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沉璧-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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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瞬间亮如白昼,星星点点,仿若五颜六色的花瓣,坠落在墨一般的天空中。
紧接着,第二朵,第三朵,无数朵绚烂多彩的烟花,争前恐后地绽放在漆黑的天空中。
沉璧看着湖中倒映着烟花的碎影,记忆中,也曾有过一个人,陪她看过一场烟花。
那年,东楚的年节格外冷。
她站在城墙上,烟花落下时,身边的人转头看向她:“娇娇喜欢烟花?”
她点了点头,看着烟花再次升空,男人俊雅温和的侧脸瞬间被照亮。
李景成笑着伸出手,捏了下她的小脸:“这烟花虽好看,但也极易消逝。”
他的声音清澈淡雅,目光柔和的落在她脸上。
“远不及我的娇娇好看。”
忽然间,沉璧感觉心头猛地一紧,她不敢再去看,下意识去抓身边的人。
“季尧,我们回去吧,我……”
声音戛然而止,身边的位置空空如也,瞬间,沉璧脑中轰鸣一声。
她急忙回顾四周,发现到处都是带着獠牙面具的人,三三两两围在湖边,欣赏着未完的烟花美景。
身后的宗桓和融冰也不知道去哪儿了,她心里顿时不安,刚迈出脚,却感觉到袖中一沉。
伸手一摸,发现袖里被塞了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子,和一把玄铁匕首。
正是她送给阿战的那把。
她连忙转过身,朝着来时的路跑去。
袖中的匕首越攥越紧,脑海中逐渐浮现出季尧这几日的异常举动。
他不愿回府住,也不愿意住在主院。
连宗桓都看出季尧有心事,还来提醒她。
可是今日,他却突然回了府,特意带自己出门……
沉璧的脚步蓦然停下,她开始重新回想着,究竟是从哪日开始,季尧开始变得奇怪?
她站在街边,脚下像生根一般,半晌都没能挪动一下。
脑海中渐渐浮现了回府那日,赵济把药给她之后,季尧却突然出现在门口,进来问的那几句话。
——“当真……会再无问题?”
——“自然,保证药到病除。”
而上一次,季尧对她态度变好的时候,他好像也见过赵济——州府宴席。
那时候,他开始试探自己,让自己管账本、看折子,对自己一日比一日好。
在沉璧的印象中,季尧一共就见过赵济两次,这两次都让他态度转变,难不成,是季尧听到什么了?
可是,当时的自己和赵济都说过什么呢?
无非是关于自己的药……
药……
——“赵老您不知道,这味解药……对我有多重要。”
匕首顿时掉在了地上。
手不自觉地颤抖起来,她仿佛听见了自己的声音:
——“……若能有解药,就不再受限他人了。”
街道不远处,灯火通明的酒楼之下,站着一个挺拔的人影。
他望着街上,那个站在原地、许久没动的娇小身影。
手指渐渐蜷起,收紧,指甲深深陷入肉中。
他抬起手,摘下了脸上的獠牙面具,低头看了面具许久。
眼前又浮现小女人给自己带上面具时,笑弯的眼睛和亮晶晶的眸光。
脑海中蓦然响起一个声音——
“这个獠牙面具好适合你啊,和你一样凶巴巴的!”
“快帮我也戴一下,我喜欢这个狐狸的!”
“也给阿战买一个吧,要不然回去之后,他又该吵着要了……”
转眼风起,脚下蓦然多出一个影子。
阿战难得露出焦急的神色,他指着远处娇小的人影,急匆匆朝季尧比划着。
「你找了她那么久,为什么要把她放走?」
季尧看着手里的獠牙面具,手指轻轻抚过上面的眉眼。
“我留不住她的,阿战。”
他心里清楚,若不是因为身上的毒,这些年,沉璧不会心甘情愿留在北境。
那一晚,小女人绝情冰冷的声音,季尧一辈子也忘不掉。
——“季尧,我不喜欢北境,也不喜欢这里。”
——“……我死之后,你把我送回塞北吧。我想回家了。”
季尧闭上眼睛,阿战看见后,也不再比划了。
阿战不明白,为什么季尧会放手?这么多年历经千险,好不容易才失而复得的人,为什么会甘愿让她离开呢?
