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败给了小皇后-第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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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延睡连着灶房的饭厅中,两条长凳合一起倒也能靠着墙搭搭腿。
厢房里,温夏翻来覆去,在这张床榻上根本睡不?着觉。
她也知晓她条件已经很?好了,霍止舟与戚延连张榻都没?有,只有她换下来的脏被褥用?。
只是这床实?在发硬,木枕又高又硬,她拿掉了,还不?如不?要枕头。
被窝中没?有汤妪,温夏翻来覆去,双脚怎么也不?暖和。
“夏夏,你睡了么?”窗外响起霍止舟的声音。
屋内没?有灯,只能接着一地白雪折射的青白黯光,瞧见那麻布糊的窗外投下的影子。
“四哥哥……”
温夏还未说完话,便被戚延冷淡的声音打断。
“燕帝不?睡,来朕皇后的屋子做什么?请你自重。”
霍止舟音色也无比低冷:“朕来问夏夏冷不?冷。”
“她冷不?冷要你关慰?”
一声吱呀的声响,房门被戚延推开?,他?手上拎着木桶进来。
温夏惊慌地往床里侧靠,紧紧捂着被子。
戚延微顿,才?忆起又忘记规规矩矩敲门。
他?如今不?能再下意识拿身为皇帝那套天经地义的规矩来对待她了,他?必须得改。
迈出的脚收了回来,戚延退到门口:“我?给你拎了热水来,你泡泡脚?”
温夏想拒绝的是戚延,可如今关头,不?愿身体被冻坏染病,只能极淡地道:“你放进来吧。”
戚延放下热水,关上门,冷冷瞥一眼门口的霍止舟。
霍止舟隔着门道:“夏夏有事唤我?。”
温夏轻轻应了声。
戚延并未离去,霍止舟也未走开?。
雪地映着暗夜稀薄的天光,将两人轮廓镀得越发清冷。
视线交汇,彼此不?让分毫。
不?愿吵到温夏,戚延压低嗓音,冷声问:“建始三年夏夏父亲那场仗,朕想听你解释。”
霍止舟虽不?愿多跟戚延交谈,但戚延的问题倒也无错,他?回答着那年的事。
但戚延即便听了也并不?信任他?:“废帝发现?了你,派人来除你,且一并重创我?军,好在你父皇跟前邀功。那他?既重伤你了又重伤我?军了,就有这般巧的事?”
“你信与不?信,我?无话可说,但此事与温家无关,若盛皇公私分明,就不?要将此事牵罪到温家。”
戚延眯眼冷睨霍止舟,转身回到饭厅。
此事他?不?信霍止舟所言,只能待回去后查明真相。
他?如今深处燕国?,所带人手不?足,在别人的地盘上必须先?尽快养好伤,恢复功力。
否则等霍止舟的人马找来,他?一人之力怎能带温夏离开?。
长凳又冷又硬,坐着实?在不?舒服。
戚延靠在黄泥墙上,身上搭着温夏换下来的被褥,冬夜里还是不?够暖和。
他?舍不?得烧那炭,找出来的炭若是省着点,可以够温夏用?个十?日?。
如今也没?有内力御寒,戚延闭目凝神,只想尽快睡着养好身体,但还是会担心隔壁的温夏,也一直都听到她房中翻身时床板的动静。
她应该冻得睡不?着。
她一向娇贵,身子也怕寒,又爱干净,这处地方实?在太委屈她。
戚延起身踱步到门外:“夏夏,你冷么?”
屋中翻身的声音停了,片刻才?传出一句:“不?冷。”
戚延薄唇微抿,藏起这份黯然无奈:“我?给你捂脚?”
