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傀-第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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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张墨笔绘的图纸——彼此难舍难分混合在一团,一眼瞧来甚是凌乱。
且书页间的字迹异常潦草,绘图又多绘的是些花鸟鱼虫类的细物,很难想象此人在落笔之时; 究竟是怎样一番扭曲心境。
乌骞正伏在谢恒颜肩头; 见他迟迟没有出声,终忍不住道:“还念不念了; 你是不是不识字啊?”
谢恒颜立马道:“谁说我不识字了?换一本换一本; 这本上面乱七八糟的; 怎么念嘛!”
“哎哎哎,还换什么!拿来给我看看。”乌骞直皱了眉道; “照你这么个念法; 一箱子书都不够换的!”
谢恒颜顺手把画册递了过去; 没想这小孩还挺大本事; 装模做样地翻过几页之后; 果然不再哭了,继又转了面色,一本正经与谢恒颜道:“认真点啊,不准打岔!我来念给你听。”
谢恒颜只好也跟着点头,心说念就念罢,反正只要他不哭不闹了,自己也算是功德圆满。
“这应该是本简单的栽种手记。”乌骞指向第一页所绘有的几只土花盆,道,“人家这都写清清楚楚的,怎么种花,怎么摆放,怎么修剪。”
谢恒颜:“不是说故事书吗?看这玩意儿干嘛,我又不爱种花。”
乌骞:“喂,到底是我念还是你念?”
谢恒颜慌忙妥协,连连摆手道:“你念你念,继续继续。”
乌骞便又低头朝后翻了几页,顺势搂过谢恒颜的肩膀,还特别自豪地道:“颜颜你看,这几张图上绘的,都是白栀子花……这花栽种起来特别容易,而且本身生得好看,又是可入药的。这人应该很偏爱栀子,好几页都在说的这个。”
“栀子?”
谢恒颜偏头朝那画册上瞥过两眼,果见泛黄的纸页上一笔一划精心绘制的,皆是成片成群小栀子花儿,许是亲手往自家栽种来的,看着数量当真不小。
以往谢淙也喜欢在铜京岛上捣鼓一些花花草草的,但他种的东西多被当作宝贝护着,一般不会准许谢恒颜毛手毛脚过去碰到。所以但凡与这类有关的一些讯息,谢恒颜多半都会自觉地避开,遂也因此甚少有过这方面的了解。
“是啊,种栀子花。”乌骞照着图册继续说道,“这些画的大意,应该是在说,他是一个很喜欢种花的人。但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他种了满院子的花,最后只剩下一根独苗。”
谢恒颜忍不住问:“为什么只剩独苗了?”
“都说了不知道为什么,你是不是傻!”乌骞撇嘴道,“……人家就是这样画的啊,不信你自己看!”
谢恒颜把画册抓过来再次摊开,果见方才绘那整张纸的茂密花草,在隔页过后,便只剩单独稀少的一叶幼苗,孤零零的一笔点过,怎么看都是怎么别扭。
“……这人是不是有病,哪有这么奇怪的栽种手记,越种越少来的?”
谢恒颜一边这么说着,一边继续把画册往后面翻。
却见在那方才形单影只的幼苗旁边,又额外添过一对已然开/苞的细致成花——其中一枝插在左面,一枝插在右面,以一种非常熟悉亲昵的摆放方式,将幼苗实实环绕在正中央处。
而左面花枝的下方,以相对清晰可辨的落笔痕迹,一笔一划勾勒着一个“父”字,右面相对应的,则是一个同样清晰的“母”字。
“我知道了,他是害怕这朵小花太孤单,所以动手给它添了一对漂亮的爹娘。”乌骞在谢恒颜耳边道,“这个人好贴心啊!”
谢恒颜无奈地瞪他:“你又什么都知道了。”
两人彼此相视一笑,后又各自低头下去,把那画册继续往后翻过一页——但是这一回,幼苗旁边栽种的“父”花与“母”花,却再一次神秘地消失了。整张空荡荡的纸面之上,又只剩得那寂寥冷清的一笔,以及最下方的角落处,几行非常模糊乏力的狂草。
“‘它们’……残忍地带走了‘父’与‘母’,并将‘父’与‘母’的存在彻底销毁……后来我曾尝试多种方法,试图将‘父母’复原,最终都并未成功。”乌骞眯着两眼,一知半解地道,“这都说的是什么啊?他的意思是,有人抢走了他花,最后还把花都毁了?”
