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季-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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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看一看,他不用知道,你找个他睡觉的时间,没人的时间就好,我就看一看。”
“可是……”
“他妻子在吗?”
“……”
君熹也沉默下去,半晌,低声说:“那算了。”
女孩子声音嘶哑,才须臾而已声音就完全不一样了,赵高启眉头深皱,想都没想地就说:“没,没没没,你要是在,你这会儿上来,八层,八层哈,出电梯就能看到我了。”
君熹马上起身。
服务员才端来咖啡,茫然地看着她拿着包就跑出咖啡厅往对面飞去。
君熹跑进医院,找到住院楼跑到电梯口,进去,摁住八层。
电梯门一开门口就是两个保镖,君熹之前跟在应晨书身边四年,见识过各种各样的安保措施,她冷静地走了出去。
扭头就看到静谧的长廊上不远处站着个男人靠着墙在抽烟。
君熹默默走过去。
赵高启偏头朝她看来,边看边把烟碾碎在墙角,待人到了眼前,他自己往前走了两步,到一扇白色双开大门前停下。
君熹轻声问:“里面有人吗?”
“肯定没了,有还能送你去死。”
“……”
赵高启推开门,往里让她进,末了关上门继续往前走,拐个弯将她带到第二扇门。
他没进去了,只是跟她说:“自己进去吧,里边呢。”
“他在休息吗?”
“嗯,人不知道,你别弄醒就行了,醒了你后果自负哈。”
“……”
君熹问,“他为什么这时候睡着了?”
“哎这病,你肯定查过,就疼,他估计就是昨晚疼没睡着,这会儿就睡了。”
君熹静静看他。
赵高启真受不了她那双湿漉漉的眼睛看他,这么漂亮一个女人搁你面前这么满眼悲伤地看着你,是个男人都心软,他火速溜了。
君熹转过头看了会儿门把,深吸口气,才把手放上去,摁下推开。
里面好安静,仿若无人存在一样。
君熹轻手轻脚地关上门,抬腿轻轻地往里走。
一张床出现在视线之中,再然后……
15年新年初七离开谢安街后,这张脸这近三年里再也不曾见过……快一千个日子了。
君熹慢慢地走到病床前,眨也不眨地看着双眸轻阖安睡的男人……眼眶渐渐地如潮水漫涌,模糊了起来,她伸手挡住眼睛,但水珠顺着手臂,手腕,流淌过指缝,滚滚滴落到病床上。
她在椅子坐下,低下头,手指铺淌着水,最后垂下额头靠在床上,靠着他的手,身子轻轻颤抖。
雪白的被褥深了一块,又一块。
趴着许久,她双手轻轻颤着,想要去抱他却不敢,怕把人吵醒……也没那个资格去抱,克制着所有动作却怎么也克制不了眼泪崩溃时带来的颤抖。
许久,怕耽搁太久时间了,有人来探病了,她强撑着抬起头,目光穿过眼泪模糊的瞳孔望向那张脸。
“你没有……好好吃药吗?”她还是低下了头,还是控制不住铺天盖地的泪意,“应先生还是不听话,信没有看到吗……是不是没看到我的信……”
嘶哑的气息声好像细细的雨声,布满阴云的城北没有一丝日光洒入病房。
君熹把头重新抵上他的手,眼泪滚落在被子上……“没必要,不值得这样……”
她像赵高启劝她时一样,说着一样的话,却不自知,不知道自己做不到,就一心想要他做到。
“我知道连埋都没办法和你一起,但是……一个人确实很没意思,固然现在偶尔也很痛苦,我没能力放下,我没那个能力,但是只要你在我就能释怀,能接受一个人,你要是不在……”
她抬起头,泪眼模糊看着他,“那几年穷困潦倒一个人孤单没有家的日子,会压倒我,那几年是因为你才轻松过去的,你没在,我就没家了……”
“你还在,那个给我的家我就一直觉得在……你离开了,我肯定要去找你的,到时候也没人管我了啊,没人管我出身普不普通,有没有资格站在你身边,我知道你不介意,你喜欢君熹就好了……是你自己承诺我生同衾死同穴的,是你自己承诺我的……”
