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宫-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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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名讳。
而且先前殿下神色那般吓人,吓得他一佛出世二佛涅槃,他当如何。再看方才二人四目流转。原是冲冠一怒为红颜啊。
啧啧啧啧。殿下上次还言鸟有相似,亏他机智未全信,仔细想来,想是太子殿下送她的也说不准。
他正站着瞧热闹,冷不防被那周大人一句话推向风口浪尖,脸上的神色一时比那赖庄头还要茫然。他是工部水部司的郎官,只是得了太子殿下青眼,兼任屯田郎君而已。若问他津梁漕连,官庄政令他许是能说出一二来。
瓜田不误被瓜砸呀,这周大人也是病急乱投医,可他能做得了什么主呢?啧啧。
陆珵不再看周营一眼。
“刑不避官,绳不挠曲,是法无高下,周大人是否以身试法有吏部的人分辨。你有何罪,自也有王法绳之。”
他语音干脆如金玉落地。话音一落已有人来拿他。周营大声分辩却无力回天,同那些人一起被带了下去。
作乱之人连夜被送去古绛镇衙门。里正见是太子宾客,又见着自个儿的上峰周营,头发都掉了一把,如何敢敷衍了事,一面将庄头随从们投入大牢,又连夜递了折子给吏部。
…
万事具休。
李青溦带人送陆珵等人出庄。
马车整顿,陆珵回头看一眼。
暗夜沉沉,静庄人少,便更加空荡荡地显露出几分暗暗的陈旧感来,几处灯火斑驳却照不透这黑暗,他再抬眼望向另一处的庄子,那里更是一片浓黑。
李青溦自然也看见了这一处黑暗。不由紧走几步。
陆珵放慢脚步。
半晌走到轿前,四周寂静。他突停下脚步,问侧后的李青溦:“你预计何时归京?”
李青溦仰头看他:“过几日吧。”
陆珵道:“不妥,此地人烟极少。你家庄头桀骜想来背后有人撑腰,你继续留在此地,若是有人前来报复如何?”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李青溦未言,她先前也想过这事。可庄子之事一团雾水,她若这么走了又实在是不甘心,更何况,她府上的几个掌事失踪,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她有问今夜抓着那几个甲头,只是他们的嘴是真的硬咬死了也只言什么都不知道
陆珵看出她面上的纠结,轻言道:“你若信得过我可去端庄静候几日,你的事我当尽力帮你。”
李青溦一愣,抬头看他。恰他一双狭长的眼垂下,目光是一贯的润澈又专注。
他好像向来如此温和,她从他的目光里,也不好分辨他对她的温和,是不是只是一种恰到好处的礼节。
李青溦先移开了视线,轻言一声:“为了什么呢?我们见面不多,难不成只是为了柃妹妹的一句话么?”
她话出口自己都觉着摸不到头脑,幸而声音低低的想来他也未听见。便又笑言:“如此可就算陆大人公器私用了。不必你帮我,我定然能探查到什么。”
陆珵从不觉着她做不成。
半晌轻言道:“只是为了你的安危。今日你涉险之事若是被陆柃知道了,定然会忧心。”
他听见了她问的话,且回答了她。李青溦却未见开心。
半晌她轻笑一声:“你说得对。”
——
端庄喧闹。
正是吃过宵夜的时候,众人坐在庭前树下纳凉下棋,听见辘辘车声,摇着扇子趿拉着鞋往外看。李青溦同身边侍女下车进来,里头小孩见来的是锦衣绣服的一群女客,又见她们步态珊珊,皆趴在树前看。
李青溦也有几分好奇,她来时路过了那么多庄子,似还没看见这样热闹的。
王进先行一步,去吩咐梁婆婆安排来客。陆珵带着李青溦走,不远不近地落后她半步。
这里的人家多的是夜不闭户的。李青溦绕过一条小巷,几户院子里横着竹竿,搭着许多洗过的衣物同床衾。
颜色倒是妍丽,远远瞧着似是一道道绫罗绸缎的墙。
常言居必常安,然后求乐。衣必常暖,然后求丽。这端庄这般倒已经把众多的庄子都比在脚下了。
李青溦有几分好奇,问道:“也不知这是谁家的官庄,瞧着倒是挺好的。”
陆珵道:“这是定荣公府上的官庄,庄主也是张家的人。”
周边人声喧闹,远处有狗吠声,听着是热闹,也同静庄截然不同。李青溦想起静庄之事,有心问陆珵。
