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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皇家搞事日常-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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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没想好。
  从驿站被抓回去后,五天后,他就被放了出来。
  苏相国出殡了。
  为了给储君婚事让路,他死了大半年,尸体再如何妥善保存,也都烂了一大半,才得以入土为安。
  凌昭扶灵抬棺时,浓厚香料冲鼻,混和着腐烂尸臭,难以言喻的气味阵阵翻涌。
  他几欲作呕。
  可凌昭抬眸看,看离他最近的二哥,看他执帕拭泪的娘亲,再看两个一脸肃容的舅舅……
  他头一回这般揣摩、试探、质疑地看他们,却仍旧什么都看不出来。
  好像等葬了外公,便能同从前一样,无事发生般,凌昭还是做那个不知天高地厚被宠坏了的十三皇子。
  短短几个月,自幼认定的一切事都翻天覆地,熟知的人都凭空生出了好几张脸。
  凌昭不知道,撕掳了一身血淋淋,还是不知道。
  “何皎皎。”
  他往她怀里埋,即是茫然,又道心安,“我没想好,那你还跟不跟我走。”
  至少,万幸。
  她还在。
  何皎皎只当讨厌鬼在烦人,不舍得推开他,娇声凶他:“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在说什么呢。”
  少年低低笑了一阵,“好。”
  他搂着她不肯放手,好一会儿后呼吸匀长,何皎皎目光探了探,见他眼睫轻合,竟是睡着了。
  她轻轻抚过凌昭眉头,不知为何心腔发紧,患得患失。
  这一个月,他肯定累得够呛吧。
  马车不急不缓驶出裕阳城,一路上再无风波。
  至暮色四合,夕阳红橘一颗没入山脚,天边烧起了冬日难得一见的红霞。
  雪地平原苍茫,零星几棵黑点般的枯树,一匹快马追上了小道的马车,来人喝了一声:“指挥使大人有急信!”
  何皎皎后面,跟凌昭相依偎着睡过去了。
  她惊醒后睁眼,凌昭已坐到窗边,手中展开了封信,借夕阳的余晖来看。
  他侧脸逆光,明暗一半,拧着眉头,瞧着不像个好脸色。
  “怎么说?”
  何皎皎心提起来,紧张地凑过去问。
  “哼。”
  凌昭臭脸冷哼,信纸递来,“你自己看。”
  何皎皎怕事情有变,接过信纸时脸都吓白了,细细地看完,秀眉跟着紧皱起来。
  她心里忽上忽下地,小心翼翼地咬唇去看凌昭。
  凌昭隔窗对传信的人道:“知道了,你且回去复命,后面的事儿我会看着办的。”
  那人来去匆匆,便打马原路还回了。
  车壁震了一下,马车继续往前赶,凌昭坐回何皎皎身边,双臂一环合目假寐。
  他不理人,生闷气了。
  何皎皎将信纸团吧团吧,故意大声喊,“我扔了啊。”
  凌昭不吭声。
  何皎皎真把信纸扔出窗外。
  “啊—”
  她脑袋一歪,轻轻撞到凌昭怀里,嗓子掐得矫揉造作,“我死了。”
  凌昭嚯一下睁开眼,“呸。”
  他心里怎么都不怕滋味。
  张岳让人快马加鞭送来的消息。
  燕东篱一把火,烧了何皎皎落脚的院子,还拦着不准人去扑火。
  燕东篱说,令仪公主葬身火海,尸骨无存。
  张岳估计给他气得够呛,几行字写得歪七八扭,最后一排大字的怒气直要冲出纸面,“老子的宅子!”
  凌昭也气,说不出来的气,把他燕东篱能的?
  眼看着自己没戏了,作这一出干嘛,成全他们?
  呸。
  又听到她那句“我死了”,凌昭简直要气炸了,“何皎皎,你是不是有毛病?”
  这话能说么?
  他拽了她到怀里,逼她,“你把话给爷呸出去。”
  “呸呸呸。”
  何皎皎给他顺毛,连忙呸三声。
  “你冲谁呸呢?”
  讨厌鬼胡搅蛮缠起来了。
  何皎皎:“……”
  她趴他胸膛上,去揪他脸,“好了,这不正好嘛?”
  她的死讯要一传出去,不是少很多麻烦?
