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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深宫女神探-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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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宣抬眼注视着她,有些探寻的意味:“没想到事情竟会如此复杂。不过,我原本以为你会在公堂上将所有的真相全盘托出。”

    她沉默了片刻,声音毫无底气:“刘洪品死有余辜就是真相,难道将军以为我迂腐至此,会将沈妍的苦心经营揭穿,然后让所有人都知道她城府极深,为一己之私险些将沈家置于绝境吗?”

    思量片刻,他目光深沉地问道:“很多人一味追求真相,刘洪品毕竟不是此案主谋,却要担负如此罪责,你觉得单就此案而言,于他来说公平吗?”

    第66章 暗潮涌动(一)故人

    张了张嘴; 却又将一些即将脱口而出的反驳咽了回去,苏蔷自知理亏,也明白隐瞒沈妍初衷是自己的一意孤行,连累了明镜局与轻衣司再也无法将真相大白于天下; 更辜负了云宣一直以来的信任。

    抿了抿唇,纵然看不到他眸中有任何苛责之意,但她还是愧疚道:“也许像我这般感情用事的人本就不适合查案。我只想做一件事; 便是将最恶的人绳之以法; 让无辜死而瞑目。我知道这样做有违公义,也有悖你我查案的初衷; 但对不起,我做不到。”

    “罢了; 这世间的事总难万全; 就算沈妍设局的真相被天下人所知又怎么样; 那些都与他们无关; 最多不过是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既然沈妍已死; 她也是受害者; 又何必再让她背负千古骂名不得瞑目呢?”默然良久; 云宣才平静道; “更何况; 作恶者的犯行罄竹难书; 即便伏法最后也不过是一死了之,不仅连累了自己的家人,更让受害的人世代备受折磨; 于那些无辜的人又何曾公平?我并无质疑你的意思,只是这样做毕竟风险太大,一定要有万全的准备,否则一旦被人怀疑,不仅你我,明镜局与轻衣司也要受到牵连。”

    “作恶者的犯行罄竹难书,即便伏法最后也不过是一死了之,不仅连累了自己的家人,更让受害的人世代备受折磨,于那些无辜的人又何曾公平?”

    他说得云淡风轻,似乎不过在说一个再也平常不过的道理,但却似晨曦的第一缕白光,将她掩藏在内心深处的暗夜剥离开来,露出最不经一提的痛苦。

    这么多年来,很多人都知道她父母早亡,却极少人知道他们因何而死,更没有人懂得她所承受的隐忍与委屈。

    她的阿爹无罪,早已入土的他不仅要背负着草菅人命的罪名不得瞑目,而她也要承受罪人之后的骂名不得安稳。但那个害死她父母的罪魁祸首却依然逍遥法外,儿女满堂仕途平顺,过着舒坦富足的日子。

    就算有一日他认罪伏法,就算那一天阿爹沉冤昭雪,那又如何呢?过去再也回不去了,她还是无父无母,还是无法与爹娘共享天伦,甚至尝不到阿娘亲手做的一口汤,忍不了阿爹作势要拍下的一巴掌。

    一声惊堂木,一个斩立决,一句报应不爽,在不相干的旁人眼中大快人心因果循环,又能否换来往昔安乐平稳的一寸时光?

    已在岁月中模糊了许久的爹娘突然间在眼前清晰了起来,却是在牢狱中在病榻上,她心中一酸,垂下了眼来。

    虽然相识不久,但一直见到的是她的冷静睿智,此时蓦地见她在沉默中红了眼睛,垂眸时泪水欲泫然而下,云宣吃了一惊,以为自己方才那些话说得不够明白让她有所误会,顿时无措,目光慌乱了半晌后才想起要安抚她,下意识地伸手揽住了她的肩膀,语气轻柔而愧疚:“我对你并无苛责之意,刘洪品死有余辜,被他逃掉的罪状数不胜数,何必因为这样一个人动了气……”

