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在匣-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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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完午膳,卫明姝便又掀开被子,缓缓躺下。
沈轩问道:“又困了?”
卫明姝点了点头,随后翻身,紧了紧身上的被子。
昨晚又来回同他折腾到半夜,秋天本就发困,她如今实在是精疲力尽,连话都不想多说。
她还是好好将养上一天,免得又生病。
卫明姝正想着,便听到床边传来脱鞋上榻的声音,随即床榻一沉,似是因着动作太快,那床榻“吱呀”地响了一声,摇晃起来。
卫明姝下意识猛地转身,惊呼一声,“你做甚!?”
沈轩迅速抓起被子一角,不待卫明姝反应便钻了进去,“我也没事,同你再睡会儿。”
“。。。。。”
卫明姝一只手伸出被子,“你去盖你自己的被子。”
沈轩当然不会听她的,他们什么都做了,没道理再分衾而眠。
卫明姝拿他没办法,只好往里挪了挪,许是两个人的重量沉了些,只略微一移,那床榻又开始吱吱呀呀得响,如同木工锯木头,着实难听刺耳。
她刚才动地猛了些,酸痛后知后觉,自上而下蔓延开来。
她从小到大最是怕疼,现在只觉全身像是蚂蚁往骨缝里爬,难熬的很,罪魁祸首还要同她挤一个被窝,不让她好好睡个觉
“你睡觉不散头发吗?”沈轩问道。
卫明姝闻言摸了摸,那木簪还在脑后,确实有点硌头。
沈轩伸手,将簪子一抽放在一旁,墨发如浪花拍岸般散开,大手理顺那头乌发,“睡吧。”
卫明姝仍由他摆弄着,耳中却仍回荡着那床榻剌耳的声响,“你别动了。”
沈轩的手顿住,“嗯?”
卫明姝盯着床顶,轻声问道:“你不觉得床榻在响?”
沈轩怔住,空气一时陷入凝滞,两人谁都没了动作,只有床帐上的穗绳还在来回摆动。
沈轩停了好一阵,随即待到那穗子都不再摇摆,才将她一手揽住她,捞在怀里。
那床榻不争气地又响了一声。
沈轩:“。。。。。。”
国公府着实太久没人住,家里的家具摆设都可以算得上老旧。
这床卫明姝嫁来时本就有些晃悠,昨日动作大了些,不知哪块木板松了,两个人躺在榻上,略微一动便会发出响声。
卫明姝显然也听到了那响声,许久才憋出一句,“你以后。。。。。。莫要再。。。。。。”
他实在太蛮横了,她新婚时也扫过几眼册子,分明不该是像他那样乱撞,她分明一点都不觉得欢愉。
嬷嬷同她说过,若是房事不舒服一定要同郎君说,她阿娘也说过让她别委屈了自个。
可这事她羞都羞死了,还当真是说不出口。。。。。。
经过这么一番事,沈轩也老实了下来,真真切切反思了片刻,说出口的话却仍是不知悔改,“我明天就去找人换张床。”
他的确早该换张床,她闺阁的那张软床就不错,照着样式再打张大的,她以后躺着也能舒坦些,也不会和他闹着说腰疼。
卫明姝:“。。。。。。。”随后彻底扯走了被子。
沈轩身上猛地没了衾被,抿了抿唇,大概知道她在生气些什么,“兴许也是因着头一回,不得慢慢磨?这事你也得习惯,我又没让你用过力气不是?”
卫明姝背对着他,听他这么没羞没臊地说着荤话,脸颊已是如火烧,深吸一口气。
这事分明是他不对,他合该好好学学。
卫明姝好半天才冷静下来,忽然想到很早之前任玉荷送她的一匣新婚礼物,她或许能有个法子让他知道。。。。。。
卫明姝回道:“嗯。”
沈轩微愣,不知她这声应和是什么意思。
卫明姝仍是背对着他,却是没再同他说这事,“我忽然想起来,阿荷和县主新婚的时候送了些字画,我还没来得及看。。。。。。。”
话音顿了顿,“郎君得了空可否去趟库房取来看看?”