月光被云朵遮蔽了,只剩下门口的灯火残影,隐隐绰绰地落在季尧的身上。
他眉眼里满是驱不散的愁绪,声音仿佛穿过十几年的光阴,异常沙哑。
“她被困在东楚皇宫十年,这十年她想要的,不过自由二字。”
季尧缓缓睁开眼,眼前视线却模糊一片。
他轻笑一声:“我给她就是了。”
阿战急得发出“啊啊”的声音,忍不住上前几步,抬手刚要比划什么,却忽然停下了。
站在他面前的男人,曾经金戈铁马、走过万千沙场的人,此时此刻,他脸上却明晃晃留下一行泪痕。
看着泪珠顺着坚毅的脸庞滑落,阿战有些不知所措。
半晌,阿战缓缓朝他比划着:「她忘记的事情,不代表没有发生过。」
他又快速比划着:「毕竟你还记得,我也还记得。」
阿战认真地看着季尧:「既然你还喜欢她,又为何一定要放她走?」
季尧忽然扯动嘴角,眼底却染着抹不开的悲伤。
“阿战,如今她喜欢的人,不是我了。”
听见这话,阿战瞪大了眼睛,半天没回过神来。
看着季尧径自抬起头,望着天空,天上的月亮已经不见踪影。
他将面具重新扣在脸上,转头看向阿战。
“走吧。”
说完,他转身朝着酒楼里面走去,阿战却盯着他的背影,站在原地没动。
脚刚迈进门槛,蓦然间,一道清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你要去哪儿,季尧!”
第22章 送礼
脚步瞬间停下; 季尧顿时立在原地不动了。
沉璧走去上前,一把掀开他的面具。
面具被扔在地上,滚了几滚; 季尧看着脚下滚远的面具; 獠牙狰狞如旧,最终躺在角落里。
季尧抬起眼眸,面前的小女人气喘吁吁,眼角泛着薄红; 身后的兜帽也被扯掉了,双眼紧紧盯着他。
下一刻; 沉璧抬手扇了他一巴掌。
阿站在门口看见,被吓了一跳,踉跄着后退几步,连忙飞到房檐上去了,露出一双眼睛默默看着。
沉璧这一巴掌不轻; 季尧的脸都偏到了一边去。
“你为什么走了!我在到处找你,你知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松手!!”
酒楼里的客人听见声音,纷纷抬头看了过来; 感觉到众人的目光,沉璧只好拉着季尧的胳膊; 将他扯到了街上。
此时烟花已经结束; 街上的行人散去了大半; 寥寥无几。
沉璧盯着眼前一言不发的男人:“你说; 刚才为什么把我扔下?”
季尧沉默不语; 目光却落在小女人脸上; 半晌没移开。
沉璧双手叉着腰,气势十足; 似乎要把心里所有积攒的委屈,全部宣泄出来。
“哪儿有夫妻做得像你我二人一般,整日愁眉苦脸,相看两厌,避之不及!哪怕你不喜欢我……”
话语戛然而止,沉璧红着眼睛,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半晌才沙哑着嗓子道:
“……你也不能丢下我呀。”
沉璧这两世,被人抛下过两次。
一次是李景成,在她初尝情滋味时,牵起了别人的手,之后将她像礼物一般,亲手送给了北境。
一次就是季尧。
任她拼命哭喊、嘶声力竭,也唤不醒棺椁里的人。
终是天人永隔。
她没有家人,孑然一身二十载,宫中勾心斗角、如履薄冰十年,她再不敢轻信他人,心中苦闷不知与谁诉说。
直到遇见了季尧。
他懂她的心思,明白她的心事,哪怕站在她身后那么久,哪怕她从来没有回头看他一眼,他也一直守在那里,始终没离开。
所以,她的季尧,今日为何要松开自己的手呢?
