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软花柔-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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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狸狸先睡一觉。”
他也如方才哄阿隐一般,为她在?怀中调了个舒服的?姿势,温热的?大掌一次次轻拍在?妻子?背上,方才悠扬的?歌调又起。
其实裴时行哼的?调子?是河东一带的?方言,元承晚并不听得大懂。
但?在?他宽厚温暖的?怀抱里,附耳去听他胸膛震颤,精神?也不自觉一丝丝松缓下来?。
她好似望见了河东连绵起伏的?群山层峦,沉默矗立在?长河之畔,又或是长风拂过时大片伏低的?稻浪。
还有包容辽阔,寂静地流淌过千万个日月的?江河。
遥遥无尽。
给她这一刻安定感的?人,是裴时行。
她一颗心都安定地浸入这一片宁谧的?气氛里。
暖阁中温暖如春,母女俩先后被?哄睡,唯有男人的?歌调低低柔柔,久久不散。
元承晚这一觉饱足地睡到?了傍晚时分,她醒来?时仍在?暖阁的?榻上。
日华收尽余晖,室内光线昏暗下来?,昏然暮色里,唯有裴时行的?身影最为清晰。
“裴时行。”
她的?话音尚且带了方醒的?朦胧。
裴时行含笑应声:“嗯,是我,狸狸醒了?”
她嗯了一声,又莫名有些执着?地问道:“你方才一直守着?我么?”
“没有。”
小公主忽然有些不开心,可这不开心十?分无由也无道理,她并不愿表露出来?。
裴时行却看出了她的?一瞬不快。
可他也是个坏心的?人,直待唇角笑意?因她的?沮丧越扯越大,这才悠悠补充道:
“我先前?一直在?的?,半个时辰前?阿隐醒了,我将她抱去给了乳母,这才走开了片刻。”
“哦。”
她的?心头又明?朗起来?,仍是无由也无道理的?。
“裴时行,”元承晚坐起身来?,终于愿意?同?他倾诉心头的?苦闷,“我今日见了皇嫂,她还是很瘦。”
“她同?皇兄终究生了罅隙。
“我是理解她的?。我只希望,皇嫂可以不要那么在?意?,如此便可以不那么难过。”
谢韫过的?太苦了,可是她竟也不知可以为皇嫂做些什么。
裴时行安静地听她诉说,安慰道:
“殿下,你要相?信娘娘。
“臣在?朝中时也听过谢皇后贤名,一个能将六宫庶务打理得当,且受人赞誉的?女子?,她是个智慧的?女子?。”
若人有这般智慧,便会趋利避害,便会自难以改变的?困境里寻到?最适合自己的?位置,尽量让自己过的?舒服一些。
可这话也不准。
他也自诩聪明?,不也在?小公主面前?做尽傻事么?
“我从前?以为,皇兄和皇嫂一辈子?也不必如此,他们从前?那样好……”
长公主昔年未识情爱滋味,所能想见的?男女之间最为真挚美好的?情意?,俱都来?自她的?兄嫂。
她自己无意?于哪个男子?,却也忍不住为这般美满的?夫妻情而赞叹。
“罢了,我多去陪陪皇嫂,盈袖如今也在?帮她调养,我们三个人在?一处,怎么也会比皇嫂一个人坐着?难受要好。”
裴时行赞同?地颔首,顺着?她的?话问道:“辛医正?同?娘娘是表姊妹吗?”
他那日自辛盈袖面前?将元承晚抱走,恍然瞥过崔夫人的?惊讶面孔。
似乎与昔年宫宴上首,皇帝身旁的?那张面孔有几分神?似。
“不是。她们并无亲缘,是因为袖袖嫁了崔恪,这才相?识的?。”
不过裴时行倒不是第一个生出这一问的?人了,早年也曾有命妇问过。
彼时谢韫和辛盈袖年岁都小,二?人的?面庞带些姑娘家的?稚气。
可是如今谢韫已是成熟女子?,面庞瘦削,下颌尖尖,而辛盈袖轮廓更加柔和些,且她笑起来?时比谢韫多生有一对梨涡,故而便不大相?似了。
二?女性子?也大相?径庭,但?凡同?她们二?人相?处几日,便不会再觉她们有任何共通之处了。
“哦,竟是如此。”裴时行亦是随口发问。
“她们少时生的?有些像,如今早就不像了,你倒是眼?尖,竟还能看出。”
裴时行轻笑道:
“再怎么变也总归是同?一个人,那殿下四?年前?便与我相?识,可有觉得我换了个人?”
