炙光-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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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极其痛苦地躬下身子掩着面,整个肩头都在颤抖。
雷思学看到状态不对,走过来拍着他的肩打断了警察的问话,“警察同志,要不咱们今天的问话就先到这吧,等他们情绪调整过来一些再说……”
…
尤枝不知道是怎么走出办公室的,她没有回班级,而是直接去了操场。
她像风一样地冲出去,拼命的跑,想把所有的一切都甩在脑后。
不知道是第几圈,她被跑道旁突然出现的人影强行拽停。
停下来的那一瞬,她像没骨头似的往下跌,迟尧抓着她的胳膊把人拎了起来,看着她红成一片的脸颊,耳朵和脖子根,“不要命了?”
“她死了。”
尤枝喘着粗气,眼珠子动了一下,看向迟尧,水珠顺着脸颊滑进了嘴里,滑到了下巴,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她死了……”
伴随着剧烈的呼吸,她的整个胸腔都在痛,嗓子又干又涩,咽口水都疼,快发不出声音了,却还是张着嘴重复这一句,她死了。
迟尧绷着嘴角:“那是个意外。”
事情他听说了,又听李尔东说尤枝从办公室出来就没回班里,他就知道她情绪一定不对,绕着学校找了好半天才在操场上发现一个狂奔的身影。
她这个人只是看起来洒脱,什么都不放在心上,实际上比谁都重情义。
是意外吗?
尤枝看着他,脑海里全是昨晚离开前的最后一个画面——许颂烦躁地扯着余淼的胳膊,她头也不回地钻进了出租车,女孩声嘶力竭的辱骂声被她隔离在了车窗外。
那一刻,她是无情,淡漠,又冷酷的。
或许,她当时做点什么,余淼就不会发生那样的意外,亦或是……自杀。
可是她什么都没做。
这场悲剧的发生,一切都有迹可循,谁是完全无辜的?
尤枝哑着嗓子,“我不该对许颂说那些话,如果我能早一点制止,如果昨晚我没有去喝酒,如果我能和心平气和的跟她解释清楚,如果……”
她越说越激动,刚刚一直被压抑着的悲痛情绪一涌而出,整个人开始抖。
“尤枝。”
迟尧扳过她的脸,一字一句:“你听好了,没有如果。”
“不是你的错。”
“会过去的。”
……
真的能过去吗?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隔日早读; 尤枝走进教室就看到两名面带倦容的陌生男女。
是余淼的爸妈,过来收拾女儿的东西。
温盈在一旁帮忙,眼圈红肿; 看起来是哭了不少。
尤枝抓著书包带子走进了座位; 许颂是跟着后脚进来的,她看到他眼下的乌青快垂到嘴巴了,整个人阴恻恻的毫无生气,没猜错的话,昨晚应该是和她一样彻夜难眠。
许颂刚刚走到座位旁,正在收拾东西的中年女人突然大叫一声扑了过来; 对着他又捶又打:“许颂!你把我女儿还给我!你把我女儿还我……”
他们看过余淼的手机,也看过她和许颂的聊天记录; 几乎全是她一个人在唱独角戏; 许颂给的回复少之又少; 满屏的质问和歇斯底里记录了余淼情绪崩溃的整个过程。
他们还从余淼的课本里发现了许颂的照片; 他这张脸并不难认。
许颂不动也不说话,任由她捶打咒骂,最后是班里几个同学上前把余淼妈妈拉开。
撕心裂肺的母亲不愿意就此罢手; 抓起桌上的书就往许颂身上砸,“淼淼出事肯定和你脱不了干系; 都是因为你!你把淼淼还给我……”
一本本书飞过来; 几个同学条件反射地往后退,只有尤枝没有来得及躲; 书角砸在了她的额头,剧烈的痛感让她眼前倏地一黑。
“尤枝; 你没事吧?”
人群里传来温盈的声音。
就这么一句; 把中年女人的情绪重新推上了一个高度:“你就是尤枝?!”