沈轩见她不再同他闹,也没细想缘由,当即起身穿鞋,“那你先睡,我去取。”
日上中天,库房管事本捞了个清闲,搬了把凳子在门口晒着太阳,见到沈轩时还以为是眼花。
管事揉了揉眼,慌忙上前,“世子可是要找什么东西?”
沈轩道:“你开门便是,我自己去找。”
管事随即了然,定是夫人让世子来寻什么东西。
这位主子的做派他也有所耳闻,只要是世子夫人吩咐的,甭管是什么活都不愿假旁人之手,有些时候还要抢他们这些下人的活计。
管事当下掏出钥匙开门,见着自家世子跨进门,摇头直叹。
沈轩好不容易找到堆放贺礼的地方,翻找半天,终于在角落一只箱子上寻到了县主送的那卷画。
随后便寻找起任玉荷送的贺礼。
沈轩蹲下身寻找,这才发现这摞箱子的诡异。
也不知管事怎么想的,竟将这么小的匣子落在箱子下面。
沈轩抬起上面的箱子,抽出那只匣子,上面还贴着皱皱巴巴的字条,正是任家送来的贺礼。他不禁仔细多打量了两眼那匣子,那锁扣竟是没有扣紧,显然是被人打开过,引得他一时好奇。
既是新婚贺礼,他自是没有不能看的道理。
打开匣子,沈轩却是手上一顿。
那只匣子上面放了根银簪,那样式甚是普通,还没卫明姝平日桌上放的精致。银簪压着一沓书,似还很新。
沈轩又看了两眼银簪,放在木箱上,拾起匣中的一本书。
《玉医经》。。。。。
这是医书?他记得卫明姝扮的那药姑是任医正的徒弟,她的医术应当也是习自任家。
沈轩正打算将书放回去,却是不小心扯开了一页,无意间扫了一眼,终是发现了不对。
那里面为何是画?
作者有话说:
审核大大麻烦看清楚,床响不都是干那事,这都锁我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第79章 做床
◎难不成我要天上的星星,你也能摘来?◎
沈轩眉心一蹙; 放下手中匣子,饶有兴趣地翻开一页; 只看了一眼; 便觉得眼皮发紧。
他也不是不懂这个,年少的时候,出于好奇; 也悄悄同行伍的兄弟借过来几本。
沈轩手下快速翻了几页,起初几页还算正常,越往后翻,花样越是层出不穷; 坐着,跪着,躺着; 趴着。。。。。。。与之相比; 他在北境看的那些个旧本不值一提。
沈轩合上那画册; 缓步走到匣子前; 又拾起另外几本翻了翻,竟是比刚才那本还要香艳许多,有些甚至是图文并茂; 看得下腹火气直往上涌。
真是让他开了眼了。。。。。。。
看着手上的本子,愣了好久,又翻回封面。
那磁青宣纸已经被揉皱了些,显然不是新本,不知道是从哪里搜刮来; 祖上压藏的物件; 当费了一番功夫找来的。
自家妻子分明半句露骨的粗话都听不得; 居然能有这么个手帕交; 真是匪夷所思!
沈轩好一阵才接受这个现实,将一沓书放回匣子,却是一时不知道怎么同卫明姝说此事。
他摇了摇头,合上匣子,扣上锁扣,却是眼睛一抬,猛然想起这匣子刚才锁扣未扣紧,压到箱底的样子。
库房的管事,自是不会这么摆放东西,更是不会随意拆开来看。。。。。。。
抓着木匣的手倏然收紧,心里咯噔一下,脸色乍青乍白,瞬间想通卫明姝让他来找贺礼所谓何意。
千方百计给他这本册子,这是在嫌他。。。。。。不行?让他照着上面学?
他一时不知该气还是该笑,只站在原地看着手上不甚精美的匣子,胸膛阵阵起伏。
卫明姝当也是没仔细看这些册子,她躺着尚且觉得腰疼,那上面画的她能做得?
