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在匣-第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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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王一家在大黎初定时镇守过西境; 近几年才被朝廷召回; 居于淮南一带; 西蕃之人皆对其有所耳闻,呼伦谟也自是识得。
“康王此言诧异,久闻大黎曾出过一位赫赫有名的女将,我朝也有能兵善武的女子,桑格公主亦是在十二岁猎得一只白狼,受万民敬仰,可见这打仗习武并非全然是男子之事。”
桑格本已在席上微醺,听到呼伦谟出言,眼睛从酒盏上抬起,凝视着呼伦谟,已是明白此举用意。
大黎若因此丢了颜面,自是不好推拒西蕃送来的婚事。
不过是想把她送给大黎,造势罢了。
桑格摇了摇头,便听呼伦谟继续说道:“大黎既崇武,又出此等女中豪杰,为何会以女子参赛为耻?难道这位女将是徒有虚名?”
沈轩闻言,微微抬眼,如鹰的眼眸带着锐利锋芒,盯着呼伦谟。康王亦是轻轻转着酒盏,神情不悦。
席间仿若铺满冰霜,寒气迎面而来,却是无人答话。
呼伦谟转而又道:“我们桑格殿下本欲上台比试,可竟是寻不到女子参赛。这席下坐着的女子也不少,可有人愿意同殿下比一场射箭?”
台下坐着的大多是武将家的女眷,可无人敢去迎战。
卫明姝攥紧拳头,若有所思。
这来使分明是在挑衅大黎。呼伦谟既是敢说,那这桑格公主定不是徒有虚名之人。比赛输了,顶多被嘲笑技不如人,可若是无人应战,那便不战而降。
她想去应战,可不知道比什么,这场比赛很有可能会输,她亦不知输了之后会有什么后果。
呼伦谟见此形势,戏谑道:“大黎泱泱大国,竟是连一个会武的女子都找不出吗?”
他见无人应答,便转过身用胡语对身后来使说了些什么,那些人纷纷捧腹而笑。
呼伦谟面露得意之色,扫视了一遍席间,继续问道:“久闻康王妃盛名远扬,曾经更是同康王驻守边关,救助四方,可愿与殿下上台比试一番?”
谌良前些日子刚同曾家三姑娘定了亲,本在与康王妃置气,听闻此言却也是气得一拍桌子,站起身,“我母妃长那公主近三十岁!真是恬不知耻!”
康王喝住谌良,坐在一旁的康家三公子谌岸也慌忙拉住他。
呼伦谟没将此人放在眼里,继续望向席间,“叶将军别来无恙,小辈这是头一回见叶夫人,不知叶夫人可愿上台比试?”
那叶家夫人乃是名门闺秀,叶将军镇守西境之时,叶夫人便待在京城养育儿女,未曾跟随前往,对骑射武艺一窍不通。
见叶家沉默,呼伦谟更是多出了些底气,又接连问了几个武将,随后眼睛锁向一处。
“卫将军和卫夫人我也曾见过几面,不知卫夫人可愿一试?”
卫明姝听到此处,不由心头一震,抬头望向对面卫家的坐席。
她从来没有听过别人叫阿耶卫将军,可万万没有想到是在这种状况下,那语气中尽是嘲讽。
宴席中众人也是愈发愤怒。
卫家之事也有不少人听过,甄玉姮早年些年正是因着随夫征战,恰遇寒潮来袭,敌军来犯,这才伤了身子,西境之人怎会不知!
这呼伦谟将曾经驻守西境的将领全都点了个遍,分明是在羞辱他们大黎。
卫明姝仍盯着甄玉姮枯瘦的身影,双手紧攥成拳,深吸一口气,终是做了决定。
她有自己的脸面,可她绝不允许别人践踏她父母立下的功勋,即便要出丑,即便明知那桑格别有所图,她也要一试。
正欲起身,沈轩却是先她一步握住她的手,牵着她站了起来,“卫夫人为我大黎安定多年缠绵病榻,来使提议着实不妥。吾妻乃卫家独女,若公主愿意,吾妻愿代为迎战。”
台下皆是有所忧虑。杨玉瑾还未与太子成婚,跟着世家姑娘们坐于后席,也为卫明姝捏了一把汗。
后席质疑声不断,王四姑娘悄声道:“这卫明姝平日在世家面前耀武扬威也就罢了,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沈将军也真敢为她作保,她能成吗?”