  “你还念他好,他咒你呢?”
  不过是凌昭生怕何皎皎,念燕东篱一丁点儿的好。
  何皎皎给他闹地头都大了,全顺着他说,“我没念,他不好,咱不理他啊。”
  凌昭横眉冷目,得寸进尺:“那你把他那猫扔了。”
  何皎皎耐心地哄他:“进了城里再扔嘛?”
  他犟得很,“爷不,这会儿就扔!”
  “凌昭,你别没完没了。”
  何皎皎耐心耗尽,最终没忍住,呼了他一巴掌。
  子时末,他们方到了卫浪庄,住处是一方四合的小院子。
  稍作休整后,何皎皎才有机会打开临走前,余氏给她的那个小匣子。
  铺在最上面,面额大小不一的银票,总计万两。
  中间是两张裕阳城户籍和路引。
  最下面混着碎金碎银。
  何皎皎合上匣子,望着烛光,眼角起了湿意。
  有太多的人对她说过,她命苦,然她想,她其实运气挺好的。
  她分明,也遇到了很多愿意对她好的人。
  第二日下午,张岳派人过来了一躺,说北梁使者的队伍出关了。
  何皎皎最后在心里念了一念。
  一切恩怨便如此了解了罢,还是希望燕东篱能平安归家。
  十一月底,京中派人传懿旨到了裕阳,就令仪公主“死”在裕阳一事,对张岳作出了责罚。
  他由裕阳指挥使,降成了副指挥使,罚俸一年。
  张岳写信来宽慰何皎皎:“你叔叔我纵横裕阳这么多年,我当副的,谁敢来当正的,我还是裕阳的土霸王!”
  何皎皎被逗得乐了一天,指着信跟凌昭讲,小时候张岳抱她玩抛高高,把她扔树上挂着了。
  被她娘拎着耳朵拎到墙角罚站。
  “啊?”
  凌昭正在搓窜绒绒去揍小猫,没听清楚,气得何皎皎狠狠拧了他耳朵一把。
  两人一直在卫浪庄住到了腊月里,要过年了。
  凌昭没提要走,何皎皎也不问,跟邻居学着置办年货,竟然还忙起来。
  腊月初十,下着细雪。
  凌昭起了个大早,戴了斗笠牵马要出门。
  他把斗笠压得极低,声音轻哑:“何皎皎,我去裕阳一躺,晚上回来。”
  何皎皎披上披风,走过去牵他的手,五指相扣的牵法,“我也要去。”
  何皎皎一直记着呢。
  今日,四皇子的棺杦过裕阳。
  她和凌昭一起。
  【??作者有话说】
  今天保四争六失败,明天一定!


第63章 鸡零狗碎
  ◎十三爷,你这是把你全部家当都给我了?◎
  *
  为避人耳目; 凌昭让何皎皎换了身男装打扮,改乘马车走。
  凌昭自己驾车,马车驶上官道; 天寒地冻,风凛凛,何皎皎掀开帘子,小心地侧目打量他少许。
  笠檐横下的阴影遮了少年上半张脸; 只见他薄唇几欲抿成一条直线,神情凝重。
  何皎皎无声一叹,往车前室挪过去; 靠上少年宽阔的肩背。
  “你不冷啊。”
  少女身躯柔软温软; 凌昭回眸,又似恍恍落了地; 轻笑出一声,呵气成雾。
  何皎皎黏人,环住少年紧实腰身; 跟他撒娇:“你替我挡着嘛。”
  天地间细雪飞舞; 凌昭给她紧了紧身上披风; 随了她去。
  一路上二人再无话。
  未时正,他们进了裕阳城。
  路上早早有兵卒清道,架不住当地百姓见惯了兵马; 顶着利刃寒芒,也敢在路两旁围得水泄不通; 来看热闹。
  “听说; 这位四皇子不到十五岁就去了北梁; 死的时候刚二十出头。”
  “这人啊; 还是得服命; 投身天家又如何,到头落个客死他乡的下场,架不住命不好啊。”
  “啧,那位北梁的九皇子不也是?来的时候我见过,才八九岁呢。”
  路人毫不避讳地议论着,唏嘘惘然。
  “凌昭,咱今天不惹事啊。”
  两人五指相扣,下了马车混在人群里,何皎皎被凌昭牵着往前走,她担忧地拉拉他衣摆。
  她怕他不爱听这些话,跟路人起争执。
  “知道。”
  人潮熙攘拥挤,凌昭用一副大个子在前边开路,他没有回头,何皎皎看不清他面上神情。
  只是少年握她的手愈发地紧。
  未时三刻,裕阳城正西城门大打开了,为预防有人心怀不轨闹事,城门前后设卡严防,他们过不去。
  远远听一声铜锣震天,有人高喝道:“避退,肃静!”
