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季-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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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君熹失笑,眨了个眼:“总不能喊哥哥吧?那样太占您便宜了。”
应晨书倒是无所谓这个:“喊叔叔,那咱俩也差辈了。”
“那我也要喊哥哥,以后让练练喊姑姑。”
“……”
应晨书看她一副很认真,真的接受这个关系的调皮脸色,敛去眼底的无奈和难受,浅浅一笑后吃饭。
君熹去看妹妹:“你刚刚问什么来着?”
“你不回来了吗?不回,高雨吗?”
君熹道:“我不回吧,回来干嘛,也就外面没来过的人新鲜,我早看腻了高雨一成不变的风景。”
应晨书:“意有所指呢。”
君熹嬉笑,“本来就是。”
君筱其实看不得姐姐强颜欢笑,抬头就问:“那北市有什么吸引人的吗?北市好玩吗?风景好吗?”
君熹点头,如数家珍:“当然啦,那是赫赫有名的北城啊,首先,它冬天会下雪,在瑚洲十年都未必能下一次雪,风景名胜自然也数不胜数,四年大学你有得玩。北市的红墙灰瓦,琼楼玉宇;高楼大厦不眠不休的灯……北市是个姹紫嫣红的不夜城,和高雨的日落而息完全不一样,所以它也有绵绵不绝的工作机会,留在那儿饿不死,留在那儿总有一线机会,会给人动力。这些,瑚洲都缺乏,高雨都没有。”
君筱点点头:“知道了,所以所有人都向往那里。”
君熹低头吃起应晨书给她夹的海鲜,呢喃:“也不是人人都向往,只是,你还小,你不懂,人总要生活嘛,普通人生来不是为了找个好山好水的地方休息,是为了活着。”
“那你是不是可以积攒一定的工作经验后,就回南方来?到览市来?览市也不比北市差吧。”
君熹抿抿唇,偷瞄了眼应晨书,又瞄了眼妹妹,在她期待的目光下,忽而明白了她问这些话的意思……
君熹点点头:“可能,也许吧……人总不会一辈子在外漂泊,我说的都是暂时的。”
应晨书夹菜的动作微微顿了下,随即又不动声色地将菜放到她的碗中。
再次放入小君筱碗里的时候,她开口有些迟疑:“谢谢应……谢谢,哥哥……”
应晨书颔首:“果然还是哥哥好听。”
滂沱大雨在饭后还持续了一个小时。
小君筱到楼上写周末试卷去了,君熹在客厅中给应晨书展示她的南方茶艺~
应晨书什么都给她给予了很高的评价,张口闭口都说他们熹熹很棒。
君熹听到最后,说:“跟在您身边,这辈子就算什么都没努力,也会过得非常好,心灵上的那种满足。反正人这一辈子,很多时候就是在追求别人的认同。”
“我也不是盲目夸的,你确实才华横溢,样样精通,尤其……”
“尤其什么?”
君熹给他端了最后一杯茶,外面雨已经停了,她心痒痒地要出去玩了。
应晨书端起晶莹剔透的茶杯,闻着上面缭绕不绝的高雨茶香,“尤其,心境比大部分人通透……”他迎上小姑娘递来的眼神,“熹熹,人这一辈子,尽管很多时候是在追求别人的认同,但是你要学会不一样,要让自己认同自己。”
君熹微愣。
应晨书也没和她继续探讨她需要认同自己什么,他喝下那杯高雨出产浓茶,放下杯子,说了句这是他喝过的,最有味道的一种茶。
君熹也不懂他的意思,起身说没雨了要去玩。
手撑在桌上站起时,推倒了装着滚烫热水的茶盅,陶器哗啦作响的同时君熹也尖叫了一声。
水从桌上流到她身上,她手忙脚乱地后退。
应晨书迅速起身一把揽住她,伸手扫了扫她身上的裙子,再拿起她被开水淋到的手放到茶盘上,拿起一壶冷水就往她手掌上淋。
这天气,冷水足够冰,一下子冲散了不少皮肤上炙疼的灼热感。
君熹紊乱的呼吸渐渐平息一些。
应晨书把整壶水都倒完了,才拿起她的手看。
君熹懵懵地没反应过来。
眼看那一节细若无骨的白皙手背上连着中指下去的三根手指都被烫得通红,应晨书蹙眉问道:“家里有烫伤药么?”
