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华-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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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是他撞破的,人也是他打的,他一个男人竟然甩手走了,只留着沈落枝一人受苦。
他男子汉大丈夫,怎能如此行事呢?
郑意便上前来,向沈落枝行礼,愧疚的道歉。
沈落枝又怎么会受他的礼呢?他们俩同是天涯沦落人,都惨着呢,便你行礼我行礼,行着行着,说到了郑意的伤心事,郑意那眼泪“唰”的一下从眼睛里喷出来了。
他好委屈啊!
他受不了了!
不,他不能因为被女人戴了绿帽子而哭!
于是郑意用一只手用力的捂住了嘴,但眼泪还是不讲道理的从眼睛里喷了出来,他又用另一只手捂住了眼睛。
郑意哭的是那样惨,让一旁的青丛和白丛都没眼看了,他们俩一时也跟着愧疚起来了。
他们主子这是办的什么事儿啊!
南院里的气氛正古怪着呢,却突然听见了脚步声。
正在痛哭的郑意一抬头,便瞧见了院外走进来了三个人,他还都认识,一个裴家二叔,一个他爹,一个邢燕寻的爹。
这三个人一进来,郑意就听见他爹大声呵斥他:“郑意!你这是在干什么?男子汉大丈夫哭哭啼啼的像是什么样子?裴郡守呢?你今日到底为何与裴郡守争执!还不过来给裴家长辈赔礼!”
郑老爷的声音如同洪钟般在南院中炸响。
彼时,正是子时夜半,天上繁星点点,月光明亮,院内点着火把,将四周照明,郑老爷的喊声落下的时候,郑意嘴一撇,差点又哭出来。
而一旁的裴二叔却摆了摆手,道:“是非曲直,自有官府裁定,郑老爷不必再提了!”
郑老爷急了。
上告官府,这还得了!
他一脸慌乱的看向一旁的邢大将军,邢大将军便赶忙与裴二叔道:“裴老哥,小孩子们打闹,不算事儿的!大家都是西疆的人,一起吃一条河,用一口井的,何必如此呢!”
但裴二叔不依不饶,他甩开了那两位,直接走向白丛所守着的厢房,一副根本不肯理睬邢大将军和郑老爷的样子。
他今日,要为他那被打的可怜侄儿做主!
郑老爷慌了,一抬眼,却见郑意还在那儿哭,顿时恼羞成怒,大吼道:“你这败家子!还不给人家赔礼?我真是白养了你!”
郑意本来就委屈,眼泪都快捂不住了,又被自己爹凶神恶煞的一吼,当即又气又急的反吼了回去:“我做错了什么?你凭什么问也不问就来吼我!你怎么不问问裴兰烬做了什么!”
他这样一吼,裴二叔本来想进门的脚步便顿住了,他的美鬓都被气得微微漂浮起来,一双瑞凤眼严厉的瞪着郑意,大声道:“烦请郑公子言明,我那侄儿到底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竟然要被你打到晕厥!”
一旁的郑老爷赶忙过来拦着郑意,邢家大将军也伸手去拦裴二叔。
“裴二叔,罪不至此,罪不至此!小孩儿不懂事,您不要计较。”是邢家大将军,他现在还惦记着郑意这个女婿,所以对郑意百般维护。
裴二叔吼出来的时候,厢房内的青丛已经快步从厢房内走出来了,他手里还端着药碗,显然刚才是在给裴兰烬喂药,听到动静后急急出来,但是现在已经来不及了!
只见那位郑公子脖子一昂,一脸掷地有声的吼道:“我为什么打他?因为裴兰烬该打!他与旁的女子在此偷欢!”
郑意这一声吼几乎将这后来的三个叔辈辈分的人物都镇住了。
裴二叔满脸震惊。
郑老爷满脸震惊。
邢大将军满脸震惊。
他们三个像是被统一施了定身法咒一般,一眼望去,都能看到他们脸上写着的四个字:这不可能!
那可是裴兰烬啊!
“不可能!你污蔑我侄子!”裴二叔眼珠子都红了,他大吼道:“我侄子端方雅正,绝不会做这种事情,一定有误会!”
