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华-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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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落枝把自己缩进了毛氅里,咬着下唇一言不发的坐在马上。
耶律枭放开了马缰,只用双腿夹马腹来控制马速与方向。
他不满于沈落枝将脑袋缩紧毛氅里的逃避行为,硬是扯下了些毛氅,将沈落枝的脑袋露了出来。
月光落在她眉眼间,将她牛乳一般的肌肤照出泠泠的光,她太白了,白到光一落到她身上,她便能映出浅浅的月晕一般,周遭的所有事务都隐匿在昏暗里,天地间只剩下了一个她。
她垂眸时,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耶律枭看着她,根本挪不开眼,他爱极了她每一个细小的反应,蹙起的眉,眼底的泪,紧抿的唇瓣,和额角的细汗。
这是他的战利品。
马儿在西疆荒漠上弛聘,马蹄重重踏在地面上,狂风拂面,人于马背上不断起伏,但耶律枭的手就如同铁钳般纹丝不动,紧紧地箍着沈落枝。
他果真如同方才说的那一般,只亲一亲沈落枝的眉眼,但他的马在奔腾,马匹奔动间,沈落枝的头发都被颠起来了。
沈落枝用满是薄汗的手指去抓耶律枭火热宽大的腕骨。
“耶律枭。”她的声音发着颤:“够了。”
耶律枭紧紧抱着她。
这怎么够?
他想要更多。
他在马上疾驰了后半夜,将西蛮战士与俘虏都远远甩在了身后,马儿跑得太快,耶律枭沉浸在抢走了耶律枭的兴奋中,偶尔会低头,咬沈落枝的耳朵。
沈落枝初初时还在忍,到最后哽咽着哭出声来,一边哭,一边拔下头顶的簪子,去戳耶律枭的腿。
她连耶律枭身上的铠甲都戳不破,只是堪堪用以报复而已。
耶律枭不阻止她的报复,也不在乎她用簪子划伤他,只变本加厉的欺负她。
玄月坠落。
到了天明时分,沈落枝“啊”的一声喊出声来,软在他怀里再也动不得了,只用一双浸着水雾的眸子,看着西疆的天。
天明了。
远处山川异域,朝阳初升,明月隐于鱼肚白色的云后,金灿灿的阳光照亮了每一寸大地,所有昏暗都褪去,四周只剩下了一片寂寥。
北风拂过,她纤细的腿在颤抖。
沈落枝仰靠在马上,双目无神的望着天空。
身后的西蛮疯子啄吻着她的脸颊,妖冶的狼眸餍足的眯起,夸赞喟叹一般道:“好灼华。”
他从始至终未曾尝到一口羊羔的美味,但是只看着她被抽空灵魂、沉溺于此无法自拔的模样,他的胸腔就被一种不知名的满足于愉悦给填满了。
他太爱她此刻的模样了。
为他神魂颠倒。
他将手指送到唇边一点点吮净,然后将灼华袖口里的锦帕扯出来擦干手,又将锦帕收好,复而又替灼华整理乱掉的裙摆,动作轻柔,近乎小心翼翼。
他的羔羊有全天下最美的脸与最柔嫩的肌理,他怕伤了她。
沈落枝被他整理好后,又被他抱在怀里,他很会抱人,纵是在马上,也能让沈落枝坐得很稳,他又用宽敞的毛氅盖住了沈落枝。
这一回,沈落枝是侧坐靠在他怀里的,她甚至可以在他宽阔的怀里睡觉。
毛氅盖住了所有寒风与视线,她仿佛被塞到了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没有任何外物能够打扰到她。
沈落枝垂下眼眸,在昏暗的毛氅里看着她手里的簪子。
