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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早逝元配重生后-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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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七娘散了满背发丝,只默默望向窗外,静静地等待天明。
  次日清晨,当她一身素衣地打开房门,门外,同样也换了素衣的许瑾,正负手静候在外。
  似是因为听到了这头的动静,贺七娘对面的房门,也是同时打开。
  康令昊的脸从里探出,却只是隔着走廊,朝贺七娘轻轻点了点头,并未贫嘴,也并未打算赖上来一同前往。
  这一路,康令昊只要是能够逮到机会,就会故意来寻许瑾的晦气。他那一张嘴惯是不饶人的,而这一趟,就像是打定了主意一般,日日履行的都是不将许瑾招惹得气急败坏,就决不罢休的信条。
  只是可惜,这近十日的路途中,他不光没有怄着许瑾,反而,还让他自己因为许瑾的视若无睹,而气得咬得后槽牙咯吱作响。
  每每这时,康令昊总要厚着脸皮缠上贺七娘,非得等到贺七娘被烦得直接骂他一顿,他才会心满意足地跑开。
  但自从他们这一行人逐步踏入了庭州地界,康令昊在得知那确实便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地之后,就好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整个人骤然之间就安静了下去,也变得正经了起来。
  他每天肃着一张脸,同那些随行的护卫们混在一起,倒是看上去,越来越有作为商队护卫头领的气势了。
  其实,贺七娘隐隐猜到了康令昊为何会如此的缘由。一个庭州、一个许字,已然足够让他这个常年行走于陇右的人隐隐猜到什么了。
  可她没有问,甚至在康令昊有几次欲言又止时,果断地转身离开。
  她只是想等一等,等到了阿瑜的墓前,再同阿瑜一块,倾听属于他家人的往事。
  跟着许瑾走到门外,贺七娘这才发现,这一趟,竟又是远松亲自驾车。并且除了他之外,许瑾再没有带一个随行的护卫。
  抱着怀中被包得严严实实的包袱挪上了车,贺七娘有意避开了许瑾搀扶的手,沉默不语地坐在车中,心下却是一点点越跳越快。
  阿瑜,阿瑜。。。。。。七娘来见你了。。。。。。
  秋风飒爽,凉意四起。
  一路前行,贺七娘发现他们竟是慢慢远离了城外零星的村舍农田,逐渐踏上一片寥无人烟,荒凉得叫人后背发凉的戈壁之上。
  心中越来越不安,胸腔之下,尤似急杵捣心。
  心慌意乱,心跳的声音震得贺七娘都没能听到许瑾唤她下车的声音。
  直到眼下伸进一只手,她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抱着包袱狠狠往下按了按像是马上就要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的心,然后避开许瑾的手,再次挪下了马车。
  鞋底踩上脚下凹凸不平的碎石,风中,一股朽败不堪的气息迎面而来。
  贺七娘在不知不觉间,用眉头打出一个结。
  她死死抱着手中的包袱,终是缓缓抬头,跼蹐不安地注视着半空中,那群正在那处凹地上空盘旋着的,发出一阵阵凄厉叫声的黑色怪鸟。
  作者有话说:
  七娘:瞥一眼许狗~冷笑~呵~反正,没一个好东西~~


第57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首发
  ◎阿瑜,七娘等你回来◎
  细细算来; 他们此行出城,从城门处抵达此处,约莫也花费了将近一个时辰。