这男人又要计较他们相?识四?年才成就一段良缘,且还想趁机探探,她旧年时对他的?印象如何。
不过长公主此刻愿意?逗哄他:“裴郎既是我的?郎君,那自然是一日比一日俊美,这才被?本宫看入眼?的?。”
说起这个,裴时行也逗问她:
“哦?那长秋宫那日,殿下也是因了我的?俊美才看上我的?吗?”
周家仆子?的?状子?里记述了他二?人中的?药乃是不同?种类。
裴时行彼时神?智半昏,却分明?望见元承晚立在?他身前?,乌发红唇都被?揉乱,那双柔润的?眼?却盈盈如水,脉脉地望住他。
只一眼?便叫男人将残余的?神?智燃作灰烬。
可他此刻亦是好奇,长秋宫那日,小公主眼?中的?他,又该是何模样?
却不料那人蓦然地沉默下去。
接着?,自己怀中一轻。
她正?手脚并用,欲要遁走。
裴时行在?这诡异的?沉默中渐渐察觉了不对味。
下一刻,男人的?大掌轻而易举扣住那正?心虚逃跑的?小女子?,她方才正?手脚并用地从他怀中爬出来?,眼?下却被?裴时行扣住脚踝,不得动弹。
长公主回眸相?视,讨好巧笑,无端露出几分媚意?。
可裴时行却不愿听她花言巧语。
他冷冷逼问:“晚晚,你当时其实并没有认出那人是我,对不对?”
长公主只好继续沉默下去。
她当时只觉浑身都好似被?放入火炉炙烤,好不容易寻到?一片冷玉般的?肌肤,隐隐约约知晓,那是个男子?。
且还是个摸上去手感不错的?男子?。
当真是巧极了。
那男子?竟是裴时行。
“元承晚!”
裴时行觉得自己又要被?她气得升天,一命呜呼。
可就算要被?气死也该带上这没心肝的?女子?一同?去见阎王。
。
墨色一点点沉入天际,终究无人为这间逐渐被?夜幕笼罩的?暖阁燃灯。
暖阁的?隔扇门闭的?死死,却仍自门缝间泄出了一道裂帛声。
而后是一声难言的?闷哼。
不知过了多久,屋外落雪声渐急,元承晚在?一片沉浮的?海里煎熬了许久,欲要回身去哀求裴时行。
她膝头被?磨的?疼痛,手腕也撑得疼,快要跪不住了。
可惜话未出口便再难发声,唯有蓬乱云鬓间泠泠乱响,打在?一处的?金钗步摇声越来?越急,越来?越促。
不知何时才能止息。
这漫长一夜,两个人都似在?海里翻涌,只是裴时行那一片是醋海。
可翌日上京城街头巷尾却议论着?另一件新鲜事体。
道是三日之前?,陇上的?汉阳郡生了暴。乱。
起因是盐价过高,郡下普通黎庶几乎无盐可食。
第46章 出京
这样的事自然也在当日的早朝上被皇帝特地挑了?出来。
元承绎言语间大加痛骂; 一并?催问了?主持修法的官员,怒及深处时扬手便摔了天目瓷盏。
死寂肃穆的朝堂因了这碎盏声哗啦啦跪倒一片。
裴时行也漫不经心地跟随着左右同僚缓缓撩裾跪了?下去?,只是?面上表情淡然?; 并?无多少讶然?或震恐。
他约莫猜出了?皇帝的意图。
这?日的早朝自然?也就在皇帝更甚往日的震怒中草草结束。
散朝时,大内官特意守在正仪殿玉阶之下,笑眯眯请了?裴御史留步。
裴时行了?然?地顿住脚。
是?元承绎要宣见他。
他跟着李德海行过宫道,沿途风雪漫卷; 朱砂宫墙与御史的袍裾几乎融为一色; 却又淹没于飘霰之中。
直至到了?立政殿前; 大内官饶有分寸地止了?步; 躬身?抬腕; 是?请裴时行单独入殿的意思。
殿内一早便燃起了?地龙,温暖的空气?充盈满殿; 将人周身?都烘的暖融融的。
只是?帝王沉如水的面色并?未因为这?暖意而融化几分。
元承绎倚在龙座上; 仍在不住地掐按着眉心?。
裴时行瞥去?一眼?; 并?不先开口; 只拱了?个?礼沉默以待。
皇帝的确觉得头痛; 但这?痛意不在于方才故作的震怒姿态; 一大半俱都来自谢韫。
他实在不知皇后如今心?内所想; 甚至夜眠之时,哪怕两个?人睡在一处他亦不得安心?。
“含光; ”终究是?皇帝先开了?口; “今日的陇上之事,朕属意你去?解决。”
“臣领旨。”
裴时行话声简洁便受下旨意,复又抬起明锐的眸:
“只是?陛下; 臣斗胆一问,这?动乱是?陛下的手笔; 对否?”