刘家姑娘之前在卫明姝面前吃过亏,虽是不想承认,还是叹了口气说道:“可如今也就她一个人愿意去应战,能赢也那也算她本事了,输了也是她自己丢人!”
就连谌良也也面露忧色,他曾看上过这小娘子,那娇滴滴的小美人看起来细胳膊细腿的,沈轩就这么把人推到台前,着实有些不厚道。
卫明姝被他这么拉起来,脑海里一片空白,惠帝也蹙起眉头,向她确认道:“沈夫人可愿与公主比试一番?”
卫明姝手指微动,那人攥得愈发紧了些,她回过神,下意识又看了一眼对面卫家的席位。
她感觉阿娘正在朝她点头。
卫明姝抿了抿唇,走到台前,行了一礼,“臣妇愿意。”
惠帝话音顿了顿,转头向桑格问道:“那桑格公主可愿应战?”
桑格这才放下酒盏,漫不经心地回道:“自是愿意。就如副相所说,比射箭就好。”
桑格话音一落,沈轩上前,站在卫明姝身旁,作揖道:“末将还有个请求。这比武既是男女皆可,自也没有只让女子参赛的道理。末将请求与吾妻一同应战,来使亦可派一名男子与公主一同比试,公主看如何?”
卫明姝微愣,呆呆地站在原地。
他是要与自己一同参赛?
呼伦谟笑了笑,不待桑格回答,便抢先道:“沈将军乃大黎名将,谁人不知?我西蕃名将皆不在此,将军未免有些欺负人了。”
沈轩似是早有预料,回道:“来使此言诧异,公主既要比射箭,那我就让来使三箭,规矩全由公主来定如何?”
呼伦谟没有立刻答应,看着沈轩胸有成竹的模样,愈发犹豫。
桑格一双杏眼微眯,瞧见呼伦谟神色,嘴角却是勾起一抹微笑,“就如沈将军所言,男女共赛,将军让我们三箭。
至于规则,不比步射,比马射。男女分别站于马场两端,左右两侧皆设靶,男先女后,交替射靶,只能在马场两端进行交接。左右靶随意选择,每次出箭无论多少支都只能算一箭,两支队伍分别使用黑羽和白羽,一炷香后,哪支队伍在靶场上的箭多,哪方获胜。”
卫明姝听到这规则,不由有些难安,沈轩却握住她的手,不容她多加思索,立刻回道:“公主爽快,就如公主说的办。”
最终,桑格和图勒组成一队,四人又确认了规则,便离席前去准备。宫里自是不缺骑射所穿的短打胡服,一排宫人在前带路,引卫明姝前去帐子里更衣。
卫明姝走在路上,想着刚才定下的规则,忧心忡忡。
她曾经最多射十尾箭便没了力气,如今虽是男女共赛,一炷香少说也得骑马跑上五六个来回,叫她如何能撑得下去。
她赢不了,可能还会托他后腿。
穿上那红色胡服劲装,卫明姝愈发惴惴不安,她又看了眼手上临时问杨玉瑾借来的那把竹弓,五指紧握。
她就算输,也得输的体面一些。
卫明姝抬起头走出帐子,脚步不由顿住。
他正在帐外等她,手中拿着一把弓,似是有话要对自己说。
卫明姝大概猜到他会说些什么,他应当是要告诉自己别怕,即使丢了面子也没什么。
可她这次猜错了。
“明珠,咱们得赢。”沈轩看向她,郑重道:“你也得相信我,我们能赢。”
卫明姝怔愣住,刚在脑中想好的话,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山顶秋风微凉,沈轩仍是一袭黑衣,金乌高悬于苍穹,近在咫尺,那双星眸愈发明亮,“上次回卫家,岳父曾对我说,你棋下得不好,让我教教你取舍之道。
你我两家皆有脸面,可这件事,不仅仅是卫府的脸面,更是关乎大黎的脸面。所以这件事,只能得,不能舍。”
卫明姝双手紧紧攥着那把竹弓,她抬起头凝视着他,那人背后是连绵山脉,远处是万里晴空,骄阳似火。
那双眼眸抬起,亦是染上那点点光辉
“咱们不能总想着输了之后怎么挽回自家脸面,打仗之前,不能丢了士气。”沈轩抬臂,将那把长弓递到她眼前。
卫明姝看清那弓上的花纹,不由眼睛睁大了些——
那是圣上赐给她的那支檀木弓。
卫明姝指尖微颤,抚上那弓臂上的花纹,“你怎么。。。。。。把这只弓带来了?”