  此处离了依稀有人烟聚集的村落; 远眺望去,只可见四周耸起的石壁形状各异; 在烈日中; 映下扭曲狰狞的影。
  石壁其上; 由一道道沟壑划作石纹,若有狂风自其中席卷而过,更会留下阵阵诡谲的呼啸。
  因是如此; 哪怕他们此行前来之时正是正午前后,贺七娘在踏上此方土地的一瞬; 仍是敏感地感觉到了一股凉意正沿着她的脊骨扩散。
  远松将马车上载着的一个黑漆木盒提下来; 搁到许瑾脚边。随即,便是一言不发地退回到马车旁,看上去,像是并未打算跟他们一道进去。
  余光得见面色泠然的许瑾默默提起了脚边的木盒; 然后朝她伸出一只手来; 贺七娘忙是摇了摇头,然后垂下眼; 再不去看他的表情。
  视线中; 许瑾脚步顿了一瞬; 而后便调换方向; 带动着袍服的一角飘了飘。
  贺七娘抿紧嘴唇; 双手紧紧抱着怀中的包袱; 便也抬脚跟在许瑾身后; 往里头走去。
  只这涉足其中之后; 她方知面前的这处凹地先前看上去虽是不显,实际上,却是一块被石壁包围在其中的,地势下陷,越往里走越是宽阔的空地。
  与许瑾保持着大概两三步的距离,贺七娘瞥见那些黑色的怪鸟正在她的头顶低空盘旋。
  羽翼扇动之间,那些怪鸟还时不时的,发出一阵阵听上去叫人只觉后背发毛,似妖鬼夜枭一般的凄厉叫声。
  这番走近之后,她也才发现,原来除开先前在外头的半空中,那些飞着的怪鸟,眼前的那空地之中,竟也还栖息着不少它们的同类。
  听着脚步,见有人来,那群怪鸟尽数扑啦啦扇动翅膀,从空地的深处猛然飞出。
  就似霎时拉开的一片乌云,自未知处猛然罩向世人。叫人觉着可怕、诡异之余,恍然还会生出它们下一瞬就会扑到来人身前,用那尖利的喙叨下你一片肉的错觉来。
  偏巧,它们飞开之后,倒也没有躲远。
  一个个扇动着翅膀,凌乱落在距离不远的石壁上,用它们那黑漆漆的眼眸,盯着下头一前一后行走的两人。
  贺七娘将胸前的包袱箍得紧紧的,时有飞快抬起眼,朝旁边日光所不能照耀的阴影下窥一眼的动作。
  她借着臂间这厚实的一堆,妄图抵挡住那难以忽视的,正沿着她脊背一点点扩散开来的冷意。
  一时不觉,竟连前头的许瑾何时停下的脚步,贺七娘都无从知晓。
  等她反应过来时,她已是抱着那不小的包袱,闷头撞上了许瑾的后背。
  愣愣停下脚步,贺七娘不明就里地抬头,看向身前的许瑾。
  “怎么了?”
  “无事。”
  许瑾应了一声,然后不动声色地往左后方退了半步,借以让刻意落在他身后的贺七娘走到身侧。
  做完这番动作,他这才将落在贺七娘莫名有些泛白脸庞上的视线挪开,扫视一圈周遭看似虎视眈眈的枭鸟,然后用司空见惯般的语气,言简意赅地同身侧之人解释道。
  “这里,原本一直是城中穷苦百姓埋葬亲人的地方。”
  “但是当战乱频发之时,这里便会成为战场上牺牲的,无法送归故土那些将士的埋骨地。”
  对上贺七娘在阳光下,显得亮晶晶的眸子,许瑾突然觉得接下来的话有些难以启口的残忍。
  舌尖用力碾过尖利的犬齿,他稍显生硬地移开眼,将视线落在遥远的山影上,脊背一时都显出僵硬的困顿。
  过了一会儿,他才深吸口气,喉结艰难吞咽,而后索性将原本提在右手中的木盒换到左边,趁机再往左边挪了一小步,将二人在阳光下重叠了大半的影子拉开。
  “本来,这里就偶有用作祭拜的吃食落下。。。。。。加之有时战事吃紧,无法。。。。。。无法妥善掩埋,这些畜生,便从这其中,发现了栖身于此的好处。。。。。。”
  说到最后,许瑾的声音含在喉咙里,听上去含糊不清的。
  贺七娘心下疑惑,便也讷讷地重复了一声。
  “好,好处?”
  “嗯。。。。。。”
  分辨出许瑾语气掩盖下罕见的低沉,贺七娘脑海里飞速闪过那些怪鸟尖利的鸟喙和直勾勾的眼神,下意识用力咽下一口唾沫,她甚至都不敢去细想,那所谓的好处,到底是指的什么。
  只是,观他作派,且家中人口众多,想来许家出事之前,也是庭州有头有脸的人家,怎么会将本家的坟茔,安放在这样的地方呢?
