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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玫瑰墨烟-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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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什么时候醒来的?”
  他笑。
  “就刚才。”
  玩闹了一阵,一缕明亮的光线射入房间。
  窗外日出胜火,太阳如同赤红色的玉盘,正自天边冉冉高升。
  温雪瑰停下动作; 朝窗外望去。
  女孩茶色的卷发染上几丝明亮的红云; 侧颜似暖玉雕琢; 瞳眸含着光。
  而后,丹唇轻启。
  “郁墨淮,你看太阳大不大,像不像煎蛋?”
  郁墨淮:“……”
  他揉了揉头发,翻身下床:“我去给你做早餐。”
  被单自男人的腰腹处滑落,露出冷白的肌肉轮廓,胸腹线条明朗,沟壑分明。
  再往下,便是流畅的人鱼线,以及……
  温雪瑰唰地捂上眼。
  “也该习惯了吧?”
  郁墨淮拿起床头的外裤。
  “习惯什么啊!”
  温雪瑰羞愤地看他一眼。
  思忖片刻,索性自己也直接掀开被单,光着脚走到他面前。
  她双手捧起郁墨淮的下颌,将他头往上抬,不能有任何转移视线的机会。
  然后,才红着脸开口。
  “那你习惯吗?”
  郁墨淮垂眸望了她三秒。
  而后,压了压喉结,耳畔染上一抹红。
  旋即,身体的反应,也极为明显地表现出来。
  呼吸渐沉,好像随时都有可能,将她再次按回去。
  “我饿了我饿了。”
  温雪瑰立刻钻回被窝,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
  而后才开口,语调有些颐指气使。
  “我要吃溏心蛋,蘸一点葱花和酱油。饮品喝咖啡。”
  小姑娘学坏了,撩完就跑。
  郁墨淮无奈,伸手过来,狠狠捏了捏她的耳垂。
  不多时,漂亮的煎蛋、切片面包,以及一杯浮着奶油拉花的咖啡,都被端到了床上。
  温雪瑰吃饱喝足,这才穿衣下床,洗漱,开开心心地欣赏着这间陌生的婚房。
  房子的地理位置很好,采光明亮,花园也十分别致,不比她画室门前的差。
  里面陈设的挂画和工艺品,也都出自她喜欢的艺术家。
  看得出花了心思。
  温雪瑰边逛边问:“你是什么时候买下的这里?”
  “去年。”
  她算了算,去年两人还不认识。
  郁墨淮道:“当时选这儿,只是因为这栋房产在我所有资产里市价最高。”
  “就算万一真出了什么岔子,你也不会吃亏。”
  温雪瑰吐槽:“好冰冷的思考方式。”
  男人笑了笑,揽过她的肩,温声开口。
  “后来从佛罗伦萨回国,这儿的花园和装修,我都找人重新设计过。”
  两人慢慢从三楼走到一楼,温雪瑰忽然被一个拐角处的小架子吸引了视线。
  小架子上,静静地躺着一只绒盒,花纹繁丽,极为精致。
  温雪瑰惊叹:“好漂亮的盒子。”
  包装已经如此惊艳,简直难以想象,里面的东西会有多好看。
  郁墨淮掀起眼皮,瞥了一眼,眸光微动。
  “都把这个忘了。”
  他顺手拿起那只盒子,打开锁扣,从里面取出一条项链。
  项链离开绒盒的瞬间,五克拉的彩宝粼粼一闪,折射出耀眼的光线。
  温雪瑰眸底一亮。
  她眼光刁钻,许多珠宝在她眼里都过于俗艳。
  可这件却极为出尘脱俗,色泽错落镶嵌,最终呈现出的效果,竟和油画技法有异曲同工之妙。
  “好漂亮啊!”
  温雪瑰真心实意地感叹。
  郁墨淮抬起手,细细的链条绕过她脖颈,又为她系好锁扣。
  语气却有些寥落。
  “早就该给你的。”
  撞入女孩疑惑的目光,他移开视线,自嘲般扯了扯唇。
  “这是我在佛罗伦萨买的。”
  “什么时候?”
