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逝元配重生后-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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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忽有影动,耳畔,是康令昊勃然大怒的骂声。
“我康家待你不薄,你眼下竟是与突厥狗贼狼狈为奸,你如何对得起祖母?”
贺七娘在遮挡的手掌后微微抬眼望去,身前,是原本尚且在旁的许瑾不知何时已然挡在了她身前,替她遮住戈壁怪石间呼啸的风,也替她挡住了对面那些人的视线。
车前,康令昊搭箭挽弓,正气势汹汹地将箭矢上的寒光对准马车对面的一道身影。
贺七娘凭借着许瑾的有意遮挡,双按在他落在坐塌上的衣摆上,悄摸从他身后探出双眼,看向康令昊箭矢所指之处。
重重火把的光亮之下,一张尚算熟悉的脸在随风而动的火光中或明或暗地显现,贺七娘垂眼思索过片刻,想起这人赫然正是康令昊所领护队里的人,她隐隐记着,这人似乎还是队中的副手。
一个信赖的人背叛了自己,也怪不得,康令昊眼下会这般火冒三丈。
但显然,对面将他们一行人重重包围住的,与火把下寒光隐现的弯刀与弓箭,也并不会给康令昊发泄心头怒火的机会。
两方各自亮着手中武器,却是对峙在这片黑夜之下的戈壁荒野,暂无人率先动手。
微侧扬起双眼,贺七娘本能地看向挡在她身前的许瑾。
他面无表情地坐在车内,手臂下稍显闲散地靠着凭几,交叠于一处的双手之间,倒是正在缓缓转动着中指的那枚碧色戒子。
忽地,对面的黑影之中,一道身着灰色衣裳的身影驱使着身下的马儿缓缓现身,他的耳下,金碧镶嵌的耳坠折出珠宝光泽,一如那日在铺子里询问是否有新到酒水的模样。
那人端坐于马背之上,嘴角噙笑,双手搭在一处缓缓鼓了鼓掌,随后,隐约露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欣然开口。
“传闻中算无遗策的谛听之主,不知此前可曾算到今夜的这一茬?”
谛听?什么东西?
贺七娘不知道。
但她见着那人眼下的嘴脸,到底是耐不住地皱起眉,小小声啧了一嘴。
“拿班作势,装模作样,怪不得上次见着这人,我就觉得讨厌。”
“噗。”
一声轻笑,显然只能是出自此刻同她距离最近的许瑾之口。
骤然闹得个面颊滚烫,贺七娘将从他身后探出的小半张脸撤回,在背后狠狠瞪了他几眼后,报复一般攥着他的衣摆揉了揉,小声催促。
“你赶紧。”
修长的手指歇了转动指环的动作,许瑾自腰后探手,扯住他的衣摆轻轻拽了拽,并未回头。
“七娘手下留情。”
“哼。”
冷哼一声,贺七娘止住揉搓的动作,却还是没有松手。
他们在马车内小声交流,但对面那个装腔作势的人,显然并不知道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呵,怎么?身拥一群探子,就让你不知轻重,将我身后这些人手都不放在眼里了吗?连到我们的地盘来都要随身带着女人,之前倒是不知,你是这种会因美色误事之人呐。”
“让我想想,那日在你们据地所见的那个胡女吗?呵呵,倒也有几分姿色,怪不得,连阿史那宪那个废物也会。。。。。。”
“狗东西,你给老子闭嘴!”
听到这话,康令昊已是气得掉转箭矢所指的方向,对准那人,怒吼到。
与此同时,懒懒靠在凭几上的许瑾,也是头也不抬地开了口,更甚至于,连眼皮子都没有动一下。
“阿史德,旻延?阿史德家主的庶子?听说,你生母早逝,你在家族之中并无助力,也不显眼,直到你在五年前搭上三王子,也就是你所说的那个废物,你才。。。。。。”
“闭嘴!”