她刚才很用力的在刺了,真的很用力很用力,但是没有伤到他分毫。
耶律枭甚至把她刺簪子的行为当成一种“和沈落枝玩耍的乐趣”,她满怀杀意的刺下去,他低笑着继续随意拿捏她。
沈落枝面无表情的侧过头,把脸贴在耶律枭的胸口,听耶律枭的心跳。
强劲的心跳,蛮人滚热的体温烫着她的脸。
沈落枝想,她迟早有一天,要把这颗心挖出来,踩个稀巴烂,以报今日之耻。
——
胸膛前传来细腻柔和的轻蹭感,香香软软的姑娘紧紧地贴在耶律枭的怀里,带来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从胸膛一直麻到尾椎,强有力的手臂都有片刻的酸酥,心头更是难言其感。
他想,沈落枝想来也是很喜欢这种感觉,很喜欢他,所以才会如此靠近他的。
耶律枭沉溺在那种被填满的餍足感中,把她抱得更紧了。
他在那一刻,完全忘记了他是如何把沈落枝抢来的,他只知道,他喜欢她的靠近,他愿意庇佑她,给她荣光。
“灼华。”耶律枭复而低头,在紧闭双眼的沈落枝的额头上落下一吻。
沈落枝闭着眼,没有任何反应,只有手指抓紧了裙摆,然后慢慢的松开。
她一刻都忍不了了,这种被肆意把玩,毫无尊严的感觉要将她逼疯了。
她要马上想点办法,弄死耶律枭,哪怕她跟着一起死也行。
——
当日,耶律枭带着人奔袭了一整日,到了晚间,到了一条河边后才歇下。
因着要赶路,所以没有扎帐篷——他们杀了一伙大奉边境巡逻队,大奉的巡逻小队会按照他们离去的方向追过来,他们不可能在原地停留超过一个时辰以上,且,他们还放走了五个人。
这五个人如果运气好,没遇到拦路的土匪,顺利遇到大奉巡逻小队的话,这五个人会暴露他们的方位,所以他们必须一直赶路。
因为今日与沈落枝一起看过了朝阳,耶律枭待她越发柔和,不仅不把她捆绑起来,还让她坐在他身侧,亲手烤肉、喂水给她。
彼时已是傍晚,西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金色的太阳将河面晒成了暖色,粼粼的水波荡漾,沈落枝靠在耶律枭的身侧,乖巧的吞咽耶律枭送过来的肉块。
其余的西蛮战士都在其余的火堆处烤火,耶律枭与沈落枝是单独坐在一起的,从始至终,不管他们二人做什么,那些西蛮将士都没抬头看过一眼,甚至都没有人说过一句话,只沉默的服从命令。
纪律严明,耶律枭治下有方。
沈落枝垂下眼睑,抬起手,轻轻地拉了拉耶律枭的手腕。
纤细的手指搭在耶律枭的金属护腕上,指甲上泛着金粉色的柔光,耶律枭的心口仿佛都被紧了一下。
真奇妙。
被她触碰的感觉都很好。
金色掺红的落日余晖落到她的脸上,将她脸上的绒毛照的分外清晰,耶律枭的眼眸幽暗的盯着她看,就听见她小声说:“耶律枭,我想用我的调料调味,可以么?”
似乎是担忧耶律枭不答应,沈落枝迟疑了一瞬,便凑过来,在耶律枭的下颌上轻轻吻了一下。
落日余晖下,长河火堆旁,耶律枭下颌处被柔软唇瓣一贴,喉头一滚,便点了头。
沈落枝起身,走向马匹处。
她走的时候,放弃了大部分嫁妆,只随身携带了一个小箱子,里面装着最重要的东西,后来他们被蛮族人俘虏了后,这个小箱子也被一起带走了。
在这箱子内有一个盒子,是专门装药的。
这些药被碾成粉,随用随取,有些混合出来,能救命,但是有些混合出来,能毒死人。
她打算涂抹在自己的食物上,吃下之后,会有片刻的时间,在这片刻里,她要与耶律枭亲吻。
耶律枭防备她,但不会防备她的吻,他贪恋她的所有示好。
所以,他要为他的贪婪付出代价。
今天晚上,他们俩就一起死在这。
第4章 他是你的情人吗?
