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墨烟-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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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他的信任,以及想要靠近的冲动,却简直能超过多年的老朋友。
艾伦望着她,眸色幽深,并无催促之意。
她也不知该怎么说,半晌垂下头,又是一句没头没尾的回答:“我相信你。”
艾伦似是怔忡了片刻。
而后眼尾稍扬,晕开星点微不可见的笑意。
他扶着门边的手稍稍用力,将半掩的门拉开一些。
温雪瑰感受到这份力,却并未退却,而是纵容着他,松开了门把手。
他终于肯定,面前的女孩,对他确无防备之心。
并没有在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情况下,勉强自己。
他垂下眼睑:“却之不恭,那就打扰了。”
…
室内的玫瑰香气更浓,杂七杂八摆着女孩子家的小物件。
他收着视线,并不四处张望,却还是不可避免地,窥得她的生活一角。
也许是出于极强的审美品味,房内物品个个精致,并不杂乱无章。
而且无论什么东西,都被随手摆放得极有设计感,从任何角度看去,都像时尚照片。
她则趿着拖鞋走在房内,漂亮得像个秀场名模。
“这些给你。”
温雪瑰从卧室出来,怀里满抱着被子和枕头,得歪过头才能看见路。
艾伦垂手坐在沙发上,从她怀里接过东西。
“不知道枕头高度合不合适,不舒服的话,我再给你换一个。”
“谢谢。”艾伦颔首。
他低眉看着那只软乎乎的棉枕,浅蓝色,云朵形状,散发着淡淡的洗护香。
“洗手间在那里。”
她又指指另一扇门。等全交代完,这才道了声晚安,拎起甜品纸袋,进了卧室。
“咔哒”一声,卧室门落了锁。
艾伦笑了一下。
客厅内彻底安静下来,可玫瑰香雾还袅袅萦绕。
他打量一阵搭在自己腿上的长被单,唇角笑意仍未散去。
半晌,客厅才熄了灯。
这一夜过得漫长,温雪瑰填饱肚子,倒头就睡。
她并没有意识到一个问题。
酒店电梯需要用房卡才能刷开,那艾伦买完甜品,是怎么上来的?
…
酒店大堂。
先前偷懒睡觉的接待员正噼里啪啦敲键盘,笑容亲和又敬业,眼睛瞪得像铜铃。
电梯门再次打开,走出一个亚洲面孔的男人。
酒店经理早就恭候多时,见状箭步上前,接过男人手里那张黑金色的卡片。
“请问郁先生还有什么吩咐?”
李钟推了推脸上的金丝眼镜:“没有了,你去休息吧。”
经理却不敢怠慢分毫,仍陪着笑脸道:“这么晚了,郁先生是否直接在这里住下?与温小姐同规格的套房还有一间,我们可以立刻办手续。”
李钟摇摇头:“他说不用,有住的地方。”
经理这才作罢,又殷勤地将李钟送出门。
李钟回想着自家老板那条短信的语气。
总感觉……有种莫名的,自豪感?
念头一出,他立刻打了个激灵。郁总会有这种人类的感情?想多了。
他干笑两声,用力把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按回去。
两天前,他跟老板一起飞来意大利。
可自那以后,就什么吩咐也没收到,每天都等得提心吊胆。
直到今夜,老板终于发了条消息,叫他刷开这家酒店的电梯门。
郁氏集团在意大利建有分部,这间酒店碰巧是跨国产业之一,联系得十分顺利,因此他才会出现在这。
出门前,李钟仰起头,看了眼酒店的天花板。
也不知这住在顶楼的小姐,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那位可是专程为她而来。
那就还是,祝她自求多福吧。
…
这一夜睡得黑甜。等晨曦斜照入户,雪白的小鸟啼啾个不停,温雪瑰才悠悠醒转。
艾伦早已发来微信:'我回去了,谢谢'
时间是两小时前。
这么一算,他根本没睡多久。这就是留学生的日常?太辛苦了。
在温雪瑰眼里,不能睡足九小时的人生毫无意义。
她固然也会为画画熬夜,但熬完一定会加倍补回来。这就是自由职业的妙处所在。
她打了个哈欠,思索要不要补个回笼觉。
田梨的消息忽然跳出来:'学姐学姐,你醒了吗?'
