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河山-第17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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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什么好问的了,段怡喜欢的人,就是我喜欢的人。段怡不喜欢的,就是我苏筠的敌人。”
崔子更瞧着笑中带着认真的苏筠,点了点头,“嗯。”
朱鹮听着,深吸了一口,他只恨自己的脚不是耙子,不然他定是要刨出一个洞来,将这苏小王爷塞进去!
“去去去!你识得几个字,就出题?”祈郎中恨铁不成钢的将苏筠拨开来,朝着韦猛招了招手,“韦猛你来!”
祈郎中灵机一动,朝着韦猛挤眉弄眼起来。
韦猛一头雾水,“先生眼睛生了脓疱么?我带了绣花针。”
绣花针三字一出,祈郎中同崔子更同时脸色一白。
崔子更深吸了一口气,朝着身后的玄应军看了过去,“你们当中有人会绣花么?”
六十一个脑袋齐刷刷的摇摆了起来。
衣衫破了个洞,随便戳两针缝起来不漏风兴许有人会,绣花?即便是你越王,那也不能提这种无理要求啊!
崔子更心中凉了半截儿,“我也不会。”
韦猛见状,摇了摇头,“不比绣花。大王说我绣花是军爷中绣得最好的,你比不过我。本来我想比胸口碎大石,但你身上有伤。”
他说着,有些犹疑,但还是肯定的说道,“那就比蹲马步吧,教我功夫的老和尚说,儿郎腰腿不能不好,下盘要稳。”
不等崔子更说话,韦猛便一个马步扎了下去,不动如钟。
崔子更嘴角抽了抽,在韦猛身边扎了下来。
他正想着,只觉得眼前一黑,韦猛板着一张棺材脸,像是一只大青蛙似的,跳到了他的正对面,“我最近在跟欧阳先生学说逗趣的话,要不要我说给你听?”
崔子更果断的闭上了眼睛,谢谢,我不想听棺材板板讲笑话……
韦猛一脸失望,顿时也不言语了。
“这马步要蹲到什么时候去?韩河池便是将整个襄阳的稻子都收完了,将那棉花纺成了纱,你们也比不完啊!便算做是平局。”
祈郎中恨恨地看了韦猛一眼,将二人拉了起来。
他就不该信苏筠同韦猛这两个木头,一个活过了头的木头,一个死到底的木头。
“罢了!罢了!越王可敢随我来?”祈郎中说着,拄着拐杖朝着后院行去,他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看向了崔子更。
崔子更点了点头,快步跟了上去,见朱鹮等人要跟来,冲着他们摆了摆手。
祈郎中瞧着,神色缓和了几分,唤了一旁的宫人,叫他们自引着朱鹮等人去给崔子更安排的院中不提。
“原本还想着武将考完文官考。可是怎么想,也想不出比苏筠更好的问题。”
“罢了,这也不是我管得了的事情”,祈郎中说着有些恹恹的。
崔子更亦是罕见的没有斗嘴,“先生不信我,也该信阿怡才是。”
祈郎中摇了摇头,“也不是不信你……就是……”
就是老父亲光是一想起自己的白菜被猪拱了,就鼻头发酸,万般不是滋味,只恨不得将这厮打得知难而退。
可棍子抡起来了,又想着这是白菜选中的猪,怎么着都下不狠手打去,这下子更气了。
崔子更听着,神色柔和了起来,“像当初在锦城一样,我也给师叔还有阿怡做红烧肉吧。这番来襄阳,也不光是来看阿怡的。我师父说,他这个人过分的清高,不如师叔能出奇兵。”
“是以叫我来襄阳城中,瞧瞧你们是如何治国的。北面世家尚存根深蒂固,我出身江南,南地本就出士子,这下子他们更是抖起来得厉害。”
“新旧交替,京都的局势远比这襄阳城中要复杂得多。”
祈郎中切了一声,“你师父那是什么榆木脑袋,这都想不明白,还好意思教徒弟?大周朝能叫那些人蹦跶,是因为周天子式微,军权分散到了各方节度使手中。”
“如今这天下兵马皆在掌握之中,你还忧心个熊?不过都是秋后的蚂蚱,谁蹦跶便捶死谁,捶了几个刺头儿,自是天下太平了。”
祈郎中说着,先前的低落一扫而空,整个人都抖了起来。
史无前例啊!晏镜那个老东西,竟是承认自己输了!要不然的话,怎么会让崔子更来偷师!
