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傀-第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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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恒颜拉着印斟后退数步,但只见不远处的谢淙刚换过一身寻常的装束,彼时满面怒容,横眉倒竖,正冷冷注视脚边躬身趴伏着的一道人影,继而厉声喝道:“我当初把你们从容府救出来,是怎么说的?”
“我说,山下码头的船只随时都在等候接应,你们从来枫镇过来,直接上船出海,届时会带你们到安全无人的地方!”
“你们是为什么……一定要去镇子里闹事,嫌自己命不够长吗?”
印斟瞳孔微缩,随即侧目瞥向一旁地上跪着的那人——分明是一身大红喜服,却面色惨白,如同死去已久的尸体一般,毫无半点活人生气。
……那是黎海霜的傀儡丈夫之一,封偿。
谢恒颜似也对此有些惊讶,但他并未表现出来,仅是静静站立在原地,对待谢淙的发怒举动不做干涉打扰。
半晌又听封偿缓缓出声道:“是海霜说……她想报仇。”
“她报什么仇?”
“她父亲,是被璧御府的人……”
“我看她是脑子不清醒!”谢淙不耐烦道,“现在人呢,上哪里去了?”
“傀儡鸟来报信的时候,她和我跑的不是一个方向。”如今身为傀儡的封偿意识麻痹,思维混乱,早已不复当初活着时候那般情绪鲜明,“我不知道……不知道她在什么地方。”
谢淙问:“她没有上船?”
“没有,她很有可能……还在镇里。”说至此处,封偿却是再次于谢淙面弯腰下去,重重磕出一记响头,“请谢老爷再去……救救海霜,再去救一救她。”
谢淙幡然变脸,一双原就狰狞的杏眼愈发睁到森冷可怖:“船都到海上了,还如何能去救她?之前给机会你们不肯把握,现在倒知道害怕了?”
封偿表情麻木,仍是跪在地上反复磕头:“谢老爷,您救救海霜……快救救海霜。”
“滚!”谢淙抬起小腿,又是当胸一脚,正是踹得沉沉一记闷响。那声音大到一旁印斟谢恒颜都能听得一清二楚,以至于门外两具待命的傀儡立马掀开门帘,急匆匆地冲至谢淙面前,惊声问道:“怎么了主子?”
“把这废物东西带下去,看好了,别让他在船上闹事。”谢淙冷声道,“……一群榆木疙瘩,尽给我惹是生非。”
封偿方才抬头,还未能再多加几句祈求的话语,便被那两具傀儡揪着领子整个地提了起来,伴随着木制肢体相互碰撞所发出的古怪声响,三道傀儡离开时扭曲而又畸形的背影,很快消失在走廊的尽头,不复存在。
彼时屋内,便只剩得处境极为尴尬的三人。
谢恒颜松开印斟的手腕,转头去给谢淙重新倒了杯茶,并道一声:“……爹。”
谢淙没有应声,却将茶杯一手接了过来,转过身,走回去,一路走到谢恒颜的跟前。
谢恒颜微低下头,很快做出恭谨温顺的模样。
然后谢淙抬起手来,那杯添好的茶水,便从谢恒颜的头顶开始,顺着发丝及鼻梁,直截了当地倒了下去。
——一阵汩汩的流水声。
连带浅青色的里衣,都因此浸得透湿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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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先给你们打个预防针,后面几章有一点点点虐。
老谢这么对小谢,是有一定原因的,说多了就没意思啦~
过完这几章,后面就甜起来了。
另外说到谢恒颜的业生印,应该就在十章内会指明它的位置~
好像貌似大概也许可能……被猜出来了,但猜的没有那么精准……不过为了神秘感我还是闭嘴吧。
第85章 第二次交锋
印斟赫然侧目,带着镣铐的手臂下意识里上前; 狠命扯住谢恒颜的衣角; 试图将他往后拖拽。
