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傀-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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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下满心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逃。
他就算真的沦落到投海自尽的地步; 也决计不能烂在谢淙手里。
但具体该怎么逃?没有随身携带的石剑作为助力; 他根本不是谢淙的对手。加之如今又身在船上; 就算真有那么点本事,逃出去面对一片茫茫大海,到最后生还的几率恐怕还过不了一成。
那他此时唯一能够做的,也就只有借着谢恒颜这一层特殊身份,去要挟谢淙松手给他一条活路。
他父子二人的相处模式虽说怪异,但彼此关系到底还是匪浅,倘若能够正确把握住度的话,谢淙多少会在人前露出一定的破绽……等到届时,直接将他人头拿下,操纵整艘货船,或许还能抓到回来枫镇的机会。
于是印斟此时平躺在黑暗当中,久久按捺不动。等谢恒颜走近前来,点燃一盏烛台,搁在二人手边,然后缓缓弯腰坐下,似又往薄被上放置了几样东西,听来瓶瓶罐罐一阵清脆声响。
……他想做什么?
印斟眉心微锁,有些不耐。同时感到谢恒颜冰凉的五指伸开,探向他的外衣下摆,窸窸窣窣摩挲片刻,后竟是放肆张扬地扯开了他的衣带!
印斟当时心间一股无名邪火,遂抢在这傀儡做出更多暧/昧举动之前,一把擒住他手腕反拧过来,随即听得天旋地转一阵剧烈响动——谢恒颜惊恐抬头,正待出手反抗之时,却被对方一个曲膝狠顶在小腹,紧接着闷哼一声,印斟翻身过来反客为主,以单手牵制谢恒颜的肩臂,膝盖抵在他腹部,另一手将他反向压进薄被之间,凌厉出声质问道:“……你干什么!”
谢恒颜登时错愕道:“你才是……想干什么啊?”
印斟脸色冷到可怕:“那姓谢的又叫你来做什么?”
“不是他……是我自己来的。”谢恒颜让他压在身下,根本动弹不能,“……你放手,别压着我,有点难受!”
“都到现在这般地步,你还有闲心撒谎!”
“我没有撒谎!”谢恒颜狠命挣扎两下,却是无济于事,“你起来啊,这样压着我有什么用?”
“骗人很有趣吗?”印斟凉声问道,“还是你们这些怪物,都很喜欢骗人?”
谢恒颜瞳孔一缩,赫然问道:“你说什么?”
印斟没有回答,而是转身将他翻了过来,后背朝上,谢恒颜先时不明所以,遂有些疑惑地回头看他:“你想干啥?”
“……印斟?”
“如果你很喜欢像这样,玩弄糟践别人的信任。”印斟面色沉冷,倏而伸手攥住他的衣领,“……那我让你玩到够。”
谢恒颜还未及反应过来发生什么,忽只感觉眼前一黑,印斟沉重的身躯覆了上来,强力按过谢恒颜瘦削的脊背,随后五指向下挪移,直至拽开他的腰间一排衣扣,倏而朝外猛地一番拉扯!