  漫天的阴影扑了过来,如雪般纷纷飘落,护卫仪仗的士兵臂上都细着白绳,大把大把用力朝天穹上抛洒着纸钱。
  张岳打马在前领路,十二人合抬的金丝楠木棺棂,便缓缓出现在何皎皎眼前。
  招魂幡让风扯得七零八落,百家伞悬挂铜铃声响急促不断,往日重重浮现,何皎皎想起旁人那句客死他乡,不由得失了神。
  何止客死他乡?
  四哥哥身陨一年才回齐周,山高水长,北梁人……会好好安放他的尸骨么?
  想着何皎皎落了泪,却听旁边陡然一声嗤笑,“不过话说回来,我死了能有这阵仗,这辈子也值了。”
  听得何皎皎登时火起,朝人瞪了过去,骂道:“那你死一个去啊,缺阴德的玩意儿。”
  何皎皎今日束得高马尾男装出门,瞧着就是位身量矮小,唇红齿白的小公子。
  那人上下打量她一番,满脸横肉地撸了袖子,“他奶奶的,你骂谁去死呢?”
  何皎皎气性上头,才不怕他,抬脚要过去跟他拼了,被人朝后边一拽,凌昭挡她身前去。
  他垂了点儿眼皮,居高临下递出目光,也不说话,那人后颈一凉,让少年阴沉脸色吓退。
  那人缩缩脖子,不甘心嘀咕一句:“跟你们什么关系。”
  何皎皎气不过,推了凌昭一把:“你给我揍他!”
  凌昭:“……”
  那人见势不对,钻进人群消失不见了。
  “呜呜呜…什么人啊这是。”
  何皎皎生气且伤心,呜咽着抹起眼泪,竟然听见凌昭低笑出声:“好了。”
  凌昭是真被何皎皎逗笑了,周围人来人往,他干脆将委屈的少女圈进怀里,捧起她小脸给她擦泪时,又止不住心疼。
  他竟然还有这样哄何皎皎的时候:“说好了,咱今天不惹事啊。”
  何皎皎哪里不明白,她今日作了不一样的打扮,脸皮也厚起来。
  她再不去管周围人目光如何,闷头闷脑埋进凌昭怀里,把眼泪全蹭到凌昭衣襟上,“我难受。”
  四皇子的棺棂已拐出街头,何皎皎难受都来不及难受了,长出两口气止住了泪,拉着凌昭随人群跟了上去。
  他们来送四哥哥最后一程,以后……也的确没有关系了。
  队伍庞大缓慢,也不过两个时辰,棺棂从正南门出了裕阳城。
  人群渐散,何皎皎还想跟,让凌昭在城门前拉停脚步,仍怅然地望着。
  凌昭立在她身旁,垂眸却一直在看她,沉默良久。
  何皎皎不会梳头发。
  简单的男子发式都还是凌昭搭了把手才梳好,玉冠束得高马尾,还是歪了点儿,鬓角些许毛躁。
  她着急和他出门,也就这样了。
  目光再过去一点儿,凌昭看她哭红了眼,浓密睫毛碎着晶莹泪珠儿,还没止住断断续续的抽噎。
  “何皎皎。”
  半晌,凌昭才出声唤她,手指戳她梳歪了的马尾。
  何皎皎正伤心呢,护住发顶回眸瞪他:“你讨厌。”
  少年面上带出点浅薄的笑,耸拉着眼皮,他长睫倾下,眸中不见光,晦暗不明。
  何皎皎被他看得怔住。
  且听少年一字一顿,语气认真地问:“何皎皎,你恨他们么?”