崔子更瞧着祈郎中眉飞色舞的样子,轻轻地勾了勾嘴角。
这师父不本来就是给徒弟背锅的么?
第四三二章 君臣套路
祈郎中偿了夙愿,整个人像那胡子一般,直往上飘。
若非他瘸了双腿,那定是要迈着大大的八字步,鼻孔朝天下巴戳破一切的。
他乐滋滋的哼了哼小曲儿,领着崔子更转了个弯儿,“既然你诚心来求学,我便勉为其难的领着你瞧一下我们大王是如何治那些眼高于顶的酸儒们的。”
武将不用说,段家军中掰着手指头数十八武将,加起来那都只够半个心眼儿。
别说同段怡斗了,便是苏筠那傻孩子上去,都能将那群傻大个儿打陀螺。
可文官就不同了,祈郎中领着崔子更一路前行,想着朝会议事时候的样子,忍不住微微摇了摇头,那些酸儒人狡兔只有三窟,他们的心眼子起码有八个洞。
崔子更心头一松,垂眸看向了祈郎中头顶上的白发,神色不由得温和了起来,“嗯,瞧上一会了,便给段怡还有师叔烧红烧肉。平日里我不在襄阳,全靠师叔看顾她了。”
祈郎中不悦地哼了一声,脸上却是带了笑意,“还用得着你说?想要看顾我们段三的人,那能从襄阳城东头排到城西头去。”
他说着,见到一道朱红色的大门,正了正衣冠,神色肃穆了起来。
他领着崔子更默默地走进了大殿,在最后头的角落站住了。
崔子更抬眼看去,只见段怡坐在主座之上,眯着眼睛半托着腮。殿中乱糟糟,穿着红色袍子的文臣们撸着袖子,争得那叫一个面红耳赤,随时都有可能打起来。
段怡从一旁的知路手中抓起了一把炒南瓜籽,翘着二郎腿嗑了起来,乐得像是一只偷吃的松鼠。
这一幕好似在意料之外,可搁在段怡身上又像是在情理之中。
崔子更想着,余光一瞟祈郎中已经捂住了自己的耳朵,他不明所以,还来不及相询,便听见大殿中响起了一声哀嚎!
“大王!国事当前,您岂能嗑瓜子!请端正威仪!”
那声音百转千回,凄婉哀怨,带着十二分的痛心!崔子更发誓,他从前只在灵堂上听见过!
一堆红袍子当中,蹦出一个小年轻来,他眼中含着泪光,楚楚动人,就像是一株在风中轻轻摇曳的小白花。
“大王!御史台的职责……”
斜坐着的段怡坐直了身子,睁大了眼睛,“陆御史不喜欢我磕南瓜籽?那要不下回我改成李豆?豆子放盐炒怪香的。”
“大王的威仪,那是在议事的时候。这会儿在那菜市口瞧莽汉骂街,就等着午时斩首,这般热闹可不得配上些零嘴儿!”
段怡说着,觑了知路一眼,“陆御史嘴馋,你也给他抓上一把。”
“莽汉骂街”四个字一出,那些文官们一个个的佯装起咳嗽来,乱糟糟的大殿瞬间成了医馆。
知路端着南瓜籽行到了那痛哭流涕的陆御史跟前,陆御史的手探了探,到底含着泪抓了一把,放了一颗进嘴中,“大王,炒南瓜籽为何要放花椒!我还有十万字要奏,嘴不能麻……”
段怡将吃剩的南瓜籽放在了一旁的桌案上,拍了拍手上的灰尘。
“怎么不打了呢?我还想着,谁打赢了谁先说呢!我这俸禄还值的,不光是得了国之栋梁,还附带猴戏呢!就是这猴戏有些假把式,袖子都撸起来了,怎么不打呢?”
