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河山-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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墙院一角一只大黄狗,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段怡长枪一挑,将那妇人口中的破布挑了出来,那妇人立马哭出了声,“姑娘,救救我家二蛤吧,之前有两个强人跑了进来,将我们一家给绑了,他们打伤了我家二蛤……他流了好多血,就快要死了。”
妇人说着,嚎啕大哭起来,“我们家大蛤前些年病死了,就只有二蛤这么一个孩子了。姑娘,姑娘救救他。”
“刚才那两个人,跑到哪里去了?”段怡说着,到那柱子后头一看,果然瞧见那上头绑着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孩子,因为失血过多,他已经昏迷了过去。
段怡皱了皱眉头,长枪一挑,挑断了绳索,那孩子软软的滑倒在地。
妇人慌忙解了身上的绳索,跑了过去,一把抱起了孩子,呜呜呜的哭了起来。
段怡看了看地上的血迹,给了知桥一个眼神,知桥立马循着血迹追了过去。她从怀中掏出一个药瓶,替那孩子清理了伤口,又倒了金疮药包扎了起来。
随后往他的嘴中,塞进去了一颗药丸,将那孩子一把抱了起来,“城门口有军中的郎中,我骑马领着他去,你们快快跟过来。”
那对夫妻见段怡抱着孩子飞快的跑了出去,朝着地上猛磕了一个响头,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追着那战马朝风,朝着城门口狂奔过去。
正在给战士们包扎伤口得祈郎中,见到段怡去而复返,皱了皱眉头,“你不是想要回去看段铭么?怎么地,段铭叫崔子更打断了腿,变得矮了?”
他说着,不满的指了指躺着一地的伤员,骂骂咧咧的说道,“一个个的都是活菩萨,累死老子了。啷个晓得这些人今日救了,明日会不会把我脑袋砍了去。”
段怡见他接过孩子,仔细的把起脉来,轻轻一笑。
“先生救都救了,还骂人作甚,旁人本来有了七分感激,倒是变成了五分。”
祈先生翻了个白眼儿,“我要那感激作甚?你的袍子上怎么沾了新血,城中可没有仗打!”
说话间祈先生已经把完了脉,他唰唰唰的写了个方子,递给了一旁的小药童,“死不了。把这孩子抬出去,给他照着这个方子抓药。服上几日,小命无碍,服完了再去保兴堂抓些温补的药。”
“把失去的血给补回来。当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连小孩子都不放过了。”
他说话声音极大,显然是说给追来的夫妻二人听的。
那对夫妻接过孩子,抹了吧眼泪,跟着药童抓药去了。
“陈鹤清尚在锦城之中,刚刚来寻我,想要同咱们联手,先解锦城之围。然后娶我过门,待他做了皇帝,我做皇后。”段怡凑到了祈郎中耳边,低声说道。
祈先生手一抖,手中的金疮药瓶险些掉到了地上。
他朝着四周看了看,领着段怡朝着一个人少的地方行去。
“这未必是坏事,咱们大可以今日先联合,待锦城危机一除,立马翻脸。”
段怡嘴角抽了抽,“先生,咱们这个门派,进门的时候不是把脸皮削了,不要脸了么?哪里还有脸可以翻?”
真是无耻之徒!
