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败给了小皇后-第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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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隆冬的宣城; 城东一处高地中营帐坐落,扎营的将领与士兵守着入城要塞。
寒风萧萧; 霜戈壁立。
帅营外重重士兵把守,陈澜箭步入内,躬身朝戚延行礼。
戚延端坐在长案前,肩披玄色狐氅,执笔在批京中传来的重要奏疏。如今伤势已愈,他剑眉星目,依旧如从前丰神恣肆; 只是周身气场越发寒冷。与从前那懒恣的帝王相比,他一身强盛的威压,深不可测的眼眸越发让人琢磨不透。
陈澜道:“皇上; 皇后娘娘回北地了。”
对这称呼,陈澜等人都未改口。戚延也并?未多说什么; 搁下奏疏,抬眼?看?去。
“她回北地?”
“许是担心温三将?军与恭德王妃; 这已是七八日前的事了,今日才传回来。”
戚深深邃的眼?眸也是在这时才有片刻的低柔。
他目光落在左手掌心,被匕首穿透的伤愈合了,却留下贯穿的两道疤,原本一双修长匀称的手如今狰狞了几分。
他继续翻阅奏疏:“他有送她?”
陈澜意会,垂首道:“信中未提。”
“给温斯行传旨; 让他严守北地; 不容任何闪失。”
“属下领旨; 不过温二将?军近日病了; 听说告了半月的病假。”
戚延颇为?意外?,冷声道:“他还告假?”他颇有几分不悦; 如今温夏已回到北地,她唯一留守在身边的兄长却还告这么长的假。
“调太医过去给他瞧病,增派兵力守好北地,她不许有任何闪失。”
陈澜领旨去办。
戚延阖上手中最后一份奏疏,紧抿薄唇摘下拇指的玉扳指。
从前捏碎扳指留下的旧伤变作一块瘢痕,那时温夏以死要求他放她去行宫,他忍痛捏碎了扳指,划破了拇指。
时光不过短短三个月,却能物是人非。
他每一夜都会梦到温夏,每次夜晚醒来,独自?点燃烛灯,只能去案前坐上一夜。他只能借用?这繁杂的政务麻痹那些痛苦,从不流露任何情绪。
戚延起?身去了议事大营。
营房中,温斯来正同几个将?领在复盘推演这几日乌卢作战的打法,见到戚延,都躬身请安。
戚延坐在高处太师椅中,让他们说出各自?的想法。
温斯来道:“除了郡守李玮,他们其余的内应我们都未曾查出。乌卢有备而来,若真如昨日战场他们主帅所言,恐怕这一仗他们把握十?足。”
昨日战场并?未激烈地交火。
乌卢主帅代他们单于传话?,说乌卢并?未想侵吞整个大盛,只需盛国割让半数城池投降,并?每岁向乌卢纳贡,此战方可休。
戚延当时都气笑了,一阵嗤笑过后便是萧杀的森冷。
他立在城墙上,一身铠甲铁骨铮铮,搭弓抬箭,直朝那主将?射去,任对方再?如何避闪,也是中了一箭,被士兵抬了回去。
昨日温家军严阵以待,乌卢中了那一箭却并?未发动攻击,像是好整以暇,在等着什么来临,像是等一个可以给大盛致命一击的武器。
戚延总有一股难安的预感。
此刻听到陈澜说温夏在这节骨眼?上回了北地,他甚至觉得她留在燕国更好,至少霍止舟可以护她。
未再?听各将?领分析战术,戚延起?身去了城中牢房。
往昔繁华的宣州城中,街道上已只有三三两两的行人与商铺。
马车驶入府衙,戚延步入阴暗的牢房,端坐在亲卫抬来的太师椅上,一双深眸波澜不惊地睨着刑架上的宣城郡守李玮,通敌叛国的卖国贼。
中年男人血肉模糊,已不辨面目。
戚延的到来,他的酷刑又即将?开始。
只听阴暗潮湿的牢营中盘旋不散的痛苦尖叫,戚延好整以暇,交叠着双腿坐在太师椅中,等着这人吐话?,但半晌都没等到。
戚延有些不耐地“嘶”了一声,换了个懒散的坐姿,冷冷道:“他的嘴是比骨头还硬?那就剔一层骨给朕看?看?。”
那李玮闻言终于开始打颤了。
狱卒去磨刀,锋利的弯刀透亮得能反射出烛光来,靠近李玮时,他终于哭喊着招认。
“他们承诺等攻下半国便册封我们为?诸侯,可以自?己统辖两座城。”
戚延怒极反笑,冷嗤:“都是些猪脑子么,这种话?也信?”他嗓音森沉:“‘我们’都有谁?”