就因为她一句“不再受限他人”,以为她在寻找解药,是为了离开他。
所以才会给她机会,亲手放她离开?
“季尧,你知道我的,我若是今日走了,此生都不会再踏入北境一步。”
沉璧仰起头,看着天上渐渐散开的云朵,以及一望无际的星空,强忍着眼眶里的泪水。
“你当真想让我走吗?”
话音刚落下,季尧俯身一把将沉璧抱住了。
手臂紧紧箍在腰间,头深深埋在肩颈处,她的视线里,就只剩下了一只泛红的耳尖。
腰间的双臂抱得很紧,像是要把怀里的人揉进骨头里。
许久,她才听见男人闷闷的声音。
“不会了。”他说。
再也不会了。
他已经给过她机会,从今往后,无论发生什么,就算是她想离开,他也绝不会再放她走。
街道上的人渐渐褪去,二人站在夜色里,久久都没动。
融冰躲在墙角后面,拉了一下宗桓的衣角,小声问道:“大都督和殿下,这算是和好了吗?”
宗桓扒着墙角,看了眼融冰,笑着道:“都督本来也没和夫人生气啊!”
融冰歪着脑袋:“不对啊,之前不是你去问殿下,说什么殿下是不是和大都督生气了……”
话没说完,融冰突然反应过来:“好啊宗桓!你是故意的!!”
宗桓笑着拉她,让她往里面站些,小心被人看到。
“我这不是担心都督嘛,要是我不去问夫人,以夫人的脾气,肯定又得僵很久!”
“而且啊,”宗桓有些苦恼地挠了挠头,“都督心情不好,他不去找夫人,整日呆在军营里,最后遭难的是我们!”
融冰翻了个白眼,宗桓又接着道:“你是不知道,这几日都督成天在军营里板着张脸,我们大气都不敢出,真要憋死了!”
“活该。”
融冰小声嘟囔了一句,看见对面屋檐上的人飞身跃下,她连忙拽着宗桓出去:“阿战下来了,我们也走吧。”
果然,街道上的二人已经不见了踪影,阿战站在街道中间,回头看见宗桓和融冰过来,他朝二人点了下头,眨眼间又消失不见了。
“走吧,都督他们回府了,我送你回去。”
见宗桓要走,融冰却站住脚步:“等一下,殿下特意嘱咐我,有个东西要给你。”
说着,融冰从怀里掏出一个纸袋子,放进了宗桓手里。
“这是什么?”
融冰无奈:“上次你说很金贵的花种子,殿下说你喜欢,就让我拿给你。”
“殿下说了,上次的事是她对不住你,以后会补偿你的。”
宗桓连忙摆摆手:“夫人这是哪儿的话,属下效命于夫人,做什么都是天经地义的……”
“好了好了,你快收下吧,我得赶紧回去了!”
融冰一边说着,一边朝道路尽头走去,朝着宗桓摆摆手,脚步越来越快:“不用你送了,回去吧!”