祈先生神色淡定,“削下来了才好翻脸啊,跟翻煎饼似的,你说容易不容易?看来你是没有应。”
段怡点了点头,“且不说我外祖父一身正气,是一万不会同意先生的办法的;人家也不是个傻子,不可能不割你一坨肉。而且……”
段怡说着,嘲讽的笑了笑,“虽然陈鹤清绝非善茬儿!虽然段思贤杀我舅父,还有乔家满门,是在几年之前,他那时候年纪小,未必就全是他的主意。”
“但是,有什么样的主帅,便有什么样的兵。郑王是个好人,可不代表他的儿子,也是个良善之辈。同这样的人联手,无异于与虎谋皮……”
顾从戎为人正直,所以整个剑南军都军风清正,不善诡计。
金波黑衣人们,个个下手狠辣,对待手无寸铁的老弱妇孺,都是乱杀一通。陈鹤清心中藏着滔天恨意,这样的人,若是做了高位,十有八九是比如今的皇帝,还有惨无人道的暴君。
祈郎中听着,欣慰地看了段怡一眼。
“长进了,总算老夫没有白教”,他说着,朝着城墙看去,神色正经了起来,“那陈鹤清什么的,是日后之事,现在眼前,是三皇子的周军。”
“三皇子头回领兵,便吃了败仗,为了证明自己的本事,便是他不想,他的幕僚也会逼着他很快下一次进攻,找补回来。而且这一次是靠取巧打了胜仗。”
“周军没有见过,一时慌乱。等回营整顿,很快便会恢复。”
“是以,不光是他们急,我们更急!先前我倒是忽略了,你同我说陈鹤清的事,我方才想起来。当时你祖父的车马进城,那可是一眼望不到尽头。”
“他们自己个逃出了城,那么剩下的那些人呢?陈鹤清可以在城中兴风作浪,他们自然也可以搞得锦城鸡犬不宁。”
第一四二章 深夜之计
段怡狡黠一笑,冲着祈先生眨了眨眼睛,“先生同我想到一处去了。正是那陈鹤清提醒了我,偌大一个锦城,说什么滴水不漏,苍蝇都非不出去一只,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这猫有猫道,鼠有鼠道。
城中细作又没有被捆住手脚,剑南军也不可能在城墙四周手拉手人挤人的站着,想要出城传递消息,不说易如反掌,那也并非是什么难事。
“咱们要的,就是让他们传出消息去”,段怡说着,附到祈先生耳边嘀咕了起来。
祈先生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点了点头,他叹了一口气,拍了拍段怡的肩膀,“死者为大。你父亲虽然恶贯满盈,死不足惜。但说到底,是你的亲生父亲。”
“便是不顾念父女之情,也得堵住这天下悠悠众口。听先生一句劝,回去买口好棺材,将他好生的安葬了。你母亲是个不顶事的,小弟又伤势未愈,只能靠你这个做女儿了。”
“你若是背上了大不孝的罪名,岂不是像那崔子更一般,遭人唾弃?到时候天下学士,孰人敢来投?别说人了,便是猫儿长大了,那也得学会哭耗子这事。”
“别拗着了,去罢。不用风光大葬,至少让人入土为安。”
段怡黑着脸,不情不愿的哼了一声,勉强的点了点头。
她朝着祈先生拱了拱手,翻身上了马,一扬鞭子,快速地朝着段府奔去。
整个青云巷都静悄悄,除了段家老宅,还有巷子最深处崔子更的宅院,其他的都大门紧闭着,连门房都瞧不见一个了,昨夜还夜夜笙歌,一片繁华的青云巷,不过一日,便像是死寂了一般。
段怡下了马,收回了视线。
段家的门房见她战袍上头一身是血,有些怯怯的走了过来,“三姑娘,咱们锦城不要紧吧?老爷同夫人逃走了,那些京城里来的人,都不晓得怎么办,跑出去了,又跑回来了。”
段怡并不意外,先前段文昌回来之后,这里里外外的,都被他换成了从京城带来的用惯了老人。现如今他们自己个跑了路,扔下来的那群人,离开段家,没有身契在,那就是逃奴。
有那怕被清算的,便是跑了,多半也只能灰溜溜的回来。如今锦城生死攸关,谁会乐意收留敌军的下仆?
“好好的守着,若是军中有人来寻我,让他直接去仙福堂。至于其他人,管他做甚?”
门房乖巧的点了点头,“奴晓得了。”
段怡朝前走了几步,朝着一株老桂树说道,“江妈妈藏在那里做什么?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怎地京城来的那些婆子,已经把你驯乖了么?”
江妈妈快步上前,朝着段怡讪讪地笑了笑,“姑娘说的哪里话,我瞧着姑娘长大,对姑娘那是忠心耿耿的。老奴来这里,是想要告诉姑娘,铭哥儿已经醒了。”
“他让夫人给老爷换了衣衫……如今外头的铺子都关了门,他想要老奴去拉个棺材回来。这姑娘没有发话,老奴自是不敢听的。”
江妈妈说着,缩了缩脖子。
段怡十岁不会功夫的时候,都能够把她拿捏得死死的,何况是现在?