“我?不?需要。”温夏的声音带着急切的退避。
戚延微顿:“我?只为你捂脚,不?会做别的。”
屋子里再没?了回应。
戚延无声伫立在檐下。
一地清冷白雪,他?挺拔的身影顾孑颓黯。
折回身,戚延在灶房里拿了斧头,推开?灶房的门往后院穿去。
他?不?能让温夏这么冻着。
谁都不?知道要在此处困多久,她这般着凉下去,还半夜的睡不?着,身体会吃不?消。
若是能猎到些兽皮,既能给她御寒,也许还能做些汤妪等物。
不?远处便有一片竹林,戚延砍了竹条想做一把简易的弓箭。
将火把插到雪地中,戚延拿出匕首做出弓臂与孔洞,绑上带出来的皮条,试过松紧与韧性,才?放心地削尖一根竹条做矢。
他?试着力度,弦不?够紧,那箭只飞出几丈远。
戚延上前捡起箭,蹲下身解开?皮条继续拉紧。黑靴随着他?手上力度,深深陷进雪地中,鞋面都被白雪覆盖。
只是他?越用?力,掌心与手臂上的伤口越会痛,有鲜血自他?臂间渗出。
戚延顾不?得痛,用?上了牙齿,咬紧皮条尾端,手上动作也未停。
可他?倏然顿下动作,抬起幽深眼眸。
火把在他?身后,看不?清眼前竹林间有什么,但凭着对危险的嗅觉,戚延直觉不?妙。
他?手上动作不?敢再停,强作镇静,飞快将皮条勒紧打结,脚下也在一步步后退向火把处。
极脆的脚步声倏然响在雪夜中,眼前寒风袭上,一团黑影一跃而?起。
戚延抬箭瞄准,电光火石间正对那影子射去。
噗嗤一声,一团白影砸在他?眼前。
一只白狐。
箭力道太轻,那白狐落地蹬着腿,张嘴就要朝他?小腿咬。
戚延旋身纵跃,匕首稳稳刺进狐狸颈间。
鲜血烫了他?一手,戚延却忍不?住笑了,拖起这只狐狸。
只是起身的瞬间,他?有些眩晕,恍惚有些看不?清眼前的路。
臂间寝衣又被伤口处流出的血浸湿。
戚延忍着疼痛皱眉,一手拿了火把,单肩扛起狐狸回去。
他?的夏夏这下可以有地毯了。
他?瞧出她踩不?惯那泥地。
把这狐狸皮毛分成两半,一半给她裹在脚边,这样?她睡觉时脚下也能暖和了。
远远能看到草屋,戚延才?筋疲力竭地吹熄火把。
如今就连火把也只能省着点用?。
一步一步踏向那屋子,眩晕感袭上来,戚延此刻才?觉得他?这身体是真的虚空了。
再厉害的武者也是血肉之躯,原来他?已经亏得这般厉害。
三间草屋都渐渐远退在戚延眸底,他?无力阖上眼皮,挺拔身躯竟这般栽了下去。
他?倒在雪地中,那狐狸倒在他?背上。
…
雪夜孤冷清寂。
即便已经盖了被褥,温夏还是无法取暖,泡过热水的双脚又变凉了。
她蜷在被子里,紧紧环住双臂。
屋外响起霍止舟清润的声音。
“夏夏,还不?曾睡着?”
温夏不?欲让霍止舟担心,张了张唇,并未回答,只当已经睡着了。
只是房门外又传来两声敲门声,而?后霍止舟道:“让哥哥进来可好?”
“四……”
霍止舟已经推门站到门口。
冷风卷裹着霜雪的清冽灌入屋内,温夏裹着被子坐起身。
“四哥哥,我?能睡着。”
“你在宫里便手脚冰凉,锦雁说你夜间枕着汤妪睡,脚下也要汤妪捂脚。”霍止舟半阖上门,用?矮凳抵着,他?回过身:“我?为你把脚捂热,可好?”
温夏摇头。
霍止舟停到床前:“夏夏,哥哥只是为你捂脚。若你睡不?好,在这山中染病,恐怕我?们没?有草药医治。”
温夏垂下眼睫,也明白轻重缓急,她的确是睡不?好,又何必再逞强呢。
不?让霍止舟与她过多亲密,难道是还记着戚延么?
也许只是因为她骨子里的礼教。
即便要与心仪之人亲近,也不?愿被第三人看去,尤其此人还是她从前的丈夫。
是啊,她若不?对戚延冷脸相待,怎么驱走他??