他有没有碰过你
一想到此,沈落枝的脚步都轻快了些。
落日余晖下,她的脸上浮现出点点柔润的笑意,眉眼间都闪烁着期待。
她受过那些难,见过那么多死人,早已经将耶律枭恨到骨头里了,一想起那些能把她浑身的血液都烧干的恨,她就觉得自己死的很值当。
一个于战场上没有丝毫用处的大奉郡主,换了一个骁勇善战的蛮族皇子,她不亏。
沈落枝往马匹的方向走的更快了,珍珠履踩在干硬冰冷的地面上,石子硌着她的足底,她却片刻不肯停,直奔西蛮人的马而去。
西蛮人的马高大凶猛,马蹄上还镶嵌着铁刺,她才一走近,甚至还未曾到马三丈内,便瞧见那马喷鼻扬蹄,人立而起,跺起细小黄沙,一副要踢死她的样子。
沈落枝惊了一瞬,还未曾来得及躲开,一只手已经从她身后头顶探过来,一把握住那马的脖颈,向下一压,那马便老老实实,一声不吭的站好了。
“这个箱子吗?”耶律枭站在马旁,轻轻松松的一抬手,便将马上驮负的箱子托下来,递在沈落枝面前。
他幽绿色的眼眸向下垂着,落日在他身后,将他锋锐的轮廓打上一层柔光,竟有几分绝殊离俗之意,他不发疯的时候,眉间沉静,余晖冲淡了他身上的肃杀气息,他温下声音来问的时候,仿佛像是在与他的情人说话。
“是。”沈落枝垂下眼睫,在箱子里面翻找她的盒子。
她的手指都因为紧张而发凉,指尖渗透出薄薄的冷汗,摸在盒子上的时候,让光滑的木面有些打滑。
她将小盒子捧起来时,听见耶律枭问:“大奉人,会将调料存放在盒子里吗?”
沈落枝生硬的点头,略有些僵硬的补了一句:“是,这是松香木,可以避免受潮,这是大奉皇族人的习惯,民间不常见,很贵重的。”
反正耶律枭在西疆这边肯定没见过这么装的。
她说完,也不知道耶律枭信不信,有些心虚的瞥了一眼耶律枭,耶律枭正盯着她的盒子看。
他这人杀性重,狡诈多疑,大多数时候脸上都没什么情绪,叫人难辨喜怒,亦猜不出他在想什么。
耶律枭的狼眸沉下来的时候很慑人,看起来像是在琢磨什么屠城计谋一般,让沈落枝想起来他当时在三元城外抬手、射杀流民的样子。
终于,耶律枭开口了。
沈落枝心口骤然紧绷,听见他道:“这种调料,孤可以尝尝么?”
沈落枝心弦一松,脸上便露出了些笑意:“当然可以,我还可以给你的将士们烤。”
“他们不需要。”耶律枭道:“你的东西,只能给我。”
他不喜欢和任何人分享关于沈落枝的任何事物。
沈落枝就和他甜甜的笑:“好,都给你。”
毒死你个西蛮疯子。
她一笑起来,像是盛夏时漫山遍野的花,耶律枭被她笑的心口微荡。
这么贵重的调料都给他,这大奉的小郡主果然有两分喜爱他。
想来是被他在马背上征服了。
耶律枭狭长的绿眸里闪过了几分愉悦,他转身想把箱子放回马背上,但箱子的暗扣方才被沈落枝打开,现在还没扣回去,耶律枭不识得暗扣,他将箱子放回去时,箱子暗扣敞开,箱子内的东西便往下掉。
一些医书,一些信封,和一些画,噼里啪啦的都掉下来了。
沈落枝惊的去接,但远没有耶律枭的手快,他手掌一捞一翻,信封画卷医书就都落到了他掌中,一副画卷的系带被勾开,风一吹,画卷“呼啦”的迎风展开,露出了一副男子的画像,而在画像一旁,还用大奉字写着“裴兰烬”的落名。
这是当初,沈落枝为裴兰烬画的画像,后来一直被她珍藏,裴兰烬出使西疆任郡守前曾与她道,若是思念他,就看他的画像。
山川异域,日月同天,他想她的时候,会望一望月亮,把那明月当成江南的月,以解相思。
他们身隔千山万水,但沈落枝知道,他们的心贴的很近。
她懂他的宏图伟略,知他体恤民情,明他的一腔热血,敬他忠义为人,所以才肯从江南千里迢迢的奔向西疆,她知道他是忙天下大事的人,所以她愿意退一步,让他忙天下,忙子民,她来忙他。
裴哥哥是全天下最好的儿郎。
沈落枝看到画卷的时候,下意识地去卷起来——这是她心中最后一片净土,她不想被耶律枭这种恶劣下作的西蛮疯子看见、触碰。
但耶律枭手臂一转,轻而易举的躲过了沈落枝的动作。
他拧眉看着画像,一种无形的危机感如利箭般刺入他的胸膛。
画像中,眉目清隽的男子独坐幽篁里,弹琴煮茶,肩背笔挺,如松竹一般挺立静雅,这幅画纸落云烟,画中男子满目文气几乎要直冲到他眉眼间,耶律枭狼眸一压,声线骤然冷冽:“此人是谁?”