她这个人,最是会看风向了,兜兜转转的,她算是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这段家老宅,到底是这位段三姑娘说的算的。
段怡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你唤人去关家的铺子,便说是我要棺材,择个好些的。把灵堂搭在仙福堂里。没有宾客,不要声张。”
江妈妈松了一口气,对着段怡行了个礼,“姑娘仁慈。”
关家的铺子,满城到处都是,江妈妈是个办事利索的,待段怡沐浴更衣完毕,那棺材灵堂,便全都已经准备好了。
仙福堂里静悄悄的,顾杏同段好搀扶着一脸惨白的段铭,站在棺材的一个角落里,像是三个化成了石头的大柱子。
听见段怡的脚步声,三双茫然的眼睛,齐刷刷的看了过来。
“小弟伤可好些了?你知道是父亲伤的你吧?你本来身子就不好,不如回去好好躺着。放心,我会安排人将父亲给安葬了。”
段怡说着,眯着眼睛看向了顾杏同段好,“母亲看着我作甚?难不成觉得我是上坟大宗师,等着我来传授烧钱大法?”
她说着,走到了那刚刚写好的灵位前,插上了三炷香,又指了指地上的火盆子,“乐意烧便烧,不乐意烧,回去睡觉,唤旁人来烧。”
顾杏听得眼眶一红,她拍了拍段铭的手,“铭儿听你姐姐的,回去歇着罢,我在这里守着便好。是我杀了他,就让我来送他最后一程罢。”
段铭手轻轻一颤,寻了片蒲团,坐了下来。
段怡见他不走,亦是没有劝他,顾杏拉着段好,坐在火盆子旁边,一边烧纸,一边呜呜呜的哭了起来。兴许是瞧着里头太过清冷,顾杏身边的掌事妈妈,硬着头皮走了进来,跪到她身边,帮着她烧起纸来,她一边烧,一边咿咿呀呀的唱起丧歌来。
有了一个带头的,又陆陆续续的来了一些人,这灵堂总算是像个样子,热闹了起来。
段怡坐在段铭旁边的蒲团上,眯着眼睛,注意着门外的动静。
“三姐姐可是还有军务在身?多谢三姐姐,我没有想到你会……”段铭凄然一笑,他好似一夜之间成熟了继续,瘦弱的脸上,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看上让人心中发颤。
段怡不忍心的揉了揉他的脑袋,“父亲伤了你,你不恨他么?”
段铭摇了摇头,“怎能不恨呢?只不过,人死如灯灭。小时候有一年看花灯,父亲肩着我,我手中拿着一块小兔子的糖人啃,阿娘平日里管得严,不会让我吃这些。”
“是以我很舍不得,一直在那里舔舔舔。后来糖人碎掉了,落在了父亲的头发上……虽然后来,父亲再也没有同我这般亲近过,可是那件事,是我心中,为数不多的幸福的回忆。”
他说着,看向了段怡,“倒是三姐姐你,父亲几次三番想要杀了你,你恨么?”
“恨,因为我没有什么幸福的回忆”,段怡说着,站起身来,朝着门口行去,若非是有大计在身,她管段思贤烂在哪里……
她又不是什么三圣母转生。
段怡四下里看了看,压低了声音,对气喘吁吁跑来的苏筠说道,“怎么样,都准备好了么?”
