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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橙黄橘绿时-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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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主任慧眼识人,说今天晚上,敢这么穿红衣的,只有新娘子了。
  “我见过伊。”
  “年前,施惠在拂云楼领着人家,我问他是女朋友?我们施惠小子还纠正呢,纠正:朋友。”
  结果,新婚晚上,打脸了。
  众人起哄,“朋友成新娘子了,这速度,起飞了都。”
  新娘子来得正好。
  新娘子不来,这喜酒不成囍。
  齐主任带头,要新娘子斟三杯给施惠。也算全了夫妻俩不请他们的“不是”。
  藏笑起哄里,汪盐浑浑噩噩,她也不知道怎么一脚踏进了这漩涡里了。
  原来是她想往前厅去的,看到爷爷院子里灯火通明,才迈进来一步,就回不了头了。
  她亲自斟地三杯酒,孙施惠骑虎难下地抄起第一杯,然后轻淡淡地骂了她一句,口型都看得出来,“猪。”
  他让她好好待在房里的。
  汪盐旁若无人地喊他,“孙施惠……”
  揶揄起哄的声音,她全然没忌惮。只轻悄悄地问他,“爷爷走的那年,你去了是吗?”
  某人仰头饮尽第一杯,这些老江湖眼前,半点弄虚作假都没有。
  他一时没听明白她说什么,也伸手来揽她,只在她耳边道:“应付一下就回去。”
  汪盐还想说什么的。
  孙施惠正色,“听话。”
  第二杯,依旧是新郎官的惩罚。
  汪盐看在眼里。
  第三杯,孙施惠才擎住,边上的津明驰援了。世故人说世故话,要齐主任看在二叔的面,也该饶施惠一回,“洞房花烛夜比什么都重要不是吗?”
  齐主任再审视一眼新娘子,打趣也和缓,“感情好的天天洞房花烛夜。谁叫他老小子今天不请我们的。”
  也不肯津明帮忙。说谁的主场谁担待。
  忽而,红衣的新娘子,吴侬软语的腔调,丝毫不怯场,问一行客人,“那么我替他喝一杯可以吗?”
  齐主任一时愣在那里。
  是因为新娘子样貌已经很惊人了,声音更是,清泠泠的,冷到天上去。
  却叫人无从拒绝。
  汪盐当真替孙施惠喝了一杯。
  也陪着他应酬了这一桌的人情。
  从爷爷院里出来,春雨停住的夜里,微微凉气,吸一口,瞬时醒去三分酒。
  前厅到这里,应酬暂时告一段落。
  不等孙施惠开口,津明先说了,要他先送盐盐回去。
  “这一两急酒下去,恐怕得缓好长时间。”津明说着揶揄也艳羡,“从来没看她这么勇过呀。”
  某人捏着汪盐的手,由她晃荡也沉默,“嗯,新娘子遮捂一天了,到了,想出回风头了。”
  说着,孙施惠拦腰抱起汪盐。
  怀里的人正名,“我没有醉。”
  “喝醉的人永远说自己没醉。”
  “孙施惠,我说没有就没有。你放我下来。”
  某人酒兴,也是捉弄她。他抱她站到院子栽花的花坛子边上,由她摇摇晃晃地站在上头。
  身后津明还在,他当着别人的面,问汪盐,“刚在里头问我什么来着?”
  红衣长裙的人站在玉兰树下、花坛上头,酒后微醺,烧得她头脑发胀,膝盖绵软,可是还是记着她的来意,“初三那年,爷爷走了,你去的,殡仪馆,是不是?”
  “汪盐,大吉大利。不准说死字。”
  “我没有。”
  “殡仪馆是什么地方?”
  “火化的地方。”站在高处的人,愈来愈隆重的酒意。
  “那还说吗?”
  上头的人摇摇头。
  站在她眉眼下头的人,伸手展臂,要她下来。
  孙津明站在不远处,看这一黑一红的两个影子,别扭却又挨到一处去。
  只油然生出些唏嘘来,从来不信宿命论的人,也迷信起来。有些人,哪怕到脚下的地尽头,一堆白骨了,也能凭着骨髓里的残喘,于缝隙开出生命花来。
  *
  孙施惠抱汪盐回他们自己院里,阿秋看到盐盐回头,这才算放下心来。
  告诉施惠,盐盐实心眼,一心惦记着你的交际,生怕她不去而怠慢了。
  孙施惠由阿秋唠叨着,正说到盐盐还没吃晚饭呢。施惠一掉头,朝阿秋,“好阿秋,你吵到我了。先出去,好吗?”