田梨打字快得像连珠炮:'Dev说昨晚在酒吧附近那条巷子里,有两个人被打得不轻'
'你要不要看看照片?其中一个好像还来咱们桌搭过讪呢。'
温雪瑰的困意一下全没了,不假思索道:'要'
田梨发来照片,上面是白人跟同伴被本地警察带走的模样,侧脸鼻青脸肿、极为狼狈。
这个白人她有印象。说话时用词粗鲁,一看就是街头那种不三不四的混子。
不过酒吧安保很严,绝不会放任男客骚扰女客,她就没往心上放。
没想到,转眼就被打得这么惨。
还没回神,田梨一个电话打过来。
“学姐早呀~你怎么现在就起来啦,嘿嘿。”
笑得颇意味深长。
温雪瑰知道她想问什么,面不改色道:“那是自然。一个人睡,睡眠质量就是高。”
田梨叹气,语调怏怏的:“艾伦回去了?我看他还挺有希望的呀,怎么没瓜吃,唉。”
“吃什么瓜啊,小小年纪不学好。”
田梨却沉下语气,用女侦探的口吻道:“那你总不能否认,你挺喜欢他的,对吧?”
电话里静默半晌。
等田梨都怀疑是不是断了线,那边才轻声道:“才刚认识,谈什么喜不喜欢。”
田梨不乐意:“怎么就不能是一见钟情呢?”
毕竟学姐的表现也太明显了。以前只是美得会发光,昨晚却像女神雕塑被赋予了心跳,每一缕眼波都明媚又闪耀。
“……不说我了。倒是你,有没有跟意大利帅哥发生点难忘的事呀?”
“别提了。”田梨声音蔫蔫的,“虽然长得好看,但风流得简直有点下流,我再也不要见他了。”
温雪瑰哑然失笑。
…
要说温雪瑰回意大利,最高兴的人是谁,田梨跟油画系的老教授可以一较高下。
知道她回国,老教授怒发长邮件,大力邀她参加写生课。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温雪瑰就踱步过去,作了幅小画给新生观摩。
她极擅画植物与光影。碰巧今天的静物就是佛罗伦萨的市花,紫色鸢尾。
三小时后,一群人围在她的画架前叹为观止。
能进佛美的艺术生,都是世界顶尖水平。
但即使在一众天之骄子里,她的光感和色感仍然好得令人嫉妒,抓型比照相机还准。
几十道目光笼罩着她,那是勤奋者目睹天才时的苦涩与叹服。
忽然,一个一年级的亚洲女孩认出她风格,惊呼出声。
“难道你就是《玫瑰复兴》的作者?”
老教授闻言莞尔,极为偏爱地看向雪瑰。
她知道糊弄不过去,无奈地笑一下:“嗯。”
这一承认,教室里立刻爆发出惊呼。
油画圈子就这么大,论起颇具影响力的现当代作品,可能一年也出不了几幅。
抛却宗师们的心血,近两年最出彩的,当属那幅年轻却耀眼的《玫瑰复兴》。
亚洲女孩匆匆拿出手机,随便搜索“玫瑰”二字,首页的词条里立刻出现这幅画。
画布上光影流转,玫瑰温艳,慵懒卧在墨岩侧畔。
清溪静流,说不尽的纤柔美好。
温暖得无与伦比。
话题全是#繁花如梦#、#上帝创造了玫瑰,从此有了浪漫主义者#、#一万个世纪短于一朵玫瑰的瞬间#。'1…2'
随便点开一条,赞数都过万。评论区更是盖起高楼,无数网友被惊艳到语无伦次。
老教授笑得有点嘚瑟。
他拨弄一下银白色卷发,笑着补刀。
“这是雪瑰一年级的练笔。”
言下之意,看看人家一年级,再看看你们。
大家不敢说话。
创作一幅网红画不算太难,难的是既能打动普通人,又能在技术层面让佛美教授都赞不绝口。
普通人跟天才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
大家心如刀绞。
老教授不消停,魔鬼般继续补刀。
“这幅画后来还上了拍卖会,成交价我记得是……”
他讳莫如深地比了个七。
众人大骇:“七万欧?”