但却被他轻而易举地推开了。
转头时依旧是那样一张带着笑容的俊脸,只是下巴尖都在狼狈不堪地滴着水花儿。
谢恒颜没去擦拭脸上的水珠; 也没回头再看印斟一眼; 只定定凝视着谢淙幽暗阴鸷的双目,继而温声说道:“人我带过来了; 你有什么要说的,一起都说了吧。”
谢淙转身坐回屏风后的木藤椅里; 神情未变,唯独那带有审视意味的冰冷目光,让印斟感到极度的压抑与不舒适。
片刻过后; 谢淙懒洋洋的出声道:“这人是成道逢的徒弟。”
不是疑问; 是肯定。
印斟猜不出他为什么会知道得这样清楚,唯一能够想到两人之间的联系; 也就只有一旁温驯如狗的谢恒颜。
他根本不像是谢淙的儿子; 简直就是他养的一条狗。虽说两人的已经相似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地步,但谢恒颜就站在那里,任由对面与的男人对他又踢又打; 倒水泼茶,丝毫没有一点怨言。
就算现在谢淙拔剑冲上去杀了他,他也许都不会有任何反抗的意愿。
然此时谢恒颜却并未给出回答; 谢淙倒是微微抬臂; 冲着印斟勾了勾手; 说:“过来。”
印斟只当没有听见,迟迟站着不动。
“你过去。”谢恒颜拿手肘撞他,“别倔。”
于是印斟面色愈渐有些沉冷,他几乎是有些憎恶地别过肩头,反手将谢恒颜推到一边,随后下一刻,胸前衣襟便被谢淙一把伸手拧住,生生提了起来,扭曲到近乎要拽烂扯破的地步。
“天生反骨,一脸顽固不化的蠢相,和成道逢那老不死的狗东西一模一样。”谢淙回头看向谢恒颜,“……你怎么看上他的?瞎了眼吗?”
谢恒颜含糊其辞:“认识很久了,是老朋友……他和成道逢不一样。”
“老什么朋友,你有个屁的朋友!”谢淙陡然喝道,“你和这种下作东西来往,经过我的允许了吗?”
印斟蓦地抬眼,几乎就要出手反拧上谢淙的脖颈,中途却被谢恒颜牢牢实实地拦了下来,推至一旁,转继续望向谢淙道:“没有就没有罢……你说什么都是对的。反正——你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又不需要考虑我什么感受。”
谢淙杏眼微眯:“你再说一遍?”
谢恒颜喉头一哽,硬着头皮,愣是没敢再出声。
“很早之前我就说过,所有与我有关的事情,你不要出来干涉。”谢淙傲慢地道,“现在倒是好,硬给我钓回来一条璧御府的走狗……你想我怎么处置他?带回铜京岛,还是扔进海里喂鱼?”
谢恒颜道:“你可以拆条小船出来,放他回去。”
“我疯了?”谢淙反问道,“回头等他见到成道逢,再带容府一起出海追到岛上……届时牵动的是京城背后的朝廷,你想看铜京岛像二十年前来枫镇那样,被人围剿起来烧成灰吗?”
谢恒颜却是沉默了,他拧着眉头,一动不动凝视谢淙的双眼。半晌复又垂下眼睫,小声怯懦道:“你原来不像这样的……”
谢淙脊背一僵,连带整副五官都近凝住。
“你在船上养的些什么?那些傀儡,我以前从没见过。”谢恒颜声线微有些颤,“还有黎海霜,你什么时候救的她,我一点也不知道。你到底想做什么?和璧御府树敌吗?”
谢淙没有看他的眼睛:“你问太多了。”
“阿爹,你不是爱主动挑事的人。”谢恒颜上前拖住他的衣袖,“我以前以为,是我有很多地方做的不好,你嫌弃得想把我扔掉,那都是我自己活该。可现在我觉得,你是故意撇下我——你驯养近一艘船的傀儡,黎海霜和她的畸形丈夫是你救的,来枫镇的傀儡鸟是你召的,之前还害死那么多无辜的人……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只不过是时隔多年,前往镇上面见一位故人罢了。”谢淙悠悠说道,“何况来枫镇上那群不知死活的蠕虫,难道不都是罪有应得?”
“……他们有什么罪?”彼时印斟忽然开口问道,“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老百姓罢了,何故要受你这般侮辱糟践?”
谢恒颜低声喊他:“印斟!”