她眼眶通红地盯着尤枝; 声音近乎颤抖。
余淼和别人的聊天记录里,除了许颂,出现次数最多的名字就是“尤枝”,字里行间都透露着满满的厌恶和怨恨,就连日记本里都写满了对她的诅咒。
没人会无缘无故地恨人,他们笃信这一点。
余淼妈妈手指着尤枝,拉过温盈的胳膊,问:“你和我们家淼淼平时走得近,你实话告诉阿姨,淼淼到底是不是被她害死的。”
温盈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叹了口气看向尤枝。
数秒后,她轻声开口:“尤枝……你跟阿姨道个歉吧。”
尤枝怔愣地看着她。
她此刻的表情很真诚,有种“我在为你着想”的真诚。
道歉。
这个词一出,众人都有些惊愕,视线一下子全聚焦到了尤枝身上。
余淼妈妈仿佛已经得到了答案,不管不顾地上前就去抓尤枝的衣服:“我就知道是你!你对我家淼淼做什么了?我要报警把你抓起来!你这个杀人凶手……”
…
迟尧“哐”一声踢开教室门,看到的场景是一个中年女人正死死地拽着尤枝的衣服,张牙舞爪地对着她挠,也就是尤枝个子够高才没被她挠到脸,可是她的额角肿了一块,破了个小口,正往外渗着血。
迟尧一脚踹飞脚边的凳子,随着“哐当哐当”的巨响,桌椅板凳轰然倒了一片。
教室里彻底安静了,每个人都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几步。
“手拿开。”他的嗓音穿透性极强,此时夹带着很明显的躁意。
余淼妈妈瞪着通红的眼睛看向他:“你谁啊,干什么!你想打人吗?!”
她手里还死死攥着尤枝的衣服,没有松半分。
迟尧攥紧拳头,低吼出声:“我他妈让你手拿开!”
余淼妈妈被激的面色更红了,一直没说话的余淼爸爸不乐意了,指着迟尧鼻子大声叱骂:“你小小年纪怎么这么没教养!你爸妈没教过你怎么好好说话?怎么了,你还要打我们不成?!”
句句踩他的雷点。
少年戾气横生,呼吸剧烈起伏,眼神愈发阴鸷,情绪眼看着就要不受控。
尤枝知道,他许久没犯的老毛病又要犯了。
也是在这一刻,她发现迟尧对她的感情比想象中要来的更浓烈。
尤枝使出全力挣开中年女人的拉扯,上前攥住他捏紧的拳,“迟尧,你冷静一点……”
她扳过他的脸,让他直视着自己的眼睛,“我头疼,先送我去医务室。”
迟尧听着她说话,目光落在她受伤的额角,终于恢复了一些理智,他没再管身后的咒骂,拉着她就往医务室走。
校医让尤枝坐在椅子上,给她清理完伤口,那里已经肿出了一个瓶盖大小的包,又青又紫,像个犄角。
“疼么?”迟尧问。
尤枝“嗯”了一声。
迟尧:“为什么不反抗?”
他满脑子都是刚刚她站着挨打的样子,她以前从不会这样。
尤枝摇摇头,“我不知道。”
她面对那个刚痛失女儿的母亲,实在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抗,一茬接着一茬的状况发生的时候,她都是懵的。
她想了想,说:“那是他们的女儿,他们现在应该也很辛苦,所以……”
“尤枝。”迟尧打断她,盯着她的眼睛,不轻不重地揉了两下她的后颈,“谁都不能欺负到你头上,听明白了么?”
