我轻点。”
“你……你别按了!”谢恒颜脸有些红,倏而将两脚挪出水盆,湿哒哒地贴回地面上,小声咕哝道,“不要你按了,技术这么差劲,还好意思给人按脚……”
印斟抬头看他:“不按了?”
谢恒颜连连摇头:“不要了,我真是怕你了。”
印斟问:“你还疼不疼?”
谢恒颜没好气道:“睡一觉自然就好了,不用您老人家费心。”
印斟无奈起身,回头将盆里半凉的清水倒掉:“明天你别忙了,剩下就只有雕刻风干,让那些浑水摸鱼的石匠去忙。真要缺人跑腿,直接喊我去便是。”
谢恒颜哼哼唧唧道:“知道了,不会少你的。”
印斟拿毛巾揩干净手,继而转身扶着谢恒颜坐上床铺,一面替他掖好被子,一面淡淡说道:“还有……忘了问你,那颗牙卖什么地方去了?”
谢恒颜面带狐疑:“你问这个干啥?”
印斟的声音平板无波,好似在陈述一件普通寻常的事情:“……我去买回来。”
谢恒颜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