  阿秋一心看盐盐被施惠抱在怀里,以为她怎么了,还是喝醉了。
  才要跟上来,问要不要煮点解酒茶。施惠急了,“让我单独和她待会儿。”
  没等阿秋反应过来,孙施惠抱着人进了房,也拿脚关了门。
  *
  红色长裙的人,冻得浑身凉丝丝的。
  孙施惠抱她搁回床上时,清楚看到她脸上皱眉的情绪。他忘了,床上全是那些狗屁早生贵子的彩头。
  硌得她本能地想起来,站在床边的人不肯她如愿,俯身去,单膝跪在她两腿之间。
  “汪盐,是房里没东西吃了,你要跑到前头去吃,是不是?”
  说着,他倾身压制住她,清楚听到汪盐说疼,她后背上一堆果壳类的东西。
  “孙施惠,你老实告诉我,那年你去……”
  不等汪盐问出口,欺身的人来捂她的嘴,也扪她的呼吸,她的空气,“我看你好得很。”说她沾的酒。
  汪盐被孙施惠一只手盖住整张脸,他还满心满意扪住她,扪得她不能喘息。
  仿佛急了点,她真的能一口气上不来。
  挣不开他的力气,汪盐干脆松散掉。直到孙施惠感受到她的不对抗,手才移开。
  汪盐满以为,她能为自己争取到起身的机会。岂料,下一秒,有人拨她的脸,热意和酒气一起渡过来。
  某人胡搅蛮缠,“汪猫猫,把我的那杯酒还给我。那不是你该喝的。”
  汪盐被他挑开牙关,她凭着本能咬了一口,也警告越界的人,“我不喜欢你喊我猫猫。”
  这么多年,他一直连名带姓地喊她,汪盐。
  她觉得这样很好。边界,平等。
  “那喊你什么,汪师姐?”孙施惠扯松了领口的领带,敞开的西服外套,成覆盖般地拥护着汪盐整个身躯。
  他始终记着她上学那会儿的跑火车,说她比他大一天,大一岁。
  “汪师姐?”
  “……”汪盐失魂落魄地摇头。
  孙施惠笑得沉寂,“师姐……”
  头皮发麻的人总算不悦了,“我不是,别瞎喊。”
  “你本来就不是。”他笑得讥诮,也凑过来,狎昵也认真,认真地找她的热气,衔住再丢掉,“汪盐,我比你大,比你大的男生,你喊他什么?”
  阿哥。比她大的,她习惯喊阿哥。
  可是,无论如何,她对着孙施惠喊不出来。
  他也不是个阿哥该有的样子。
  他只会狠狠数落她,挖苦她。
  “是,我不是。”
  他的目光落在她眉眼之上,“对不起,汪盐。所以,你不是猫猫了……只是汪盐。”
  是的,她只是汪盐了。“那么,你可以起开了吗?”汪盐朝这个哪怕低着头颅也是千斤重的人,冷漠质问。
  压制的人,紧绷瘦削的下巴处能闻到须后水的味道,“不可以。”
  撑着一只手臂的距离,越来越折断般地近,近到汪盐两边别开脸,都难躲闪。
  像小孩追逐戏一般,两三回合,上头的人没耐性了。他两只手来捧汪盐的脸,“汪盐,我不想你拒绝我。”
  她一个不字都不行。
  “你爷爷那天,也不是送你爷爷。是想告诉你,节哀顺变。
  因为你在我梦里哭了整整一个晚上……”
  可是,终究他没有走进那个地方去。
  “为什么?”