    有温度从肩上传至心底,她蓦地回过神来,抬起眼睛。

    接触只是在刹那之间,即便话还未说完,但不知为何,他却看懂了她眼中的悲伤。

    那不是委屈偏执,不是矫揉造作,而是悲凉的伤痛,就像很多年前,他与母亲从藏身的黝黑山洞走出来时,泪水朦胧母亲眼睛里的悲痛与迷惘。

    已极力控制了情绪,她勉强扯了扯唇角,有些羞愧道:“将军误会了,我不过是一时感慨,思及沈妍生平而突然心生悲怆罢了,让将军见笑了……”

    明知这不过是托词,他在一默之后还是强迫自己信了,缓缓收回了手,微然一笑道:“我还以为苏姑娘是因为偶遇故人后展露了真性情。”

    有些惊诧地,苏蔷脱口问道:“将军怎知我偶遇了故人?”

    但话刚说出口,她便明白了。

    虽然没有向他们介绍方才在公堂上救了她的人是谁,但当时他毕竟叫了自己一声“小蔷”,纵然那时有些混乱,他的声音也不算高,但既然自己是根据那一声呼唤认出了他,那旁人自然也有听见的。

    看她也明白过来,云宣也不再解释,只淡然问道:“听得出当时他很替你担忧,你们……很早就认识了?”

    “他是我的同乡,叫欧阳慕,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了。”似是牵扯到了许多回忆,她的眸底显然又多了几分伤怀,迟疑道,“我们从小便认识,那时我阿爹还活着,是许城县衙的仵作,而他父亲……他父亲是许城县令。”

    犹记小时候,那一群玩伴中,只有他会亲切地叫自己“小蔷”。那时在他们眼中,他不是欧阳县令家的大公子,而是可以一起爬树下河的至交。自从阿爹含冤入狱后,她与他之间便隔了千万道跨不过去的沟壑,总是下意识地躲避着彼此,唯一的正面接触,是在阿爹下葬那日她将瞒着自己父亲来吊唁的他揍了一顿。

    那时他一言不发任由她发泄着心中的愤怒与委屈,直到她精疲力竭时才默默地负伤离开。之后便是阿娘病重离世,她被寄养在姨母家,从此再也没有与他见过面。

    原以为这一生都不会再想起的人,竟然会在这里相见,她自然感慨万千。但最让她震惊的,是她发觉自己竟然不恨他,甚至在惊诧之后还有点滴惊喜在心头泛起。

    与故人在异乡久别重逢自然是人生喜事,只是,他不是旁人,而是欧阳默的儿子。即便那时的事情与他毫无干系,但他毕竟是仇人之子,她不该心生欢喜的,更不该被他出手相救。

    也许正因如此,沉寂了多年的往事才蓦地苏醒,她才在突然间无法坚守心中横亘在痛哭与坚忍之间的那道墙,在听了他的话之后任由悲怆油然而生。

    对一个身负家仇的人来说,她讨厌这样的自己,矛盾而多情。

    有些惊讶于她情绪的蓦然低落,云宣似是察觉到了什么,也不再追问,只不作声色地悄然转移了话题:“嗯,后天是我义父生辰,睿王殿下已准许我们在那之后再回宫,在此之前你可以邀他到家里小坐叙旧。估计现在大牢那边已经打理好了,我要去接沈熙出狱,你确定这个要交给他吗?”

    又看了他手中的那卷信札一眼,苏蔷主意已定:“这是沈妍的决定,我觉得我们无权隐瞒,也许这是她此生最大的心愿。”

    即便瞒过了天下人,他也应该知道真相,知道她曾爱他。

    她与吴蓬先行回到了云宣家中,因为连夜奔波已然筋疲力尽,所以用了点稀粥便各自回房歇息了。待再醒来时,已经是傍晚时分,屋内已蒙上了淡淡的暮色,孔姨敲门时她刚收拾妥当。

    听孔姨说云宣已经有好几次拦下了前来道贺成功破案的人,此时还在前院应付逸王,她才知道他一直都不得空来休息,但还是惦记着她们的饮食,抽了闲让孔姨给她们先送来一些清淡的菜肴。

    “公子说了,那些事情他一个人应付就行了,无需姑娘挂心,”将拿来的小菜摆到了桌子上,孔姨笑呵呵地道,“我看公子也是乏力,但还惦记着两位姑娘,果然是长大了。”

    帮着她收拾时,苏蔷心念一动,问道:“孔姨很早就来这里照顾云将军了吗?”