她已经决心好不?再回去了,哪怕是太后来劝她,也都不?会再回去了。
她不?愿再信戚延,不?愿再做他?的皇后。
漆黑的房中看不?见彼此身影,温夏只听到近在床前的嗓音。
“不?必担心,明日?我?看能不?能猎一些动物,给你做个能取暖的东西。”
“四哥哥……”温夏于心有愧。
都是因她娇气,根本过不?惯眼下这几日?的生活,若她能粗糙一些也犯不?着让霍止舟这般为她折腾了。
床沿微微下陷,温夏一双脚被霍止舟手掌握住。
他?掌心的温热隔着薄袜传进她冰凉的脚心。
霍止舟竟将她双脚塞进了他?胸膛捂着。
温夏想抽出脚,他?紧按在怀中:“无事。”
温夏脸颊滚烫:“……他?还在。”
霍止舟微顿,嗓音低沉:“夏夏,你有了太后的废后诏书,已经不?是盛皇的皇后了。若你与我?分出彼此,他?更会认定你是心中有他?,你还想同他?回去?”
温夏摇头。
双脚一点点被他?滚烫的胸膛捂热,温夏没?再觉得冷了。她对霍止舟是多年的信任,不?会像如今防备戚延那样?戒备他?。身子热了,很?快便涌来了困意,温夏阖上了发沉的眼睫。
霍止舟不?曾离去,珍惜这难得的时光。
直到温夏均匀的呼吸声传来,他?才?很?轻地放下她双脚,为她盖好被褥。
起身的瞬间,怀中一片冰凉,怅然若失的感觉萦绕着他?。
霍止舟握了握拳,似下着决心,转身,动作很?轻地侧卧到床榻上。
他?轻轻握住温夏被子里的手。
大掌温柔包住她细腻的手。
睡梦中的温夏寻着这滚烫的来处,侧过身揽在他?腰际。
温香满怀。
霍止舟收紧手臂,不?愿再离去。
闭上眼,他?亲吻温夏额头,轻拥着她柔软细腰不?再放手。
他?已非善类。
绝不?会让好不?容易争取到的再落入他?人之手。
……
狂风肆意吹了一夜。
熹微的天光自东方照落大地。
皑皑雪地间,鲜血染红了一地洁白。
戚延躺在这滩血迹中,痉挛地松动僵硬的手指,终于醒了过来。
背上很?沉,他?下意识转身钳去,才?见是只狐狸,也才?反应起昨夜之事。
他?竟然晕倒在雪地里了,恐怕是因为体力不?支加上失血严重。
身下白雪都被鲜血染红,戚延检查一番,应该都是那狐狸的血。
他?浑身冻得发僵,紧望着眼前的草屋,眸底冰雪般的寒才?逐渐化开?。
戚延轻轻抿起薄唇笑了,拖起那狐狸就往灶房去。
只是如今实?在乏力,喉间也一片灼痛,恐是昨夜在雪地中冻了半宿,感染了风寒。
戚延忍不?住想咳,但怕咳嗽声将温夏吵醒,强行吸气吐气,压下了咳嗽。
他?迫不?及待想把这只狐狸皮弄下来,肉给温夏烤了吃,皮毛给温夏做两张毯子。
顾不?得去处理身上伤口,戚延回到灶房升火。
他?做这些没?霍止舟娴熟,昨日?见那人颇为熟练,他?试了两次才?架好柴火,往锅中烧上水。
等温夏醒来,一睁眼便能喝到骨头汤了。
戚延抿起薄唇,走向温夏的房间,想在门口看一眼。
房门留着缝隙,被矮凳抵着,戚延轻轻推开?门缝。
可他?赫然眯起深眸,错愕地望着床上相拥的两人,满是伤口的大掌死死紧握。
那是霍止舟,那是温夏。
为什么?
她是他?的妻子!
霍止舟已经醒来,怀中揽着温夏,一动不?动,只一双漂亮的眼睛淡淡睨向戚延,与戚延视线相撞。
他?眼底充满了挑衅,冷漠。
戚延僵硬地立在门口,觉得这一幕是假的,可指甲戳破了掌心的伤口,它们这么痛,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真的。
他?的小皇后,他?的妻子安静地闭着眼睛,温顺地靠在别的男人肩上。
她睡颜恬静,脑海里应该有一场美?好的梦,红唇已经泛着往昔娇红的润泽,温柔地弯着。
戚延望着她,望着霍止舟那双无情的眼。
他?想冲进去狠狠把霍止舟拽起来,想用?剑杀了此人。
可温夏睡得好安静。
他?知道她昨夜子时了都睡不?着,所以他?才?不?顾身体,想连夜去为她寻些御寒的东西。
她不?要他?的身体为她御寒。
却能接受霍止舟。
为什么啊?
