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女神探-第9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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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一,欧阳慕的被褥上有一块油渍,而女死者那日虽然穿着一袭白衣,但左袖袖口也残留着一片并不起眼的油渍。据查,金不离白日里曾在南城的一条大街上出现过,而那片油渍便是她在经过一个汤饼铺子时不小心留下的,更重要的是,被蹭在被褥上和留在她衣袖上的油渍印迹吻合,并无出处。而且,刑部还在欧阳慕的床上找到了几根女子的长发,无论粗细还是色泽都与金不离的极为相似。
其二,金不离所中的毒名唤一口醉,在中毒者刚入口时有一股芬芳香气,能让中毒者在初时吐出一口鲜血后才能意识到自己中了毒,而那种香气也会随着那口被吐出的鲜血留在现场,最长可达三四个时辰,而欧阳慕的屋子里便残留着那种特殊的香气,来源便是喷溅在地上和桌脚的鲜血。
其三,金不离的衣摆有破损的痕迹,欧阳慕的房间有一张倒在地上的椅子,刑部的衙役在椅子的一条比较残破的椅腿上发现了一小条被夹在其上的布料,正与金不离的衣摆残破处相合。
至于其他微乎其微的细节,也都没有什么问题,反而条条桩桩都在证实金不离当夜不仅宿在欧阳慕的家中,而且也的确是在那里中的毒。
更何况,证人中有一个名唤王强的,正是那日清晨在欧阳慕家中所在的那个巷子口摆早点摊子的摊主,他本身也在那条巷子里住着,只不过欧阳慕家在巷尾最深处,而他家在巷子口。他的馄饨摊子每日都是在宵禁前最后一刻收摊,又在解禁后前一刻便准备好出摊的。
而他坚称虽然从白日到暮晚那段时间巷子里进出了什么人他无暇顾及,因为那一段时日生意比较好,但在命案发生前的那一晚到第二日清晨的确没有陌生人进出过巷子,除非有人在他收摊后闯了宵禁。
欧阳慕所住的东六街并不算偏僻,若有人夜闯宵禁应该会被发现,也就是说,若那个摊主所言非虚,那金不离只怕在入夜前便已经去了欧阳慕的家中,而且还在那里过了一夜。
难道欧阳慕与她的关系当真没有他所供述的那般简单吗?
拿起卷宗,翻到了最后一页,那是一张图画,画的是两扇油迹斑驳的门,若不去仔细瞧,的确很难发现上面有几道抓痕,她心中五味陈杂,细思了片刻后问钱九凝道:“那门上的抓痕呢?有没有什么疑点?”
与刑部打过交道的钱九凝道:“这个证据看起来是刑部在查漏补缺时补上去的,但这也没有什么奇怪的,毕竟这扇门并不崭新,油漆也剥落了许多,若不刻意去看,只怕是很难看出上面是有人为抓过的痕迹。我想刑部可能是在验尸时发现她的指甲断裂后才去现场补上了这个证据,倒也没有什么疑点。”
苏蔷原本也认为是这个结果,所以并不觉得意外。但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两扇门或是肩不离的指甲中似乎还有其他的秘密,只是此时还想不通自己究竟在纠结什么。
第147章 美人倾城(十三)冷宫
苏蔷匆匆吃过了午膳; 摆脱了一直想要缠着她东拉西扯的王子衿,加快脚步向浣衣局的方向而去。
她已经向胡典静告了假,准备趁着午后的时光去拜访陈无印所说的那个制香高手。当然,虽然她对外的说法是要去一趟浣衣局与阿岭见面; 但其实她真正的目的地是离浣衣局不远的冷宫。因为陈无印的师父是已经被打入冷宫十几年的杨妃。
这天下的香料数不胜数,各人的喜好也不尽相同,能让皇帝一闻便动了心的却并不常见; 而深谙此道的人便莫过于杨妃了。