谢恒颜心下一跳,发觉情况有些不对,当即开始扭腿挣扎,但膝盖刚弯曲不久,偏又被对方一记蛮力狠狠顶了回去——谢恒颜原在体型上,根本不占任何优势。他所有拼尽全力的反抗与挣扎,印斟只单凭一手就能全部镇压回去,而剩下一手的力道,就全部用来箍在他的衣带上,几乎是发了狠地不断撕扯拆卸。
其实印斟也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一开始是蓄意报复,想让谢恒颜也知道,被人欺辱玩弄于鼓掌之中,究竟是怎样窝火难言的滋味——他骗了他,从最初相遇的那一刻起,印斟无心加害于谢恒颜的性命,而他谢恒颜却利用这样一份信任与同情,步步算计,引诱他堕入一座深不见底牢笼当中,再充当一个善意虚假的角色,企图夺走他最后一丝尊严和自由。
他感到了无法控制的愤怒。然而再到后来,这愤怒渐渐地变了味道,又转换成为一类说不出的凄凉。
印斟没有不把谢恒颜当朋友。
恰恰相反的是,他把谢恒颜看得很重要很重要。这只傀儡说什么他都信,说什么他也都听——只因他不失本心,素来坚信那份稚气未脱的单纯。
印斟喜爱这份单纯,甚至一度将它视作避风的港湾。
然而避风的港湾碎了,最后成为一柄无形的利刃,直到把心脏也一并扎穿。
谢恒颜骤然回神,挣扎的间隙感到印斟伏下身来,把侧脸埋进他的颈窝深处。这动作熟悉而温情,就像当初在来枫镇落雨的巷口,他抱着他的傀儡,也是头一次,将自身最是软弱无力的内心情绪,毫无保留地展现在旁人眼前……
是啊,毫无保留。
谢恒颜微微曲膝,继又小声央求道:“你先起来……我不太舒服。”
但印斟并没有听进去。他别过脸,尖利的牙齿扫过谢恒颜温软微凉的颈侧一带皮肤,随后略一施力,便干脆果决地咬了上去!
谢恒颜顿时“嘶”的一声,慌忙要将他推开:“好痛!”
——是真的在咬。
以至于齿尖划破了外皮,几近没入内里一层冰冷坚硬的木身。
大概所有傀儡都像这样,拥有一副纯真甜美的外表,却是一颗无情无爱的木心吧。
印斟觉得自己或许绝望到头,已经走投无路了。他找不到除去此法之外,再能如何宣泄这般情绪的其他方式。
但今日谢恒颜明显不比以往那样逆来顺受。纠缠期间断断续续发出难受的尾音,他一直试图把印斟往一边推,但很快又被印斟蛮不讲理地镇压回去。到后来谢恒颜干脆不再动了,他也不说话,就将整张脸朝下埋进乱七八糟的薄被里端,却在无法自控地颤栗发抖。
印斟咬他,那力道凶狠到一定程度,如同野兽在撕扯身下濒死的猎物——何况谢恒颜向来温驯,就算是一时情急,也不会做出任何伤人的举动。
因此印斟在赌。
他赌谢恒颜会不会还手,会不会暴/露傀儡的本性,跳起来咬住他的喉管,顺势将他撕成碎片。
可谢恒颜没有,他自始至终都很温顺,就像是一只安静乖巧的木人,纵容印斟对他做出任何一件事情,甚至连最基本的反抗意识都没有。
印斟直起腰身,从谢恒颜冰凉的颈侧撤离些许,直到这时他才隐约发觉有些不对。
——这傀儡哪里是安静乖巧,他是根本一点声音也没有!
“……你怎么了?”
手边所有的动作戛然而止。
印斟终于抬头,有些无措,然彼时谢恒颜就趴在他身下,如果有心注意的话,其实很容易察觉,他一直都在细细地痉挛。
印斟突然像被扎了一下,扳过谢恒颜的肩,又一次问道:“怎么了?”
印象里谢恒颜一直在说他“难受”“不舒服”等一类话语,但印斟没有注意,而这时他伏下身去,才发现谢恒颜痛得全身抽搐,十指关节尽数扭曲,已成一种近乎折断的姿势,甚至不断发出咯咯数声锐响。
“你先……”谢恒颜咬紧牙关,喉咙里终于挤出破碎的音节,“先从我身上……下来。”
印斟委实有些被骇到。他下意识松开谢恒颜的手腕,随后收回膝盖,感觉他的身体一点点地舒展开来,试图摆脱桎梏,但伴随这样微有幅度的动作,适才被印斟拆开的衣带滑落大半,与此同时浅青色的内襟纷纷朝外散开,无意现出内里大片光洁柔软的肌肤。
印斟喉头一哽,原想出声说些什么,但在下一刻,他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只见傀儡肩臂至锁骨以下,借由单薄一层外袍遮挡的隐蔽位置,竟似隐约有几处异常诡异的淤痕。
※※※※※※※※※※※※※※※※※※※※
……我真的是亲妈。
之前在作话也有说过,谢淙所做的一切,都是有理由的。
印斟难得开一次车,这次估计要被吓萎了……来吧,追妻火葬场。
后面他就乖了,真的!