哪怕她要拒绝他?,她可不?可以也公平一点,也拒绝霍止舟?
猩红的血丝布满戚延一双眼,汹涌暗潮都在这双眼底翻涌而?过。
清晨寒风卷裹着冰雪寒意袭来,他?浑身都凉,被雪水弄湿的衣衫紧贴皮肤,凉到骨头发痛。
心脏也痛涩着。
他?明明这么想冲进去,想一把拎起霍止舟,想把拳头砸在他?脸上。
可深深望着温夏恬静的脸,却终于只是僵硬地转过身,一点一点踏进雪地中。
温夏好不?容易才?睡,她眼下应该才?睡了两三个时辰。
他?不?能吵醒她。
他?是来求她回心转意的,他?是来把她哄回去的,他?不?能再让她生气。
眼前枯树林立,厚厚的积雪盖住了小腿。
戚延恍恍惚惚,不?知这是哪里。
他?怎么走到这里来了。
强撑着旁边枯树,戚延大口大口地喘息。
往昔挺拔的脊梁无力地弓着,有泪从他?眼眶滚落,掉入了这满地白雪中。
第67章
阮思栋带戚延去见那柳曼娘那回; 柳曼娘曾经?告诉戚延,她家未获罪之前; 她父亲也?是个县令,她也有家世清白的好姐妹。
好姐妹嫁给心仪之人后温婉持家,事事操劳,却不得丈夫喜爱,自请和离。和离后,那?丈夫才?发现她姐妹的好,可去求和时; 那?姐妹选择了旁人二嫁了。
柳曼娘那?日隔着屏风同戚延与阮思?栋道,她们女子没有他们男子想的那?么弱势不堪,天底下又不是只有那?一个男人; 没有这个人,总会有一个人对她好。
失去之后才?悔悟; 才?知珍惜,如果他出手太晚; 或是方式不对,恐怕是追不回死了心的皇后娘娘。
所以?戚延想,他气头上?绑住温夏手腕时已经?筑下大错,他不能再让她哭了,也?不能惹她生?气。
如果能说?服他自己。
那?就当方才?什么都未看见。
她只是冻坏了,霍止舟只是小人之心; 趁机为她取暖。
他比温夏长了七岁; 应该如少年时那?个太子哥哥一般让着?她; 护着?她。
戚延回到屋中?。
温夏房门闭着?; 他们还在里面。
他一双眼眸淬了冰般寒。
一动不动站了好久,戚延转身回到灶房烧了一锅水去处理那?狐狸。
戚延没干过这种粗活儿; 只在卫蔺元的山谷里学武时,见师父门中?弟子做过。那?时大家喊他加入,他一身恣意高贵,嫌弃得紧,如今倒沦落要?亲手干这种又脏又累的活儿。
蹲在井旁,戚延脱了一身黏腻的外衫,寝衣袖摆高高挽到腕间,露出有力的手臂,臂上?青筋随着?他动作喷张鼓动。
屋中?。
温夏从?睡梦里醒来。
慵懒抬起的眼睫迷惘之间望见近在眼前的清隽侧脸,她一时愣得没回过神,片刻忙慌慌张张靠向床里头。
她急喘着?气,紧紧捂着?被褥,面颊一片灼烧。
她刚才?醒来时枕在霍止舟肩膀上??
他闭着?眼,看起来正在熟睡,微微拧了拧眉,恰在这时似刚醒来般,睁开眼看见了她。
“夏夏,你醒了。”
“四哥哥,你怎么在我屋中?……”温夏软糯的嗓音很是慌乱,即便她愿意接受霍止舟,此刻也?实在吓了一跳。
她脸颊涨红着?,美目里惊慌流转。
霍止舟道:“昨夜见你睡着?,我本要?离开,但我心口疼痛难耐,一时靠着?睡着?了。”他目中?颇为愧疚。
这愧疚却是对此刻的谎言有愧。
他只是不愿再把机会让给戚延。
她九岁被戚延抛弃时,明明是他遇见的她,他不会再放手。
温夏眼波转着?,不知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