第一四三章 虚虚实实
苏筠重重的点了点头,他朝着四周看了看,见这灵堂之中有好些人,拽了拽段怡的衣袖,将她往外拉出来了一些。
“探子来报,说周军人心溃散,就在离锦城不远处安营扎寨。这么久功夫,不见炊烟,显然连造饭的时间都没有了。”
苏筠说着,又道,“使公赞同祈先生之策,今夜子时三刻,咱们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段怡闻言,拉着他走到了院子的墙角边,“夜袭讲究是一个奇字,你可莫要叫人看出端倪。”
苏筠朝着段怡行了个礼,快步地朝外跑去。
夜深了,锦城里静悄悄地,夜游的歌姬好似一夜之间全都从了良似的,消失得无影无踪。
街市之上,空闹闹的,只留着门前的灯笼,随风飘荡着。
除了那策马而过的军爷,便只有狂吠的野狗。
周军大营之中,一个魁梧无比的壮汉,忍不住打了个瞌睡,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压低了声音骂道:“怎么还不来,老子都趴了几个时辰了。这他娘的是什么鬼地方,趴在地上,像是躺在河里似的。”
他说着,摸了一把地上的土。
北地的土,干得起灰。这里的土,眼睛瞧着是干的,可一躺下,冰冰凉的,一股子湿气直接往人骨头里钻,冷得让人起鸡皮疙瘩。
那个叫做张三的小兵,心不在焉的听着他的话,抬手快速的拍在了自己的大腿上,没好气的说道,“老子怎么晓得,说是子时三刻,现在子时都要过了,也没有见剑南军来袭。”
他说着,打了一个呵欠,将手伸进了裤腿之中,摸索了一下,一把抓住了一个东西来,“他娘的,什么鬼,痒死了!”
张三迷迷瞪瞪的摊开了手掌心,这一瞧,差点儿没有把自己的魂给吓掉!
只见他的手心里,躺着一条黑得发红的蜈蚣,那蜈蚣被抓着,扭来扭去,看上去十分的狰狞。
张三猛的一扔,从地上蹦了起来,抬起自己的大脚,对着那蜈蚣死劲的踩了起来,“有虫有虫!”
旁边的壮汉被他吓了一个激灵,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将他按倒在地,“你想死么?不要嚷嚷!咱们现在在埋伏。”
就在造饭之时,城中探子来报,说是剑南军今夜子时三刻要来袭营。
于是他们草草的用了饭,待天一黑,便遵从命令,在营中埋伏着,等到敌军入营之后,再来一个关门打狗,一雪前耻。
可等了这么久,肚子都饿得咕咕叫,上眼皮同下眼皮,都要粘在一块儿的,敌人的毛都没有瞧见一个。
正在这个时候,马蹄声响起,张三一下子紧张了起来,“李四,快趴好,来了!”
就在他们强打着精神,准备大干一场的时候,只见着那火把,从大帐开始,逐渐的点亮了过来,百夫长打着哈欠,揉着眼睛,不耐烦的摆了摆手,“睡去了睡去了,今夜剑南军不会来了。”
那李四是个会来事的,他原地跳起,一把搂住了那百夫长的肩膀,“王哥,咱们可是一个村子里出来的,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感情咱们就白趴了?这又饿又冷的……”
那姓王的百夫长又打了个呵欠,揉了揉自己饿得咕咕叫的肚子。
“刚刚斥候来报,说是锦城中起了火,不知晓是哪路英雄,将剑南军的粮仓给烧了,他们自顾不暇,肯定不会来偷袭了!”
他说着,一把将李四推了开,嘀咕道,“娘的,老子不饿么?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昨儿个就一宿没睡,拼死拼活的往锦城赶,今夜还不让睡。”
“书生懂什么打仗,竟是会穷折腾,那个叫什么来着,纸上谈兵……”张三又跺了那死去的蜈蚣一脚,没好气的说道。
王百夫长一愣,四下里看了看,一脚踹在了那张三的腿上,“你小子一张大嘴巴,怎么管不住?你想要死,就自己个死去,别拉着老子!赶紧睡觉,明日还不知道要干什么!”
他说着,打着呵欠,朝着自己的营帐走去,一边走一边骂骂咧咧的,“这都多少年没有打过仗了,什么歪瓜裂枣,都征来凑数了……”
子时已过,折腾了一宿的周军士兵,沉沉地睡了过去,偶尔树上蹲着鸟儿,鸣叫几声。
张三睡着迷迷瞪瞪的,他做了一个梦,梦见剑南军粮仓里的大米都被烧成饭,上头一层白嫩嫩香喷喷的,下头一层,是金黄酥脆的锅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