而这时,青丛才匆匆忙忙的走到裴二叔身前,他用力拉住裴二叔的手,想要劝阻裴二叔不要再说了。
事已至此,再闹只会越来越难堪的!
可郑意杀疯了!
他今天受了这么多委屈,根本不可能停,好不容易能找到个人算账,肯定要一口气都吐出来,所以他大声喊道:“不可能?刚才满院子的人都看见了,裴兰烬跟邢燕寻衣衫不整,不信你出去问,问问那群人是也不是!”
“邢燕寻是何人?”裴二叔本能的为裴兰烬开脱:“定是此女子引诱我侄子,故意陷害我侄子!”
听到邢燕寻三个字的时候,一旁的邢大将军骤然惊醒,这关他女儿什么事!
“胡说八道!”邢大将军吼道:“定是有人污蔑我女儿!定是那裴兰烬对我女儿下了毒手!”
争执间,邢大将军充分发挥了武夫本色——他一拳砸在了一旁的裴二叔的脸上!
裴二叔被一拳打倒,跌坐在地上后,悲怆无力的发出了一声怒吼:“啊——”
他一介文人,哪里打得过啊!
这西疆粗人,竟然敢对他动手!
裴二叔那一声怒吼炸开的时候,几乎在整个南院的上空飘荡,因为前厅距离南院很近,甚至前厅里一些耳聪目明的人都能隐隐听到一些。
这满院子的家丑啊,像是长了翅膀一样乱飞,根本捂不住。
就像是邢大将军落到裴二叔脸上的拳头一样——谁都拦不住。
一旁的郑老爷早已悄无声息的蹭到了郑意旁边,低声询问郑意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他们爷俩算是整场乱事中全程参与下来,但又全程没受伤的人物,颇为难得。
而沈落枝就站在一旁,看着邢大将军打裴二叔。
她拦不住,而且也不想拦,顺便还想加一把油。
一直在一旁安静站着、看着郑意与三人争吵的沈落枝面色平静地向后退了两步,转而看向一旁的摘星,与摘星问道:“邢姑娘醒了吗?”
摘星双手环放于小腹前,道:“没有。”
沈落枝便道:“想个法子将人弄醒带出来。”
第39章 撕碎裴兰烬
你喜欢我吗
摘星微微向沈落枝一躬身; 声线低轻的应了一声“是”,瞧着像是个弱不禁风的丫鬟,但是当她抬起眼眸的时候; 那双眼中却烧着两团鬼火。
她转身,走向了一旁的厢房——邢燕寻正躺在里面; 一位药娘在看护她。
见到侍女走进来; 那位药娘战战兢兢的说了一个不那样好的消息。
“这位姑娘后腰的骨头被踩错位了。”药娘艰难的说出了这么一个坏消息:“她以后都要留下隐患旧伤,一到阴冷天,便会疼痛欲裂,日后要细心疗养,才会好受些。”
那位能拔刀甩鞭、英姿飒爽的女将军; 怕是再也上不了马了。
可是药娘说完后; 并未瞧见眼前的丫鬟露出什么“担忧”“难过”的表情; 不知道是不是药娘的错觉,她似是在那丫鬟的眼角处瞧见了一丝讥讽。
但很快就没有了。
那位丫鬟从兜里掏出了一颗金豆子,塞给了她; 道:“今日之事,烂在肚子里。”
药娘自是知晓的,她得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高门大户里的人家; 都不爱被人说道的; 所以她老老实实的接了豆子; 走了。
药娘走了之后; 摘星便走到了邢燕寻的身前; 居高临下的看着邢燕寻。
她记得这个女人——最开始; 摘星挺喜欢她的; 因为她时常来陪郡主玩儿; 郡主说她是将军,是大奉的英雄,应当被敬重,被厚待。
但既然是大奉的英雄,既然是郡主的好友,又为何要狠狠地背刺郡主呢?