众人的咳嗽声,都小了几分。
这时候,一个面无表情的老头儿,站了出列,他的头发花白花白的,胡子倒是黑得发亮,一根根的炸起,“大王,欧阳祭酒在到处建书院是何意?怕是连那村头的黄狗,他都恨不得收进去。”
“这天下士农工商,士排在首位。士很重要,可不能人人都去做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到时候谁去种地,谁去打仗,谁去行商?”
欧阳祭酒摇了摇手中的扇子,笑而不语。
“大楚子民,谁去读书,谁去种地,谁去打仗,谁去行商?敢问李爱卿,由谁来决定?由你么?你如何决定?老夫掐一算你种的稻子一株能比旁人多长十颗!”
“还是伸手一摸,少年你根骨清奇,手指甲长长了比剑还锋利?”
那姓李的小老儿气得发抖,一旁的知路已经习惯的给他端上了一杯顺气茶。
他端起来一饮而尽,“臣自是没有这等本事。物以稀为贵的道理,望大王明白!”
段怡闻言点了点头,“天下人皆知不懂就问,唯一人不问就反对,李爱卿说他这个稀罕玩意儿有多金贵?”
“这城中新修的学堂皆是蒙学,给童子开蒙识字学算术,嗯……”,段怡顿了顿,“李爱卿担心的天下人皆做了书生那是不可能的。”
“有的人进去一个月,那就像是屁股上生了钉子,恨不得抱着牛羊大喊,俺想死你们了!只要不读书,别说种地了,便是他当牛耕地,他都乐意。”
“有的人进去一个月,那像是鱼得了水,鸟入了空……神棍给他么选的不算,李爱卿给他们选的也不算,我段怡选的亦是不算。”
“他们自己选的,方才是愿意走一辈子的大道。但首先,他们得有得选。”
段怡说着,指了指一旁的空杯子,“你看李爱卿你,就选了我,愿意为我分忧不是!”
那李大人老脸一红,咳嗽了几声,“学堂可以建!不能长于一人之手!老夫愿意为大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那欧阳老儿……”
欧阳济倒是没有摇扇子,他冲着李大人眨了眨眼睛,又朝着段怡行了礼。
“大王,臣年纪大了,实在是无暇看顾那蒙学之事,恳请大王将此事交给李大人!李大人出身豪族,眼界开阔,饱读诗书!”
“大王最近不是正烦忧着这蒙学易开,可寒门的束脩从何而来?国库……”
听到国库二字,老贾立即竖起了一根手指,“一成,旁的自负盈亏。”
欧阳济叹了一口气,摊了摊手,段怡亦是无奈的摇了摇头,摸了摸自己的喉咙。
掌着钱袋子的人,便是扼住大王喉咙的人!老贾是这百官之中的隐形王者!众人心中哀嚎着,想着日后还指望着老贾痛快掏钱,不由得同段怡君臣相惜起来。
“李大人见识广博,臣举荐李大人来接手蒙学,老臣不如他,他一定能为大王分忧!”
段怡闻言,看向了李大人!
李大人瞬间涨红了脸,博学之师欧阳济说他不如他!
“如此这蒙学之事,便交给李大人了。”
李大人认真的点了点头,“老臣一定不辜负大王所托。”
他说着,站了起身,陡然间一个激灵,瞬间醒悟了!靠!这君臣的八百套路,这回他中计了!
他想着,愤愤瞪了一眼欧阳济,狗贼!甩得一手好锅!
第四三三章 一人一熊猫
崔子更瞧着笑眯眯的段怡,心头一动便想明白这其中的妙处。
富贵人家有私塾,这朝廷开设的蒙学显然是为了交不起束脩的寒门学子准备的,且段怡的目光不光在襄阳城,是想要在整个楚国办学。
这只出不进的买卖,自是不能全靠国库!那么银钱从哪里来?欧阳济愁啊!
欧阳济乃是清流,那李大人则是世家。一个长阳书院已经叫世家着急了,若是再来第二个,第三个……那李大人显然被欧阳济忽悠瘸了,压根儿不知晓这是蒙学。
急吼吼的做了愣头青,先分了欧阳济的权再说。
哪像欧阳济同段怡瞧他,那就是一只长满了毛的羊,撸起袖子就等着薅啊!
