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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玉软花柔-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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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公主悄悄侧过了面,复将脸颊贴在他硬实又?宽阔的?胸膛之上?。
  好像亦是安心滋味。
  “我?只是怕,你不?知我?今夜有多怕,我?听闻安康坊出了动乱,有百姓被踏死,然后?听到你又?没了音讯。我?……”
  裴时行忽然顿下,仿佛这口气颤颤难吐,无法支撑他讲完全部。
  他哽了哽铱錵声,继续道:
  “狸狸,不?要再有今夜之事了好不?好。
  “对我?仁慈一些,日后?再也不?要,永生永世也不?要再将我?一个人陷入这般绝望可怖的?境地了。”
  她安静地靠在他怀中,不?知怎的?,竟也在心底起了酸涩之意。
  仿佛她当真对他犯下过什么罪孽,令他一人无助地独活于世。
  女子葱根似的?玉指死死抠住裴时行的?衣领,骨节都露了白。
  口中却?吐出一句全然不?相干的?话:
  “裴时行,你的?剑硌到我?了。”
  裴时行也不?诧异她的?回避之态。
  闻言只顿下脚步,将她往上?托了托,垂眸复问:“现在呢?”
  现在无事了,她点了头。
  “这玉剑是御赐之物,不?能扔。”
  他似乎怕她误会,复又?沉声解释一句。
  。
  府中众人皆知长公主今夜的?惊险遭遇,一早便候在府门翘首等候。
  及至驸马将长公主自车内抱回殿中,听云听雨为她解下披风,见她背上?大片干涸暗锈的?血迹,一时骇的?发不?出声。
  听雪更是忍不?住自喉间泄出一丝哭音。
  她连忙安慰众人:“无事的?,这并非是本宫的?血。”
  却?是一个年?轻人的?血。
  这血自他身体里洒出的?时候尚且温热,可如今却?随着?他的?遗体,一道凉下去。
  元承晚回过头,望着?僵立于一旁,似一个沉默影子一般的?裴时行。
  他死死咬了腮,面上?是前所未有的?怒意和戾气。
  长公主轻轻将柔软温热的?手?递到他掌中,由那男人狠狠捏握住。
  “裴时行,我?没事的?。”
  可这殿中竟无一人能回应她。
  无论是听雪还是裴时行,他们尚且需要些时间才能自差点失去亲爱之人的?恐惧里平复。
  四位女官侧身拭干泪痕,复又?扶她入了浴池,更加尽心地服侍着?元承晚梳洗。
  不?住地在她耳边柔声说着?安慰之语。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她们才自浴池里出来。
  方自温泉水中洗过一身凝脂的?长公主芙蓉面被水气蒸的?粉红,双眸晶亮,倒好似瑶池之畔,一颗水灵灵的?仙桃。
  而后?这颗小仙桃被裴时行强硬地摁坐在怀中。
  男人指尖濯拭了烧烫的?刀子酒,分别在她额间、鼻尖、唇角和后?颈处一一点过。
  甚至连足下穴位亦不?放过。
  这是时人习俗,若家中小儿受惊,便在盆中烧了酒,令这小儿自焰尖上?跨过。
  复又?吹灭酒火,趁着?滚热之时将酒酺点到这几处。
  如此便能令受惊的?孩儿一夜好眠。
  元承晚蜷着?茉莉花瓣儿似的?脚趾,忍住裴时行自她雪白足底点着?酒水的?痒意。
  她幼时都未受过这套,想不?到却?在成人之后?被旁人当作孩童以待。
  “裴……”
  她话音方起,裴时行便又?濯了酒,欲要再抹到她唇上?。
  可他的?手?才刚刚碰过自己的?脚,如何能再摸上?她的?唇。
  长公主乖巧地闭了嘴。
  可惜裴时行的?苦心并未有效用?。
  这一夜经历那么多惊险,她的?确高估了自己的?胆量。
  连民间传闻中,能止小儿夜啼的?烧酒也失却?神?效。
  夜已阑珊,长公主蜷在裴时行怀中,仍是连连梦魇,口中呜咽不?定。
  裴时行睡前便知她今夜难眠,拿了引枕倚靠在床头,而后?将她搂在自己怀中,想让长公主在自己的?庇护下安稳些许。
  可惜还是不?能行。
  “狸狸乖。”
  他在一片黑暗中握上?元承晚交置于胸前的?手?,欲通过掌间温热的?力道令她稍稍定心。
  可元承晚并未如同夜间前几回那般回握他,抑或以话语回应他。
  耳边的?惊喘仿佛被无边夜色不?断放大,她在呜咽。
  裴时行敏锐地察觉到了异样?。
  而后?探手?触到了一片湿意。
  仿佛是泪,却?又?于衣襟两处都洇染了一片。
  甚至此刻仍在不?住滴落。
  被夜色放大的?不?仅是她的?恐惧,亦有他的?五感,他的?嗅觉。
  裴时行明白了那香浓的?甜味究竟是什么。
  原来他自她颈窝里嗅到的?奶香气竟是来源于此么?
