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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深宫女神探-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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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听到从北五院传来的杂乱脚步声,起身去搭衣服的苏蔷忙转头向凉亭嘘了一声:“有人来了。”

    许诺忙住了嘴,刚探头去看,便见赵越拿着一件衣裳气势汹汹地过来,身后还跟着几个宫女,最前面焦急而委屈的便是不久前刚去北二院送干净衣裳的阿岭。

    “这是你洗的衣服吧?”不由分说地,赵越踏入凉亭,将手中的紫色宫衣扔到了许诺怀里,气势汹汹地道,“你好大的胆子!”

    用系在腰间的围裙擦干了手,许诺翻到了宫衣的衣领处,见上面的确刺着“尚衣局”三字,确认是自己所负责的。

    “是我洗的又如何?”拿着衣服站了起来,许诺嫌恶地看了她一眼,道,“有问题吗?”

    “这衣服破了个洞……”阿岭怯怯地上来,翻到了衣服后面的裙摆上,“在这里。”

    苏蔷与织宁忙上前,顺着阿岭的手指看去,果然见那裙摆上破了个拇指大小般的洞,都不由一惊。

    许诺一愣,又看了一眼衣领处的绣字标识,确认自己并没有看错,皱着眉喃喃道:“不可能啊,早上我都检查的,没有发现什么问题啊……”

    “昨日尚衣局的衣裳都是你负责的,这一点我已经去东议厅确认过了,”赵越冷笑一声,道,“你们来了也有些日子,浣衣局的规矩不是不知道,若是在洗衣晾衣时不小心出了岔子也没什么,厉姑姑自然会解决。但明知衣裳有问题还将衣服外送,那就是错而不改,还要连累整个浣衣局因你受罚,你说你仔细检查了,那这个破洞怎么没看到?若非今日是我复查,只怕这件破了洞的衣裳早就到了尚衣局掌衣姑姑手里,到时候你让厉姑姑如何交代?我看你就是想瞒天过海,有意欺瞒!”

    “你胡说,我没有!”许诺脸色大变,气急,见她咄咄逼人,突然间明白了什么,“我知道了,一定是因为我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打了你,所以你才栽赃嫁祸!”

    “现在物证就在大家面前,这个破洞明明就是你洗衣服时用力过度磨坏的,你还敢赖到我的头上?”赵越冷哼一声,伸手招呼身后的几个宫女,“阿英,来啊,将她带到东议厅,我倒要看看厉姑姑怎么罚你!”

    一直站在一旁沉默不语的苏蔷突然低笑了一声:“这事若是闹到厉姑姑面前,受罚的可不就是许诺了。”

    第13章 浣衣鬼事(四)解围

    此时的凉亭下,只剩下双目相对的两个人,其他人都站在屋前,疑惑而专注地留意着凉亭下的动静。

    “你这是什么意思?”赵越抱着胳膊,斜眼睨她,“有什么话不能当着大家的面说?”

    “难道你不知道吗?”苏蔷微微一笑,低眸抚着紫色宫衣上的破洞,“你不会以为,我们连衣服上的破损是因为用力过度搓破的,还是被剪子剪破的都看不出来吧?”

    身子一滞,赵越的眸光躲闪,语气却愈发尖刻:“你胡说什么?”

    “这破洞虽然小,但边缘却十分整齐,而且周边也没有被磨损的痕迹,这也太明显了。”苏蔷面不改色,平静道,“厉姑姑的眼神又不错,一定能明察秋毫。”

    “就算,就算是被剪子剪的,也一定许诺知道今日该我复检,所以故意剪出这么个小洞想蒙混过关,然后将责任全部推给我,”眼珠子转了又转,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赵越虽底气弱了些,却仍辩道,“对,一定是这样!”

    苏蔷笑意更深:“如果是这样就更奇怪了,昨晚明镜局带人来搜查,当时厉姑姑也在场,我们北五院连个绣花针都没有,更不见什么剪子小刀等锐器。难道是许诺为了嫁祸给你,今早特地去别处偷了剪刀吗?可浣衣局的工具配置向来严格,剪子针线可都是宝贝,各屋都藏得严实,屋子也都各自上锁,她哪来这样的本事?”