第85章 吐露(前半段表白,后半段群像剧情)
◎我的一身功名,都因为那句话而存在,上天眷顾我,让我回来之后又遇到了你,那我这一生,便只能是你了。◎
沈轩低眼看向手中那支檀木弓; 轻笑说道:“其实我也没想那么多。当时咱们临走时,我只是在想; 说不定猎场会有女子能参与的比试; 到时候你当是要上场的,便叫兰芝带来了。”
不知为何,卫明姝眼眶有些发酸。
世人都觉得; 女儿家不该向她一样,在这种场合抛头露面,甚至她自己都这么觉得。
可他想着给她带把弓。。。。。。。
“你大兄同我说,过去很多事你都不记得了; 可我却记得。那个时候,我阿娘刚走,所有人都希望我能留到京城; 平平安安的长大; 只有你告诉我; 要把那些人亲手赶跑。
你说我喜欢你是因为你像我阿娘; 后来我仔细想了想,并不是这样,你和我阿娘; 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可我还是喜欢你。
我一身功名,都因为那句话而存在,上天眷顾我,让我回来之后又遇到了你; 那我这一生; 便只能是你了。”
眼泪在眼眶里兜兜转转; 卫明姝早已不能言语。
她从来不相信什么一见钟情; 她也不相信一个人会无缘无故对一个人好。可这个人却同她说,他的一身功勋,皆因她而存在。
她这一生,总是遇到各种各样的不幸。可她又有何德何能,因为一句儿时戏言,让这样一个人心心念念了这么多年。
沈轩抬手,拭去姑娘脸上的泪水,拿过她手中那把竹弓,把那把属于她的檀木弓递给她,“这把弓也是我挑的,当时我就在想,这样一个姑娘,当配得上一把适合她的好弓。
明珠,我总觉得你是想活成那般明艳的样子,我也常常在想,如果卫家不是那样的处境,如果你没有一身病痛,如今又会是怎样的模样。”
卫明姝心中一颤,喉中又是一阵哽咽。
曾经的她是什么样子,她自己都快忘了。
那个时候,她学了一身本事,本也是张扬肆意的性子,可后来呢?她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又为何会厌恶了过去的自己?
如果真的可以肆意地活着,她该是什么模样?
卫明姝嘴角微颤,泣不成声,许久之后,才低咽着说了两个字。
“傻子。”
沈轩不知为何会被她骂一句,一时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卫明姝破涕而笑,“你怎么。。。。。。不早说呀。”
“我。。。。。。我本来想着,这些话留在心里也没有关系。”沈轩随即笑了笑,将她抱入怀中。“可后来我又觉得,若不说出来,你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知道。既是娶到了你,这一生就当圆满,不该留下一点遗憾,便一直想着找个机会同你说。”
瘦弱的肩膀仍在颤抖,她从前从来不敢奢求什么圆满,可如今他说他一生圆满,她是不是也能想一下?