  闪念之间,裴时行想起那张周家仆子的?状纸。
  那人曾为博取信任,细致地交代了种种药效。
  他的?呼吸克制不?住地重了一瞬,话音沙哑,坏心地明知故问。
  “这是什么?”
  可依他手?上?揉弄的?动作,他明明知晓了这是什么。
  “哦,是我?家小姑娘长大了啊。”
  他喉间含了沉沉笑意。
  。
  中天夜将明,侍夜的?小婢女于半睡半醒间听到了内殿的?吞咽声,有些响亮。
  料想约莫是两位主子夜眠口渴,起来斟茶。
  她留神?听了半晌,却?未能如愿听到杯盏搁在桌子上?的?声音。
  眼皮沉重的?小婢女暗笑自己的?奇怪举止,不?再等候内殿传来那一声被她期待的?搁盏之声。
  复又?沉沉睡去。
  裴时行的?确咽下了什么,只是有些淡。
  所有的?声音都被咬在唇齿间,掩在红纱帐里。
  不?能为人所知。
  明明已是夜阑,可偏偏还长的?很,怎么也耐不?到天明。


第30章 不错
  我家的小姑娘长大了。
  元承晚满脑子都不住地回?想着这句意有所指的调侃。
  心中又羞又怕; 难耐地探出手,覆到裴时行正不断轻揉的大掌上。
  他的确停了动作。
  却又在下一刻坏心地握着她的手,一同覆上去。
  与手下作怪不同的; 是耳边传来?的他的轻声解释。
  原来?自那颤声娇能柔嫩肌骨,亦能助孕之初起,便将眼下的情状做了注定。
  只是那时她身骨康健,并无此症; 亦无任何征兆。
  故而裴时行当时也并未说出来?。
  他不必平白无故说出那般带了狎昵意味的话语; 徒惹她将此事挂在?心头; 终日忧虑。
  “狸狸莫怕; 这都是正常的。”
  他半坐卧在?床头; 耳后?落下的吻同他的话音一样轻柔迷幻。
  元承晚的确因他的揉弄缓解不少,美目失神?地半阖起来?; 眼前的一切都恍若一个梦。
  一个在?漫天漫目的红纱帐中; 被遮掩起来?的旖旎梦境。
  她缓过?了那阵疼痛; 可?他的手却不停。
  女子另一只手死死攀住裴时行的臂膀; 她遍身俱是方才在?睡梦中散出的冷汗; 甚至在?交襟处还多了些其他。
  此刻俱都湿哒哒黏在?身上; 同玉面上紧咬的红唇一般。
  令人难以忍受。
  “裴……”
  他故意在?她耳心里嘘声; 惊的她蓦然止了话音。
  而后?冠冕堂皇道:“众人都睡下了,狸狸若出声将外间守夜的人喊进来?了可?怎么办?”
  她的神?智本就在?今夜的险境里被磋磨过?一番; 脆弱又惊惶。
  眼下又在?裴时行的掌中吃尽苦头。
  仿佛又出了一身汗。
  泪眼盈盈的女子颊边黏了发丝; 却无力去拨开,只觉自己被他完全掌控在?手。
  无论是神?智还是其他。
  于是她只能在?这不可?测的冷热里交织沉浮,被迫将最后?一丝神?智泯灭。
  整个人都好似自一片水光里捞出; 绚丽又脆弱,被无边夜色晕染出朦胧的绮艳。
  偏偏他所有的话音都带着夏夜潮而湿的热气灌进耳心; 清晰无比:
  “冲任血旺,脾胃气壮,又兼了颤声娇的功效,如?眼下这般足而浓,都是正常的。”
  “此乃生化之源旺也,狸狸不必害怕。”
  可?她怎能不害怕呢?