——
今日谢恒颜翻箱倒柜,从老攻的书柜里……找出了以下几本不健康读物:
《渣攻修炼守则》
《霸总文里的男人是怎样练成的》
《霸王硬上弓的100种姿势》
谢恒颜(抖手叉腰):说吧,跪玻璃渣还是跪榴莲?
印斟:……还是跪你吧。
第87章 对不起
“……这是什么?”
印斟探出一手,试图揭开谢恒颜的衣袍; 便于往下看得更清楚一些。然室内光线过于昏暗; 加之谢恒颜抖得厉害,期间一直蜷着身体试图往墙角里缩; 印斟实在没办法; 便只好箍着他的两腿,牢牢实实将人从角落里挖出来; 强行拖往薄被上摊平放稳。
但也是因着这样一拖,剩下的衣摆尽数散落松开; 随后再度展现于印斟眼前的,却并不再是初时雪白细腻的一层皮肤,而是背部区域大片斑驳青紫的痕迹; 及坑坑洼洼无数道刺目狼狈的疤。
——如今这只傀儡; 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完好无损的地方。
许是因着本身无血无肉的缘故; 大部分创口压根看不清楚深浅; 唯独往里一处青褐色的木身,正于皮下一层若隐若现,有些地方甚至已完全绷开; 似带有几分即将彻底破裂的趋势。
印斟只低头看过一眼,便撤开双手没敢再碰了。
他不明白为什么会是这样。因为谢恒颜总会把自己伪装得很好,就好像什么都无所谓; 不在乎的样子; 所以根本没人看清他是否在疼或是难受; 也更不会知道他是何时弄得遍体鳞伤。
“这谁弄的?”印斟忍不住问,“……怎么弄的?”
谢恒颜没有答话,他的样子看起来非常不妙,以至于整具身体都在不断地蜷缩并抽搐着,但单从外表来看,印斟又瞧不出他是难受在什么地方,到最后无可奈何,印斟伸出了手,小心地抓过谢恒颜的臂膀,说:“转过来,我看看。”
霎时间谢恒颜杏眼圆睁,突然又开始往薄被上乱踢乱蹬,印斟自然不会让他得逞,因只单用出一手,便把这只张牙舞爪的傀儡给托了起来,抱坐回腿上,继而强硬扣住他的两手,迫使他活动十指,将那最内一层洁白的里衣彻底拆散拨开——
谢恒颜呼吸一滞,近乎是呜咽着出声阻止:“别看!”
但印斟还是一眼就注意到了。
——除去一身狰狞可怖的伤疤之外,于傀儡左心口处,偏近内侧的一块地方,被人扎进了数根三寸余长、类似于粗制骨针的某一类锐物。
而今针尾已尽数没入前胸,牵一发而动全身,只需稍有大幅度的动作,便能将他整具身体一并刺穿。
印斟突然像是哑火一样,木然望着谢恒颜的眼睛,完全不知再该说些什么。但谢恒颜却把目光别向一边,声线沙哑,倏而开口说道:“你放我下来。”
印斟微微一顿,迟疑着松开了钳制他的双手。
谢恒颜终于得以解脱,长吁出一口气,随即浑身脱力倒回墙角里端,但这一次,他连将身体蜷缩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彼此又是一阵难以言描的沉默。
直到这时,借由室内一星半点烛火的照耀,印斟才看清角落里搁置的那些大小瓶罐,如今已七零八落地撞翻一地,幽幽散发着一股苦涩的草药味道。
而谢恒颜就这么衣衫不整地横在地上,待得歇过一阵,感到大概能缓过那么一口劲来,方不徐不疾地伸出两手,有些费力地给自己系起了外袍。
忽然胸口处传来微许熟悉的暖意。
印斟低头靠近,替谢恒颜将敞开的襟口拉上,随后小心翼翼地探来另一只手,又琢磨着帮他把里衣穿好系好。
但印斟的手真的很笨,也是因着打小不会照顾人的缘故,他有尝试过温柔一些,可每次都会弄巧成拙。
最后谢恒颜忍耐不住,低声说:“……我自己来。”
于是印斟又把手缩了回去,怔然望着他伤痕累累的背影,本想解释些什么,话到嘴边,又变成一句无措的,无辜的,无心的……
他刻意别开脸,似有些懊恼:“我……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
他什么都不知道,从一开始就是。
忘了就是忘了。人类的情感单薄而脆弱,久远的记忆轻易就能破碎至模糊,因此方能对今日所做的一切……感到无谓,侥幸,或是干脆一无所知。
“我只是来给你换药。”
谢恒颜沉默一阵,忽然平静地说:“谢淙之前打伤你,不及时止血上药的话,你撑不到下船就会死。”
印斟:“……”
谢恒颜深吸一口气,因着身体过度的疼痛,嗓音略微有些不稳:“我提醒过你,很多次……如果一开始你听进我的话,老老实实下山,那你现在会安生地躺在璧御府里,而不是在这艘船上。”
“我拿什么信你?”印斟远望着面前幽幽一团烛火,淡漠出声说道,“你谎话实在太多……我不知道该怎么信。”
谢恒颜问:“我几时骗过你?”