“我今日去静庄,瞧见周边几家庄子人烟也很稀少,傍晚问过几位庄中老妇为何此地如此荒凉,只有老弱病小家主却大多不在?答案多分为两种,一些人说租令严苛都逃了,另一些人说是…”
她噎了一下,声音放低了,才继续道,“说是庄中闹鬼,无缘无故地人便没了。”
陆珵见她挨过来,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忽闪,长睫微颤似有紧张。
“子不语怪力乱神。”他不由轻咳一声,“无稽之谈罢了。只是若真涉及人口失踪之事,许并不简单。”
陆珵极认真地想了片刻,“先帝在时有过另一种情况,是官庄给纳严苛,疲人患苦,庄户相继逃亡。当时的庄头为了交差,捕系亲邻,征赔地租,把负担摊配在其他农户身上。”
此类情况自然与静庄的情况不相同,李青溦轻轻蹙眉。
陆珵带她们进了院子。
是个二进的,里头很是宽敞。屋舍坐北向南。中间有一道凉棚爬了藤,下面台阶的架子上,摆了许多盆栽。
李青溦正想着静庄的事情,也未多注意周边,跟着走了几步突脚下一歪,被凉棚一侧支着藤的竹竿一绊,险些栽倒在台阶上。
身后侍女几声惊呼,都未来得及上前。她身侧已伸过一把骨节分明的手牢牢地扶在她腰肢上。
她腕上的两串翡翠的手镯叮当一撞,撞到他的臂上。
二人挨地极近。陆珵闻到一股很沉沉的香气。许是暮春的晚上特有的气息。
四目相对,她额角几缕乌发散在脸侧。月光零碎而黯淡,她的脸很似一轮弯月,明亮又逼人。只因带着几分仰视他,显露出一种另类的娇憨来。
只短短一瞬,陆珵带着她站直便松开手,垂眸敛目道:“对不住。”
二人只是浅浅一碰,李青溦本还没反应过来。听他在耳边低声道歉,也不知怎的突就有些脸红,好在夜色沉沉倒也什么都看不出来。
再一细想:这个人是不是呆呢?
她险些摔着,他扶了他如何还要道歉?可真是个呆子。李青溦心中腹诽,不由抬头看了陆珵一眼,脸色同往常一般未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倒是有几分从容。
身后的人都过来瞧她有没有伤着。李青溦方回过神道:“我又不是面团捏的,如何会歪一下就伤着。”
她轻笑一声,站直身子。突脚下一个踉跄,绮晴等人忙给她给搀住。
她觉出脚面上针蛰似的疼。
前院廊下点着一盏盏灯。梁嬷嬷远远地在门口便瞧见自家殿下同一女子站在一处,二人具是玉做的人物,很有几分说不出的般配。
只是未见着多久那边传过来动静,她也顾不上打量人了,匆匆过去瞧:“许是扭着了也看不出严重不严重,仔细不要碰着挨着,若是错了骨就不好了,先进屋里叫庄子上的大夫瞧瞧。”
李青溦倒是觉着也没那样严重。只是听梁嬷嬷那样说一时也不知该不该动。
只是不动难不成喂蚊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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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慢热,V后也是这样的节奏,全文字数大约在35万字左右。
第25章
卞嬷嬷要背李青溦进去。梁嬷嬷见她头顶蘸霜先是捏了把汗; 忙道:“老姐妹,你且歇歇心思吧。”
她悄无声息地看了陆珵一眼,见她家殿下垂眸站在花架下; 很有几分不解风情的木头样。
思忖片刻道:“算了; 我找人寻个学步车来; 只是少不得要在这里耽搁上一会儿。”
李青溦听见要这般叨扰人已有几分不好意思。她也不觉着自个儿有什么大碍; 轻轻动了下,笑道,“不妨事,我还能走几步。”
她话音落在那儿; 脚尖才着地; 呼地一声; 突身子一轻; 已被陆珵抱了起来。
李青溦一愣,条件反射地轻轻挣了一下。
陆珵眉蹙春山; 匀停的下颌微紧; 轻轻落下一眼:“勿动,对不住。”他只虚虚地揽住她的背和腿弯。
“事急从权罢了。”
李青溦倒也不是矫情的人,只是到底还是有几分脸红,她也不想叫别人看出来,只抿紧一张莹润的唇; 不声不响了。
陆珵只觉着怀中轻飘飘的。再低头看她。一张削尖儿白净的小脸,乌黑的杏眼半阖着,两行青鸦鸦的睫在眼下垂着; 怎么看都有几分委屈巴巴地感觉。
陆珵只当她疼地厉害; 走得慢了些; 又行了几步; 出声问她:“疼不疼?”