新生练笔的归宿从来都是废纸篓,这个价位已经是他们的想象力极限。
老教授却呵呵一笑。
“七位数。”
这句话宛如死神的镰刀,鬼气森森,杀。人不见血。所到之处寸草不生。
教室里一片死寂。
片刻后,众人捂住心口。
温雪瑰也捂住心口。
……您可别再说了。
她悄悄给老教授使眼色。
温岩不喜张扬,现在全网流传的图片都是截去她落款的版本。
没想到在这被揭个底掉。
画是她背回国内拍的。毕竟挂在学校里展出时,联系她的私人收藏家和拍卖会就不在少数。
倒也没想到会拍这么高。
据说拍卖会上刀光剑影,经过一番厮杀,画最后落入一位法国侯爵手中。
没错,都这年头了,法国仍保留着这种古典感极强的贵族头衔。
温雪瑰默默走神。须臾后,眼前忽然出现好几张崇拜的脸庞。
“能给我签个名吗?”
他们一脸虔诚地递来纸笔,还有个男生当场脱下卫衣,指着胸口的位置道:“签这就行。”
温雪瑰:……
写生课最终以签名会作结。
就这样热热闹闹地过了两三天,还约了好几个老朋友。
可她尽管笑得开心,心里还是有一抹挥之不去的阴霾。
晚上,温雪瑰抱着手机,界面上是打开的家族群。
奶奶、爸妈,还有她大哥和弟弟,都在这个群里。
她偷跑来意大利的事,没告诉他们任何一个人,连个朋友圈定位都没敢发。
原以为翘了郁家的局,父亲立刻就会来兴师问罪,也不用她那么麻烦地去自首了。
谁曾想,至今还安安静静的。
她心里七上八下,挣扎了好一阵,还是不敢直接跟父母对话。
只好点开奶奶的头像,在对话框里输入:'奶奶,我这两天来意大利玩啦,家里人都还好吗?'
也不知等待自己的是什么疾风骤雨。她打完字,却紧张地迟迟不敢发出去。
正在纠结的当口——
屏幕上方忽然滑出一条通知。
Aaron:'明天有空吗?想见你。'
作者有话说:
'1':“上帝创造了玫瑰,从此有了浪漫主义者”,出自《小王子》,法国作家安托万·德·圣…埃克苏佩里。
'2':“一万个世纪短于一朵玫瑰的瞬间”,出自美国诗人,爱德华·埃斯特林·卡明斯。
第5章 玻璃糖
心脏突突地跳个不停。
却早已从坦白从宽的紧张,变成另一种意味不明的情绪。
温雪瑰果断按下发送键,然后点开艾伦的聊天界面。
精挑细选一番,挑了个可爱又不失稳重的小桃子表情包。
然后回:'好呀。'
定好时间,心跳速度仍然不减。
温雪瑰的手指在聊天界面上逡巡一会,最后还是没选择尬聊,默默点开他微信名片。
都不用备注,名字就叫Aaron,头像是一片漆黑的山。
照片饱和度很低,漆黑山脉屹立在长空下,能看清岩石厚重的经络。
山峰险峭嶙峋,威压感遮天蔽日,仅方寸之大就让人喘不过气。
而照片正中,还有点睛之笔。
一条清澈见底的河流,自山脉间蜿蜒而下。于浩浩荡荡的无尽幽冥里,荡出一抹清蓝色的微光。
夜尽天明,曙光乍现。
这份意境实在太美,太动人,无疑是她列表里最有品味的一张头像。
她将目光移回Aaron的名字,冷笑两声。
此等审美,那些牛嚼牡丹的富二代看得懂吗?