寒光袭来,正被许瑾口中话语引得再度探眼的贺七娘不过才惊得微微瞪大了眼,那道被阿史德旻延射来的箭矢,就被一道刀影拦腰劈成了两节,掉落在地。
靠在凭几上的许瑾,连呼吸都没有变化一下。
护在马车周遭的护卫,也是连姿势都未改变。
面对此前一幕,全然只有贺七娘瞪大的眼,还有那道劈断箭矢以后深深砍进马车车辕的刀影,以及骤然响起的,女子淡漠的声线,汇成夜幕下唯一的动静。
“属下来迟,郎君恕罪。”
熟悉的语调自车外传来,贺七娘忙是探出小半个身子,恰好见着栴檀一身黑衣,长发高高束于脑后,策马自后跑上前来。
“栴檀!”
难掩喜悦,贺七娘冲她展颜而笑。
而马背上的飒爽女子,亦是浅浅颔首以示回应,随即探手取回车辕上的刀,只同贺七娘对望的眼眸深处,到底是现出两分笑意。
“是你?”
随着栴檀的出现,惊诧的话语于对面转瞬即逝。贺七娘循声望去时,那被唤作阿史德旻延的男子已是徐徐眯起眼,语气却也迅速变得阴冷。
“宪和大王子接连暴毙,我倒还在想,阿史那宪那个废物也就罢了,到底是谁能有这般大的能耐,在大王子府中下手,原来竟是你啊。”
视线在面色骤然难看的阿史德旻延和面无表情,明显连个眼神都懒得往那边丢的旃檀身上打了个转,贺七娘的好奇心不合时宜的,在这处险境中越生越高。
“怎么回事啊?”贺七娘拽拽手下的衣摆,小声询问。
“计划之中的一环而已,阿史德家族筹谋王庭,我和我的人不过在里面顺水推舟,并借此拿到一些需要的东西。”
“你明明知道,我问的是那人现在说的这话,是怎么回事。。。。。。”
“栴檀出手救过险些被兄弟暗杀的大王子,在他府上很受信任。”
“啊,这样啊。救命之恩,栴檀身手又好,为人又靠谱,我懂了。那,另一个呢?”
贺七娘追问到。
很明显,他们这处格格不入的闲适,已经叫对面那个一直用阴沉目光盯着这头的人忍无可忍。
还没能等到许瑾的回答,贺七娘已然听到阿史德旻延开口,目光森冷的都叫她没来由抖了一下。
那感觉,就像是被什么暗地里的毒蛇盯上了一样。
“你们中原不是有句话,叫养虎为患吗?我既已知道你的身份,就全然没有放你回去的道理,你说是吧?”
“你知道,你是怎么暴露的吗?”
“呵呵,你怕是不知,阿史那宪那个废物突然暴毙,消息传来,我立时便想到了那日在铺子里的你。也许,你自己都没注意到,当我靠近你身后那个女人的时候,你已经显露出马脚了吧?”
随着话语,阿史德旻延缓缓抬手,身后的手下亦随之驱使着坐骑缓缓收紧包围圈,一个个对着被围拢在其中的一行人,露出阴狠的目光。
“谛听之名,你们手段的厉害,我早有耳闻。不过,眼下来说,想来也是老天助我,便叫我发现端倪,察觉到你的身份。虽说,你们这趟确实助我成了大事,但这世间,着实没有放虎归山的道理,你们觉着,对吧?”
犹自还在多嘴的这人阴阳怪气得叫人烦,这帮人又明显是来者不善,贺七娘在马车里瞧着,随着他们的逐渐靠近,康令昊和栴檀敛容以待,脸色俱都变得更加严肃了。
“多谢。”
面对此间局势,许瑾却是面色不改,更是一句话,就叫贺七娘愣在当场。
收回落在栴檀身上的目光,贺七娘见着,许瑾他不光是轻飘飘用一声多谢,将那反应过来的阿史德旻延气得冷笑连连,甚至还往后伸出一只手,朝她挥了挥,轻声叮嘱了一句坐好。
“放箭!”
一声气急败坏的怒吼打破双方的对峙。
车身猛地一阵颠簸,贺七娘身形不稳地险些摔倒之际,一双有力的手臂突然将她揽肩护在怀中。
她仓惶抬眼,男子的下颌线条绷紧,显出锋利之态。终是正眼目视前方那些人的许瑾神情冷峭,在车门彻底阖起的那一霎,淡然丢下一句。
“依计划行事。”
在车前最后一丝缝隙合拢之前,在东倒西歪的颠簸中,被许瑾牢牢护在怀中的贺七娘见着的最后一幕,便是从斜里飞出的一尾箭羽,将那一直隐露目中无人姿态的阿史德旻延,自马背上射落。。。。。。
马车似是在急速奔跑,颠荡使得贺七娘不得死死揪住许瑾腰间的衣物。
“怎~怎~怎么回事啊!~啊?”