李青溦本觉着没什么,被他这样一问竟真的有些疼。
只是她这样大的人也不好说什么,只是摇了摇头。
…
梁婆婆听了王进的话,早把前院四合院里的东房收拾了出来。屋舍极大,里头有书斋、客厅,茶房。
陆珵将人带去了客厅不便留着,便出去了。庄子小,也未用多少时间来了位女大夫,李青溦的脚未见严重,开了药酒,只叫她好好养几天瞧瞧情况便罢了。
好在没什么大毛病,梁嬷嬷松了口气,将人送出去又折返,便见李青溦坐在一边的藤椅上,半伸着腿搁在隐凳上。
她鸦青色绣月白色梅花的裙散着,玉似的脚腕发青,瞧着有些肿胀,底下几个侍女帮她上药。
当是有些疼的。她白净的脸汗溶溶的,却一声未吭。
梁嬷嬷在张皇后身边待得久了,什么样的妖魔鬼精没见过。今日这样的事情见她也不矫情也不拿乔,倒是对她有几分好感。
李青溦瞧见她进来,叫手下的几个人停了动作,笑着行礼:“是我今日自己不小心,倒是叨扰嬷嬷这么晚了还忙乱。”
她一张脸很是明艳,神韵悠长姿态舒展,饶是同她一个婆子第一次见面也无一丝傲慢,不见拘谨又落落大方,如何不喜欢?
梁嬷嬷再想想太子殿下对她的态度…
殿下自然同往常一般的清冷知礼,但仔细瞧却有在意。
她如何不了解他的为人?看着是清冷平和,温润有礼,有恰到好处的分寸感。实则这也是城池壁垒,叫他对一切都淡淡的。
不若一国储君,如何已加冠东宫仍是空荡呢?
此事若是换个女子,太子殿下别说碰着,许只会远远避开,一眼都不会投过去。
她小时便照顾殿下,希望他万事皆好。更何况,这李家的庄主姑娘,她也是真心喜欢。
念至此,她脸上的表情更显慈爱,紧走几步忙忙地搀扶住她:“这般虚礼岂不是折煞了我,姑娘不必执着于这些虚的。”
梁嬷嬷真是有心拉着她多说些话,多打听打听,只是她腿脚刚遭了罪,她也心疼不愿多打扰她,又想着殿下喜欢的姑娘自然是世上一等一的好,只短短说笑几句,便嘱咐她早点睡了退了。
到底是夜深露重,李青溦等人忙碌了一日,累的不行。清霜熏了绣被熄了灯。
李青溦睡下,她们也去外间歇下了。
庄里头清净悠然,样样都好,只是蚊虫多,好在临睡前熏了绣被,倒也未被叮咬。
只是蚊子喧闹,她的腿又有几分疼,实在睡不着又不好叨扰卞嬷嬷等人。
她顺着双层的纱帘子看出去。
天幕沉黑,檐角廊下搁着几盏风灯,远处的星极其疏渺。
原来天上总会有这样好的星子。
……
李青溦腿脚不行,只绮晴清霜几个带着人去打听静庄的事情,到底也问不出个什么只能耽搁下来。
她不想闲着,在端庄里头已是将养了三两日。她自觉着自己没什么事情,已经可以行走,只是卞婆婆同梁婆婆二人仍担心着不叫她乱动。
不让动便不让动吧。
李青溦仰靠在红花蓝叶织锦褥垫上,手里头捧着本传奇。
一边的炕桌上摞着好几碟子吃的:蜜饯银杏、樱桃、金枣,双色豆糕、豆沙卷、翠玉豆糕。
都是梁嬷嬷叫人送进来的。她真是热络地过了头。怕她闷,时不时地给她送话本来,怕她饿着,一日六顿果子。
这样的好意让李青溦不忍拂,却好像也误导了小翠。
李青溦手里头的书刚翻了几页,窗户啪嗒一响,小翠贼头贼脑的进来,落到窗前的桌子上,将叼回来什么蜻蜓蝴蝶小翠鸟一溜儿地放在她面前桌上。
小翠,好大儿,怕是不能要了。
它见李青溦日日不动弹还被人投喂,自认为她丧失了捕食能力,日日早起给她叼些蝴蝶蜻蜓回来。
李青溦头一天是吓了一跳,日日如此怎么还能不习惯?