  “因为不喜欢那里,不喜欢一切冷冰冰把人变成灰烬的地方。”
  “……”汪盐有一分钟的听神,仿佛她的魂出走了。
  孙施惠喊她回来,“汪盐,这么说,你满意吗?”他扶住她的脸,不准她一点动弹与拒绝。
  有人从小到大永远和他唱反调,“我们每个人都会去那里,你不去,我也会去。”
  某人来描摹她的面孔,用他的呼吸。“是吗,那么,我要在你成为灰烬前,把你一口吃到肚里去。”
  孙施惠陡然地戾气起来,起身抽解束缚他的一切,领带,腰带,外套……
  一桩桩掉到地上去,他也来分剥红裙子里的人。
  与冰冷灰烬相反,他知道,有人炽热灿烂。
  他这样游走的画皮,需要她这样的骨气与魂灵。
  他求她,给他。
  给他需要的,给他没有的。
  汪盐被酒烧得热腾腾地,孙施惠比她胃里的酒更甚。她一时仿佛冷骨饮进温泉里,一切感官与理智全搁浅了。
  温柔地阻止失去奏效后,她只能凭着本能闭着眼睛,然而脊背上全是咯人的物什,她呜咽地朝某人抱怨了声。
  孙施惠嚯地把床上那些“早生贵子”,悉数拂到递上去,再抖散新的被子,抱汪盐躺上去。
  他捞她来攀附他,也挨到她,沾到了些比她言语诚实的证据,殷殷切切。
  孙施惠拈在手上,也认真喊她的名字,“汪盐,这是什么……”
  他的声音听起来骤烈也玩味。这是他们认识二十年来,汪盐觉得最大的羞辱。
  躺着的人,一时忿忿难平,跃起身,
  一口咬在他肩头……
  痛才是七情六欲的脚注。
  孙施惠冷嘶出声,单手来拨她下巴,重新哄她跌回去,他也才好跌到她身上去,
  炽热里去,
  重重地,莽撞无边地。


第44章 家家雨(24)
  房里连续几日鲜切的狐尾百合; 熏香得屋子里盈盈满满的好兆头:
  百年好合。
  一瞬里,汪盐也只觉得自己像这香气盈满的屋子,被充斥; 被填满。
  同时生发的,还有二人齐齐出声的动静。
  汪盐羞赧极了,饶是她并不懵懂,然而时间的空白; 比断篇的酒严肃冷酷多了。
  多到她此时此境里; 所有的感官感怀全是新鲜、陌生的。
  因为孙施惠。
  因为他就从来没让她明白过。
  浑浑噩噩,她有多讨厌这个人,这一刻; 汪盐就有多狼狈。
  狼狈到,明明觉得他们不应该这样; 可是她似乎比始作俑者还诚实些,诚实地绞着他。
  桎梏到孙施惠拿力道极力地想冲散她。
  一记记里,看着她眉眼里痛楚的起伏,好像他所有的忿忿都平复了。
  他一遍遍喊她的名字,“汪盐,”
  “汪盐……”
  “汪盐!”
  名字的主人,浮潜般地禁不住,这才浮出水面,换口气。
  孙施惠拨她的脸; 要他看着她; 看着他的行径; 看着他离她愈来愈近; 进她骨血里一般。
  也来缠吻她; 一时戾气; 一时缱绻。
  猩红的眼角,一身的酒气。
  任性到头了。
  中式的柱式床,原来也会有那吱呀的动静。
  汪盐觉得一切都糟糕极了。她摇摇头,想叫他停下来,可是出口的声音,已经不成调了,甚至,于颠簸沉湎的人来说,是奖赏是鼓舞,是疯魔的强心剂。
  孙施惠来她唇舌里,来搜寻她要说的只言片语,未果,看汪盐恹恹自弃的样子,便狠心来逗她,“汪盐……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要姓汪了,水汪汪的汪……”
  有人这下什么颜面都没了,他再俯首要去质证她。
  汪盐干脆一脚蹬在他腰上,想他彻底滚开。蹬着借力,她人往上蹿了蹿,可是湿发粘连,反而自己把自己给牵疼了。
  某人看在眼里,笑着过来安抚她。
  他再想进来的时候,汪盐说什么都不肯了,回笼的理智咒骂他,无耻且没有责任心。
  孙施惠扽她的脚踝,要她过来。
  汪盐赤忱忱,只拿手微微挡着胸前,继而冷冷地问他,“你一向这样的吗?”
  “哪样?”
  她不高兴看他,埋怨也失望,她不想说出:你这样和你父亲有什么两样?