不管是谁,他都不允许。
…
经过余淼的父母这么一闹,一时间所有人都认定了余淼是自杀,而罪魁祸首就是许颂和尤枝。
许颂承受不住压力,请了一星期假,尤枝就成了风口浪尖上的那一个。
没人知道他们之间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也没人在乎,大多数人都是抱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态度,在背后呈口舌之快。
尤枝被贴上了“凶手”“祸害”“害人精”等等标签,论坛,群聊里疯狂地传着关于她的流言蜚语,越传越离谱,每个人看她的眼神都千奇百怪。
甚至有人在女厕所的门后偷偷写辱骂她的话。
清扫厕所的校工每次都边骂边擦,擦完过不了多久又有人写,如此反复,校工渐渐从骂随手乱写的人变成骂被写的人。
但她不认识谁是谁,也不避讳,所以尤枝恰好听见过几次。
她开始常常走在路上被人贴小纸条,课桌莫名其妙多一滩水,桌洞里摸出各种奇形怪状的虫子,回回吓得她脸色煞白。
碍于她和迟尧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没人敢明着来,可就是这种暗地里使坏,让她感觉身边每个人都像是始作俑者,他们都带着微笑的面具,面具后是丑恶的嘴脸。
她很烦,烦到快要出现幻听了。
那些人的窃窃私语仿佛被无限放大,四面八方钻进她的耳朵。
她不想看,不想听,甚至不想再呆在这个环境里。
……
三天后,尤枝也请了假。
累。
她只感觉到累,不想说话,也不想听任何人说话。
她睡的天昏地暗,中途被手机吵醒过一次,是迟尧发来的消息:【请假了?】
尤枝半睁着眼回了条:【嗯。】
迟尧:【怎么了?】
尤枝回:【不太想见人。】
这句话发出去后又解释了一句:【有点累,想歇一歇,我继续睡了。】
发完之后,她把手机扔在了一旁,在被子里缩成一团,继续陷入无尽的黑暗。
假期从一天变成三天,又从三天变成五天。
雷思学表示可以理解她的情绪,没多说什么就给批了,只是让她注意休息好好调整一下,别把学习落下。
接下来的几天,尤枝除了一天吃一顿饭,几乎没走出过房间门。
尤婉婷问过她怎么了,她随便找了个“有学生考试要占用他们教室做考场”的理由搪塞了过去。
这种理由也就只有尤婉婷能信。
尤枝躺在床上,看着天色渐暗,手机在一旁亮了又暗,暗了又亮。
她拿起来看了一眼,是几条新闻的推送。
最上面那条是【一起来看天琴座流星雨,主播陪你一起看这份宇宙级浪漫。】
她朝窗外看了一眼,嘴角扬起一丝苦笑。
城市里灯火通明,连星星都看不清,更别提流星雨了。
她戳进去那个链接,是一个对着天空直播的镜头,下面一群人在不停地刷屏许愿:
“希望我考研上岸!”
“希望爸妈身体健康!”
“希望我能减肥成功!”
尤枝退出了那个界面,把手机放在胸口。
每个人都有愿望,那她的呢?
她不知道。
只是现在这一刻,她忽然很想见一个人。
她拿出手机,点开了那个最后给她发消息的黑色头像,迟疑了两分钟,还是摁下了语音通话。
那边很快接通,没有说话,似乎在等着她先开口。
尤枝动了动唇,“在干嘛?”
她的嗓子有点涩,开口才发觉已经好几天没说话了。
那边传来打火机的清脆声音,“等人。”
尤枝猜想,他应该是和他那群狐朋狗友出去喝酒了,现在可能就在哪家酒吧或者烧烤店的门口。
“在外面?”她问。
那边有风经过的声音。
“嗯。”
“迟尧,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问吧。”
“你说,为什么这么多人喜欢对着流星许愿?明明知道那都是假的,流星怎么可能帮人实现愿望。”
那边传来一声很轻的笑,“你没试过,怎么知道是假的。”
尤枝舔了舔唇,“我刚刚许了一个。”
“许了什么?”
“我想见一个人。”
“……”
那边静了一瞬,说:“开窗。”
尤枝愣了一秒,反应过来后鞋都顾不上穿就跳下床跑到窗边,推开窗户。
少年穿着件黑色外套,孑然一身站在树下,半隐于阴暗中。
他抬头看着她,眼睛和夜色一样浓黑。
尤枝听见手机里传出他沉沉的嗓音:“实现了么?”