谢恒颜也是皱眉道:“谁闲着无聊,干这种缺德事啊?”
“谁说没这种人了?”那头忙碌的容十涟刚好听到这里,便淡淡对他二人道,“我原来在京城住的时候,很多朝廷官员就是这样……包括我爹,我大哥他们,不是没欺压过平民老百姓。只是许多事情明面上不提,暗地里使得痛快罢了——像你们说这些抢东西的,根本不在少数。反正只要得不到,就把它们全部毁掉。”
乌骞闻言,不由得瞠目结舌:“当真这么厉害?”
容十涟道:“是啊,听完这些,你还想出海吗?”
乌骞却不再理她了,拿头去蹭谢恒颜的胳膊:“颜颜我们继续,不和这个坏女人说话。”
容十涟:“……”
谢恒颜挠了挠头,顿时露出有些抱歉的笑容,似想示意她不要太过在意。自然容十涟也不会跟个毛孩子过多置气,乌骞不理她,她便埋头忙自己的事情,不再执着与他多言。
“所谓‘掠夺者’,即是一群不分是非黑白,同时不择手段,也定要达成某种目的的凶蛮野兽。”谢恒颜拧着眉头,近乎困难地按照那些笔迹,磕磕巴巴地道,“它们不配称之为人……自然也当收到上天的惩处,从此堕落为多灾短命的兽类。唯有感同身受,方知世间多数的痛楚,都与临近死别带来的黑暗……难以割舍。”
“这什么意思?”直至此处,乌骞终于流露出了全然迷茫的神情,“种花有这样多的学问吗?怎么还和野兽扯上关系了?”
谢恒颜却是垂下眼睫,静静凝视着画册上的文字,愈渐陷入一阵无言的沉默。
他隐约觉得,这玩意儿并不是一本栽种手记那么简单。留下这批文字与图画的人,大概是想通过他本身的栽种过程,去表达一些截然不同的东西——否则那些别有意味的“劫夺者”,与所谓的“凶蛮野兽”,就会变得毫无指向意义。
偏在这时,乌骞按捺不住了。他缓缓自袖中伸出一只小手,将那整本画册直接翻到最后一页。
而在那里什么也没多画,仅只勾勒寥寥数笔或浅或深的墨痕,像是手抖无意间洒上去的,导致整张纸面都沾得支离破碎。
“新生是劫,也是命定。”
剩下最后一行小字,模糊到很难分清其中顺序。但乌骞好奇心重,还是没忍住,一个字一个字抠着读了出来:“……宿命定因果,栀子无轮回。”
“你别看了。”
谢恒颜突然把画册合上:“这不是小孩子能看的东西……反正你也看不大懂。”
“什么啊,都没看完!”乌骞登时不乐意了,“说我看不懂,你自己还不是一知半解的!”
谢恒颜却不搭理他了,径自揣着书本向容十涟道:“糖水姐姐,这画册是谁的东西?”
容十涟抬高脖子,朝谢恒颜手里略扫一眼,随即摊手道:“不知道……反正不是纳哥的东西。多半是之前别家村民落下来的,现下过这么多年,人都不在了,自然也没机会回来取。”
谢恒颜又道:“可以借我回去看几天么?”
“不行!我不准你借!”乌骞不由分说扑了上来,活像小狗一样,又疯又急撕扯谢恒颜的袖子,“颜颜说好了给我念书听的,你就想一人回去偷偷地看,不给我念是不是?颜颜是坏蛋!颜颜是坏蛋!颜颜是坏蛋,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谢恒颜也要抓狂了,两手抱着画册直塞进怀里,使劲朝着容十涟身后躲,“你放过我吧,这本真不能给你看!下回找本故事书念给你听,行不行嘛?”
乌骞大声道:“我不!我要你现在给我念,就念这本!”
谢恒颜一听到这里,登时急得四下乱窜,乌骞自然也不肯饶他,两人就像耗子跟猫儿似的,团团围着容十涟绕了好几大圈。
乌骞道:“你给我站住,不准你跑!”