“只记得有邬州郡守,其余的罪臣就再?也不清楚了。还,还有……传话?的大人说此战乌卢必胜,他们有把握。”
戚延冷睨刑架上的人。
“但是什么把握罪臣不知,只听传话?的大人说谁叫您是个爱美人不爱江山的暴君。”
戚延眸色一变,一瞬间?想到了温夏。
恐惧的滋味窜上心间?,戚延已大步走?出牢房,回营中召集兵马,打算亲自?去北地将?温夏先?接到皇宫。
这个关头,不管她再?恨他也罢,她留在宫里才是最安全的。
若她不愿,他就只能护送她去霍止舟身边,呆在燕国的皇宫也比北地安全。
“皇上!”温斯来冲进帅营,早顾不得礼数,“他们抓了夏夏,夏夏在他们手上!”
戚延脸色一变,几乎失声:“你说什么?说仔细一点!”
温斯来喘着气,双眼?一片猩红的杀气:“他们派了一男一女来议和,说夏夏在他们那里作客!这是作客?我弄他祖宗,老子要杀光他们!”
戚延脚步虚浮,险些站不稳,目中与温斯来一样翻腾着杀气。
他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又害苦了她。
……
议政大营。
戚延一袭玄金龙袍,冷漠端坐上首。
乌卢来的一男一女站在帐中,瞧着左右温家将?领个个满脸的杀气,也不惧不觑,尤其是那年轻女子。
她浓眉大眼?,鼻梁高挺,唇红齿白,带着不属于中原的一种英姿健美。手指玩着一头利落的编发,笑着望向咬牙切齿的温斯来。
“小将?军,又见面了。”
上一次温斯来冲进乌卢去救被掳走?的流民,便是中了此女的计。那时她说她叫巴荷,是一方部落首领的女儿,瞧上温斯来俊,想留他当奴隶。
巴荷眼?神大胆,直勾勾盯着温斯来笑,见没人给他们赐座,自?己命一旁的温家将?领给他们搬椅子。
旁边年轻高大的男人是巴荷的哥哥巴勇,他倒是说着正事。
“我们单于很诚心,并?不想伤两国和气,您也看?到我们草原男人的英勇了,我们绝不会放弃进攻。”
“但如今你们大盛的皇后娘娘在我们单于那里作客,听说盛皇宠爱皇后,千里迢迢买山凿山,挥霍重金,半国城池想必也不在话?下。”
巴勇示意巴荷呈上温夏的信物。
那是一对上等的翡翠手镯。
温夏的镯子数不清,戚延根本认不全,警惕地眯起?眼?眸:“就凭一对镯子?”
巴勇:“盛皇莫急,自?然?还有信物。”
巴荷亲自?上前呈上一封书信。
戚延明明很急迫与恐惧,却只能强作镇定?,如常地展开,微垂的双眼?赫然?紧眯。
这的确是温夏的字迹,他认得。
而她的信表面上是说乌卢单于以客之礼待她,在她乌卢没有受到为?难,但每一竖行的字提出来,会细细发现别有蹊跷。
她以第一行的第一个字,第二行第二个字,第三行第三个字依次排下去,在说“无需管我,守护盛国”。
戚延死死盯着这娟秀雅正的文字,双眸一片猩红。
巴荷俯下身在他耳旁低笑道:“这字能看?出是你宠爱的皇后娘娘吗?你们中原的皇后身娇体柔,胸前还能开一朵漂亮的花呢。”
戚延赫然?抬起?眼?,掐住了巴荷的脖子。
巴勇大喝让他放手:“我们是使臣,你若杀了我妹妹,我就算杀不了你的皇后,也能让她断条胳膊!”