    “倒也不是,就是从半年前他从军营回来搬到这里开始的,不过我认识他的时候,他还在跟着那几个混小子在东街厮混,因为在他们几个里排行第五,所以大家都叫他阿五。那时我家里只剩下我一个人,见小小年纪就孤苦无依,便让他们来家里住。”也许是因为案子告破后她的心情也跟着舒畅了许多,孔姨比平日里的话多,笑着道,“他那时虽然小,却是他们几个里最老成的,都是别人闯祸他收摊,倒像个大哥一样。后来有个深藏绝技的叫花子说愿意传授他们几个武艺,数他最是认真,动起手来有模有样的,当时我就知道他绝非一般人,现在看来果不其然。你说这大周朝达官贵人这么多,有几个像他那样能干的?”

    心情已然好了许多,苏蔷笑着问道:“如此说来,那孔姨也认识东街豆花的申大哥与申大嫂了?”

    孔姨有些吃惊:“姑娘怎么知道东街豆花?”

    苏蔷解释道:“我们路过时曾在那里吃过一顿饭,那时便听说云将军说是在那里长大的。”

    脸上的笑意突然别有深意,孔姨道:“这次公子从宫中回来,倒是对人细心体贴不少,竟还能想起带姑娘去吃他最喜欢的豆花,以往他对相府的那位小姐可总是爱答不理的,更莫说嘘寒问暖了。”

    苏蔷听得明白她话中的意思,心中虽暖,却亦是感伤,话锋一转,问道:“那如此说来,云将军的确是个孤儿?”

    轻叹了一声,孔姨怜惜道:“这自然不会错,否则那么小的孩子,怎会一个人在这京城里流浪?公子他身世多舛,虽然再苦再累也没有认输过,可若是有人疼爱,他又何必那般坚强?说到底也还是个可怜人,不过多亏有云家收他为义子,也总算是个有了个家。对了,后天便是云家老爷的生辰,姑娘若是得空,也会陪公子过去吧?”第67章 暗潮涌动(二)迷情

    孔姨走了之后没多久; 肖玉卿便不约而至,那时苏蔷和吴蓬正在她房中用晚膳,对眼前的不速之客都甚为惊讶。

    即便在大理寺终审时她都未曾露面,此时却突然出现在了门口; 自然让她们有些疑惑。

    她的身后还跟着两个小丫鬟,一个空着双手,一个捧着一个不大的锦盒; 亦如她们的主子一般面容严肃。

    瞟了一眼放满盘子的桌子; 肖玉卿一言不发地一抬手,也不管她们还在用膳; 只见那空着双手的小丫鬟便上前麻利地收拾了盘子放在一旁的地上,而另外一个便将锦盒放在了腾出来的桌子上。

    待那两个小丫鬟都退了出去关了门; 也不等她们发问; 肖玉卿便伸手打开了锦盒。

    烛光之下; 锦盒里被铺得满满的珍珠散发着温润而不刺眼的光泽; 让见者无不惊叹。

    虽对珠宝并无钻研; 但苏蔷也知道这些只怕是无价之宝; 愣了半天才与吴蓬对视一眼; 对不仅很淡定而且近乎冷漠的肖玉卿道:“肖姑姑这是什么意思?”

    她不答; 只冷静道:“我听说; 逸王也给你们送来了打赏。”

    孔姨走之前的确提到逸王差人送来了赏银; 因着她们还在休息所以便代收了,等逸王走了之后就会给她们送过来,但赏银毕竟只是赏银。

    有些讶异地; 苏蔷问道:“这是他派人给你送过去的?”

    见肖玉卿阴沉着神色点了点头,苏蔷终于明白了她此行的目的。

    借着赏赐的由头,逸王送给了她这么多价值连城的珍珠,其实在暗表心意。

    想到逸王便在前院,苏蔷试探着问道:“你打算怎么做,是要还给他吗?”