“唔。”
应晨书望进她湿漉漉的眼睛,心疼地又问了句:“家里有药吗?”
“好…像……没。”
“……”
应晨书让她喊妹妹去买。
君熹就把妹妹喊下来了,“你,你去附近药店买点药。”
“买什么药?”
君熹问应晨书:“买什么?”
“烫伤的。”应晨书去看小君筱。
君筱皱眉,不知道谁烫到了,但还是转头就跑出去了。
君熹觉得手又疼了,那阵冷水的温度过去后,炙热感又烧了起来。
她浅浅地把手缩到身后去。
应晨书问:“怎么了?”
“有点……疼。”
“藏在身后可以不疼吗?”
她低下头,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藏在身后,好像不想让他知道她很疼。
应晨书把她的手拿出来,看着上面泛红的一大片,眉心深深拧起,把她带到厨房去,泡入水池中。
君熹觉得很冷,刚下过一阵大雨的山里小镇气温不高,整个小手臂泡入水池中,她不知不觉轻轻颤抖了下。
应晨书发现眼前的小肩头似乎在微微晃动时,低头就见她咬着唇,柔软的唇瓣不知什么时候咬出了一圈月白色的印记。
“冷么?熹熹。”
“唔。”她抬起头,“您抱一抱我好不好?”
应晨书愣了愣,回过神,他低声说:“我给你拿件衣服?”
“我没带厚衣服。一直在外面住,家里也没有。”
应晨书的外套也留在车里了,司机送去酒店了。
君熹见他伸手,但是到半空又缩回去,从她眼前走开,到厨房门口阖上推拉门,且手动落了锁。
“干什么?应先生。”
应晨书走回去,伸手把她一揽,将她抱到怀里。
君熹怔怔地看着厨房门上的锁,下巴搁在他肩头,一眼不眨。
“应先生……”
应晨书收紧手臂,把她深深圈在怀抱中,在他宽大胸膛索取温度。
君熹觉得确实没那么冷了,但是脸颊也不免飘起了嫣红,她仰头看他:“我占便宜了,有点不好意思了。”
“安静,这点便宜还不够我心疼的。”
她粲然一笑:“锁门做什么?一会儿小朋友回来进不来呢。”
“你不知道我为什么?”
君熹歪了歪头,含着笑看他精致的五官,“怕小朋友又误会呢?没事,我跟她解释过了。”
“解释过也遭不住一次又一次误会。”
“无所谓了,反正您也单身,我也单身,不影响。”
应晨书低下头,她心情似乎很好,手又疼又冰,但是被他一抱就脸上如沐春风。
心中的疼似乎又加剧了些。
“熹熹。”
她抬起脑袋,蓦然间,薄唇碰到了他的侧脸下颌线。
君熹忘了眨眼,而眼前被放大的一张俊逸脸孔亦一动不动,似乎身子紧紧绷住。
第30章 意外收获。
取次花丛懒回顾。
“又, 占便宜了。”
小姑娘眼睛含着笑,有些不自在,有些脸红, 有些底气不足地呢喃。
应晨书这一刻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在她的问题上,他每次都有诸多的无奈和控制不住的惆怅,如果她是个普通的女孩子, 拿着引人的相貌和娇俏的性情在他身边作威作福, 要这要那儿,他可能会简单点应对,要钱便给钱, 要人,有空就陪她, 女孩子而已……喜欢就宠着点。
但是这小姑娘从始至终连喜欢二字都坚决不当他面说,关系一直划分得清清楚楚, 他从前都什么也没能送出去, 以后要拿补偿的名义给她, 她肯定也看都不看一眼。
某一瞬间应晨书蓦然觉得, 落魄也不错,如果这一局败了, 她就能理所当然地把喜欢的话说出口了。
君熹见他一直没说话,神色晦暗不明,心里不免有些惴惴不安, 怀疑自己有点越矩了。也不是有点, 其实就是狠狠地越矩了, 都亲到他了。
完了。
君熹浅浅后退一步, 想从他怀里走开。
身子刚完整地动了一步, 蓦然一股力量将她猛地带回了他宽大且暖热的胸膛, 君熹撞到了他肩头,整个人在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一双满含力量的手臂紧紧箍住,动也动弹不得,别说走了。
君熹摸不着头脑,都懵了,“应先生……干嘛?对不起,但也不用这么,报复我吧。”
“……”
男人声音有些沙哑,“撞疼了?”
