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在匣-第8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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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明姝松了口气,又问了几句那日分别后的事,“那追影怎么跟过来了?”
“这不是怕那个呆子路上又出岔子。”追影抿了抿唇,“况且京中这么乱,听说县主至今下落不明,我也该回去的。。。”
追影转头,正起神色,“小姐为何要回来?听说沈将军如今兵临睢城,小姐这个时候回来不会有危险吗?”
“丹青药铺被查了,我怕我不回去,任家人要出事。。。”
追影微张着嘴,她也是从阮文卿口中得知的此时,而阮公子此次回京,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便是去救任家人。
马车内默了一刻,谁也没有说话。
她们都知此时回来是为了什么,县主对追影有恩,而任家上下更是对他们卫家有恩。
知恩要抱德,她们非冷眼旁观之人。
所做皆是为了一个义字。
因着遇到了阮家商队,两拨人一起同行,卫明姝带来的人也能更好隐藏在阮家商队中。
路途歇息时,便也见到了阮文卿。
“明姝可知那道士是何人?”
卫明姝沉思片刻,将遇上的事挑了些能说的说与二人听,“那慈安背后之人,是淮南康王。”
两人皆是一惊,阮文卿忽然想到什么,“曾经那康王府也曾打着要制伤药的幌子,来京城阮家购过玉囊花,而过来买药之人,正叫刘安。”
那家虽是亲王,可当时刘安要采买大批玉囊花,他也没有答应。
本是打算细查一番,后来却是因为被卷入林晋一案,未继续查下去。
卫明姝也猛然想起,曾经任玉荷同她说过,康王府曾派一位管家来他们药铺采买药材之事。
那康王帮慈安购置大量玉囊花,炼成药物。
毒药用来毒害大黎子民,而伤药供往之处,则是敌国。
这些事竟是这么早就有了端倪,想必康王此次进京城,就是为了将京城剿个天翻地覆。
而那临安阮家跟着慈安做事,慈安那个疯子只关心自己手里有多少玉囊花可以炼药,或许没有察觉,可康王或许从一开始就知道她每年购置玉囊花的事。
想到此,卫明姝不禁身上一阵恶寒,也没了什么胃口,简单收拾过后,便继续往京城赶。
京城如今只可进不可出,而进京之人,也都要经过仔细盘查。
两拨商队前后脚进行查验,不出所料,卫明姝被拦了下来。
守城的士卒仿佛等候多时,对了对手中的画像,悄声嘀咕了两句。
“这沈家人还真敢回来?”
“可不是,这反贼也是没什么胆量,自己窝在睢县不敢进京,却是派了自己的女人回来。”
这话声音不大不小,似是在故意羞辱,生怕人听不见。
卫明姝拳头不禁攥紧,“二位大人请注意言辞,如今皇室中人都还未给沈家明确定罪,睢县也并未开战,不过是沈家与康王府的私人恩怨罢了。
西境战事告急,二位大人不关心那私用虎符调兵的康王也就罢了,反倒奚落起入关平叛的沈家,倒像是生怕大黎不出内乱。”
说罢这番辩词,卫明姝斜了一眼,“我不过是提前归家而已,二位大人何以拦我去路?”
卫明姝这话说得响亮,已是引起不少京城百姓注意,纷纷驻足观望。
“这不是。。。沈家的夫人吗?沈家人现在回来做什么?”
“可不,沈家人可是谋反的罪。”
“可咱们宫中那位二皇子不是说,沈家并非反贼吗?况且这沈夫人就这般回京,倒也不像要谋反的样子。”
“你说门口的人不会要抓沈夫人吧?听说康王的嫡子嫡女皆被抓去了北境大营,康王不会要拿沈夫人去做要挟?”
两人见百姓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俱是一愣。
其中一人忽然想起宫中之人交代的说辞,喝道:“妇人休得狡辩!”