    “本来是有这个打算,但现在,”肖玉卿沉默了片刻,抬眼看向她,“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肖侯府向来与逸王亲厚,而她几乎是在违逆着所有族人的意愿与来与逸王保持距离,但纵然再不情愿,她还是无法理所当然地去得罪他,毕竟天子与臣民之间几乎没有情义,而永固的唯有利益。倘若她在冲动之下将这些价值连城的赏赐退回逸王府,就算向他表明了自己心意未变,但终究还是会对他的皇子之威有所冒犯,也许于未来的肖家而言便是致命一击。但她更不愿因此而留下这些珠宝,如此只会玷污她一直以来的坚持,更会让他误以为可以得寸进尺。

    苏蔷明白她的顾虑,思量了许久。

    既要将东西退还回去,又要保住逸王的颜面,只怕目前只有一个办法了。

    “倘若我们都不将这些赏赐留下,逸王便不能责怪你一人,但如果捐给明镜局入库,她们收受如此巨额后必定会生出风言风语,到时你仍脱不了干系。”她想了想,道:“我记得几个月前岭南有叛军作乱,弄得民不聊生,倒不如以逸王之名将这些财物捐献过去,以求百姓少受颠沛流离之苦,你们觉得呢?”

    吴蓬眼睛一亮,点头赞同道:“好主意。”

    虽面色不动,但眸中的不安显然退去了大半,肖玉卿松了松口气,点了点头。

    趁着逸王还未离开,三人到了前院去答谢赏赐。

    正堂之中,洛长策位于主座正与云宣说些什么,谈笑风生时偶尔朗声大笑,眸底的笑意却淡漠而薄寡,但余光扫到肖玉卿的身影时却蓦地多了几分欢喜与惊讶。

    待苏蔷说明来意,他这才将目光从肖玉卿的身上掠到她们身后跟着的丫鬟手中所捧着的锦盒,霎时间明白了她的婉拒之意,面上笑意渐冷,毫不掩饰眸中的微愠,看了一眼身边的随身侍卫元歆。

    元歆会意,冷冷地对苏蔷道:“你们要以逸王的名义向岭南捐献财物,可是在责怪逸王殿下没有将天下百姓之苦放在眼里?”

    一时语噎之后,苏蔷连忙解释道:“殿下误会了,只是我们长居深宫……”

    元歆冷然打断她的话道:“你们如何用是你们自己的事,殿下赏赐,岂是能轻易易主的?”

    洛长策适时开口,语气虽温和,却带着让人无法抗拒的决意:“好了,三位姑娘有此心意也实属难得,只是这岭南的人祸自有朝廷收拾,你们大可不必挂心……”

    “殿下所言极是,这人祸自然比不得天灾,岭南的百姓想来不久后便可安稳度日,只是这河西这个月连日大雨,前日刚刚冲垮了永河大堤,大水决堤后害得河西百姓流离失所,”一直沉默不言的云宣突然接了洛长策的话端,惋惜道,“但无奈灾情突然,户部一时间排不出足够的赈灾银钱来,虽然明日一早便有第一批物资送往河西,只怕也是杯水车薪罢了……”

    他的叹息之后,正堂中有刹那间的沉默,直到苏蔷反应过来,略带惊诧地对洛长策恭敬道:“殿下恕罪,奴婢不知原来河西的灾情竟如此严重,还望殿下宽恕奴婢不知轻重之过,准许我们将殿下赏赐捐献给河西百姓,以谢殿下的体恤之恩。”

    洛长策神色微沉,正要开口,却听云宣先行道:“三位姑娘虽深居后宫,但毕竟也是大周子民,能有如此胸怀,想来逸王殿下定然不会反对。只是,殿下的赏赐已到,如何处置便是你们的自由,倘若以殿下之名捐献怕是不妥。依我之见,你们毕竟是明镜局的人,还是以明镜局的名义向河西捐赠更为妥帖,殿下以为如何?”

    皱着眉斜眼看了看一直假装糊涂的云宣,元歆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被洛长策的微一抬手拦了下来。

    有些失落地看着一直垂眸的肖玉卿,洛长策的心情似是萧索了许多,声音亦失了平日里大半的英朗,无奈道:“云都统所言不错,那就照着她们的意思来吧。”

    云宣微然一笑,声音依然郎朗有力:“既然殿下也应允了,那不如早些将这次银钱送到户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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