皇帝目中果然?流露出浓厚的欣赏之色:“果不愧是?含光,料事如神。”
这?的确是?元承绎授意了?皇城卫,伪装作当地百姓闹出来的动乱。
裴时行垂了?睫。
前次陇上账簿之事不过潦草结案,那批在七夕夜伪作宣阗人的刺客也至死都审不出什么有用的讯息。
为首之人是?不肯开口,其余人倒或许是?当真不知。
只是?这?群人已然?受不住刑,一个?个?死去?了?。
“陇上之事既已终结,朝廷再无理由明目派遣臣使前去?探查询疑。”
所以先在表面上接受地方自查的结果,然?后再动用自己的手在陇上掀出乱局。
这?下地方治理不力,扰害百姓,朝廷便有了?不得不再查下去?的由头,派遣京官声势浩大地入地方巡查接管亦有了?绝佳的借口。
并?且可以因为官府有取利肥己之嫌,由朝廷去?一举调用全道兵员人马之力,陇上官员还得顺从?,为的是?自证清白。
“陛下深谋远虑,臣等自愧不已。”
元承绎素来不爱听裴时行同他讲这?些虚话,摆手道:
“含光,朕能相信倚重的人没几个?,但最为亲近的人,一定是?你。”
“陛下要臣何时启程?”
裴时行亦对此早有准备,只是?元承绎此番动作太急,倒比他预料的时机早了?许多,故而他少不得要再问一声。
“后日。”
元承绎薄唇清晰吐出这?两个?字。
复又渐渐笑开道:
“含光,陇上的盐铁究竟是?什么妖魔鬼怪在作祟,朕要你查的清清楚楚。如今已是?年尾,一月后便是?元旦大朝了?,朕那两个?好兄弟也要入京。
“能不能放他们回去?,就看你了?。”
裴时行知晓了?皇帝的意图。
先帝的两个?庶子先后受封吴王、赵王,而后为了?显示新帝的优容,也为了?安抚老臣,元承绎甫一登基便将他们遣入了?各自的属地就封。
算一算年纪,他们竟也是?和小公主差不多年岁的,如今也是?将要及笄的大人了?。
“臣听命。”
。
裴时行结束和皇帝的密谈方才去?上值,待天晚归家之时,长公主午睡方起。
都赖他昨夜的粗鲁无度,她今日一整日都是?晕晕沉沉的,好不容易强撑着用了?飨食,便又独自一人窝在被衾里。
此刻再睁眼?,殿中已渐次点?燃灯火,四角的金雀平足灯架沉默地捧出柔软温暖的光晕,辉光映亮一室。
裴时行在火边烘干了?一身?寒意,入得殿中时,恰见元承晚独自一人坐在榻边,如瀑青丝未挽,密密倾泻了?满背,遮至腰际。
她侧对着他,玉指握着一个?瓷瓶,正小心?地自其中挖了?膏子,用药匙一点?点?在膝上摊抹匀开,清润的眸子一眨不眨。
还不时娇气?地撅起嘴,轻轻吹气?。
这?副模样实在可怜动人,裴时行霎时被定身?原地,心?头当真是?心?疼又好笑。
明明昨夜并?没跪多久,且她膝下是?至柔软不过的丝被。
偏偏夜阑之时,小公主泪汪汪骂了?他千百遍,示与他看的一双玉臂正疼的打颤,腕子更是?在昨夜便撑的要折了?,连膝头细白的肌肤也被磨红。
可这?终究是?他做下的孽,怪不得她娇气?。
裴时行三两下挽起袖子,上前柔声哄道:“狸狸,莫生气?,我来帮你。”
长公主心?头正是?尴尬又委屈,连涂药都是?遣散了?众人,独自背在人后才敢撩起裤管涂的。
可她此刻不稀罕领他的情:“你不是?聋了?么,不是?瞎了?么,现下要你来充好人!”