再打开他朋友圈,发现上条日期还是去年十一月。
内容是一本西班牙语诗集,前后内容都是虚焦,只能看清其中一句。
西班牙语和意大利语比较相似,温雪瑰也曾有所涉猎,此时半眯起眼睛,翻译了出来。
“无论什么报复或宽恕,都比不上遗忘更有效。”
她打开浏览器查了查,这是阿根廷诗人博尔赫斯的诗。
页面下滑,列出了博尔赫斯迄今为止出版的所有诗集标题。
她不由多看了几眼。
…
第二天清晨,总算收到奶奶的语音回复:
“我们一切都好。你是你爸妈的心头肉,他们还真能跟你生气不成。”
“出去玩就开心点,好好照顾自己。钱还够吗?不够问奶奶要。”
紧接着,银行卡就收到七位数转账。
温雪瑰谢过奶奶,她倒不缺钱,打算拿这笔钱给老人带礼物。
她的心放下一大半,却又觉得这事透着股诡异。
她可是自作主张,翘了郁家的订婚局。试问在云珀,谁敢给郁家家主这么大的脸色看?
结果居然风平浪静,无事发生?
温雪瑰在被窝里翻了个身,蹙眉思索着。
难道是那位也终于找到意中人,不再纠结于这桩盲婚哑嫁,想顺势把婚约掐灭?
那敢情好!
人都更愿意相信自己想相信的事情。尽管这个可能性不大,温雪瑰还是展眉而笑。
她高高兴兴爬起床,为今天的约定梳妆打扮,再打开衣橱挑衣服。
油画旗袍好看是好看,可惜已经穿过了。
这是某顶奢品牌去年送她的生日礼物,上面的油画纹样也是等她亲手画好,才交由品牌方制作。
由于当过他们春夏油画系列的顾问,品牌陆续送了她不少衣服。可惜来得匆忙,也没多带几件。
最终,温雪瑰选了一条很显腰身的丝绒鱼尾裙,拿起小手包出了门。
走出电梯,大堂里有人在弹蓝色多瑙河。音符细碎生光,编织出一场清灵幻梦。
他就坐在钢琴对面的沙发里。
沙发靠背将他的上身掩盖,只露出一双修长的腿。
听到电梯声响,他起身,回眸。
很简单的一个动作,却被他做得极为闲散矜贵。
挺拔高大的身形逆光而立,雪色的晨光落在他的下颌线与喉结上,清润如玉。
温雪瑰感觉心脏又悬起来,既胆怯,又向往。
她抬步向那束光芒走去。
两人没约定具体地点,走出酒店就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散步。
由于外形都很惹眼,不断有路人盯着看。
温雪瑰悄悄观察艾伦神色,见他也一副早已习惯的样子。
她噗嗤笑出声。
“怎么了?”艾伦不解。
“没没。”她把话题岔过去,“你吃早餐了吗?佛美门口有家bar很好吃。”
意大利的bar类似国内的咖啡馆,也供应面包等简餐。
艾伦有些意外地看她,似是不解她又吃夜宵又吃早饭,如何能保持这等身材。
温雪瑰温柔一笑,语调多出几分杀意:“不行啊?”
“怎么会。”艾伦摆手,表情无辜。
来到bar,温雪瑰还是照常点巧克力酱牛角包,艾伦只要了咖啡。
“意式浓缩,不加糖。”
她好奇:“你不吃吗?”
艾伦摇头:“我没有吃早餐的习惯。”
见她意外,又轻描淡写道:“太麻烦,很久以前就戒掉了。”
温雪瑰默默吃饭。
她从小接触的人,家里都有保姆准备早餐,不可能觉得麻烦。
再说下去,好像就不太礼貌了。
她换了个话题:“你的头像是哪位摄影师拍的?好好看。”
这次,对面却一直没答话。
她好奇地抬头。
早春微风浅淡,拂过露天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