谢恒颜边做鬼脸边道:“就跑就跑,你追不上追不上!”
容十涟夹在中间,无奈又好笑道:“你俩别转了行不行啊,当心摔着!”
话音方落,帐篷的布帘蓦地朝上一掀,乌纳浑厚熟悉的声音准时自外响起:“涟妹,我回来了!”
容十涟先时一愣,紧接着唇角一弯,一下子就笑开了眉眼,复又急急忙忙赶上去迎:“纳哥,辛苦你了……今天外边挺冷的吧!”
“不冷不冷,早习惯了,年年不都这样!”
乌纳大步进了帐篷,半晌又似响起什么似的,回头朝外一个劲地招呼:“哎印兄弟,别和咱们客气,瞧这雨天把你冻得……进来喝碗姜汤再回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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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巨大的伏笔,具体是啥我不剧透,你们就当是栽种手记看吧哈哈哈哈哈哈哈……
今天卡文了,所以更新比较晚,我jio得你们应该能懂我为啥卡文,因为这章弯绕太多,很怕写不清楚!
晚点还有一更,你们可以猜一下印斟进帐篷又是啥修罗场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118章 饭桌修罗场
印斟当时在门外站着,余光就正好瞥见这么一幅“欢声笑语”的温馨场面。
谢恒颜和乌骞两人你追我赶; 绕着中间一个容十涟笑笑闹闹; 满屋子乱跑乱跳,脸上皆是洋溢着鲜少有过的灿烂笑容。
这一点; 当真不是印斟有意要往歪处想——他们就像最寻常不过的一家三口一样; 乌骞是那不懂事的小毛孩子,容十涟刚好是一副慈母长相; 温柔贤惠又体贴……然后谢恒颜呢?那就更不用说了,他跟谁都能合得来; 走到哪都是一朵朝外开的小雏菊。
他还叫什么谢恒颜啊?干脆就叫谢雏菊得了!
印斟心里一口气堵着,愣是憋得慌,这会儿什么也不说,扭头拒绝乌纳道:“不用; 我回……”
“我先回去了。”
谢恒颜显是也注意到了印斟; 当下直把布帘一掀,揣着画册便朝帐篷外头走。
印斟抿了薄唇; 刚想说点什么; 只觉身子猛地一歪; 乌纳大手罩在他肩头,同时又把那头正准备跑路的谢恒颜给拽了回来; 旋即笑着说道:“这是怎么回事……兄弟俩又吵架了?”
印谢二人异口同声道:“谁跟他是兄弟?”
乌纳:“……”
“这人简直病的不轻。”谢恒颜直翻白眼; “我已经不想跟他说话了!”
印斟也冷声道:“也没人和你说话。”
谢恒颜愤然道:“那你是猪!”
印斟道:“谁吃得多谁是猪。”
“我……我……我……”谢恒颜气得跳脚; 倏而冲上去张牙舞爪道:“——我和你拼了!”
然而话没说完; 直接被乌纳单手给拦了下来。这位大哥毕竟还是大哥; 这会子一边罩着印斟,另边又拎着一个疯狂跳脚的谢恒颜,二话不说,便强行按着他两人靠在了一起——头挨着头,肩并着肩,愣像是连体人儿似的,中间不隔一丝多余的空隙。
乌纳道:“前些天不还和你们说了,朋友之间要互相包容!互相包容懂吗?为这么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就吵成这样,值得吗?”
谢恒颜立马反驳:“是他先和我吵的!”
印斟:“……”
“管你们是谁先吵的,现在都不许吵了!”乌纳拍拍谢恒颜的后背,又揽揽印斟的肩膀,面上笑容不改,“今儿天冷,都来咱家里吃火锅吧……有什么不痛快的,等到填饱肚子,之后也该一笔勾销了!”