  温雪瑰觉得很不可思议。
  “我都没印象。”
  “就是,”他揉了揉眉心,“你被你哥叫走那天。”
  “那天,我本来打算向你坦诚,我的真实身份。”
  温雪瑰怔在原地。
  两人一时无言,气氛有些凝滞。
  只有栖息在她锁骨间的彩宝项链,流动着耀眼的光芒。
  由春到冬,项链在这只小小的绒盒里,躺了几乎整整一年。
  可如今拿出来,戴在她脖颈上,甚至比一年前更加光芒璀璨。
  直到此时此刻,温雪瑰才明白一件事。
  原来那时的他,从未想过要瞒到最后。
  她是很久以后才听李钟提起,自己不告而别的那一晚,郁墨淮一夜未睡,满城找她。
  她一阵鼻酸,微微踮起脚,抱住了郁墨淮。
  抱得很用力,仿佛想要抹去这近一年的时光,穿过大洋彼岸,去拥抱那个站在佛罗伦萨街头,形单影只的身影。
  “都怪我。”
  她嗓音浸透哭腔,绵软又沙哑,极为惹人心疼。
  “怪我忘带手机,不告而别。”
  郁墨淮摇了摇头,吻一吻她的前额,叹道:“怪我。”
  “怪我迟迟不敢向你坦白。”
  顿了顿,又温声道:“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知道我们玫玫这么心胸宽广。”
  他越这样,温雪瑰越自责。
  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儿,都要落下来了。
  她仰起头,忍了忍,忽然道:“算了,还是怪我哥吧。”
  郁墨淮一怔。
  温雪瑰淡声:“要不是他跑出来横插一脚,我们哪会有这些误会。”
  郁墨淮:“……”
  温雪瑰语气愈发坚定:“他肯定是自己没什么桃花运,嫉妒我有恋爱谈,才跑来抓我。”
  “不用有争议,都怪他。”
  郁墨淮轻笑出声。
  胸腔轻颤着,气音极为好听,震得她耳畔一阵酥麻。
  好半天,才听他拖长音调,纵容又宠溺地道了句:“行,都听你的。”
  …
  转眼就到年关。
  温宅哪都好,只有一点值得商榷:住在邻居的伯伯,是个极为迷信的南方富商。
  小年这天,鞭炮声不绝于耳,天还没亮就放个不停。
  温雪瑰躺在家里的床上,痛不欲生地捂住耳朵。
  一直半睡半醒地熬到中午,她才哈欠连天地走下楼。
  结果却见到,明亮的大厅内,郁墨淮正站在温岩身旁,帮着送货人一起,源源不断地往家里搬年货。
  她唇角扬起,趿着拖鞋走过去。
  可碍于父亲在旁边,也不好表现得太亲密,便只问他:“什么时候来的?”
  “早上就来了,还和爸下了盘棋。”
  郁墨淮卷起袖口,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
  “累不累?歇会儿。”
  温雪瑰小跑到茶几旁,给他倒了杯水。
  郁墨淮眸光清亮,温声道:“谢谢玫玫。”
  温岩抱臂站在一边,酸溜溜地看着。
  过了阵,才小声说:“玫玫,爸爸也渴。”
  温雪瑰打了个激灵,赶紧又帮温岩倒来一杯,还贴心地加了茶叶。
  结果温岩提溜着茶包的线头,上下浸泡了几下,依旧不是很释怀。
  “刚才怎么不给爸爸倒。”
  您又没干活……
  温雪瑰暗自腹诽。
  说起过年的传统,桩桩件件,温宅都十分看重。
  主要是奶奶看重,因此家里年年都十分用心。
  今天虽然才是小年,但屋里已经布置好了窗花、灯笼,门外还贴着喜庆的春联。
  温雪瑰也不例外,刻意连睡衣都换了套红色的。
  大厅内人来人往,十分热闹。
  她找了个空地,将郁墨淮拉到一边,低声道:“今天小年,你打算怎么过?”
  “陪你过。”
  郁墨淮答得不假思索。
  温雪瑰抿唇一笑。
  但她到底还是记得郁墨淮曾说过的话,便又道:“那晚饭在这儿吃。中午的话——”
  “我先陪你,回你和你妈妈住过的那栋小洋房看看吧?”
  闻言,郁墨淮眸光微愕。
  眉心稍松,似乍见亮光。
  没想到她还记得。
  逢年过节,他总会回到那栋老房子里,陪一陪妈妈。
  他带着几分悦然垂眸,轻声道:“可以吗?”