沈轩久久才平息下来,抱起匣子冲出房门,走到门口时脚下一顿,又转头把那卷画拿上。
他快步走回后院,想要找她好好理论一番,见门还关着,在门口徘徊了好一阵都没有动静,只得将贺礼先放回书房抽屉里。
走回后院,还是觉得心里还是觉得憋闷,提起架子上的枪,往院墙一排排竹子上招呼。
卫明姝开门时,听见院里阵阵兵器挥舞的声音,抬头望去,只见沈轩正在院中挥舞长/枪,利刃扫过地上枯竹叶,扬起的碎叶沾上衣摆,有些说不出的凌乱。
沈轩听到房门的动静,瞥了一眼,收起长枪放回架子上,向卫明姝走去。
卫明姝见他大汗淋漓的模样,问道:“怎的这个时候练武。”
他不是早上才练过,还要练?
沈轩避开她的目光,走进房内关上门,“见你还睡着,左右也无事。”说罢,蹲下身便要将她抱起。
卫明姝小声说道:“你身上都是汗。。。。。。。”
沈轩手下动作一停,紧抿着唇,还是将她抱了起来,“晚些时候去洗便是。”
卫明姝慌忙扒上他的脖子,袖子随着动作垂下,露出一双皓腕。
沈轩略微低眼,便瞧见腕子上还未消去的青痕,心里不由又软了下来,也不欲再争辩什么,将她放到妆台前,拿起梳篦给她梳头,“可睡好了?”
“嗯。”
“身上可还疼?”
卫明姝摇了摇头,“好多了。”
“你让我找的贺礼,我放书房了。”
卫明姝刚睡起,经沈轩这么一提醒才想起中午的事,心里一紧,没由来地感到心虚,却是在妆镜前窥不见他的神色,她攥着衣摆,低下头,“嗯。”
沈轩没再说什么,只一下一下地给她梳着,房内一时间陷入沉寂。
终于,空气中传来一身微叹,“明珠,咱们是夫妻,若我做得不对,你直说就好,别把我当外人。”
卫明姝将这一席话听了进去,不由抬头,望着镜中的身影。
是呀,他们已经是实打实的夫妻了,还有什么说不得的?
卫明姝松开手心的衣料,终于鼓起勇气,“我。。。。。我没有什么别的意思。。。。。。”
“嗯?”
“只是有些不太舒服,这些事合该你学的。”卫明姝见他没有反驳,又瞄了眼镜中自己脖子上的痕迹,语气一横,伸直了脖子,气呼呼地往那些痕迹上指了指,“还有,以后可不可以别再亲这里,留了印子,又遮不住,好些衣服都穿不了了。”
沈轩轻笑,“好,都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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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床的一角松了些,即使两人晚上不做什么,翻个身也总发出响声,着实令人心烦,沈轩便给做床的匠人多加了些银两,连夜赶工。
匠人将床搬来府上时,卫明姝还在书房内做着批文,听到兰芝来禀,不由一愣,放下手中的典籍随兰芝去了后院。
安嬷嬷已经着人将床搬了进去,卫明姝走里间时,下人正在忙着搬床垫,待看清那张床,她脚步不由顿住
这张床长得未免和她以前那张梨木雕花闺床太像了些!
下人看到卫明姝,停下手中的活计,纷纷行礼。
卫明姝仍盯着那张床,瞠目结舌,半晌才道:“你们继续做你们的。”
她走近了些,仍不住打量着,上手摸了摸上面的雕花。
这床的样式和花纹虽然和她闺房里的那张如出一辙,可终归有些不同——
更大了些,比国公府原先摆的那张还大,材质也有些不同。
“嬷嬷,这是什么木材做的?”
安嬷嬷笑着回道:“回夫人,这是柚木,世子说了,这种木材结实。”
卫明姝一时语塞,站在身旁的兰芝眼睛也在到处打转,指向那床垫,“嬷嬷,那这是什么床垫?”