陈无印知道她所找的并不是一般的香料; 所以才建议她去找见一见曾经也算在宫城受过皇帝恩宠的杨妃打探一下。
据陈无印所说,杨妃名叫杨佩尔; 无论在宫城还是在民间,她都是一等一的制香高手。当年也正是因为她所制之香乃世间罕有; 所以才得到了皇帝的关注与宠幸。
只不过当今皇帝并不是一个爱香之人; 虽然他的确在一时之间被她身上和殿中的香气所吸引; 但久而久之终究还是渐渐失去了新鲜感。后来皇帝适时地生了一场大病; 宫中便有流言说龙体有恙全是因杨妃终日彻夜地给皇帝用香之故; 皇帝虽然那时并未全信; 但也便不再宠幸于她。
而因为她在得宠之时不知收敛行事高调; 甚至还曾向当时还未过世的先皇后送过香料以示威; 所以遭人记恨也是难免的。在她日渐被皇帝冷落后; 不久便遭人陷害; 从此被打入了冷宫。
听说大周的冷宫在鼎盛时期曾同时容纳了上千人,但因为当今的太皇太后不喜欢子孙太过放纵情,所以皇帝的后宫妃子并不多; 而被打入冷宫之中的妃子自然也少了许多,但无论那里人多人少,冷宫便是冷宫,是历朝历代的宫城中人人都忌讳的地方,是一个靠近几步便会沾染晦气的不祥之地。
而且这里四周树木萧条四处荒凉,到处都是残垣断壁,墙根连一刻野草都看不见,恰好也应了这里生灵不近的说法。
虽然照着规矩,即便是冷宫,也应该有专人把守,但事实上,因为冷宫中的人并无他处可去,也没有人关心或是在意她们,所以负责守门的内侍干脆将大门紧锁,而他们自己却偷懒去了,是以在苏蔷拿出明镜局的宫牌并要求进入冷宫时,那些心虚的内侍并不敢有半分阻拦,也不敢多管闲事,而是恭恭敬敬地将她送到了冷宫中,然后逃命似地离开了。
里面的人的确不多,与她所想象中的凄凉无比不同,那里面虽然冷冷清清,却还不至于是她所想象的那般到处皆是凄风惨雨或是疯癫入魔的女子。
与外面周遭一样,里面一片荒凉,破瓦不挡雨残窗不避风,但却难得地平静而安宁。
几个上了年岁的女子正坐在院子当中闲聊,她们有的抠着脚有的挠着头皮,时而沉默,时而欢笑,似乎想起什么就说点什么,没有人说话时彼此间的沉默也不尴尬。还有两个女子相对地倚在门口啃指甲,一个坐在院子正中间抱着一只肥硕的大花猫捉虱子挠痒痒,看起来倒比这冷宫之外的许多人都要悠闲自在得多。
只是她们大多披头散发面黄肌瘦衣衫褴褛,应该承受了不少的饥寒之苦。而且她们应该是许久没有见过外人了,所以在见到苏蔷进了门时,都十分意外地纷纷将好奇又警惕的目光投向了她。
在听说她是来找杨佩尔的时候,她们又将目光转向了正在啃咬指甲的那两个女子,有人喊道:“喂,香香,又有人来找你啦,说不定是皇上又想起你那能让人神魂颠倒的香气来,所以特意派人接你来喽,还不快去洗洗抹抹准备香香地去服侍陛下!”
在众人的一阵哄笑中,那两个倚门而坐的一个女子先行跳了起来,连指甲也不再啃了,方才还死气沉沉的双眼中放着让人眼前一亮的光彩,随即迅速地跑到了苏蔷面前,扯着她的袖子热情而又近乎疯狂地问道:“皇上真的派你来接我了?难道今夜就侍寝吗?那我还要准备什么?”
纵然油腻又杂乱的头发遮挡住了她的大半张脸,而露出来的那一部分又被泥垢挡住了其真实面目,但还是可以看出来她应该只有三十多岁。只是她的声音却又软又甜,透着一股与她的年龄不相符合的天真灿烂,而这样诡异的纯真却将苏蔷给生生吓了一跳。
并未听陈无印提起杨妃已经得了失心疯,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但就在她愣怔之时。眼前的女子却又突然转了脸色,眼中蓦地升起几许戾气来,握着她手腕的手突然加大了力气,声音尖锐起来,面目狰狞:“不,不对,你不是来接我的,你是谁?你是不是那个新来的狐媚子,那个叫柳如诗的对不对?说,你是如何勾引陛下的,快说!”