“有点。”
应晨书把手放到她脑袋上揉了揉,低头,温热气息撒到她耳朵中:“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君熹身子轻轻颤抖,他过分靠近的言语好像耳鬓厮磨般的亲昵,她觉得太过亲近了……
而且他的话,让她蓦地眼眶泛起湿热,在理解到他不是因为生气或者想和她拉开距离而沉默时,就觉得有些难受,她都亲到了,他还不介意……
有时候都怀疑,她的应先生也有点喜欢她。
但是又不可能,她这种人,可能以前没有相同的人出现,这么普通的人接触不到他这样的人,但是他接触到的,哪个会不比她这样的普通女孩子强,美貌,学识,才情,家世,手腕,都不是她廉价的价值可以比拟的。
“不用抱了。”君熹说。
应晨书:“挺冷的。”
所以他抱着吧。
这句留白让君熹心中波澜四起,涟漪不断。
直到厨房门上传来敲门声,小女孩试探性的声音在外响起:“姐?你在里面吗?”
应晨书终于松开了君熹,拿起她泡在水池中的手,再去开门接过小姑娘买来的药。
君筱本想进去,却又觉得他们之间她过去有些尴尬不自在,遂站在门口没有动。
应晨书抽了张纸将君熹的手擦干净,再拿药给她涂上。
冰冰凉凉的药涂满半个手掌,代替了冰水给手指炙热的皮肤延续降温,不一会儿君熹就觉得舒服了些。
仔细上好药,应晨书将她带出去,“不要碰水了,一会儿就不疼了。”
“那我们出去玩。”
“……”
应晨书困惑地看她,“你还能出去?”
“能,只是烫到手了。”
她言下之意,不是脚。
说到这,应晨书才想起来她的裙子被开水淋到,他马上便将目光向下移动,“腿有没有烫到?”
“没……隔着衣服,已经没感觉了。”
应晨书松了口气。
“走吧~”她弯起了眼睛。
小姑娘似乎玩心很大,一个心思就是往外跑,应晨书也舍不得拒绝,便点点头。
君熹去门后拿了把黑伞,换了鞋吭哧吭哧地就出了门。
应晨书问她不带妹妹吗。
小君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估计回了楼上。
君熹:“干嘛带碍事的,咱去怀旧,她也不懂我们的情怀。”
应晨书:“……”
她往楼上喊:“筱儿,我没带钥匙哦,你要看家。”
君筱:“我不看,我又不属狗。”
君熹:“……”
应晨书:“……”
他摇头失笑。
应晨书叫了司机,不过待人从酒店过来时,两人已经在路上走了一小段了。中途上了车去到曾经那所学校,天气看着已经不错,地上只留未干的水坑一个又一个。
君熹没带应晨书走学校正门,而是带他沿着一条小路散步去了后山崖边。
雨后的山间空气里夹着湿润的草木香气,让人格外舒服。
小道铺满了沙子,不至于走起来沾一脚的泥,是以每一步都还有当年的那种感觉,尤其是身边跟着和当年有关的一个人。
很快,前面的视野开阔起来。
背着学校,万丈高崖下传来阵阵风声。悬崖边的一片梅树繁茂地布满山坳,横七竖八交缠不清的枝条在风雨中闪动着雨珠,像高雨的星空提前几个小时落在这一片没有花的梅树上。
“呐,我那幅画就是画的这里,您的梅花也是从这里来的。”君熹伸手指着那片梅树。
应晨书浅浅颔首,脑海里飘浮着多年前和她见面的场景,“但是这么危险的地方,你那会儿怎么可以来?”