秋风扬起帐外的幡旗,那坚实的胸膛却是为她遮住了所有凛冽寒风,卫明姝回抱住他,冰冷的脸颊紧贴着那胸膛,沾上了一丝温暖。
沈轩感受到她的回应,继续说道:“明珠,那些人目的不纯,这一次咱们得一起把他们赶回去。”
卫明姝仍紧紧靠在那怀里,沈轩将人搂得更紧了些,“你尽力而为便是,其他的我来想办法。”
卫明姝推开他,后退一步,转身抹去脸上的泪水,长舒一口气,转身莞尔漾起笑意,“郎君此言差矣,你的夫人可不只是个病秧子。”
那笑容甚是明朗,迎着烈阳,晃得人睁不开眼。
认识她以来,沈轩见过她多般模样,或华若牡丹,或雅若青莲,可都不如此时——
红衣似火,向阳而立。
亦如数月之前重逢后的第一面,那眸中点映着璀璨光辉,仿若三月阳春,艳丽夺目。
沈轩不由愣住,那双眼眸逐渐变得深邃,随即了然一笑。
他从未看错过,她骨子里就是这样一个人。
卫明姝走近些,与他对视,“咱们不仅要赢,还要赢得痛快。”
“好!”
回到猎场时,马场那边已是搭好箭靶,皇帝皇后和一众大臣坐于看台之上,其他人立于马场两侧不远的地方,为着保护众人安全,马场两侧皆有士卒持盾把守。
卫直坐于台上,极目眺望,“你说明珠那身子,她能撑得住吗?”
甄玉姮坐在一旁,低下眼眸,“你要相信她。”
可那手双枯瘦的双手还是紧紧攥住,掌心俱是冷汗
杨玉瑾拉着太子从高台而下,站在人群靠前最中间的位置,翘首而望,“你说表叔母能成吗?”
她表叔母平日说话细声细语的,怎么看也不像是能拉得开弓箭的人。
太子回道:“反正比你强些。”
那手心亦是捏了一把汗。
他与卫明姝、杨玉瑾都比试过,自是知道其实力。杨玉瑾更擅长拳脚功夫,舞刀弄枪倒是在行,箭术却是欠了些。
卫明姝这箭术在女子当中算是翘楚,就算在一众世家男子中也能算是出类拔萃,可若和习武之人比起来,却是差了一些。
更何况他们平日在宴会上比试的大多是步射,他也不清楚卫明姝会不会骑射。
二公主拉着李秋韵穿过人群,挤到太子身边,打了声招呼,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进入马场的方向,无人理会。
二公主撇了撇嘴,亦向人群所望的方向看去。
忽然,杨玉瑾指向远处,“你瞧,他们来了!”
远处,四人在马场一端站立,互相行礼。卫明姝一袭红衣,裙带翻飞,桑格亦是换了身红色短打胡服,脸上俱是漫不经心。
几人上马,沈轩一旁朝卫明姝望去,低声打趣道:“放心,你若没了力气,我抗也把你扛过去。”
卫明姝轻笑,“你也放心,不会的。”
鼓鸣三下,远处旗子挥落,沈轩和图勒先行出发,因着沈轩说好让三箭,第一趟来回两箭便没有将箭射出。
图勒那边的箭却是稳稳射向靶心,西蕃来使皆是欢呼。
沈轩没有射箭,倒是领先了图勒一大截,大黎听到外使那欢呼声,却还是有不少人面上显出忧色,就算沈轩已经驾马经过人群好一段距离,仍有不少人仰着头张望。
王家四姑娘亦是踮起脚尖瞧着,见到图勒射中靶心气地直跺脚,又瞥向西蕃那群人的嘴脸,啐了一口,不由担忧道:“这图勒箭术也不赖,沈将军让他们三箭,真的能赢吗?”
身旁的刘姑娘回道:“这怎么赢啊,何况那卫明姝还是个拖后腿的!”
王家四姑娘瞥了她一眼,没再说话,继续望着远处。
沈轩率先到了终点,卫明姝打马出发。
众人不禁更加提心吊胆,眼见卫明姝临近箭靶,拉开长弓,人群当中不少人都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丁点声响。
王家虽是与卫明姝曾有过过节,王家四姑娘也顾不得那么多,心里默默念叨着。
卫明姝你可得挣点气!
卫明姝驾马疾驰,冷风不断从脸上擦过也没什么感觉,一心一意都在眼前的箭靶上。
她练过骑射,虽是练得少,但也应当不差!
五指松开,那箭呼啸而过,划过场子,准确的落入靶心。
众人不禁欢呼,杨玉瑾拍掌拍的手麻,王家四姑娘亦是看呆了去,“这卫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