    “这……”赵越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开始语无伦次,“这我怎么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应该去问她,你问我有什么用……”

    “这个问题问许诺更没什么用。”将衣服又塞回到了她的怀中,苏蔷道,“听说赵姑娘在浣衣局已经有五六年,应该很清楚怎么解决这件事,如果没有什么其他的事,你就先回去吧。我们绝不会把这件事告诉厉姑姑,以免她误会赵姑娘栽赃嫁祸,耽误了姑娘晋升掌事。”

    最后一句话,让赵越心下一惊。

    她在浣衣局苦熬了快六年,虽然仗着尚宫侄女的身份作威作福,却最清楚自己的那个姑姑早就对她失望透顶而且刻意冷落,也从不愿对她出手相助,倘若自己仍然前途未卜,做了女史很多年还没什么盼头,恐怕自己的那个尚宫姑姑会六亲不认,更何况,她那个外甥女梁辰紫还在明镜局混得风生水起,以后就更想不起自己了。

    自己好不容易等来了能够赏识她的厉姑姑,最近更是从厉姑姑的言语中听出自己有晋升的机会,所以迫不及待地到处炫耀,这个时候千万不能出什么岔子。

    有些懊恼自己太沉不住气,结果搬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赵越心有不甘地抓紧了那件紫色宫衣,狠狠瞪了苏蔷一眼,转身欲离开,却忘了自己身在凉亭中,被脚边的盥洗盆猛然绊了一跤。

    “小心!”

    苏蔷出口提醒时为时已晚,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四面朝地地摔倒在地上。

    在屋前站着的众人见她竟将自己绊倒,都捂嘴轻笑。

    头上的簪子被甩在了一旁,发髻散落下来,垂在了眼前地上,“哎哟”一声痛呼,赵越疼得连泪水都挤了出来,拳头捶地,又羞又怒:“还笑,快不扶我起来!”

    那个一直跟在赵越身边的宫女阿英忙跑了过来,将她从地上扶起。

    赵越揉着腰,不住地低声痛哼,将还抱在怀中的紫色宫衣扔给阿英,伸手去整理头发,这才发现头上的簪子不见了。

    “在这里。”见几步之远便躺着一支银簪,阿英忙捡了过来递给她,“阿越,簪子。”

    将额前的发丝用手指束起,赵越伸手拿过簪子,正要挽发,目光扫了一眼那银簪,手却猛然一顿,下意识地道:“这不是我的啊。“

    “不是你的?”阿英疑惑,仔细看了看周围,没有任何发现,又瞧了瞧她手中的那一支,“可我记得今天你戴的就是这支啊,这上面的珠子一看便是珍品。“

    “怎么可能?”赵越蹙了蹙眉,坚决否认道,“我根本没有这支簪子。”

    “装什么装,”许诺走了过来,哼了一声,“这簪子珠子这么大,你当我们都眼瞎啊?”

    阿岭也附和道:“赵姑娘,你今天的确戴的就是这支珍珠簪子,早上弯腰的时候我看到了。”

    “不可能啊。”赵越愈发惊疑,将那簪子拿在手中又反复掂量了一番,口中喃喃,“怎么会,我从来没有见过……”

    “好了好了,你要炫耀就去别处,我们忙着呢。”从苏蔷的气定神闲中已经明白了刚才的困局已经被破解了,许诺底气十足,准备轰人,“活干不完,说不定又被人诬陷嫁祸了……”

    “这簪子上好像刻了个字呢。”见赵越依然惊疑不定,阿英将银簪接过来又仔细瞧了瞧,突然道,“好像是个吉字……”

    赵越突然脸色煞白,瞳孔猛然放大,一伸手便将那簪子打落在地上,惊叫道:“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啪”地一声,银簪掉落在地上的声音清亮而寂落。

    阿英惊讶地弯腰捡起簪子时,赵越却已经好像发疯了一般向外跑去,散下的长发随着她的惊惶脚步肆意摆动。

    惊在原地的众人在片刻后也追了过去,风风火火。

    “怎么回事啊,疯子似的。”许诺嗤了一声,跨步进了凉亭,问苏蔷,“唉,刚才你是怎么和她说的?”