说罢一手拖着一个,三人并排一起挤进了帐篷。容十涟早已在桌前摆满了新鲜食材,外带一口不大不小的热锅,里头正咕咚咕咚冒着白气,漾得室内一股子浓郁飘香。
谢恒颜和印斟本来还很不情愿,但近日正赶上气温骤降,谁也没法抵御热食带来的巨大诱惑,遂刚进帐篷没过多久,他俩就让乌纳强摁着坐到了一块,容十涟给一人分过一只小碗,随即笑着说道:“都别吵架了啊,好好吃饭。”
乌骞也拉着谢恒颜的袖子,小声劝慰道:“颜颜不要和臭大人生气!以后让我陪你玩!”
谢恒颜握起筷子夹菜吃:“我才不跟他生气。”
印斟:“……”
“今天是真的很冷啊,撑船那会儿可没把我冻死。”乌纳适时出来转移话题,“好在近来村里太平,没人出事,不然这一个个病倒下来,往后这几天,还不晓得怎么去过。”
容十涟只道:“你别说这话,小心乌鸦嘴啊!”
乌纳叹道:“这也不是我能说了算的,真要轮到病发,也就一眨眼的事情,谁又知道下一个会是谁呢?”
空气中一时有些静默,乌纳这话题挑得不好,委实太过沉重,屋里五个人都硬憋着没有吭声。半晌过后,倒是谢恒颜捧着小碗捂手,顺口地问出一句:“乌大哥,今天海上风挺大的吧?”
乌纳道:“是挺大的,鼻子都给冻得通红。我没想会这样冷的,早知道出门多带两件衣裳。”
“噢,那乌大哥辛苦了,吃块鱼吧,也好多暖暖身子。”
谢恒颜突然站起身来,特别殷勤给乌纳夹了一块白花花的鱼肉。
乌纳大概觉得莫名其妙,但出于礼貌,还是伸碗过去接了:“……多谢。”
谢恒颜又道:“糖水姐姐,你做饭辛苦了。”
容十涟先时一愣,随即笑了道:“不辛苦,不辛苦。”
谢恒颜起身给容十涟夹了根鸡腿:“姐姐吃鸡腿吧,这儿不肥,还对身体好。”
容十涟虽有些不好意思,却到底没去推辞,也跟着上前去接了。
而对面的乌骞看到这里,眼珠一瞪,扯开了嗓子,猴儿似的吵闹着道:“颜颜,我也要!”
于是谢恒颜笑眯眯的,又给乌骞夹了一根儿肉骨头:“阿骞吃排骨,以后长高高噢!”
乌骞开心死了,端着小碗又蹦又跳:“谢谢颜颜!颜颜最好了!”
最后这一整趟下来,谢恒颜给饭桌上每一个人,都一一夹过了菜——当然,除了印斟。
……其中针对意味非常明显。
虽说如此,印斟也没什么过大的反应。到底是性子淡薄的一个人,他埋头默默吃着碗里的青菜,反正不管傀儡在旁边怎么作妖,他都能稳如泰山一般,永远屹立不倒。
——直到谢恒颜往他碗里扔了一颗鸡蛋……那么大的红枣。
那一瞬间,印斟一下子就炸了。与其说是炸了,不如说是心态崩了。
他抬起头来,冷冷斜视着谢恒颜。刚巧谢恒颜也还没坐下,正把筷子往锅里涮着,顺带居高临下地睨视着他。
“至于你嘛……”谢恒颜一边说着,一边往印斟碗里又投出一颗,就像是打发路边的叫花子一样,恰是磕得碗壁“叮”的一声脆响。
而这颗枣子,看上去明显比上一颗……还要大得许多。
——又大又圆,简直红得发亮,肥得流油。
紧接着,他以一种堪称轻蔑地语气道:“你就什么都别吃了,干吃枣子吧。”
“你什么意思?”印斟反手把碗筷一搁,声线简直冷得可怕。
谢恒颜傲慢地眯眼:“我叫你吃枣。”
印斟一字一顿,极尽清晰地道“我说过,我不吃甜的。”
谢恒颜凉声道:“锅底是咸的!”
印斟把碗朝他手边一推:“不吃。要吃你自己吃。”
谢恒颜:“……你吃不吃?”
印斟犹是冷眼:“不吃。”
谢恒颜更是态度强硬:“我再问一遍,你吃不吃?”
“哎哎哎,怎么回事儿啊你俩?”乌纳在一边看得都傻眼了,“不是说好饭桌上不吵吗?”
印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