作者有话说:
很多时候语言也是一种暴力,即使性格再强势的人也有可能被击垮。
尤枝对余淼的死本身就带有“愧疚感”,这份愧疚感纯粹是来自于她的善良,也正因为这样她才会受到影响,不然按她的性格早就爱谁谁。
第44章
尤枝穿上拖鞋跑了下去。
这是她愿望实现最快的一次; 她见到了想见的人,鼻腔却没由来地泛起一阵酸涩。
他所谓的“等人”,原来就是在等她么?
尤枝吸了吸鼻子; “你怎么会在这?”
这绝对不会是偶然; 她猜想他应该是一直都在这。
“想来就来了。”迟尧这么回答她。
尤枝捏紧了手机,“那你怎么不和我说?”
迟尧吐出一口薄烟,“你不是不想见人么?”
尤枝愣住,她是说过不想见人,可是……他也不用就在这里默默地等着吧。
“我要是没下来,你打算等多久?”
“熄灯了就走。”
迟尧看着她; 语气很淡。
淡到足以掩盖他这几天的不安。
尤枝请假请的毫无征兆,让他心里莫名多了些无以言状的恐慌。
一天; 两天; 三天……心里抑制不住的烦躁让他坐立不安。
打听到尤枝的住址不难; 他每天放学后都要过来呆上几个小时; 看到窗口的灯光,他就知道她还在,她没有突然消失; 他那颗心才能平静得下来。
她总有本事让他狂躁,但更多时候; 她又像一针镇定剂; 能抚平他混乱无常的情绪。
尤枝放任自己颓了好几天,在看到迟尧的这一瞬间; 才又觉得自己活了过来,她以为被这世界抛弃的时候; 原来一直有个人在陪着她; 等着她。
“谢谢你; 迟尧。”她说。
“谢我什么?”
尤枝想了想,“不知道,就是想谢。”
“就这么谢?”
“那怎么……”
迟尧把烟从嘴里拿出来,还没等她说完,一只手就扣住她的脑袋吻了上去。
这个吻没有停留很久,在尤枝有所反应之前,他就先一步退了出来。
“回学校吧。”他说。
“我会让他们都闭嘴。”
…
新的一周。
尤枝终于出现在了学校。
不知道迟尧用了什么“威逼利诱”的手段,学校里对于她的议论好像突然就烟消云散了,甚至连多余的眼神都不敢放肆在她身上停留。
一切仿佛都恢复了风平浪静。
只是她旁边的位置依旧空着,许颂还是没来。
还有不到百天就高考,教室里已经挂上了倒计时冲刺天数,学习氛围也紧张了不止一点半点。
尤枝也打算收收心,把注意力先集中在学习上,以她的成绩,一本应该是没戏,冲一冲二本或许还有希望。
……
周五,轮到尤枝值日。
她打扫完过道,把拖把洗涮干净后归位,然后站在盥洗台前洗手。
她的余光瞥见旁边悄无声息地多出一个人,没有开水龙头也没有去隔间,就只是在一旁安静地站着。
尤枝抬头看了一眼。
是温盈。
可她不打算和她说话,关掉水流,甩了甩手就准备离开。
“你怎么还有脸回来?”
身后传来细细的女声,语气里多了丝尖锐,不似从前那样轻柔。
尤枝顿住脚步,转过身看着她,“什么?”
温盈眼睛紧紧盯着她的脸:“你这种人,怎么还有脸回到学校?”
尤枝回视着她,“你在说什么?”
经历这些事,她已经看穿温盈心思比她想象中要多的多,只是现在从她嘴里说出这样的话,尤枝还是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她连装都懒得装了。
“我说什么你不明白吗?”
温盈表情逐渐发生了些变化,向前走近了一步:“你不光害死了余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