她拿手撑住额头,任由低垂的双眸似瀑一样淅淅沥沥一圈又一圈地落着雨雾打湿了被子。
须臾,拿了纸擦了擦眼睛,君熹就起身了,站在床边静静看了会儿他,手想触碰,也想低头亲他但都在克制着,曾经肆无忌惮的动作,曾经为她跨越艰难险阻来北市就为了陪她,不让她异地的人,现在不属于她了,她像个第三者一样躲躲藏藏地无法动弹。
最后还是什么都没做,只是给他掖了掖被子就转身出去。
赵高启都没想到她这么快出来了,才半个小时,不过人出来了他就松了一大口气,迎上去想送她下楼。
一走近,见到女孩子脸上都是没擦干的泪痕,那一双进去前只是湿漉漉的眼睛此刻通红,明明白白地彰示着刚刚在里面她悄悄酝酿了一场风暴。
赵高启的脚步和喉咙中的话都刹住了,没反应过来。
君熹冲他看了眼就往前走去电梯了。
回过神,赵高启跟上去送她进电梯。
到楼下时迎面遇见从车里下来的两个人,一男一女。见到她,男人眼睛一眯,接着含着惊讶的嗓音喊了句:“君熹?”
君熹站停,接着强撑起笑颜喊:“曾教授。”
曾山从未想过还能在北市见到她,再看跟在她身后的赵高启,还有那小姑娘隐约发红的眼眶,他似乎一切都明了了。
他更加完全没想过几年过去她还会来看应晨书。
曾山走近:“好久没见。小姑娘现在在哪儿呢?做什么?”
“在览市法院。”
君熹看向他身后跟着的女人,微笑问道:“这位是?”
“哦,”曾山偏头对身边的女人说,“就是我之前跟你提过的,君熹。”
女孩子冲君熹微笑起来:“君小姐,你好,很久之前就听过你。”
曾山又和君熹浅笑一声,介绍:“我太太。”
君熹:“你结婚了?”她有点惊讶,但是好像也是情理之中,她离开几年了……
她转头看向那个女人,“那我要怎么称呼,是喊……师母。”
他们俩都笑了,曾山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别胡扯,你要喊就喊……”他轻咳下,“师姐。”
君熹愣了愣,静静看他好一会儿,才去看他妻子,“是那个博士师姐,你的巧克力我还吃了一颗,后来吃到了情书……”
曾山忙按住她:“好了好了,君熹君熹……”
那女孩子掩唇不断笑着。
君熹也笑了,调侃:“你还不好意思说啊,学生你都搞上了还不好意思。”
“……”
君熹看着他和妻子,眼睛始终是弯的,笑意满满,满到有些东西似乎要溢出来了,羡慕……他应该是对当年那封情书很心动的,这是他自己喜欢的人,女孩子也是。
所以,忽然见到这样一场感情,这样美满的画面,她有些恍惚,无比无比地羡慕。
寒暄一阵后,她要走了。
君熹跟赵高启道别的时候,他说:“你别打车了,要去哪儿我让司机送你。”
“不用了。”君熹深看他一眼,“麻烦你了。”
“嘿,客气起来了。”他懒散地偏开头笑了笑。
君熹:“后面我不会给你找麻烦了,但是……治疗结果如何,你最后告诉我一声。”
赵高启的笑容又僵硬住了,收敛不是,笑也不是。
应晨书的情况他早在源安城的时候就和她说了,虽还有希望,是早期,但也很重,他的身子好几年前就出状况了她也是最清楚的,眼下治疗情况就五五分而已,不乐观。
他徐徐扭头看着眼前容貌昳丽不已的一张脸,想继续劝,可对上她一双红肿的眼,却说不出口,知道说也没用;但是不劝,对着这样一张多多少少也认识了近八年的脸,实在觉得……不甘心,不甘心看着她就真的这么一辈子跟随下去。
以前总是觉得这样一个平庸等闲却拥有绝等美貌的女孩子出现在应晨书身边,目的很明显,捞钱,上位,想飞上枝头,但是那么多年过去,事实证明她傻得很,没见过这么傻的女人,这么多年过去两手空空反倒自己落得孤身一人。
看了眼曾山,看他貌似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最后赵高启只能轻叹口气,点头。
“……行。”
君熹冲他和曾山点了个头,往前上了一辆空的出租车。
赵高启目送那车开出老远,消失在瞳孔深处,淹没在北城繁华车流中,才摇摇头,转身和曾山上楼去。
曾山问:“君熹要去哪儿?回览市了?”