苏蔷的手腕被她握得生疼,虽然她平日里也不算胆小怯懦反应迟钝之人,但这次却是真的被眼前这个女子吓住了,一时之间连挣扎都忘记了。
正在那时,一只有力的手将她给拽了过去,与此同时,一个慵懒又清冷的声音在她的耳边传来:“你这个糊涂虫,咱们这里数你最美,她自然是来接你的。只不过你如今这个样子该如何面圣?若是这样出去了,只怕还不曾见到皇上,便被人,哦,尤其是那个害你多年都见不到皇上的柳如诗给笑死了,还不赶紧去拾掇拾掇,打扮一下去!”
她的话音刚落,苏蔷便觉得手腕松了一松,那个女子果然放开了她,欢天喜地地跑到了井口边,连衣服也不脱地直接跳进了旁边的一个装满污水的木盆里,口里还甜甜地扬声道:“皇上就要临幸我了,你们这些贱婢,还不赶紧给本宫的浴盆里加点鲜花!”
正坐在地上给怀里的猫捉虱子的女子一抬手。将自己刚刚捉住的两个活蹦乱跳的虱子丢进了木盆里,笑道:“娘娘慢些沐浴,洗得越慢,花就越香人就越美,皇上可就越喜欢呢。”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但坐在半盆子污水中的女子似乎并不明白也不介意她们在笑什么,而是欢欢喜喜又动作优雅地将污水往自己的身上泼,既高兴又仔细,仿若她此时当真是在什么干净又温暖的浴盆中沐浴一般。
虽然周遭弥漫着欢快的氛围,但苏蔷却看得心里一阵发寒。
她们虽然看起来再也正常不过,最多不过是过得清苦一些,可原来她们的心魔藏得极浅,有时不消只言片语便会被放出来。
将她从水火之中救上来的女子应该已经对眼前的一切见怪不怪了,所以并未参与众人的对那个疯癫女子的围观中,而是上下瞄了苏蔷几眼。
无论是衣裳还是相貌,她应该在这几人中算是比较讲究的了,至少头发高挽着,脸上也算干净,只是她姿色平平,看起来即便没有在这冷宫中饱受疾苦也算不得什么叫人眼前一亮的美人儿,而且她的面容中天然含着几分愁苦,让人瞧一眼便觉得她的日子过得并不如意,没来由地使人不愿与她太过亲近。
但她既然被困在这冷宫之中,日子又能过得有多如意呢,没有疯癫如狂已然不易了。
此时她眯着双眼,冷冷地问苏蔷道:“你来找我何事?”
听到她的问话才回过神来的苏蔷愣了一愣,这才意识到方才那个疯癫的女子并不是自己要找的人,心里又不免有些庆幸。
照着规矩,她恭恭敬敬地对杨佩尔施了一礼:“奴婢有一事想请杨妃娘娘帮忙。”
“杨妃娘娘?这个称呼我已经许久没有听到了。”杨佩尔冷冷笑了一声,毫不客气地道,“不过我还清清楚楚地记得,当年找我帮忙的人那么多,可在我有难之时,不仅没有一个对我出手相救,反而大多都是对我落井下石的。所以,我与你非亲非故,凭什么要帮你?”
苏蔷不答,而是从袖袋中取出一个如巴掌般大小的白色瓷瓶来,递给给了她。这个瓷瓶是空的,看起来也极为普通,但陈无印将它交给她时,说这是她在拜师时杨佩尔送给自己的入门之礼。
虽然已经过了十多年,但杨佩尔显然还记得当年的往事。
她的目光本是随意地扫过她手中的瓷瓶,但在看清后不由愣了一愣,随后伸手将它拿了过去,放在手心仔细地抚摸着,眸底流露出无限感慨来,过了半晌后才抬起眼看了看苏蔷,再开口时语气已然温顺了许多:“无印她最近如何?”