    “那破洞是用剪子剪出来的,不可能是我们。放心吧,都过去了,她不会再找咱们的麻烦。”望着她们离开的背影,苏蔷收起眼中的疑惑,重新坐下准备干活,“干活吧。”

    织宁和阿岭也进来,开始忙着手下的活,却忍不住聊起刚才的事。

    织宁好奇道:“刚才赵越是怎么了,好像是受了惊吓,该不是那银簪的缘故吧?”

    “她坚称那个珍珠簪子不是她的,可我早上在北二院明明见她就是戴的那支,但看她的样子又不像是说谎,好奇怪。”阿岭似是想了起什么,压低了嗓子问道,“你们说她是不是眼睛出了问题,连自己东西都认不出来了?”

    许诺不以为然:“我看她是做了亏心事,大白天的见鬼了吧。整日里狐假虎威,浣衣局没有几个人没被她欺负过,尤其是像我们这样刚来的。”

    阿岭打了个冷战:“大白天见鬼,不会吧。”

    “你们没听说吗,三年前那个屋子里的四个小宫女就是受不住她的欺凌才自杀的。”许诺伸手指了指自家屋子,故作神秘,“说不定,方才就是她们回来帮咱们教训她呢。而且,石袖说好像三个月前她在夜巡时差一点被人掐死,凶手到现在都没线索,我听她们说是被鬼掐的。”

    “你别胡说八道了,吓死人了。”织宁皱了皱眉,“再说,上次你不是还说那几个小宫女死因不明,还有可能是病死或者被杀吗,怎么又确定自杀了……”

    “好了,大清早的不要说这些了,免得影响了一天的好心情。”将手中的衣裳拧干,苏蔷道,“难道一定要证明咱们屋里住了鬼才算完啊。”

    织宁也嘟着嘴道:“是啊是啊,太吓人了,今天晚上还是我值夜,你们不要再吓我了。”

    用午膳时,赵越并没有出现,反倒是那支来历不明的簪子和她突然生病的消息传遍了整个浣衣局,私底下都在传说她是被那簪子上附的鬼给吓破了胆子。

    那天天气不好,从早到晚便阴云密布,到了晚膳时分,虽然没有下雨,但冷风呼啸,几乎能将人刮走。

    几个人七手八脚地将油纸盖在了晾衣杆上,待许诺和阿岭回了屋,苏蔷跟着织宁跑进了凉亭,对她道:“今天风大,你身子底子弱,最容易感染风寒,今晚还是我替你吧。”

    “不行不行,我听她们说每到这种天气的时候厉姑姑就会突袭检查,若是她发现你替了我,连你都会一起受罚的。”织宁忙摇摇头,让她赶紧回去,“你回去睡吧,我拿了铺盖,不会受寒的。”

    浣衣局的规矩是每夜每院必留一人,除非入夜之前便是暴雨大雪,只有遇到那种恶劣天气,才会命所有院落皆大开院门,不必留人在院中值夜,而是临时安排人在南北两院巡查。

    今日她们的运气显然不太好,虽然天气不好,但毕竟没有下雨。

    “好吧,如果你撑不住,记得一定要叫我。”她笑了笑,伏在织宁耳边道,“或者等厉姑姑突袭后换我。”

    “知道啦。”将她推出了凉亭,织宁笑着道,“好好睡觉做个好梦。”

    大风刮了整整一夜,待苏蔷醒来时,离卯时还有半个多时辰。

    她穿好衣服,收拾妥当,出去准备替织宁一段时间,开门时却正好见她端着一个叠着几件衣裳的托盘正要跨出北六院。

    知道是赵越让她将洗好的衣服送到尚衣局,苏蔷甚是不忿:“没想到她还是个睚眦必报的人,昨天的事刚过去,她就又来找麻烦。”

    “也不是她自己来的,是她让阿英拿过来的,说是自己病了,所以让我替她。”织宁的嘴唇发紫,颤着身子,无可奈何地道,“我也没办法,只能替她跑一趟了。”