马车的行进使得贺七娘话语断断续续,语调起起伏伏,磕磕巴巴像是整个人都被提在云端抛来抛去。
这样几个简单的字,都险些叫她咬着自己的舌头。
贺七娘整个人属实是被折腾得有些狼狈的。
偏是一直单手环在她肩头,控制住没让她飞出马车,另一只手扣在车窗边缘稳住身形的许瑾,却是除开衣袖滑落后,袒露在手臂上虬起的青筋,正无声显出其眼下所面临的难处外,连说话的气息,都一如往昔平稳。
“无什么,只是近日天气不错,打算教教这些未及开化的东西,什么叫作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
对此,贺七娘颇有些无奈。
若不是刚才车轮似是碾过几处凸起的石块,晃得她一开口就差点儿咬断舌头的话,她自觉,这会儿她非得原形毕露,将许瑾骂个狗血淋头才是。
什么假意示好,什么趁其放松警惕,确认疑虑那些,她都会一把火先烧成灰,只问清他一句,他到底会不会说人能听懂的话?
脸颊被晃得不得不紧紧贴在许瑾胸前,贺七娘在历历在耳的心跳声中,怄得险些咬碎后槽牙。
揪在许瑾腰间衣物上的双手蠢蠢欲动,贺七娘想着,要么就趁乱给他这处拧掉一层皮,也好借此看能不能寻着个确认的机会时,脸下贴着的胸腔,却是微微震荡。
“七娘,信我吗?”
“不是,你又要干什么?”
不安地抬眼,贺七娘眼前只见许瑾眉眼柔和,正朝她露出一抹虽是温柔,实际却令她整个人瞬时有些发冷的笑。
下一瞬,像被丢进寒潭里一般,顿时冷静下来的她,原本只能听到某人砰砰心跳作乱的耳畔,竟是隐约听到越来越明显的,湍急的水流声。。。。。。
贺七娘在恍惚只觉腾空的马车里,见鬼般瞪大双眼。她不由自主的,拼命将手脚牢牢环紧许瑾的身子,破口大骂。
“许瑾!你真真儿的!是疯了吧!”
作者有话说:
许狗:没错!没脑婆的我开始发疯了!我就问你怕不怕!
名字一长串的某些人:T喵的,这人有病!
第67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首发
◎打的是什么算盘◎
马车腾空而起的那一刻; 贺七娘腰间环着的那只手紧紧箍着她,力道大得她生出怀疑,这人是打算将她直接折断; 一了百了。
车门早在坎坎坷坷的奔跑中晃得向外打开,当许瑾箍紧她; 抱着她从腾空在深渊上空的马车里跳出来时; 她眼尖地发现; 在这处横劈开南北的天堑壕沟对面,正有无数弓箭闪着寒芒,对准他们。
隆隆水声充斥在耳畔; 马车撞上对面的岩壁,在巨响间撞得粉碎。
寒光闪烁; 尾羽划破渊上疾风; 发出尖利的箭鸣。
本是单手拥在她腰间的人,于胸腔内发出一声低沉的冷笑,随即,另一手按上贺七娘的后脑勺; 将她的脸牢牢按在他身前。
“屏气。”
附耳在旁; 低语裹挟着暖暖的热气喷洒,往日会叫她耳根泛红的行为; 眼下只叫贺七娘气得一根根绷断了脑内的弦。
怒气像是灶上沸腾的热水; 顶着上头的盖子; 炙热沿着一切缝隙外涌; 想要冲出禁锢。
到底再也忍不住心头的这股燥意; 贺七娘气得理智全无; 鼻子都险些被面下这片梆。梆。硬的胸膛挤扁; 一不做二不休; 她亮出一口银牙,拼尽全力,死死咬在许瑾肩下。
她力气大得腮帮子都隐隐发酸,齿间用力,像是恨不能叼下许瑾的一口血肉。
偏是这个疯子,在如此境地之下,在这漫天箭矢之中,被她咬住之余,竟是愣了一过一息,就是胸内震荡,将下颌抵在贺七娘摆脱不得的头顶发旋间,朗笑出声。