她还没消气?,裴时行笑意包容,姿态柔顺:
“没有聋也没有瞎,下次殿下叫臣停臣就停。”
他觑了?一眼?她的面色,又自作聪明地补上一句保证:“也不再掴你的臀了?。”
“你!”
这?句话便更是?踩在了?长公主羞愤欲死的神经上:“裴时行,闭嘴!”
“好的,殿下。”
可话虽如此,却又忍不住在心?头再三回味。
他不过轻轻一掴,小公主便不住地紧张起来,叫他呼吸更窒,连雪白的腰背也顺从?地塌陷下来。
当真是?极美极媚。
裴时行阖眸克制住这?些妄念,仍是?抱她坐在膝上,接过了?那柄带着她体温的小药匙:
“殿下,陇上之事你也知晓了?,陛下派臣去?处理此事,后日启程。”
长公主先前还试图推开他的臂,此刻倒不由止住动作,有些讶然?地问道:
“皇兄为何会派你?”
她知皇兄素来器重裴时行,也知他如今正主理新政事宜,若当真只是?陇上暴。动,当也不至于要裴时行亲自去?平息。
除非这?事并?没有表面上这?么简单。
元承晚不再纠结于此,沉默须臾,只抛出了?另一个?问题:“危险吗?”
你此去?陇上,会不会有危险?
裴时行替她涂好了?药,将瓷瓶和药匙擦拭干净:“不危险。”
他又是?往日那副坏心?逗弄她的模样:“我可是?陛下亲妹的夫婿,他哪敢让我涉险。”
“再者,若我当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陛下少不得要帮你相看旁的男子,我便是?化作厉鬼也不允许他们近你的身?。”
“所以,”裴时行又执起她的手,牵至唇边落下一吻,“我会平安归来的,陇上距上京,骑马约六日脚程,算一算,我归来时约莫已至春天。”
“殿下,臣会折一枝开的最早最盛的桃花给你的。”
他前次也有为她折过一枝紫薇,只是?甚是?遗憾,那紫薇零落满地,并?未有幸亲自送到她手中。
元承晚坐在他怀中,任由裴时行将吻自手背絮絮落到颈窝和唇畔。
这?个?男人总是?如此。
素日一分鸡毛蒜皮的琐碎小事,他都要夸张作十分,然?后作出一副十足的委屈姿态,压到她怀中向她乞怜。
可到了?如今,外头真要起了?风波,他却又是?一副混不吝的模样,沉默地将所有风雨隐在身?后,不愿她知晓。
那她也可以作出一副平静模样,不必让他有任何后顾之忧:
“好,裴时行,我等你带陇上的桃花送给我。”
她仰起芙蓉面,主动用柔软的唇回应了?他。
两日后,裴时行正式启程,长公主乘着鸾车,抱着阿隐亲自到城门相送。
阿隐并?不知晓这?个?素日笑容温文,总是?伴她玩耍的人要离开,她方才在车上睡了?一觉,一睁眼?便见身?着公服的裴时行。
小姑娘兴奋地在娘亲怀中又扭又跃,挣扎着要裴时行抱她。
裴时行面色柔软下来,连通身?的气?势也柔和的不像话,当着身?后一队属下同僚,快步上前接过女?儿?。
阿隐在他怀里“哇吖”说着什么,眼?睛不停往他身?后看,仿佛是?想裴时行带她一同去?骑那匹高头大马。
长公主看的无奈,生怕这?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