“你一早就知道,黎家那群傀儡与你爹有关。”印斟斩钉截铁地道,“但我后来问你,你反对着我装疯卖傻。”
谢恒颜不发一言,算是默认他的猜测。
印斟说:“……你太会装傻。”
谢恒颜闭上眼睛,竭力把脸埋进角落最深处。
“我本不应该心软。”印斟木然说道,“那天晚上,你掉进河里……我更不该下去救你。”
“你认为那时候不救我,我爹就不会出现了吗?”谢恒颜反问。
印斟侧过目光,并未回眼看他。
“……我也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养那些傀儡,包括现在手边正在做的,我真的……不明白,也说不清楚。”谢恒颜抬起手,放在心口,在那处刺进无数根骨针的位置,是细细密密一股尖锐的痛楚,正朝四肢百骸不断地漫开,“我一直以为,他是个普通木匠。我们一起相处快二十年,至少,他以往在我面前,从来都很……温柔。”
“温柔。”印斟冷冷笑道,“是真的很温柔。”
谢恒颜眼神愈渐有些黯淡:“是我不够了解他吧……这些年,或许他也过得很苦。”
印斟道:“可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谢恒颜不吭声了,单从表情上看,他似乎并不那么好受。印斟才想起刚刚那茬儿,便敛了话头,淡声询问:“……你还好吗?”
谢恒颜没说话,袖下一双拳头却攥得死紧,连带指节都将掌心一带皮肤扎穿。
“为什么?”印斟忽然问。
“什么?”
“我说你爹。”
印斟其实已经猜出来了。那样夸张狰狞的伤痕,除了谢淙,恐怕难有第二个人能做到。
“哦……”谢恒颜自嘲地笑了,“是我向他保证,不背叛他的。”
印斟:“?”
“他问我,是不是不论他做什么,我都会绝对不会背叛远离。”
印斟无声凝视他衣下青紫一片的后背:“……然后?”
谢恒颜只低叹了一声,翻身卷起手边的薄被,将自己慢慢裹成一团。
“药有用吗?”印斟没再多问,转将目光移向角落里的几只瓷瓶。
“没用。”谢恒颜说,“只要不伤及业生印,我死不了的……睡一觉,等伤口愈合,就没事了。”
印斟又问:“那些骨针怎么办?”
“你刚刚……”谢恒颜艰难地道,“力气太大,都按进去了。”
印斟似乎哽了一下,及至半晌过去,却仍是方才那一句话:“我……真的不知道。”
谢恒颜也没力气与他争辩什么,只微微眯起两眼,无所谓地道:“那些药,你自己换吧,一会收起来,别让我爹看见。”
印斟沉默了,也不知再该如何回话。
两人无言许久,久到印斟以为谢恒颜要睡着了,他转过身,想顺势将室内亮起的烛灯吹熄,偏在此时,空气中一片死水般的寂静,谢恒颜背对着他,声线压得很低很低,但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