    “行了,你冻了一夜,还是我去吧。”碰到她冰冻的手,忙将托盘接了过来,低头看了一眼那几件鹅黄衣裳,苏蔷道,“赶紧回去睡一觉,我的被窝还热着,暖暖身子。”

    第14章 浣衣鬼事(五)相遇

    时间还早,天还蒙蒙亮,路过百花苑时苏蔷的睡意还未完全退去,在经过一条曲折的青石路时,见有四五个内侍正忙着换小路旁的盆栽,睡意立刻去了大半。

    据说百花苑百花云集,即便在寒冬腊月也是花团锦簇,现在一看,果然如此。

    狂风已经缓了许多,夹着淡淡清香,让人神清气爽。

    只是没想到这么早司苑局的内侍便开始换小路两边的盆栽了,她看得出神,不妨路上有水,险些滑倒,还好被一旁的一个小内侍伸手扶住。

    “姐姐,我们都是在这个时候换盆栽,还会顺便给花草浇水,若是以后再从百花苑过,最好换条路。”小内侍有些抱歉,好意提醒道,“这青石遇水很滑,一定小心。”

    “我知道了。”她笑了笑,感激道,“多谢。”小心翼翼地从青石路上走过,苏蔷刚出了百花苑,又拐进一条不见尽头的甬道,迎面便走来两队巡逻侍卫,正是羽林军。

    她退在一旁,低头让路。

    跟在两队羽林军之后的,是个英姿飒爽的年轻男子,正要经过她时,突然余光扫过,脚下一顿,侧头看去,眸中多了几分讶然,唇角却不自觉地缓缓扬起一个弧度。

    听到脚步声愈来愈远,借机眯着眼睛小憩的苏蔷睁开了眼,却冷不防在朦胧中看到眼前有一双黑色靴子。

    惊讶地看抬头,恰碰到一双似笑非笑的眸子,她不由一怔。

    云宣低眸看着她,平静地寒暄:“好久不见。”

    长长的甬道不见一个人影,静寂无声,他的眸子像是漆黑夜幕上突然亮起的星星。

    那一瞬间,她突然觉得,偶遇真的是这世间最奇妙的缘分。

    虽然距上次见面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但却恍若隔世。

    “你怎么……”见他一身羽林军的打扮,她有些惊讶,“你不是神武营的将军吗?”

    “上次受了点小伤,所以暂时留在京城休养,反正闲来无事,就请了羽林军的职。”与她并肩走在甬道里,他微微笑道,“只是没想到我入职的第一天便遇到了姑娘。”

    “你受了伤?”她停了脚步,眸子不掩忧虑,“严重吗?”

    “才第四次见面,姑娘便这么关心我?”他也顿下来,侧头看她,眼里带着笑意,“实在让在下受宠若惊,但正如姑娘所见,我并无大碍。”

    “将军今天似乎心情很好?”耳根微微有些泛红,她躲开他的目光,“但奴婢怎么记得这只是第二次与将军见面。”

    “你说的对,是我记错了。”他笑了笑,看了一眼她手中的托盘,“我来吧。”

    她“啊”了一身,还没反应过来他的话是什么意思,便发觉手中一空,才明白他竟将自己手中的托盘接了过去。

    “这怎么可以?”她忙伸手,想拿回来,“你我尊卑有别,若是被人瞧见……”

    躲开她的手,单着左手将托盘举起,他正色道:“这里又没旁人,还有,你我之间没有尊卑之别,只有男女之分。”

    她一怔,想起他原本是个孤儿,踮起的脚又放下了下来,低声说了声“谢谢”后,继续向前走。

    “我听说你们被派到了浣衣局,那里最是辛苦,想来这些天你们没有少受委屈。”他略一迟疑,道。“后宫之事我帮不上忙,但有件事我不得不提醒姑娘。”

    她抬头看他,等着他的后话。

    他停下脚步,神色肃然:“你们是从琉璃别宫调入宫城的,这件事本身已有争议,如今三皇子刚封了王,诸事繁忙,做事也需比以往更加小心谨慎……”

    揣摩到了他的意思,她一愣之后,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好笑,就在刚刚,自己竟还以为再见他会是一种缘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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