  贺七娘自那包裹之后抬眼悄悄往身侧偷瞧,随后又飞快收回视线,不再言语。
  或许,是与那桩害得他家族覆灭的往事有关。。。。。。
  感受到越来越明显的阴凉,只消一阵风声,都让贺七娘没来由地后背一凉。默默放弃原本想要同许瑾拉开距离的打算,贺七娘半垂着眼,一步步跟在他身边。
  此时行来,已见凹地之中,零星散步着一些已经朽败不堪的木碑,东倒西歪的,衬着其上荒草,若非还有少许隆起,还真难以让人觉察,这是一片埋骨之地。
  其间荒凉至极,贺七娘想起许瑾先前所说,犹豫半晌,到底还是小声将自己的疑惑嘀咕了出来。
  “已近中元,这里为什么,连祭拜的香烛气味也没有。。。。。。”
  隐隐已见他前几月为许氏族人所立的墓碑,许瑾正欲告诉贺七娘许瑜的坟茔所在,就听见她问话的声音,细若蚊蝇。
  停下脚步,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那片被荒草掩盖得严严实实的坟茔之间,好些木碑都已朽坏,断了半截,破败不堪地立在这片苍茫戈壁之间。
  莫说香烛,只怕再过上几年,就连其间曾有过坟茔的痕迹,都再难寻得。
  目光沉了下去,许瑾语调却是平缓。
  落在贺七娘耳中,却只觉此时此刻,他的声音仿若回到了那日在伊州城,他缓缓道出真实身份时一样,叫人悲喜难辨。
  “不管是百姓,还是军中将士,那些原本记得他们的人,总是难以逃脱下一场突发的战火。”
  “无论是亡故,还是不得不逃离,久而久之,便也没了能在中元节还能记挂他们的人,这一块,自也没了香烛。”
  二人之间一时陷入沉默,踏过荒草,迈过掩在黄土之下的碎石,待终于停下时,贺七娘一眼便望见了其前密密麻麻的,排列齐整的一排排墓碑。
  不同于前面所见的朽败与荒凉,眼前这一排排墓碑,尽数是用了石材为底,上头凿刻出字迹,再用金色的墨细细描过。
  很新,是与先前所见格格不入的簇新。。。。。。
  许瑾一声不吭地走到列在最前方,也最为高大的那座墓碑之前,放下手中提了一路的黑漆木盒,从里头缓缓取出香烛等物。
  挪动因一时扑面而来的肃穆,与难以言说的无声哀恸而停顿的双脚,贺七娘静静站到许瑾身后,细细看着上头用尖锥篆刻出来的字。
  许家军。。。。。。庭州守军阵亡将士之墓。。。。。。长丰六年。。。。。。许彦武、许彦平、许琅。。。。。。
  墓碑之上,以庭州守军阵亡将士之墓的大字为居中,其下,则刻出密密麻麻的小字,写出了阵亡的时间,以及那数也数不清的,一众将士的名字。
  其前排着的,拥有许氏姓氏的那些,不用多想,贺七娘也隐隐猜到了身份,但她也只能是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许瑾掏出火折子燃起香烛,然后背对着她抬了抬手,指向最东边,最靠近日出的那一段。
  “许瑜,还有阿姆,葬在了那边靠后一些的位置。因为前头的这些,都已经没法确认尸骨到底被葬在哪里了,所以当时将他们下葬之时,只得是找了处远些的,但还算干净的地方。。。。。。”
  “之前,许家的人没法光明正大地修墓,也没法设碑。所以。。。。。。对不住。。。。。。”
  本能地用牙齿咬住上唇,贺七娘将嘴唇咬得死死的。力道大得,像是要将嘴唇咬出血一样。
  虽未明说,但这一刻,她也模模糊糊的,猜到了为何这一片的墓碑会是这样的格格不入。
  深深看一眼自方才起,就一直背对着她,眼下已经从木盒底部掏出小小几瓶酒,然后席地而坐的许瑾。
  贺七娘轻轻嗯了一声,然后重重捶了捶有些迈不开的腿,慢慢往他所指的方向寻去。
  那一处,需要经过这密密麻麻立着的墓群,绕过一丛荒树,才能走到。
  拖着沉重的步伐,她的目光难以控制地细细看过那一座座簇新的墓碑。
  一个个或是有着许氏姓氏的,一个个或是只有名、看上去像是家中仆从的,一个个,皆在长丰六年的那个冬日,失去了性命的,曾经鲜活的人。。。。。。
  许是遭受了太大的冲击,以至于贺七娘真正看到那座同样簇新的,写着许瑜名讳的墓碑时,她竟没有同预想的那般,潸然泪下,或者靠在碑前,同阿瑜絮絮叨叨地说上许多诉苦的话。
  真的到了这里之后,她也不想同他倾诉自己的委屈,也不想缠着他,点点滴滴地诉说她积攒在心底的那些思念了。
  贺七娘只是安静地将包袱打开,将里头的衣物、鞋袜一件件拿出来,放在阿瑜的墓前,千言万语,化作令她扯起嘴角,笑弯了眼的一句。
  “阿瑜,你看!我的针线活,是不是比以前好多啦!”