“你让他说。”谢淙古怪一笑,倏而望上印斟冷透的双眼,“成道逢此人一身污点洗脱不净,我特别想知道,他带出来的徒弟到底是副什么样子。”
印斟道:“我师父有何污点洗脱不净?”
谢淙没有正面给出回答,只低头将一旁茶壶端了过来,直接正对着壶嘴灌了两口。
两人一时陷入难言的沉默,谢恒颜便说:“茶有些凉了,我去换新的。”
“不用。”谢淙兴味索然,直摆了摆手,“……把这条野狗带下去,栓紧点,莫要让他跑了。”
谢恒颜道:“你不问话了吗?”
“不问了,暂时不想看到这张脸。”谢淙道。
谢恒颜点了点头,转身去拉印斟的胳膊:“先走吧,这里没你的事了。”
印斟淡淡“嗯”了声,且先一言不发由着他带。谢恒颜还疑惑他何时竟能变得这样顺从,转头印斟已是一个旋身,扬起一掌朝谢淙那边径直劈了过去。
但他一身伤势到底还未痊愈,出手时掌风劲道微弱不堪,根本不足造成过强过硬的压制。加之谢淙本身反应极为迅速,待得印斟振臂而起的一刹那间,谢淙已提前支撑座椅向后一仰,随后那一掌便实实稳稳拍在茶壶边缘,登时将之从头到尾一并震碎成渣——
谢恒颜骇得头皮一麻:“阿爹!”
此话出时,伴随耳畔轰然一声脆响,水花四溅,茶壶碎裂的瓷片迸飞出来,竟是猝然往谢淙光洁白皙的面上划过一道细长狰狞的创口!
谢淙劈手夺过一旁木拐,当即从木藤椅里站立起身,阴沉着脸,二话不说,直朝印斟那头狠狠挥击出去——一时之间,满屋桌椅板凳俱是让他扫到掀翻出去,连带墙面上的烛灯都没能幸免于难。
然最终木拐的尖端直抵印斟的额顶,却在与之相隔数寸的地方停了下来,滞于半空当中,许久未能有下一步动作。
印斟方侧过脸,便见是谢恒颜不知何时冲了出来,以两手抓握在木拐一头一尾处,面色苍白,肩臂因着过度的紧绷甚至不断发出颤抖。他艰难地喘出口气,对谢淙说道:“阿爹,这个人……你不能杀。”
谢淙眼神阴鸷,声线已然冰冷至极点:“让开。”
谢恒颜摇了摇头:“你放他走吧,他不会对成道逢说什么的。”
谢淙干脆发了狠,抬起一脚直接踹他身上:“你找死吗!”
谢恒颜疼到浑身发抖,却还是那句老话:“不能杀!”
说完便被谢淙揪着领子给提了起来:“……你是不是以为,我不敢杀你?”
谢恒颜咬牙道:“那你便杀吧!”
谢淙霎时脸都青了,整副五官绷成难看至极的颜色。但他没有立刻冲谢恒颜发火,而是转头望向印斟,继又一字字地道:“……把这野狗拖出去,投海。”
“不行……印斟!”谢恒颜慌忙伸出一手,固执地拽住印斟的衣角,然而还没等他使上半点力气,印斟便被门外两具傀儡拖着肩膀给架了出去,甚至未来得及回头看他一眼。
而当谢恒颜再次回头,将哀求的目光投向身后站定不动的谢淙之时,却正是迎上对方猩红可怖的一双眼,以及眼底从未有过的凶狠,暴戾,乃至于憎恨,妒忌到极致的一系列复杂情绪。
——伴随古旧的木门“吱呀”一声,再次于二人面前紧密地合拢。
谢恒颜幡然后退,原在面上和缓温驯的表情,逐渐变得有些惊恐无措:“谢……谢淙!”
谢淙没有说话。适才由碎瓷划伤的侧脸,彼时却以一种异常飞快的速度不断修复愈合。两人距离之近,谢恒颜甚至能清晰听到对方面部皮肤生长蠕动时,用以填补伤口那窸窸窣窣一连串的诡秘声音。
“为什么会这样?”谢恒颜疑惑抚上他的侧颊,“你这些年,一直都在外经历了什么……呃!”