  。
  新?月似一弯娥眉,盈盈注视着世间有情人,辉辉有光,却沉默地划过?大半星夜良宵。
  帐中的两道人影被月色照出隐约轮廓。
  衫轻羞指现,持缝合欢扇。
  可?元承晚侧目,望着细纱帐壁上映出一团交织的浓影,当真?要哭出声来?。
  但此间情状便是更加压抑,令她紧紧咬住口唇,不敢泄露一丝声响。
  她手下更用力地拽紧了裴时行的墨发,另一只手也由抚变作扯。
  “好了,可?以了,本宫不要你……”她挺腰半晌,终究失却力气,无力地仰靠回?去。
  甚至顾不得拽拢住襟怀,只口中哭诉道:“不要你,不要你……你怎么可?以这样。”
  裴时行终于抬起头松开唇齿。
  男子眼尾泛红,俯盯着她,沉沉咽了下去。
  他就是这样的,卑鄙无耻,乘人之危。
  她也不能说不要他。
  长公主又无辜地为这句话付出了代价。
  。
  至翌日,恢复了往日从容高贵之态的长公主延请了御医入府,又亲自把脉诊过?,得她一句“此乃常事,殿下不必担忧”。
  方才放下心头羞怕。
  可?她绝然不可?能因此放下对裴时行的恼怒。
  他仗着自己数月以来?比她多读了几本医书,便敢趁她昨夜忧惶无主之时,蓄意欺瞒蒙骗。
  说甚此物乃是自无定性,会随着她的饮食气性而变。
  若如?长公主这般受了惊吓,有肝经血热抑或郁怒之气积压,便会损了孩儿。
  故而须得观其色,尝其味。
  唯有浓白光彩者方可?放心。
  又顺着话意说,既是要尝,眼下再也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了。
  她昨夜亦是昏了头脑,惊惧之下,竟当真?应允。
  于是府中众人又发现殿下对驸马变了态度。
  裴驸马仿佛一夜之间变作了殿下的眼中钉,每一寸言行举止都令她实打?实地看?不过?眼。
  尤其是此刻,驸马不过?举盏啜饮了一口茶水。
  甚至以他世家教?养出来?的极佳礼容,饮茶时修长指节有力亦适力,落盏无声。
  喉间亦未曾发出不雅的“咕嘟”吞咽声。
  但殿下还是渐渐变了神?色,美目之中,怒意逐渐积聚,而后?熊熊燃起,洞亮似火。
  裴时行几乎可?以自她的琥珀眼眸中望见自己的清晰倒影。
  可?是滴水之恩,复当涌泉相报,他乖顺地受下了恩人的怒目。
  而后?同她说起了另一桩事。
  寄望为自己继续稳坐驸马宝座多添些筹码:
  “殿下,昨夜街上的事已查出些眉目了。”
  说起这般事体,他的眉目褪去方才的轻艳,渐渐变得肃穆起来?。
  “安康坊中浚仪桥、前横街处生了动乱,路隘人稠,游人如?贯鱼,被困人潮中出不得。据刑部今日统计,共十三人被踏死。”
  浚仪桥正是她们昨夜所在?之地。
  元承晚终于还是听到了这般消息,心头有后?怕,亦有惋痛之意。
  “那最开始急奔过?市,而后?亮刀行凶的那灰衣男子可?有查清,背后?追他的人又是谁?”
  “这正是奇诡之处。那身短的灰衣男子不见了踪影,许是乘乱窜逃,官府尚在?搜寻其人踪迹。”
  “追他那伙人是暂住在?安康坊甜水桥下脚店的商队,说是昨夜巡视时望见那贼人自他们的车队里窃财,这才会去追。”
  当真?这般巧合么?元承晚轻敛起眉目。
  但奇诡的显然不止这一处。
  “裴时行,”她的话音也变得轻缈,似是要在?下一刻诉出什么荒诞又离奇的话语来?。
  “昨夜那些作宣阗打?扮的人,大约并不是宣阗人。”
  裴时行难得一怔,缓缓抬眸与她对视,语气慎重道:“殿下何出此言?”