摘星不懂。
她只知道,今日是她们郡主报仇的日子,所以她毫不留情的伸出手,抓起了邢燕寻。
邢燕寻很重,她自幼习武,腰腹手臂都有肌肉,摘星将她从床上拖拽下来的时候,邢燕寻的下半身直接砸在地上,痛的她骤然睁开了眼。
邢燕寻满身冷汗的醒来了。
她一睁眼,便看见了厢房,与一个冷着脸的丫鬟。
“邢将军。”那位丫鬟道:“邢大将军还等着您呢,请吧。”
邢燕寻被她拖拽着站立起来,痛的鬓角都渗出热汗来,她后知后觉的记起来发生了什么——发生了什么!她被捉奸了,她被打晕了,后面发生什么事她都不记得了。
现在,她父来了吗?
她父来了,她该怎么办呢?
她该如何与她父交代呢?
邢燕寻从未这样怕过,
在她晃神的这几个瞬息,摘星已经带着她走出了门槛。
她才一走出门槛,便瞧见他父竟然在与裴二叔争吵,裴二叔被打的满脸青紫,郑老爷和郑意束手站在一旁不言语,而沈落枝在瞧见她的一瞬间,一边走过来,一边喊了一声:“燕寻!”
院里的争执声骤然一停,邢大将军与裴二叔都骤然看了过来,郑家父子也看了过来。
他们的目光像是一柄柄利箭,都落到了邢燕寻的身上。
邢燕寻只觉得后脊一麻。
她不敢看向别人,只惊慌的看着沈落枝。
她与裴兰烬的事情都被揭穿了,沈落枝见了她,会不会辱骂她?
但邢燕寻的担忧并没有发生,沈落枝快步走过来时,面上竟然满是关切,一副十分在意她的模样。
邢燕寻的双手一热,便瞧见那郡主的手便柔软的覆盖在了她的手背上,声线如泣如诉一般,与她说道:“燕寻,你我是那样好的朋友,我不信你会背叛我,你且告诉我,是不是裴兰烬欺辱与你?若是他强逼与你,你且告诉我,我定不会怪你的!”
邢燕寻一时有些恍然。
沈落枝竟然。。。这般相信她吗?
在事发之后,沈落枝竟然认为是裴兰烬引诱她!
月色之下,沈落枝拉住她的手,眼眸里满是哀伤与关怀。
“邢将军,只要你说一句,是裴兰烬引诱于你,落枝便绝不会怪你。”那柔弱温软的江南郡主站在她的面前,满眼都是泪光,却又是那样的真挚。
她仿佛天生就不知道别人有多坏一样,莫名的相信邢燕寻,好似只要邢燕寻说一句“是”,她就真的相信一般。
邢燕寻脸色惨白。
她艰难的站在原地,没有反应。
她怎么能说“是”呢?她怎么能说呢!
她若是将所有罪责都推给了裴兰烬,那裴兰烬该如何自处呢?
而就在邢燕寻迟疑的时候,一旁的邢大将军突然开了口,他望着自己的女儿,一字一顿的说道:“燕寻,告诉为父,是不是裴兰烬引诱与你!”
满脸青紫的裴二叔也不讲话了,只绷着脸看看邢燕寻。
邢燕寻如坠冰窟。
她咬着牙,一言不发。
而这个时候,一旁的厢房里突然传出来点动静,青丛匆匆进了厢房,扶出来了一个刚刚转醒的裴兰烬。
裴兰烬的脸彻底肿起来了,猪头一般,说话时都十分费力,他醒来时,记忆还停留在他在南院中与一群人吵架争执的时刻,他脑海里都是邢燕寻。
但当他踉跄着奔出厢房的时候,没见到那些讨厌的公子们,没见到那些恶语相向的姑娘们,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几个人。
他的叔父,郑意和郑老爷,邢大将军,以及邢燕寻,和沈落枝。
还有一旁的青丛白丛,摘星。
所有人在听见厢房出动静的时候,都扭头看过来,在看到裴兰烬的时候,所有人的眼眸都是一沉。
邢大将军都想动手杀他灭口了。
他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后来因官职调动,在西疆安家落户后,只有几年才能回一趟京城述职,但他也听说过裴家公子的名头。
他一直以为,裴兰烬是个真正的君子。
但时至今日,他才终于看清裴兰烬的脸!
这他妈是个什么畜生!有了未婚妻,还要来祸害他的女儿!
那是他如珠似宝,唯一的女儿!