巴荷鬓角青筋暴起?,在戚延掌下满脸憋得通红,她喘不上气,双眼?裂出血丝,直到戚延终于松开手掌,她才轰然?倒下台阶。
戚延用?手帕擦拭手掌,就像碰到的是多脏的东西。他抬起?头,面庞淡笑如常,只一双眼?底毫无温度可言:“朕的皇后何时去你们乌卢的?”
“昨日刚到。”
“你们单于如何款待她的?”
“像客人一样款待。”
“那此女方才说的话?算什么?”
那句耳语原本是巴荷顾及女子的名声,毕竟那是温斯来的妹妹,她才念了点体面。
她仍还咳喘着,恼羞地答:“她现在还好着,但若你们拖延,那就说不准了。”
戚延目中一片森寒:“大盛半国城池朕拿得出,七日筹划,七日之内,朕的皇后少一根头发,朕必血洗你乌卢。”
乌卢的人走?后,温斯来紧望戚延:“皇上此言当真?用?半国去换皇后?”
掌中落下一片碎裂声,戚延捏碎了玉扳指。
众将?士齐齐看?他,他说:“是。”
但遣散众人后,他沉声嘱咐温斯来:“朕去乌卢救出夏夏,这几日你们照常来帅营向朕请安,也不可传出朕不在军营的消息。”
温斯来不知戚延武艺在身,很是担忧,他欲言又止,怕戚延只是去送死。
戚延遣退了温斯来,唤出云匿带上死士,又道:“派个人去请朕师傅出山。”
陈澜这时从牢房中审讯完那李玮回来,递出了与李玮中间?递信之人的画像:“瞧着眉骨上的青斑,竟是先?皇的死士,那个逃了的统领?”
戚延周身的杀气,若非是他,温夏又怎会被这些人掳去。
不再?迟疑,他换了便装带上人手离开军营。
……
呼啸的寒风吹搅得一片夜色都不安宁。
陌生?的木屋,周遭完全陌生?的装潢与摆件,连同床前候着的婢女服饰与发饰都与中原不一。
让昨夜初初醒来的温夏第一时间?明白了一切。
马车上晕厥后,她中途有醒来一回,抬起?沉沉的眼?皮,望见微风掀动的车帘外?一望无际的草原,心中大惊,却再?次被车上之人迷晕。
从昨夜醒来到今夜,她已经身处这乌卢的行宫两夜了。
不通言语的婢女对她倒是恭敬,但温夏冷脸相待,对这里的一切都没有好感。
她知道他们劫持她的目的,今晨乌卢的单于与他妹妹来见她,已说出全部要求,他们要她求戚延投降,奉上大盛半国城池,每岁向乌卢纳贡,以保她的命。
温夏在信里藏了字,若戚延聪明,定?能看?到她想说的话?。
她不会为?了她一条命就把大盛半国送给敌人,大盛的疆土是她们温家军护下的,北地的五座城池是温立璋打下的。即便她不再?是皇后,她也是温立璋的女儿。他们可以踏着她的尸体过去,但不能在大盛的疆土上肆意踩踏。
门外?响起?脚步声,高大的一座身影出现在房中,是乌卢的单于达胥。
他高得似座人山,明明不到三十?岁,倒留着乌青的胡须。他挥手斥退婢女,笑吟吟走?向温夏。
温夏从案前起?身,退避到火炉前,以炉火相隔。
“单于深夜来本宫屋中,这就是你要我大盛奉上半国的礼数?”
达胥席地坐在案前兽皮毯上,“啧”一声,用?大盛的语言讲:“昨天就没看?够你,好不容易我妹妹不在,皇后娘娘让我看?个够吧。”
对方视线毫不遮掩的灼热,身处敌营,温夏心中不怕是假的,可她明白不能失了大盛皇后的气焰,哪怕她如今已经不算是皇后了。
达胥想要戚延奉上城池,势必是不敢动她的,今日他听闻服侍她的婢女说她的身体会绽放出花,午时便兴冲冲跑来,被他妹妹达珠斥走?。
达胥喉结滚动,嗓音浑厚粗犷:“过来。”
温夏害怕到紧捏着袖中的衣摆,脸上却不愿露怯,她斥责:“单于一国之主,竟是不守诺言?”