二人就这般抱成一团,落入这道横劈开荒野的河谷之中。
当许瑾的脊背砸进在月光下愈显波光粼粼的河面,贺七娘在迅速吞没二人的汹涌河水中,满脑空荡荡,徒留一个念头。
许瑾,他绝对是个疯子。
此时已入秋日,白日里艳阳高照,虽能将人炙烤得恹恹。可一旦金乌西落,寒风骤起,浸骨的凉意便于角落里迅速蔓延,吞噬掉白日的炎热。
这会儿子,伴着落水的噗通异响响彻河谷,贺七娘为河水所吞噬,顿觉身上那些残存的暖意堙灭殆尽,就像是烈风中,那最后的丁点儿烛火,徒然只余烛芯上的一缕青烟。
尚是夜半,河谷里纵有月晖遍布,水面下,仍是黑黢黢的,叫人心慌。
贺七娘在落水的前一瞬,不得不松开咬在许瑾肩下的牙齿,深吸一口气,生生将面容五官都挤作了一团。
骤然冲进鼻腔的河水将人呛得生疼,跳出马车之前,贺七娘手下死死揪住许瑾背后的衣物,手脚也是牢牢挂在其身前。
这会儿,她却是将原本环在他肩后与腰间的手脚,渐渐松开。
这是她不知其名,不知其貌的荒野河流,贺七娘尚算会水,自是知道,若她因紧张而死死挂在许瑾的身上,于二人眼下的处境来说,不算明智之举。
她一点点松开手脚,屏住呼吸,手下推了推许瑾的胸膛,用眼神示意他赶紧松开环在她腰后、肩后的双手。
结果,这人非但不放,反而还在贺七娘皱起的眉头下,空出环在她肩后的那只手,复又按在她脑后,禁锢住她的挣扎,带着她更往深处潜去。
于这条奔涌在荒野河谷里的河流中,她依附在他身前,就像是缠挂在连连荷叶下的藤蔓,随其方向,在水下漾开。
他们二人,也不知到底顺着这条河,潜游了多久。
每每在贺七娘快要屏不住气,于唇角咕噜咕噜冒出细小的气泡时,许瑾就会在下一瞬带着她浮出水面,给她一个重重喘气,复而再深吸一口气的机会。
次次待她歇过一息,二人又会与彼此对视,无声交换一个眼神后,各自深吸一口气,再度潜入水中,由许瑾带引着她,在水面下,往前游去。
似这般周而复始,等到许瑾终于拖抱着贺七娘浮出水面,一点点踏上河岸上泥泞的河滩时,她仍是浑身发软,四肢像是坠了巨石在下头,连抬起一根手指都不能。
当二人彻底离开河水,如同不会累一样的许瑾也是骤然倒地,抱着身前的贺七娘,仰面倒在了河岸边。
二人无力倒下,反弹而起的力,使得耷拉着眼皮,连掀开眼皮力气都没有的贺七娘身子弹起寸余,继而落在许瑾怀中,耳边只剩下他粗。/重。如。牛的喘。气声。
好不容易掀开眼帘,贺七娘隐隐见着原本浓墨一般的天际,竟已现出一抹稍显浅淡的墨蓝。
天将拂晓。
若不是许瑾一路将她护在怀中,分担了大半的力,贺七娘自知,只怕她是没有这个体力,可以一路游到此处的。
眼下,便是被护了一路的她都已浑身软烂如泥,都不用细想,贺七娘都能猜到,许瑾如今会是怎样一副场景。
不想再压在他身上,省得上岸了还给他徒增负担。
贺七娘咬牙将一手撑起,按在河滩细细碎碎的砂砾石块上,想从他身上挪下来。
掌心下,凸起的砂砾石块硌得生疼,叫贺七娘甫一用力,就疼得小声倒吸了一口凉气。
下一刻,原本已经落在身侧的手臂突然抬起,再次牢牢环上她的腰,阻下贺七娘接下来的动作。
双目紧阖,兀自还在平复呼吸的人浅浅半掀起眼帘,声音低哑得不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