清流没有钱,老贾不愿意给钱,那谁有钱?世家有钱,富商有钱。
可人家有钱能白白掏出来给你?这得罪人的事情,非“内贼”老李莫属啊!
欧阳济甩出了烫手的山芋,且等着蒙学开起来,日后筛选出来的读书人会去哪里?嘿嘿,长阳书院天子门生,且等你。
李大人骂骂咧咧的退了下去,欧阳济神神在在的半闭上了眼睛。
“诸君可还有事要奏?”段怡看了看天色,又问道。
大殿之中,又陆陆续续的跳出了一些人来,好一番唇枪舌剑。
段怡半分不急,该怼怼该骂骂,说尽了那秋收,棉种,冬日劳役之事。
整个大殿之中,最忙的要数知路了,这一会儿的功夫,她已经送出了三回压惊水,四次救心丸……还给那陆御史送了一顶新做的棉帽子,省得撞柱子的时候将自己真送过去了!
待朝会一结束,大殿之中的人皆像是火烧了屁股似的,三步并作两步恨不得小跑着冲了出去。
这屋子里很快便只剩下寥寥几人。
段怡从座上起身,惊讶地朝着崔子更同祈郎中的方向行了过来,“先生怎么把崔子更领到这里来了,不是说去歇息么?”
祈郎中瞧着段怡亮晶晶的眼睛,想着他使人“考验”崔子更的事,不由得心中发虚起来。
他张了张嘴,刚想要解释,就听到崔子更神色淡淡的说道,“困过了反倒是睡不着,同苏筠还有韦猛许久未见,先前在道上说了会儿话。”
“师叔说你在这里议事,我没有见过你这般模样,便请师叔带我过来了。”
段怡狐疑的看了二人一眼,“走走走!咱们回去抱灵机去!楚国朝廷精简,一个人当做两个人用,他们都忙得脚不沾地,寻常不会再来寻我了。”
崔子更点了点头,“那蒙学之事,阿怡有什么想法?”
祈郎中张了张嘴,刚想好说辞,便瞧见段怡同崔子更已经走远了去,认真的议起事来。
祈郎中瞧着无语,他担心段怡因情丧志,显然白天做梦胡思乱想。
就眼前这二人,怕是在床榻之上说的梦话都是国事。
他想着,轻轻地笑了笑,摇晃着脑袋停下了脚步,目送着二人远去。
当初田楚英修建山南节度使府时格外的用心,亭台楼阁无一处不精美,带着一股子南地独有的美。秋日菊花开得正盛,一路上皆是淡淡的香味儿。
段怡的寝殿里生了一株桂树,树冠圆滚滚的,金黄的小花碎落一地。
不远处地竹子林里,食铁兽灵机一个滑铲,朝着段怡噔噔噔的便跑了过来。
段怡伸出手去,灵机拱了拱头,毫不犹豫的将自己的脑袋毛贴上了段怡的手心。
段怡心中一软,哪里还有心思谈国事?
她赶忙蹲了下来,一把抱住了灵机,一顿揉搓起来,“怎么瞧着又胖了些?是不是我不在的时候,你吃了睡,睡了又吃?”
“楚家村的食铁兽那都能驮着人走,你倒是好,只恨不得叫我驮你。”
段怡想着,一把将灵机抱了起来。
一旁的崔子更见状,好笑的冲着灵机伸出了手,“不知道的,还当灵机生出了两条人腿来。他笨重得很,叫我来抱他!”
灵机听着崔子更的声音,先是一脸的疑惑,随即仿佛想起了年幼之时,崔子更日日抱着他睡的样子,瞬间欢喜了起来,他挣扎着朝着崔子更的方向扑去。
段怡拍了拍灵机的脑袋,将它放了下来,“崔子更身上有伤,你一压上去,我怕他人就没了!我唢呐不甚精通,怕只把他送走了一半,那就是讲鬼故事了。”
灵机像是听懂了人言似的,安静了下来,它在崔子更的脚边蹭了蹭,又乖巧的回到了段怡身边。
崔子更伸出手来,摸了摸灵机的毛,“我去给你做午食,红烧肉可好?”
段怡头都没有抬,轻轻地嗯了一声,眼睛只盯着灵机瞧。
“甚好!灵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