周围皆是一片既然,卫明姝站在两人对面,亦是没说话。
那人以为当真将人震慑住,摆起一副官架子,清了清嗓子,挺直脖子,继续说道:“京城卫氏,化名药姑,涉及药商勾结外敌一案,通敌叛国,其罪当诛,你作何解释?”
卫明姝似是早有预料,扫了眼惊诧的人群,勾起唇角,“我确为丹青药铺的药姑,可我卫明姝指天发誓,从未做过通敌叛国之事。”
“妇人!还嘴硬!如今人证物证俱在,还不伏罪!”守卫气势正盛,说着便一挥手,周围士卒纷纷上前,“将这妇人关入打牢,十二道刑罚施遍,看她招不招。”
“我看谁敢!”卫明姝喊道,周围守卫亦是纷纷上前将她护住,两厢针锋相对。
刚才说话的门前守卫顿时手脚无措,还准备喊什么,却只听卫明姝以表字自称,高声道:“铭清敢问两位,何为人证物证?”
站在那守卫身旁的另一人接道:“这。。。这账是用阮家的帐挨家挨户查的,你们药铺对不上,可不就是物证?”
站在一旁的阮文卿忽然质问道:“既是拿我阮家的账本来查,那账簿上可有每年阮家所盖印章,可有署签?”
“这。。。”
阮文卿继续说道:“二位既是不确定,这账本便是算不得实证。
随即走上前,面向城内看热闹的人群,“诸位可能不知,我阮家每年会准备两本盖章账本,一本置于京城,一本置于岭南,而今我将已将岭南所存账本取回。
阮文卿又扫了一眼门外士卒,似意有所指,指桑骂槐,“通敌叛国实乃大罪,实在不该如此草断,我乃京城阮家掌事之人,草菅人命之事,实不能作视不理。”
卫明姝思索片刻,亦上前一步,眼中满是坚毅,“我卫家亦是有证据,若是不信,可去京兆府对簿公堂。”
作者有话说:
相信本作女主,长了一张好嘴自然要有用武之地。
嘴炮十级输出选手,干就完事了。
下章持续输出,怼天怼地怼狗王爷。
第125章 公堂
◎这个秘密她瞒了京城十几年,如今似也没有瞒下去的必要了。◎
京城卫家
卫君咏这几日没去过学堂。
卫直走后走后; 甄玉姮每日问得最多的便是卫直的来信。
然而去往西境路途遥远,越往西走; 处境便会越加艰难; 如今也只收到卫直出发没多久送回的一封家书。
再加上本就身子不好,殚精竭虑,精神肉眼可见消沉下去。
一直以来; 卫君咏都觉得他阿娘是个坚韧的人。
过去家里来了人,甄玉姮即使病着,也总是会收拾得得体端庄,挺直腰板; 一双眼睛炯炯有神,丝毫不会因为些闲言碎语失了气节。
他还记得他小时候刚去学堂,先生总骂他笨; 卫家当年虽未失势; 可还有不少同窗暗地嘲笑他。
他便总是以自己为病秧子为由找借口; 给同窗说; 他不是不想学,只是没有精力背书。
可同窗没有人帮他,只是会看着他身边随从带来的药碗; 惊诧地来上一句,“你都病成这样了,居然还能来上学啊。”
他当时也这么觉得,因此去念了一个月书,便哭着喊着说自己身子不好; 坚持不住; 不肯再去学堂。
阿耶心疼他身子弱; 也不勉强他之后有什么出息; 倒是不反对。
可阿娘却是把他劈头盖脸说了一顿,告诉他,就算全天下都说他是病秧子,他自己也不该这么认为。
一个人不应该看不起自己。
他当时不明白这番话的含义,直到后来新帝继位,卫家失势,同窗把嘲笑的话摆在了明面上,他才明白过来。
这个世上,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同情一个弱者。
若是一辈子指望着别人同情来逃避现实,那就太过可悲了。
所以哪怕受同窗嘲笑,哪怕到现在他还是没有一官半职,也从未放弃过读书。
可这一次,小妹和阿耶都在外,处境未知,他阿娘实实在在是被压垮了。
即使是这样,那宫中还是来了一道圣旨,召他母亲明日进宫。
小妹未归,他也不知朝中那些人还要对他卫家还要做些什么。
总可得尽他所能守好这个家。
一想到自家小妹,卫君咏又是眉头紧锁。
郑叶刚去看过卫夫人,进房就瞧见卫君咏愁眉不展的模样,“郎君可是在担心明珠?”