  下一秒,孙施惠踩着一地的桂圆、红枣、花生,在床头柜里够了什么东西回头。
  汪盐拿床上的被子掩住自己,没等身后的孙施惠开口,他衣服里的手机响了。
  前厅的宴席还没散,他是主人、新郎官,中途离场,说出去,定个痴男怨女的罪名都是轻的了。
  手机响过一遍,又一遍。孙施惠俯身过来,一面帮汪盐拈肩上的湿发,一面想让她转过来。
  呼吸埋在她颈项处,不期然地,他咬住她。
  “你要帮我吗?”他把一枚东西捏在手里,像是正名也是示好,“汪盐……”
  半截话被第三遍的响铃给淹没了。
  孙施惠还是不依不饶汪盐,后者这才稍稍偏头过来,不等她开口,他便钻进她的话匣子里去。
  衣衫狼狈的二人,闹得一身汗。
  汪盐在缝隙里勉强换气,也知会他,“你要闹得所有人都知道吗?”
  “这不就是结婚的意义吗?”
  汪盐朝他呸,“孙施惠,你精虫上脑。”
  某人不乐意这个词,“这比无耻下流可难听多了。”
  汪盐懒得和他纠缠,才要赶他走的,这回她手机响了,是汪敏行。汪盐都没敢接,连忙正色也催促,“你快去呀,我爸都在找你了。”汪盐急得一鼻子汗。
  某人急先锋里的慢性子,只问她,也帮她揩汗,“那我怎么办?”
  汪盐被被子里的另一只手,搅得更心烦意乱,只骂人,“孙施惠,你去不去?”
  颈项后头的人这才慢笑一声,“好。遵命。”
  只是,“父债女偿。你爸要我去的,我回来……只找你。”
  孙施惠把一枚安全套塞到汪盐手里,说交给她保管。
  而他起身去,身上里里外外的衣服都不能穿出去了。他去卫生间冲凉,再赴火场般地速度重换套行头。
  而房里,猫狗打架都不会比眼下惨烈。
  地上全是果壳动静,被孙施惠踩得噼啪作响。他交代汪盐,待会叫阿秋来收拾一下。
  床上的人依旧好大的脾气,头也不回,“你好意思叫阿秋收拾。”
  “哦。那等着我回来收拾。”
  *
  孙施惠去了没多久,前厅传来散席前的收梢炮仗声。
  汪盐从床上下来,一时脚软,差点掼个跤。她披了睡袍去洗澡。出来,又收拾地板上洒得一地的东西。
  同时,床上也是。
  被子床笠全乱了,上头还有些来不及干的痕迹。汪盐一时羞愤,全剥了下来。等她把房里收拾停当,陈茵自个从前厅过来了。
  看盐盐一身睡衣的穿扮,头发还没干。又问她,刚才你爸爸找施惠,他去哪的啊。
  陈茵以为爷爷那头出什么事了。
  汪盐面上不显,只说没什么事。可是拆下来的被单床笠还没来得及拿进去,汪盐一兜抱,一枚东西从当中掉下来。
  掉在地板上,赫然可见。
  娘俩一时面面相觑。汪盐觉得今天是她的苦难日。
  陈茵就跟看推理刑侦剧一样,证据当头,她恍然大悟:哦,原来是这么个理啊。
  汪盐硬着头皮把地上的东西捡起来,随即就听到妈妈骂他们:“就一时半会儿都等不得啊,也真是的,前头多少人要顾。你们也太任性了些。”
  汪盐气得偏头叹气,她不想解释了,反正解释了也没人听。
  妈妈怪完这个,还有那个,“你们一直避孕的啊,不打算要小孩啊?”
  汪盐仿佛听到什么大逆不道的话,“为什么你们都不觉得该避孕啊?”
  你们。陈茵问,你们是谁。“所以,施惠想要,你不想要?”
  汪盐也是话赶话,顺着妈妈的逻辑,“不是他要不要的问题,妈妈,你觉得他有父亲的样子吗?”
  陈茵反问盐盐,“那么父亲该是什么样子的?”
  汪盐固执也有限的认知,“起码该像爸爸那样吧。”迁就妻子,听取孩子。
  陈茵也顺着疑惑,“那你又要口口声声嫁给施惠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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