达胥嗤笑,起?身朝温夏走?来:“一国之主首先?是男人,我不觉得我喜欢皇后有什么矛盾的地方。婢女都说你的身体胜过草原上最漂亮的蓝瑙河,让我看?看?。”
他似山般高大的身躯罩下。
温夏无处可躲,连发间?的珠钗也早被收走?,屋中没有寻死的武器。肩头一凉,她失声大喊:“你住手!你这样对我,大盛是不会同你议和的!”
“大兄!”疾驰而来的达珠一掌劈开达胥,将?温夏挡在身后。
温夏强忍着眼?眶里的湿热,发抖的手指拉过衣襟。
达胥意犹未尽,灼灼双目罩在达珠背后那只冒出的脑袋上。
“你正好没有嫂嫂,我想让她当你嫂嫂。”他急喘着气,喝道:“不要他盛皇献上城池了,老子自?己打!”
达珠虽很年轻,却十?分稳重,对待达胥也没有惧意,敢冲这个亲兄发脾气:“大兄忘了阿爹怎么死的?盛国的先?皇阴险狡诈,将?我们赶退到小小的琊原,我们乌卢受了二十?年的罪!”
“如今好不容易能拿下他们半国,你不想要?你不想当最大的王?”
达胥到底还是沉住了气,但仍灼灼盯着温夏:“若她男人不答应?”
“盛皇如果不同意,那大兄想怎么处置她,我都管不着。”
达胥盯着温夏许久,才不情不愿走?出去。
温夏一直都冷冷望着他们兄妹,可终究还是对达珠说了声谢,在他人的国土中,不欲带着刺。
达珠道:“皇后也不必谢我,你应该好好想想你在盛皇心中的分量,若他舍不得权势江山,那我也不会再?帮你拦着我大兄。我两任嫂嫂都死在难产中,保不了你这么娇弱的身子能活几年。”
“你还有七日可以祈祷盛皇能赎你回去。”达珠转身离开了房中。
七日。
温夏怔怔望着发红的手腕,洗了滴水的长巾对镜擦拭脖颈,衣襟已经被撕破,她肩膀处也留下指甲划过的一点伤。
眼?泪落下,温夏却不敢哭,用?尽了力气把被碰到的肌肤擦干净。
走?回床榻,她已浑身虚软,他们不知是在哪里下了药,让她根本拿不出力气逃跑,明明房中那浓烈的熏香她都已经灭掉了。
七日。
温夏闭上眼?,她似乎了解一些戚延的性格,他不会拿江山来赎她。
七日只是他给出的期限,他的个性,应该会带着他那骄傲的一身武艺暗中来救她。
然?后杀出乌卢,回大盛召集兵马攻打乌卢。
他就不是被威胁的性子,根本不容许有人欺负到他头上。
一日过去,温夏没有等到戚延,也未见异动。
她能走?到房门外?,一排排四方木屋,各处都守着兵,飞一只鸟都能看?清。戚延如何能来?
第二日又这般过去。
第三日,第四日。
达胥又来到她屋中,摆着烤羊与烈酒,让她服侍他用?膳。
温夏移开目光:“我是大盛的皇后,不是奴婢。”
达胥也不恼,呷着酒看?她:“还有三日。四日我都忍了,三日还忍不得?”
他已经很笃定?戚延不会来赎她了。
温夏却说不清为?什么会有一种信戚延必定?能来的感觉。
他虽混蛋,但他自?小就维护属于他的一切,觉不让人好过。
温夏暗暗算着时日。
第五日,夜幕黯淡,戚延还是没能出现。
温夏守在檐下,直到望见漆黑暮色笼罩整片天幕,夜空掀起?狂啸的烈风,才扶着墙壁慢吞吞回到房中,她还是浑身没有力气。
她屏退了婢女,合衣上榻,这些时日都只敢合衣而眠。
今夜北风肆虐,呼啸的风声似鬼魅嚎叫,响彻这万籁俱寂的暗夜。
温夏眼?睁睁望着空旷的房间?,没有睡意,睁着发沉的眼?皮一直瞧着虚空,竟恍惚瞧出一点幻觉来。
她瞧见像往常一般身穿一身玄色黑袍的戚延立在她床前,挺拔卓立,高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