卫君咏点了点头,“你说小妹她真的会回来吗?”
圣上下旨召他母亲进宫,此举昭然若揭。
他们想引小妹和沈将军回来。
可卫家上下,宁愿自己身临险境,也希望她和沈将军一直在外面,不要回来。
还不待郑叶想好怎么回答,旋即听到家中管家在外喊道:“世子,夫人,小姐回来了!”
夫妇二人站起身,卫君咏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添,就随管家出了门。
未及府门,便看到一身穿普通布衣白衫的身影,头上未着钗环,身后跟了许多随行之人,正风尘仆仆向这里走来。
虽是和卫明姝平日打扮完全不同,夫妇二人还是立刻认了出来,快步迎了上去。
卫君咏眼眶都红了些,上上下下将人查看一遍,见她一切安好,不知为何,却是生出些许埋怨,“你在外面待着多好,非要这个时候回来,不知道有多危险吗?”
卫明姝见到家人尚好,便是心中大石落地,豁然一笑,“嫂嫂说过,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在咱们家没有这种说法。家里既然遭难,做女儿的怎么可能不回来?”
“那沈轩呢?”卫君咏问道:“他就让你一个人回来了?”
“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是我自己非要回来的。”卫明姝扫了一眼周围,“阿娘呢,阿娘可还好?”
“阿娘她。。。”卫君咏低下头,“阿耶走了以后,阿娘忧思成疾,还在休养。。。”
还有一部分是因为担心她。
卫明姝抿了抿唇,“对不起。。。京外的消息传不进来。。。”
随而叹了口气,“此事说来话长,我还有事,先出去一趟,回来再说。”
卫君咏惊愕,眼睛睁大了些,挡在她面前呵斥道:“如今外面都在盯着你们,你这样出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他们早就发现了。”
“那。。。”卫君咏不知所措。
卫明姝安慰道:“大兄放心,我有分寸的。”
她此次回来,既是来搅局,就没想过要躲躲藏藏。
向账房管事要过账本,卫明姝便着下人套了马车,径直前往京兆府。
因着追影的身份不宜在外头见人,秋莹和冬画自沈家被围前就被付管事安排回了卫家,卫明姝便带了秋莹同去。
阮文卿已在衙门外等候多时,而京兆府外已是有不少百姓。
见两人带了各自的证据,也没打商量,没有比对,直奔公堂而去,质疑声也消了下去。
公堂之上,除了冯霆这个京兆尹,还有刑部尚书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监督审理。
阮文卿手捧账簿道:“阮家账目每年都会准备两份样本,盖有当年所制印章,每年都有各地管事署名签字,字迹每年都有细微不同,这账本是小民从岭南特意带来的,此话句句属实,还请大人明鉴。”
冯霆示意身旁人,侍从拿过之前的那账本,仔细比对,“回大人,这些字迹印章确为不同年份所写,先前那本账本没有印章。”
冯霆扫了眼堂下之人,又不经意瞥了眼京兆尹,令司户参军比对两份账本。
“回禀大人,这两本账目却有不同。”
冯霆嘴角勾起,语中带了些讽刺,意有所指,“那便奇怪,这账本是刑部大人亲自要来,岂会有假?”
阮文卿继续辩道:“阮家做账的原则沿用多年,从未改变,可作证词之人不在少数,请大人明鉴!”
刑部尚书登时坐不住,眼神闪了闪,“冯大人难不成想怪了本官?分明是他阮家欺瞒本官,治下不严,递了假的账本!”