  “我昨夜曾对着一个歹人说了句宣阗语。
  “那是一句极其粗鄙的辱骂之辞,可?他背对着我,竟毫无反应。”
  哪怕人处于下意识,出于非能自控的反应,在?异乡他国乍听得一女子口中吐出自己的家乡语言,且还是这么一句冒犯的辱骂。
  对方的反应都不该是充耳不闻,毫无反应。
  更何况,他们并非陌路之上擦肩而过?的无关?之人。
  却是蓄意针对她,预备要来?取她性命的歹徒。
  但却完全未受这句话激怒。
  “还有就是,”她喉咙轻轻吞了一下,似乎心有余悸,“最后?那个拖着刀自巷曲里冒出来?的男人,我同他有过?对视。”
  “他的眼瞳是黑的,同你一样的黑。”
  他二人此刻一左一右坐在?美人榻上,中间隔了个小几,尚且保持方才的对视之姿。
  裴时行观她剔透眸色,知晓了她的意思。
  宣阗人的面貌生与周人相异,高鼻深目,瞳色各异,若当真?是宣阗人,应也会有黑眸,只是极少。
  他们中的大多数,都该是如?自己眼前这位小公主一般的浅淡流金。
  裴时行察觉出她眸中的惧意未散,起身绕至她身旁,复将小公主抱坐在?怀中。
  又将下颌抵在?她的头顶上,继续追问:“殿下可?否再说一遍那句宣阗语?”
  元承晚听话照做,飞快地重复了一遍。
  她的语音精准,裴时行通晓宣阗语,知这句的确是侮辱意味浓厚,恶意极其强烈的粗鄙辱骂。
  但他能听懂,那也是因了前年下道巡察南姚州时停驻两月,在?当地所学。
  南姚地处大周边陲,同宣阗国甚至有部分接壤,宣阗话语音复杂生僻,与大周雅音相去甚远,读来?佶屈聱牙,故而并无多少周人通晓。
  饶是他亦费了好大功夫,花去两月方才学会。
  “殿下通晓宣阗语?”裴时行饶有兴味地垂眸望她。
  元承晚在?他怀中摇了摇头。
  她只会这一句,单这一句还是因去年玉京楼新?来?了个宣阗小郎,自他那里学会的。
  那小郎生有一对湛澈若海的蓝眸,鬓发蜷曲泛棕,连歌喉亦如?同被宣阗神?话中信仰的海神?弇兹亲吻过?,迷离又空灵。
  他是少时便被人卖到大周的,后?来?年岁越长,一张面孔也越发昳丽,便被牙人一路介绍来?了上京,而后?又被选入玉京楼。
  这宣阗小郎酒酣气壮之时,曾多次同元承晚叙起他的故乡,话中有怀恋亦有不甘。
  可?每次论及将他卖掉的父母,便变换一副面孔,痛加斥责。
  每每话毕,必然伴随这一句以母语道出的,令她耳熟的辱骂。
  回?忆起这般风流人物,元承晚仍是忍不住怀念。
  他如?今已不在?玉京楼了。
  自己去年便将他的文契划去,也算除了贱籍。
  不知这人是否实现了他曾多次夸口的理想,当真?周游天下去了。
  可?裴时行并不能知晓长公主此刻心内怀念,他抵着元承晚乌黑茸茸的发顶,在?一室寂静中等了许久。
  最终等来?一片沉默。
  可?这沉默亦算作回?答,所有真?相尽在?不言之中。
  看?来?这背后?内情是个被长公主认为不可?告人,至少是不可?告他的东西。
  裴时行垂眸细思。
  记性过?人的裴御史在?几息之后?,颇为默契地于脑海的某个黑角落里刮出了这位小郎的影子。
  “呵。”
  仿佛是自昨夜开始,他心里就生了一口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的郁气。
  且还要时不时叛逆一回?,逆涌上他的嗓子眼儿。
  元承晚已经数不清这是他冷笑的第几声了。
  “贵主当真?是多情。”他酸溜溜地刺她。
  再琢磨片刻,酸中又多了一味委屈:“连那人随口骂出的一句话你都能记的这般清楚。”
  偏偏就是记不住他的叮嘱。
  元承晚只作未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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