一个大奉男子的画像,被他的女人珍藏,若非是他恰好碰到,他根本就不会知道!
沈落枝紧抿着唇瓣,清冷的月牙眼里闪过明晃晃的防备,她伸手去抢,自然抢不到,只用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定定的望着耶律枭。
她未曾说话,可眼底里对那幅画的维护却几乎要溢出来。
“还给我。”她脱口而出。
耶律枭定定的盯着她瞧了片刻,突然勾起了唇瓣。
他唇厚有珠,唇瓣是暗粉色的,笑起来时下颌微扬起,露出森白的犬牙,幽绿的眼眸在沈落枝纤细的腰肢上扫过,像是在掂量这大奉郡主的骨头有多少斤,
他没有说话,但沈落枝在那一刻察觉到了他身上的杀机。
因为画像上的人。
就在沈落枝意识到这件事的下一瞬间,耶律枭松手了,他手中的画轴与信封都滚了一地,沈落枝本能的想蹲下身去捡,但同时,她听见了耶律枭转头向一旁的西蛮战士说了一句西蛮语。
西蛮语发音低沉浑厚,语调抑扬顿挫,单一听起来像是音律奇怪的歌曲一般,但下一瞬,两个西蛮战士便抓起了沈落枝的两个侍卫。
沈落枝一共十三个人质,被放走了五个,还剩下八个,五男三女,两位西蛮战士抓起两个侍卫,将他们倒吊起来,看起来是要杀了他们。
沈落枝慌乱,她克制住弯腰捡起地上画卷的冲动,而是抬眸看向耶律枭,伸手去抓耶律枭的手臂,粉嫩的唇瓣勉力弯起一个笑容,只是她的声音有些发颤。
“耶律枭,你,你让他们做什么?”
耶律枭抬手,宽大的手掌攥着她的下半张脸一拧,她的头便被固定到了一个角度,正好看到那两个侍卫被吊起来。
“我们金蛮人有一种神迹,叫做'拜鹰神'。”
“将敌人的衣裳扒下,砍掉四肢,任由他们被吊起,他们的血肉会被鹰啄食。”
“此举,名为'拜鹰神'。”
随着耶律枭的声音落下,两个侍卫也被扒掉了身上的盔甲。
沈落枝被他掐着脸,急迫的想要说话,但下半张脸却被捂的死死的,她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而这时候,耶律枭才问:“告诉孤,他是不是你的情郎?”
沈落枝眼眸急转。
她感受到了耶律枭身上那种浓郁的几乎要溢出来的占有欲,像是随时都能侵入她的身体,把她撕碎成两半。
滔天的怒火要将耶律枭的筋脉都烧断——他看上的羔羊,怎么能容忍其他人染指?
她的美味滋味,颤抖的花瓣,是否也被别人品尝过?比他更早,在他没看见的地方,她与其他人做过什么?
耶律枭的深绿的眼眸越发幽暗,沈落枝看不见他的脸,但她能够听到他的心跳,一下比一下更凶猛,像是饥饿的困兽在咆哮。
沈落枝敏锐的意识到,她不能说这是未婚夫,她现在不能激怒耶律枭。
“他碰没碰过你,嗯?”在沈落枝思索的时候,耶律枭平静的声音又从她的耳侧传来。
他的语调听起来平稳到毫无波澜,难辨喜怒,但沈落枝就是知道,她若是说一声“是”,耶律枭能打到纳木城去把裴兰烬砍成两半。
“不是,他不是我的情郎。”她的唇瓣在耶律枭的手掌心里微微颤动,她道:“那是我哥哥。”
耶律枭捏着她脸颊的手松了些,沈落枝继续道:“我哥哥病弱,早些年便去世了,那画是我唯一留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