卫明姝眼睛跟着兰芝的手移动,瞟见那张她从未见过的床垫,也转向安嬷嬷,等着她解惑。
“这是临安那边的棕棚垫,睡起来透气软和。”
卫明姝:“。。。。。。。”
她常年和商贾打交道,倒是听说过一些新奇东西。
这棕垫最早是临安哪家富商耗费数月,用棕线一针一线编制而成,极耗物力人力,而后工艺流出,也只有少数富贵人家愿意打上一两张。
卫明姝呆愣地站在原地,下人铺一层,安嬷嬷便笑呵呵地同她说上几句。
那双层床幔才挂好,身后有人又抬进来了个物件,卫明姝没有回头,却是下意识侧身躲开,生怕碰坏这些名贵的东西。
直到物件被小心翼翼放下,卫明姝才回身瞧了一眼,整个人却仿佛被钉在了原地。
兰芝一惊,“呀!这不是小姐原来那盏琉璃灯吗?”
安嬷嬷向卫明姝解释,还带了点遗憾,“世子说这琉璃灯实在难寻,只能从夫人娘家抬回来了一盏。”
卫明姝不知说什么才好,眼瞧着下人将那软枕丝衾放在榻上,脑中只剩一个念头。
奢靡,太奢靡了!
当今圣上提倡节俭,宁国公府上下亦是装饰简朴,这若是让外人知道,不得让人一通弹劾。
她晚上得好好同他说说。
卫明姝正心里琢磨着,下人却是陆续行礼转身离开,只有安嬷嬷还在房内,“夫人快坐下试试。”
卫明姝闻言缓缓坐下,只觉置身于松软的草地,绷着的四肢卸了劲,不由半个身子平躺在丝被上,一时陷入虚渺云端。
兰芝站在一旁,也好奇地问道:“小姐,是不是很舒服?”
躺在这张床上,卫明姝很难说出违背本心的话,闭着眼点了点头,“嗯,舒服的。”
卫明姝又躺了一会儿,便回到书房继续做校注,临近晚膳时,沈轩派人传了话,说有事要忙,卫明姝便一个人用了晚膳。
夜晚,秋风肆虐,吹散了枝头残叶上的凝露,月光洒在庭院,如同霜降大地,唯有帘角屋檐下的绮窗荡开层层明光。
床前的琉璃灯绚烂夺目,卫明姝坐在桌前,手捧着游记,正看到精彩之处,外间的门忽然打开,冷风钻入,寒气四溢,随后消失不见。
沈轩边往里走边拍着衣上的尘土。
脚步声渐近,卫明姝放下手上的医书,迎了上去。
沈轩看向那张新换的大床问道:“怎的不睡?”
卫明姝走近了些,沈轩见她环住自己腰身,习惯地抬起手。
卫明姝替他解开腰带,“还早着,自是要等你回来。”
递给他一套常服,卫明姝又坐回凳上继续看书。
沈轩又瞟了一眼那盏琉璃灯,“去床上看吧,这地儿太暗了。”
“那盏灯太亮了,我坐这儿刚刚好。”
房中默了一阵,卫明姝察觉到什么,放下书见他欲言又止闷着脸的模样,忍不住想笑,“那张床太舒服了,我怕我睡着。”
见着那双眼睛肉眼可见地敞亮了些,卫明姝以书掩嘴,终于笑出了声,“你瞧瞧你这德性。”
沈轩抬脚坐到她身旁,不动声色地倒了杯水,“就想听你夸两句。。。。。。。”
房内陷入静默,卫明姝见他一反常态地不同她多找话,问道:“今日怎的回晚了些?”
沈轩手下杯盏一停,也不打算瞒她,“冯霆找了我。”话音顿了片刻,“今天早上,林晋死了。”
“死了?”卫明姝眼睛双瞳微颤,“可是冯霆动的手?”
沈轩摇头,“他说不是。”
“他都同你说了什么?”
沈轩将冯霆问到的话原原本本说给了她。
“你是说,冯霆当年杀了季老先生,只是因着。。。。。对林家长子偏袒?”
“嗯。”
卫明姝眼珠转着,嘴巴微张,沉默了许久,叹笑一声,“其实林老丞相和季老先生他们可能也并非厌恶。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或许,只是想让他走得更远罢了。”
林晋比林唐有才能,若再有几分坚韧,即使林老丞相不在了,凭着一身本事,无论是在洪流乱世还是太平盛世,总能有办法立足,出人头地。可林唐不同,季老先生多半也是听从林老丞相临终嘱托,多照顾些林唐。
作为父亲,林老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