“我哪儿知道,你觉得我知道这祖宗的行踪?她跟神仙似的,应晨书估计都一辈子摸不透她,我何德何能。”
曾山苦笑:“那你真要告诉她。”
“她要知道我能不说?不说就等于默认,默认不好的消息。”
“那她要是想不开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一起埋了呗。”
“……”
电梯里,赵高启有模有样地跟他说:“就这个倔脾气,死心塌地的,难怪应晨书也一往情深被迷得神魂颠倒前程性命都搭给她了,你看她表面上什么都没有,但是真就什么都被她拿走了。你信不信这边一死她第二天就断气了,硬气得很这小姑娘。”
曾山敛着眉深深叹气。
第61章 重逢。
他的手机。
北市下雨。
玻璃滴滴嗒嗒的敲击声在病房中细细铺开。
应晨书醒来, 看了看淅淅沥沥的窗外雨幕,缓和了下胸腔的痛感,偏头看向床边。
病房清早一般没什么人, 因为这是他的睡眠时间,深夜总是难眠,他只有在清晨疲倦睡去。但是今天总感觉病房里有人。
应晨书目光飘落到被子上一片晕染开的深色, 虽然被子是白色的, 可是水打湿的痕迹还是很明显。
应晨书伸手抚过被子表面,很湿,很大一片水渍。他看了眼床头柜上的水杯, 杯子里的水位痕迹和他睡前一样,不多不少。
重新看回被子上的水渍, 应晨书静静回想刚刚隐约是梦的一阵哭声。
房门传来细微的转动声,接着, 轻手轻脚走来的赵高启一瞧, 他醒着, 就乐了:“这么早醒啊今天。曾山和他老婆在外面……”
他要出去喊人, 但是应晨书先喊住了他。
“高启。”
“嗯?”
赵高启回去,“怎么?哪里不舒服?”
应晨书:“刚刚谁来了?”
赵高启先是愣了一瞬, 接着不动声色否认:“什么?没啊,就曾山他们俩。”
应晨书静静看他:“……确定?”
“确定啊。”他一脸无害地咧嘴笑。
应晨书看着他,没有说话, 没有眨眼。
半晌, 赵高启脸的脸色逐渐在他深沉的注视下垮了下去。
他嗫嚅了下唇瓣, 犹豫了犹豫, 低声吐槽了句:“你们俩眼神一模一样, 那小姑娘跟你学的吧。”
应晨书心中深深突了瞬, “什么?”
赵高启扯开椅子坐下,懒洋洋看他一眼:“君熹,刚刚来了。”
男人眼神瞬间黑如夜空,像浓墨滴落在那浩瀚般的眼眶中,无止境地翻滚着墨色的情绪。
赵高启无奈地低下头,“上周在源安遇见她了你知道的,那些话也是你让我说的,但是她来北市没告诉我,到医院楼下才说,总不能真跟她说你老婆在这,让她空手回去。”
“说什么了?”