话没说完,倏而脖颈被谢淙伸来的冰冷手掌狠力扼住。
记忆中谢淙暖热的大手,从来不会是这样接近死亡的温度。谢恒颜微微蹙眉,忍不住凝向他道:“你到底怎么了?是生病了……还是别的什么?”
“你问我怎么了?”谢淙尖锐的指节划过谢恒颜的鼻梁,继而往下,一路掰过他的下巴,“我倒是想问问,你到底怎么了?”
谢恒颜:“我……”
谢淙问:“你是想与我为敌?”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想你放他走。”谢恒颜艰难地别过脸,“他于我有恩,我不能害他丢命。”
谢淙嘲道:“难道我于你无恩?”
“不是,这不一样。”谢恒颜缓缓伸出一手,摁在自己左心口处,于人类而言,最为致命的那一点,“我曾经允诺过一位故人,必会护他一世周全,我……不能食言。”
这时谢淙的手劲却微松了些许。他眯起眼,凝视着面前这具由他一手带大的人形傀儡——他们有着相同的容貌,对视的瞬间就仿佛是在照一面镜子。但彼此截然不同的性格,注定未来的路途会不断分道,直至彻底的背离……到最后的毫无交集。
……毫无交集。
谢淙不知是想起了什么,他自嘲地笑了笑,随后背过身去,缓缓开口说道:“我也曾有一位故人,他允诺过我一件事情。”
谢恒颜睁大杏眼,露出全然不解的神情。
“那时他送我一具什么都不会的人形傀儡,他说傀儡会忠诚于我,永远不会背叛离开。”谢淙说,“因此,我想方设法,给了那具傀儡我所拥有的一切。”
“但如果有那么一天,他做出任何一件背叛欺瞒我的事情……恒颜你说,他会是怎样一个下场?”
谢恒颜目光微黯:“我不知道,但我……不会背叛你。”
谢淙低头看他:“你拿什么证明,你不会背叛我?”
谢恒颜没有给出回答,谢淙也没有执着去追问。半晌过去,他再次探出一手,沿着谢恒颜苍白细腻脖颈,慢慢朝下,正抵在他心口处,不轻不重地点了一点。
两人抬眼,无言对视一阵,最后谢淙诡异地笑了,那笑容如同刀尖一般,充满戾气与绝望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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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有点高能,怕你们捶我,我先顶锅盖跑了~
5555我先声明,我真的是亲妈!
第86章 傀儡遭压!
是夜。
白日里晦暗无光的船舱内部,彼时终于亮起一星半点微弱的灯火。
但周遭总归是微微暗着的; 也许整艘船的主人并不大喜好亮光的缘故; 连接船舱到甲板围栏的唯一一条狭窄走廊,沿途直至最末一端; 方才能勉勉强强寻得一盏昏黄的烛灯。
而印斟如今就被困在其中低矮封闭的暗间之内; 望不见半分光亮,甚至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唯独身下木制的地板在摇摇晃晃,是船只在一望无际的海面四下沉浮。
直到走廊外间响起一阵熟悉的脚步声。
……是谢恒颜。
他的嗓音; 总是很轻很缓:“他吃过东西没有?”
门外看守的傀儡回道:“主子吩咐过了,不准给他饭食。”
“知道了,把门打开。”谢恒颜道; “我要见他。”
“这……”
“打开。”
紧接着又是一阵钥匙开锁的声音。印斟侧耳听过一阵; 赶在谢恒颜推门进来之前,躺回一旁铺好的薄被之间; 闭上眼睛; 佯作已经熟睡的模样。
果然谢恒颜进门的脚步轻了些许。伴随身后铁门彻底闭合的沉闷声响,这间幽暗无光的小窄隔间内,很快便只剩得印斟与谢恒颜两人。
“你睡了么?”谢恒颜试探地问了一声。
印斟没有给出任何回答; 他躺在旁边纹丝不动,脑袋却已在这段时间里活动开了。
当下满心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逃。
他就算真的沦落到投海自尽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