苏蔷依礼答道:“陈姨说她在明镜局很好,月钱够用,身体康健,虽然偶尔烦心,但日子还算舒服”。
这是陈无印的原话,杨佩尔对她的回答似乎在意料之中,但却并不十分满意:“月钱够用身体康健便算是舒服吗?当年她曾经痴迷制香以至废寝忘食,如今却委身在明镜局不沾半点香料,也算日子过得如意吗?”
苏蔷一怔,她并不知道看起来与世无争的陈无印竟曾对香料如此痴迷。
杨佩尔将瓷瓶放在手中把玩着,道:“罢了,既然她能将这个东西给你,看来你们的关系还算不错,她是我此生唯一一个弟子,她的面子我是不会不给的,那我便给你一个机会,说吧,你想知道什么?”
虽然她们的声音并不算小,但周围的人却已然对她的到来失去了兴趣,该怎样还怎样,并没有人刻意去听她们的对话,苏蔷便也不再避讳,开门见山地问道:“奴婢想知道,皇上是否有特别钟爱的香料?”
“怎么,你也想以香魅惑那个男人不成?”听了她的话,杨佩尔的脸色蓦地一变,又恢复了方才的淡漠无情,“若是如此,那我劝你还是莫要痴心妄想了,男人最看重的终究还是容貌,以你的姿色,即便用了手段后得了个妃子的名分,但过不了多久只怕就要来此地陪我了。”
“杨妃娘娘误会了。”苏蔷连忙解释道,“奴婢并无此意,我只是听说皇上尤为钟爱娘娘所制的香,想知道如今宫中是否还有人会做同样的香料。”
“不是就好,否则即便是无印她亲自过来,我也会将她赶出去。”杨佩尔的神色缓了一缓,道,“那个臭男人糟蹋了那么多人,少一个是一个。”
苏蔷听她如此口无遮拦,也不好劝,只好默然不语。
“虽说男人都喜欢软香温玉,但归根结底,他们爱的不过是女人的身子,什么香味什么灯火不过是情趣而已,而这个臭男人以往是不太爱香的,我用了很多日夜才调制出了三种让他神魂颠倒的香料,可谓举世无双,”见她不再说话,杨佩尔却来了兴致,道,“我敢断言,这世间除了我之外,再也没有人能做出让他喜欢的香料了。”
苏蔷对她的这番话并无怀疑,便接着问道:“那三种香料可会变质?娘娘又可知道当今宫城中有何人还留着那三种香吗?”
“当年我好心又天真,凡是有人来找我讨要香料的,我无一回绝,有时候还会主动送出去一些,反正她们也参不透我是如何做出来的,所以若说有人还留着一些,倒也极有可能,只不过我是说不准谁手里还有的。”杨佩尔十分确定地道,“而且,我做的香有如老酒,时间越久香味便越醇厚,当然也不能太过分,也不能如传家宝般藏个百年千年的。”
若是如此,只怕是很难找到织宁身上的香来自何处了。
苏蔷斟酌了片刻,又问道:“那三种香料中是否有一种闻起来像是花香但却又让人道不出是哪一种花草的?”
杨佩尔毫不迟疑地点了点头:“你说的是花海,名字是我取的,也是那个臭男人那时最喜欢的。”
她心中不由一紧,问出了一个她一直十分在意的问题:“敢问娘娘,花海是如何用的,是直接涂在身上,还是需要焚烧?”
“都不是,”杨佩尔微一摇头,“花海需溶于水,香气便会溢出。”
果然。
苏蔷神色微变,一时间手脚发冷。
所以那日许诺反常地带着水袋出门,果真是有预谋的吗?
“怎么,难道过了这么多年,又有人拿着我的花海在外面兴风作浪吗?”杨佩尔察觉到了她的异常,自嘲版勾唇一笑,“没想到我虽然人在冷宫,但还有如此本事。”
苏蔷双唇发白,却不忘自己心中还有疑问:“既然必须溶于水后才能用,那娘娘的花海是否在遇水前并无气味?”
“既是香料,即便在用前也是有香味的,只不过淡了许多而已。”杨佩尔颇有些得意地道,“花海未见水时便香气怡人,见了水后便是百花亲临,即便是在遇水前,只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