看着娇小的人影渐渐消失在街头,宗桓掂了掂手里的纸袋子,重量不轻。
打开一看,里面除了满满的花种子,还赫然放着好几枚金锭子。
府内安静如斯,沉璧和季尧回到主院的时候,姜妈妈正靠在廊下的柱子上打瞌睡。
听见声音,姜妈妈迷迷糊糊站起来,刚说了句“大都督回来了”,目光落在二人交握的手时,顿时清醒了大半。
瞧见姜妈妈渐渐笑开的脸,沉璧只觉得耳根发烫,下意识想要挣开手,却被季尧攥得更紧了。
季尧朝着姜妈妈点头,转身拉着沉璧进了主屋,姜妈妈也连忙笑着退下去。
刚一进门,沉璧还没来得及开口,唇忽然被堵住了,人被按在身后的门上。
季尧低下头,狠狠地含住她的唇,大手按住她的后颈,吻得又急又凶。
辗转反侧时,牙关被男人轻易撬开,她急喘着,腿脚有些发软,手抓着他胸前的衣襟,后腰忽然被用力一按,身子紧紧贴着男人坚实的胸膛,才算站稳了。
屋内灯光昏暗,季尧松开她时,沉璧还微微喘息着,娇嫩柔软的唇鲜艳欲滴。
他抵着她的额头,手指抚上红唇,指尖轻轻摩挲着。
唤着她的名字时,声音沙哑得不像话:“沉璧。”
沉璧神思混乱,还依稀残留一丝清明,她抬起眼眸,隐约瞧见面前男人的脸上,还残留着一道红印。
她伸手抚了上去,指尖划过他的脸庞时,男人的眸色顿时沉了下去。
见到她眸中泛着细碎的光,季尧没忍住,又低头堵住她的唇。
沉璧靠在门上,伸手搂上他的脖颈,仰起头回吻他。
忽然,门外传来一阵喊声。
“都督!边境有加急信件!!——”
门被人打开,宗桓气喘吁吁,将一封信递给里面的人。
季尧站在门口,沉着脸打开信封,宗桓毫无察觉地解释着:“边境刚才派人送过来的,说是……”
无意间,看到季尧身边还站着一人。
沉璧微微侧着身,衣袖遮掩在唇畔,眼神躲闪着。
宗桓一愣,忽然明白在自己来之前,正在发生什么了。
他连忙移开目光,故意大声喊道:“啊那个!都督,军里还有事,我先走了……”
“站住。”
季尧皱着眉,看向抬腿要走的宗桓:“把话说完,送信的怎么了?”
宗桓挠了挠头,似乎有些难为情,“那个、他说除了这封信,东楚还送过来……一份礼物。”
一听见“东楚”二字,沉璧立即转过身:“礼物?什么礼物?”
宗桓看了看沉璧,又看了看季尧,低头纠结半天,也没说出口。
季尧皱眉呵斥:“说。”
宗桓只好眼一闭、心一横:“那人说,是东楚太子送给都督的礼物,是……”
宗桓低下头,小心翼翼地说道——
“十个东楚舞姬。”
一道白光闪过,天雷滚滚,倾盆大雨霎时落下。
老太监拿着披风,穿过廊下,将披风盖在桌前的人身上。
“天冷了,太子殿下仔细身子。”
修长的手指拢了拢披风,声音温和淡雅:“有劳公公。”
窗外的风雨声不断,李景成抬起头,听见窗外轰隆隆的雷声,不自觉皱起眉。
“又打雷了吗?”
老太监低着头:“是啊,今年秋日雨水甚多,雷雨声一直不断。”
李景成没说话,执着手里的毛笔,最终叹了口气。
“礼物可送到北境了?”
老太监回道:“今日已到边境,再过几日,就能入云州城了。”
李景成微微颔首,放下毛笔时,桌上正放着一副未完成的画像。
“公公您瞧,本宫画得可像?”
老太监上前两步,在看清上面的人时,瞳孔顿时一缩。
画像上,一少女驻足梅花丛中,回眸浅笑,手拈梅花。
他急忙俯下身,颤巍巍行着礼:“殿下,此画万万不可让旁人看见,这可是……”
话音未落,一个冷冽的眼神扫过来,老太监瞬间被吓得噤了声,后背冷汗直流。
李景成盯着他,脸色阴沉,半晌才缓缓开口,语气依旧不急不慢。
“公公怕什么?”
他伸出一只手,轻轻抚过画上少女的容貌。
“本宫的娇娇,难道不美吗?”
老太监擦了下额头的冷汗,点点头道:“公主殿下自然、自然是极美的。”
话音落下,李景成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他满意地举起眼前的画像。
天空阴沉,屋内蜡烛未燃,不见光彩。
一道闪电划过,屋内霎时亮如白昼,墙上数十幅同样的少女画像,几乎挂满了房间的每一处角落。
同样也见不得光。
第23章 军帐
一大早; 姜妈妈命人准备好早膳,刚端去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