  将放在最上头的,那件前日才彻底做好的青衫展开,贺七娘从衣后冒出头,冲墓碑眨眨眼睛。
  “阿瑜,你快看!这种针脚,是我同余阿姊新学的,既好看又结实。然后这个料子,嘿嘿,你猜不到吧,可贵了呢,布店掌柜说,就连东都的贵人,都爱用这种料子制衣呢。”
  “还有还有,还有这冬靴,你别看外头看上去平平无奇的,哈哈,想不到吧?我在里头还缝了皮子!”
  “这种法子,还是我来了伊州之后,跟着隔壁家的婶子学的,穿上以后,保管你坐着写再久的字,都冷不着脚。。。。。。”
  一样样展示着她为许瑜制备的衣物,贺七娘笑着笑着,就见着青色的衣衫上落了一滴水印。捏住袖子狠狠擦拭着,结果,却是接二连三,将好好的衣衫都给落成了“花衣”。
  视线越来越模糊,隔着重重水雾,贺七娘险些都要看不清许瑜的名字。
  弯下身子,她将那身青色的衣裳抵在心口。肩头不住耸动,她慢慢伸出右手小指,搭上许瑜墓碑的一角。
  就像当初,目送他离开洛水村,去往东都时一样。她用右手小指缠上阿瑜的,勾一勾,扯一扯,笑得眼若月牙。
  “阿瑜。。。。。。”
  “阿瑜,七娘等你回来。。。。。。”
  作者有话说:
  哭唧唧  o(╥﹏╥)o
  改了一点点~更架空一点点~~嘎嘎嘎嘎~~


第58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首发
  ◎你后来,又选择了什么◎
  回程路上; 檐下铜铃随路途颠簸而发出清脆的响声。马车之中,除去香炉里袅袅升起的,如云霞缥缈的凝神香; 俱是悄然无声。
  泪痕已干,双眼干涩得难受。浑身如同丢了魂魄般无力的贺七娘干脆侧身靠在车壁上; 闭眼作假寐状。
  此前; 她靠在阿瑜的墓前; 眼泪虽也会时不时跌落在散开的裙摆上,但面上她却是尽力维持着笑意,只语调轻快; 同他说着那些自分别之后,围绕她身边发生的趣事。
  偷桃的顽童、故意拦路却被毛驴溅了一身泥的泼皮、主顾们对酒水的赞不绝口与喜爱、在伊州遇到的余家三姊弟。。。。。。
  贺七娘将头靠在墓碑上; 就如靠在阿瑜的肩头一般。一边看着窜起的火舌将那些耗费许久才制完的衣物焚烧殆尽; 一边柔声与他描述着她的生活。
  关于那些残存在记忆之中的委屈与痛苦,她却是只字未言。
  其实,在出发之前,她心中还是郁郁; 就像马上要见到家人的孩童一般; 只想赶紧同他诉说自己的委屈,得到家人的呵护与关切。
  但真等她终于见到阿瑜; 见到她的家人之后; 那一切的一切; 都如记忆中逐渐散去的山间薄雾一般; 变得也不那么重要了。
  她只需要知道; 阿瑜; 从始至终都还是阿瑜; 就好。。。。。。
  天色已近黄昏; 夕阳遍撒,霞光漫天。倦鸟飞转,四季白头的折罗漫山山脚之下,成群结队的牛羊缓缓回归栏圈。
  看似是在闭目养神,贺七娘的思绪,却也时而会回想起方才,见暮色四起之后,她恋恋不舍地自阿瑜墓前起身时,一转身便见着的,正站在那棵荒树另一边的许瑾。
  彼时,许瑾负手侧对着她,似是在眺望远处的山脊,一声不响,也不知他到底在那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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