瞧见桌上的东西,她只面不改色地站起身翘着腿用帕子裹了扔出去,回来盥了手又继续看书。
小翠落到一旁的四季屏风上蹦个没完,也不知是不是伤心。
它是不是伤心李青溦无暇多顾,她又翻过一页书突觉出几分郁闷糟心来。
——
翌日,李青溦醒来屋中郁郁的,不知早晚。听见外头似有流水,北窗廊厅前似传来窸窣话音。
她行几步,半坐着矮几推开北窗,便看见窗外雨线如麻,春岩流水。好几道衣青着绿官服的站在正房柱廊前,脸上都带着些笑意。
一道浅绿色织锦绣梅团直裰的修长身影背手站在一侧的竹窗下。
李青溦觉着奇怪,那样多的人,他却总有一种独特气质好像格格不入,又好似与世隔绝。只站在那里便自带气场。若不是李青溦能瞧出他身上八品的浅绿官袍,自当以为他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
她低声唤他。
陆珵正站在一边,冷不丁听见一把泠脆的声音唤他,侧头看去便见一把细白的手支开东房北面的和合窗,窗前花枝横斜,她半张润生生的脸探出来,端的是人比花娇,她冲他挥手。
陆珵四面一眼,披雨行到窗前。
几滴细雨从窗棂上溅下,滴在她鸦青的睫上。陆珵走前几步,侧着身子遮住雨,问道:“怎么了?”
李青溦一双乌漉漉的杏眼打量他一眼,瞧见他颈上好几片红痕。因他冷白,瞧着很有几分触目惊心。她指了下:“你脖颈怎么了?”
陆珵轻碰了下,也未多着意:“许是蚊虫过多。”
确是多了些,李青溦这几日也未睡好,只是不像他这样似的一大片,瞧着像是摔了似的呢。
李青溦思忖片刻,又问他:“你们工部已巡视完职田了吗?可有什么情况?”
“差不多,某些官庄的佃户不是使小吏,是自耕农。按理说日子要更宽一些,只是有些人倚势增租,他们除了交官家定额租,另还另交职田草和脚钱。前不久又新立名目为桑课。这些增税都是交给职田属官。(1)”
“这些人当真是不折不扣的国蠹。”李青溦冷哼一声,“如此有什么解决的法子?”
她形容的贴切。陆珵半晌道:“许是重配职田,重定赋税罢。”
田地问题向来没有妥帖的法子,无论如何总是疲民患苦。
二人一时都未说话,四周唯有雨声琤琤淙淙,远处几个官员互相作揖道别。
李青溦瞧见问道:“你们这便要回去述职了吗?”
陆珵摇头:“并非,清明将至,假宁之节,休沐七日。”
李青溦竟忘了这个,不由微怔算算日子,这才想起来确是要到清明了。
清明赐火祭祖,也不知她爹爹会不会想起给她娘祈福。
她沉眉想了会儿,想起她回来那日是求她爹爹去上清寺进香,他都搪塞未去。今年的清明他又怎会挑了空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