阮文卿跪地一拜,“我阮家敢作敢当,事后小民定会带着此人过来,给诸位大人一个交代,可如今人命关天,任家在京城行义诊多年,救人无数,实不该受此冤屈,还请大人还任家一个清白!”
冯霆没表露出什么表情,淡淡开口吩咐,“你去,将这两本账目比对,看看有没有不同。”
司户参军接过命令,随即带人在堂上查起账本。
卫明姝瞟了几眼,思索片刻,开口问道:“大人,可否将任家人请上来?”
冯霆手指一顿,低垂眼睛,“若之后需传唤,本官自会将人带上来。”
卫明姝略微皱眉,却没再开口。
一炷香时间过后,司户参军回道:“大人,两本账本确实有几处不同”
还没等冯霆开口,却是刑部尚书喝道:“慢着!”
冯霆斜了眼,“大人可还有什么事?”
刑部尚书说道:“本官素闻冯大人廉明清正,只凭借两本不同的账本便断定无罪,是否太过草率?”
“大人的意思是?”
刑部尚书笑了笑,“本官认为,只有用这新账本与任家药铺所记账目比对后,才能证明任家清白不是?”
康王曾明明白白说过,这家账本就有问题。
更何况商贾记账有时也会有疏漏,此次应为账目对不上被抓来的也不止这一家。
只要有一点错处,便可以咬住不放。
冯霆思索片刻,见刑部尚书胸有成竹的模样,心下没由来不安,此案既是由刑部参与,也不能公然驳回。
又看了眼堂下之人,见两人都面色坦荡,捏了捏指尖道:“那便按大人的意思,再查一遍帐。”
拿来之前任家提供的账本,司户参军与刑部之人一同将账目彻彻底底查了一遍。
堂下算盘噼里啪啦,不绝于耳,扰得刑部尚书心中没由来烦躁,索性最后起身向堂下走去,时不时凑近,亲自督查核账。
而司户参军的眉毛却是越皱越深。
算盘声戛然而止,司户参军合上账本,将结果呈上公堂,“回大人,账目还是对不上。”
冯霆神色不变,“可是每年都核查了?”
“是,每年都对不上。”
听罢结果,刑部尚书按耐不住,站起身走到冯霆所坐案台上,没有过问,直接伸手从冯霆眼边拿过桌上的惊堂木,“啪”地一拍,“大胆贱民,还有什么话要说,还不速速从实招来!”
冯霆垂眼看向那惊堂木,眼中俱是不喜,瞥了一眼,目光移向堂下。
只见卫明姝仍是挺直腰板,一口咬定,“这账目没错。”
冯霆眼神微动,问道:“沈夫人可是还有什么证据?”
卫明姝转头示意,秋莹行了一礼,“回大人,这是我卫家的账本。”
卫明姝问向司户参军:“敢问大人,可是将卫家的账目和药铺账目合起来算的?”
司户参军愣了一瞬,点了点头。
他刚才只以为是记账之人不讲究,是以确实将药铺名下的账和卫家的账一起算了。
卫明姝拱手行礼,“回大人,实不相瞒,这几笔采买玉囊花的账目,一部分是我为药铺采买所需,另一部分则是我卫家私用所需。”
“大胆刁妇,你可知在大黎私购玉囊花可是死罪。”
卫明姝正了正神色,驳道:“大人此言差矣,这些药材是我代表卫家从阮家所买,来往账目皆有详细登记,药材既没有用于转卖,又没有超过规定限额,如何触犯大黎律法?”
阮文卿接道:“康王倒也曾派人同我阮家采购过玉囊花,一买便是超过朝廷规定的数量,大人可也要如此过问?”
刑部尚书一时哑口,随即又想到什么,“你说你这药材没有用于转卖,可有证据?”
卫明姝没有立刻回答。
似是抓住一丝机会,刑部尚书面露得意之色,“冯大人就没有怀疑过?这玉囊花乃是伤药,寻常人家入药,哪里需要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