而裴二叔也在这个时候看向了裴兰烬。
裴兰烬早已没了之前风度翩翩的模样了,现在这张脸简直让裴二叔不忍细看,但不管怎样,有句话,他必须问。
于是,裴二叔开了口,他那样冷肃端正的看着裴兰烬,纵然面上有伤,但语气依旧严厉,沉甸甸的压下来。
他问:“裴兰烬,今日之事,到底是因何而起,你与这位邢家姑娘,又到底是什么关系?”
裴兰烬浑身的血液都凉了。
他不敢像是面对那群西疆的公子们、姑娘们一样据理力争,他甚至都不敢开口,因为他的叔父是那样严肃的人,叔父是不可能接受他与邢燕寻的。
他的叔父已经来了。
他必须说一个能够圆的过去所有事情的理由。
裴兰烬的脑海中掠过了很多念头,比如,他可以说他们是被陷害的,不知道怎么就滚到了一起,这是一个思路。
只要他咬死牙不承认,他就还有一条路,硬着头皮也能走下去。
但是他还没有来得及开口,一旁突然响起了一道沙哑的声音。
“我们并非是被人引诱的。”那是邢燕寻的声音,沙哑的像是含着粗糙的石头粒,她说:“我们是真的互相喜欢的,裴兰烬答应过我,他会娶我的。”
众人惊诧的、愤怒的、不可思议的目光全都落到了一旁的邢燕寻的身上。
那飒爽艳丽的姑娘此刻面若金纸,唇边还沾着血,站着的时候姿态很奇怪,像是直不起来腰似的,但她一开口,四周的人便都没声音了。
沈落枝转而看着她,脸上的关切与温和一点点散去,只剩下了一张清清冷冷,瞧不出任何情绪,她缓缓地退后了几步,像是不愿意再与邢燕寻有任何碰触似的。
一旁的裴兰烬已经说不出任何话了,邢燕寻认了,他那些理由便也都说不出来了,他只觉得眼前嗡鸣了一声,竟然又要发晕。
在这种时候,竟然是邢燕寻比裴兰烬更有担当一些,反正事情已经坏到了这个地步,那不如什么都认了,反正不会更狼狈了。
反倒是裴二叔如遭重击,他踉跄着向后退了两步,继而震怒的看着裴兰烬,面色冷肃的吼道:“她说的可是实话?你当真做了这等下作之事?你告诉叔父,是不是她胁迫与你!”
裴兰烬面色越发白了。
而一旁的邢燕寻也隐隐有些急躁了,她看向裴兰烬,道:“裴兰烬!你说句话啊,你答应过我的,你要娶我!”
裴兰烬在裴二叔冷冽的目光中不发一言。
一旁的沈落枝已经面无表情的退开了几步,只站在台阶上面隔岸观火。
她分明是戏中人,但又像是局外人,冷眼旁观这一场盛世大戏。
已经演到高潮了,她简直想举手欢呼拍掌!
——
而此时,院内一片寂静。
裴兰烬的沉默像是无声的压力,压的邢燕寻喘不过气来,邢燕寻觉得自己像是飘在海中,父亲失望的看着她,郑家父子嫌恶的看着她,裴二叔甚至都不肯看她!
她在被所有人排斥,她很不安,她需要一块浮木,她需要一个支撑。
所以她不断地逼向裴兰烬。
不是她引诱裴兰烬!
不是她逼迫裴兰烬!
他们是互相喜欢的,他们是真心相爱的,裴兰烬说了要娶她的!
“裴兰烬!”邢燕寻又一次开口了,这一次,她的声线都因为紧绷而刺耳起来,她看向之前还与她亲密无间的男人,声线颤抖的说:“你说话啊!”
裴兰烬站在原地,艰难的动了动嘴唇,但是没有声音。
他能说什么呢?
他是裴兰烬,是裴家长子,他的叔父,他的未婚妻都在,难道要让他承认他与旁人生情了吗?
他说不出。
沈落枝看着裴兰烬的脸,心下一阵嘲讽——邢燕寻不懂,她是在西疆长大的姑娘,她没见过大奉的朝堂纷争,她并不知道裴家与南康王府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