“我哪儿知道她跟你说什么,她自己在这,待了半小时左右吧,看得出哭了。”
应晨书闭上眼睛。那阵细碎的声音伴随着哭腔仿佛雨天,断断续续的他总觉得是做梦。说话声听不清楚,只有那阵哭声是他是真的听到了,真真切切地感受了她在哭。
几日前在源安就哭,还是一听到他的坏消息就哭了,今天见到人了,小姑娘自然更控制不住了。
“她去哪儿了?”
“我不知道,没问,说后面不会麻烦我了,等你治疗结束,结果告诉她。”赵高启看他,“听这意思,她后面不会来北市了,眼下估计回览市了吧,我要让司机送她她也不要,自己打车走了。”
应晨书找来自己的手机,发了段消息。
待曾山他们进来看了会儿他后,和赵高启一起走了,他手机就进来了四合院管家的消息。
发来的几段监控视频每一个都有君熹的身影。
应晨书一段段打开,看着小姑娘进了门,穿过院子进正厅,再出来去后院,在房间里逗留了一刻钟之后才出现,从头到尾神情落寞,最后一个人关了门出去。
来医院了,但没再回去。
直到晚上,管家都说她没再回去,谢安院的大门没有再打开。
她走了。
…
君熹去了林州,待了一天后在林州机场飞览市。
往后的日子还是上班下班,看江南的雨落,花开,夏去秋来。
十月四日那天的下午她忽然自己在厨房里做蛋糕。
放国庆假期的君筱基本每天都在替姐姐看店,她最近开店开得比较多了,难得有点赚钱的心。
但是今天没开,所以正常来说君熹会睡个午觉,可君筱自己午睡醒来的时候,君熹的蛋糕已经快完成了。
她不解地问:“为什么做蛋糕啊。”
“想吃。”
君筱狐疑的瞄了眼她:“今天谁生日吗?”
“没,我自己总做,你不在的时候。”
“……”
君筱真没见过她做蛋糕,就算是她不在的时候做,那做了总不会一口吃完,这两年来总会留一口给她吃吧?她真没吃过姐姐做的蛋糕,一月份姐姐过生日的蛋糕还是她一早去订的,再带过来,她没想到姐姐还会做蛋糕。
“今天,是你那个,应先生的生日吗?”君筱忽然问。
君熹在给蛋糕裱花,头都没抬,“嗯?”
“应先生,是他生日吗?你还想着他吗?”
她忽然笑了:“怎么可能。”
她的语气太轻松,太自在,毫无假装的痕迹,君筱也真的听进去了,毕竟……他们分开快三年了,马上三年了,想归想,可给他做蛋糕这种事,未免太痴情。
蛋糕做完,君熹并没有吃,给君筱吃了。
她就自己趴在窗边的桌子上,静静看着深秋里已经没有了梨花的梨树……
今天早上手机坏了,买了新手机在传照片的时候,忽然看到很多年前的今天,她在明顺公馆里做的蛋糕的图片。
有点想吃,就做了,只是现在没胃口了。
君筱吃完晚饭就走了,说晚上有个兼职。
送完人回来,君熹继续趴在桌子上看院子的月色,看累了,收回目光,吃了一口蛋糕,她总坚信许了愿的蛋糕要吃了才会实现。
吃完她又趴在桌子上,手指放到茶杯里蘸湿了,放到木桌上勾画,勾勾画画出——“我的应先生,生日快乐”几个字。
今年许的愿很简单了,没有像过去那么冗长,希望满天繁星都落他怀。今年就希望,应晨书,平安顺遂,四个字而已,应该会实现的 。
…
年尾放假的君筱回家过年,问君熹要不要回去,君熹笑笑说没意思。
“可是你又不结婚,你也不回去,以后一辈子都要一个人过年吗?”小姑娘惆怅不已,“我知道你不想回去,但是家里有我嘛,不是都是不欢迎你的人,我不能整个年都在这里陪你,我怎么办呢……”
“你回你的家,每个人都有自己要关顾的,你有人疼爱你就应该回去。我早就习惯一个人了,过年也没什么,待在家里也只是平平常常的日子而已。”
君筱没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