“对呀,初生牛犊不怕虎,所以后来学校怕学生出事,有钱修楼的时候就把这里的围墙一起垒高了,全封起来了,后面也就没再来过了,被发现了要通报的。”
应晨书阖下眸看身边的那张明媚脸孔:“所以,那枝梅花,是最后一支。”
“嗯呢。”她浅笑,仰头望他,“最后一支,过后没有了,这个季节也没开花,可能往后一辈子也不会从这里折一支了,想再送您也送不了。”
应晨书尚未开口,又听她说一句:“有些事和时运有关系,过了就没有了。”
说完她忽然冲他道:“不过我可以看您那支啊,哪天我也看看您收藏的呗。”
他温柔浅笑。
君熹忽然狐疑道:“不会骗我的吧?”
“嗯?”
“老跟我说那支梅花还在,但是我在北市没看到,览市也没看到……您不会,早丢了,骗我的吧?”
“……”应晨书困惑,“我骗你做什么?”
“骗我当牛作马,给您带孩子啊。”
“……”
应晨书伸手敲了敲她的额头,“我没骗过你,从前没有,往后也不会有。”
“哦~骗也无所谓。”她笑了笑,满不在乎,“本来就也不是什么值得收藏的东西,是您高看了它,赋予了它非同寻常的意义,搞得我也……忽然总是忘不掉。”
应晨书再次低下头看她。
君熹觉得好像说错话了,说太多了。
正要转身走了,天空忽然飘下一阵细雨。
她慌忙抬头。
应晨书打开手中的伞撑在她头顶。
君熹的视线被一片黑色挡住,遂徐徐垂下了脑袋……“应先生要再站会儿吗?虽然没什么特别的,但是您大费周章来这一趟,也别浪费了,这辈子都不会再来了。”
“你怎么知道,我就不会再来呢?”
君熹是真的不懂,困惑问道:“您还来干嘛?以前对这里的那点执念,这会儿也了了,从此以后,高雨也只是地图上不起眼的一座十八线小城而已,和您没什么关系了吧。”
“执念之所以是执念,就是一辈子也忘不了的事,熹熹。”
“……”
君熹疑惑地看向雨幕飘渺的山崖:“就这破……”
应晨书睨她。
君熹马上识相地闭嘴,接着怂怂地冲他笑:“随您。”
本想说,下次来她应该就不会陪他来,但是临了了,还是没讲。
因为她笃定他不会再来的。
应晨书哪有那个闲工夫,整天游山玩水去怀念当年,余生的他每一天都在忙忙碌碌,登高望远的路上,有的是兄弟和门当户对的女人陪他,偌大的北城从不缺娱乐项目,也不缺风景,高雨只能是他诸多记忆中可有可无的一点。
下雨的悬崖边风很大,应晨书怕君熹冷了,便撑着伞把人带走。
君熹还挺喜欢和他一起在雨中散步的,人生难得有几个这样惬意的瞬间。
走到一半雨又变小,君熹就拐进了学校去。
“您肯定半分印象都没有了,我都没有什么印象,因为那年我初三了,不久后我中考离开学校时,学校还在建设中,我享受到的不是很多,就我们原来很破败的教室后来不漏风不漏雨了,那个冬天过得好了些。”
应晨书:“可惜了。”
君熹想了想:“也还行吧,如果我当时读初一,那咱俩肯定认识不了。”她笑眯眯道,“比起在这里享受两年崭新的教学楼,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