  他话音将落,忽听旁边高唱道:“见来人身高八尺,披甲持枪,且是那恶神凶煞,一人挑众忠良不落下风哇呀呀……”
  城门角落搭了一小戏台,方登场一白脸武生扮相的角儿。
  吹拉弹唱,锣鼓喧天,耍过一道回马枪,腔音越发高昂尖锐:“突兀那~窃国贼也——”
  “咚——”
  铜锣巨响,震得何皎皎一个寒颤。
  恨什么恨?
  她凝眸少年面上,没听懂他的话。
  心头莫名一慌,何皎皎不解地笑起来,“我要恨谁啊,凌昭?”
  凌昭却也朝那戏台上注目。
  白脸的反角儿踩着四方步,动作利落大开大合,手中一杆长枪虎虎生风,打得一干人等四处避让,不敢与其争锋。
  过路人络绎不绝,但没几个往戏台上看的。
  甚至有人百无聊赖打了哈欠,“这出与虎谋皮唱了这么多年,还没演腻呢。”
  原来那戏台上唱得是一出陈年老戏,叫《与虎谋皮》。
  “怎么了?”何皎皎喊凌昭回神。
  半晌,少年方应道,“没什么,回了?”
  “好嘛。”
  何皎皎面上平静,将心中不安一点点收拢。
  这些天,她总觉得……凌昭有些变了。
  转眼,何皎皎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二人相伴走回停马车的客栈。
  何皎皎琢磨了一路,上了马车也不肯放开凌昭,她把脸贴到凌昭背上,环住他的腰,悠长地唤他:“凌昭…”
  她琢磨出了个大概,认为凌昭大抵是不甘心的。
  于是何皎皎去缠他:“知足常乐嘛,凌昭。”
  恨不恨的,何皎皎说不清楚,想起来到底怨得很,可怨天尤人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恨又如何呢,她跟凌昭好好的就成了。
  何皎皎便告诉凌昭,“我怕冷,过了年,我们去云州吧?”
  她生在北塞的裕阳,长在年年大雪的京城,然从小经不住冻,怕冷得很。
  四季常春的南方,她还真想去看看。
  双臂下少年腰身明显僵硬一瞬,他很快松懈下来,回首蹭了蹭少女面颊,“好……”
  他方才起了点儿心思,让何皎皎那句“知足常乐”登时掐灭。
  算了,他两都好好的,还招惹谁呢。
  雪转眼下得大了,谁知凌昭这狗东西,变脸比变天还快,“你给爷进去。”
  “挡着爷了。”
  他反手抵住何皎皎额头,一把将她推进车厢里头去。
  何皎皎顶着门帘子,跌坐下去,“你……?”
  少女杏眸瞪视他片刻,羞恼成怒:“哪个稀得陪你在外头吹冷风啊?”
  这人吧,就不值当有人为他心疼。
  凌昭往后依了车壁,一手持缰绳,一手扬鞭,马拉车从裕阳城大道拐上回卫浪庄的小道。
  他还摇头晃脑起来了,“云州住腻了的话……诶,要不这样吧何皎皎,咱就行走江湖,仗剑天涯去?”
  “你放心。”
  凌昭回过头来,冲何皎皎挑了挑眉,“爷绝对不嫌你娇气拖后腿。”
  少年眼眸精亮,恢复了那股没正形的讨厌劲儿。
  何皎皎给他气着了,把帘子甩过去糊他一脸,进车厢不理人了。
  这个年,他们却过得手忙脚乱的。
  两人都是锦衣玉食前呼后拥长大,然而今非昔比,院子里只有两个聋哑的老人看着。
  忙前忙后忙不过来,吃穿住行,他们好多事儿都只有现学。
  出乎何皎皎意料,凌昭竟然什么都会一点点。何皎皎还得他帮忙,才能把头发梳个简单的样式,应付起来。
  反正也不出门。
  只是凌昭一拿到梳子,总爱敲何皎皎脑袋,挤兑她:“你当爷这一年行军白混的,就你娇生惯养,十指不沾阳春水。”
  何皎皎被他挤兑狠了,把人撵出去关上门,每天要花个把时辰跟头发较劲儿。
  凌昭第二天领了个七八岁的小丫头进门,说专门给她梳头,“是这里驻军千夫长家里的丫鬟,信得过的。”
  二人且算落了难,东躲西藏的,张岳给他们安排的身份是远亲,不好太张扬。
  小丫头还没何皎皎胸口高呢,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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