  温雪瑰费解地偏过头。
  “什么可以不可以的,不许瞎客气。”
  男人唇角稍扯,不再言谢,只捏了捏她的指尖。
  可一瞬的悦然过后,他忽然想起什么。
  眸底也幽黯下来。
  “算了,我一个人去也行。”
  女孩哭得梨花带雨的模样,还近在眼前。
  他低声道:“我怕你去了难受。”
  温雪瑰只好向他保证,这次一定不掉眼泪了。
  两人离开温宅,开车驶过熟悉的荒路,行至越来越僻静的街区。
  街景一帧帧变换,目之所及的建筑物,也明显变得越来越老旧。
  路人衣着朴素,肩背岣嵝地走在街上。
  这里仿佛是十年前的,云珀的缩影。
  副驾上的温雪瑰遥望窗外,感觉自己正坐在一台时间机器里,陪着郁墨淮一起穿梭时光。
  少顷,视野尽头,再次出现了那栋有过一面之缘的花园洋房。
  可温雪瑰却揉了揉眼睛,几乎怀疑自己看错了。
  不同于印象里的荒凉,这间庭院,不再是杂草丛生,灰尘漂浮的陈旧模样。
  枯败的植物早已被除尽,取而代之的,是大片新鲜妍丽的花朵。
  土壤细细地划分出区隔,栽种着不同的幼苗。
  蔷薇有蔷薇的地盘,玫瑰有玫瑰的地盘。泾渭分明,绝不逾距。
  花园两侧,则移栽了笔直的光叶白兰树。
  如今不是花期,园内并无花色。
  唯有光叶白兰,可以在寒冷的二到三月绽放。
  因此,此时大叶间满缀花苞,藏着幽微的冷香。
  温雪瑰惊喜极了。
  她站在树下,轻快地跳起来,想嗅闻最低处的花枝。
  可身高所限,怎么也够不到。
  郁墨淮扯了扯唇,举步走来,替她将花枝扶低。
  枝头缀满玉苞,十分淡雅。
  叶片耐寒,在雪光下亦十分青翠。
  这缕绿白交织的色彩,被他稳稳携在指间。整个人被衬得愈发翩然如玉,光风霁月。
  温雪瑰一会儿看花,一会儿看人。眼睛忙个不停。
  过了好一阵,才想起问:“这里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隔着半枝玉苞,他磁沉的音色也似浸透冷香,极为沁人心脾。
  “之前太荒,不是还吓到你了?”
  “后来,我就找人打理了一下。”
  人一旦被卷进灾厄的暴风雨,纵使能从暴风雨中再次走出,也早已不是当初的那个人。'1'
  对郁墨淮而言,走出暴风雨后,这些年的生活,也不过是拖着残缺的灵魂,得过且过。
  他留下了荒芜破败的庭院。
  因为这也是一件,提醒他曾经多么软弱无能的铁证。
  可是,现在不同了。
  有一个女孩,会牵着他从乌云里走出来,在阳光下跑步。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报。
  只好送给她,许许多多清丽又坚强的花。
  郁墨淮微微仰起头,看向最高处的花枝。
  光叶白兰又名深山含笑,是国内特有的常绿乔木,最高能长到二十多米。
  园内栽种的这些远没有那么高,可繁茂起来,依旧有大半枝叶朝晴空伸展。
  清雅孤寒,只可远观。
  在摇曳的冷香里,温雪瑰也陪着他一起抬起视线。
  而后便遥遥望见,园内最高的那棵树,倾吐着含苞待放的花枝,伸进了二楼半开的窗子里。
  “那一间屋子……”
  郁墨淮狭长双眸微微眯起。
  少顷,眸色蓦地稍亮,似陨星划过流光。
  “是我妈妈的卧室。”
  温雪瑰牵起他的手,依偎在他身旁。
  “花很快就要开了。”
  “等到那个时候,一定会非常漂亮吧。”
  …
  洋房内一切如旧。
  这里残存着郁墨淮十三四岁时的一切生活痕迹。
  也遗留下了种种碎片,能拼凑出三十岁出头,生命即将行至终点的季汀竹。
  “她是个很有诗情画意的人。”
  郁墨淮温声回忆着。
  “在那个手机还不流行的年代,她每周都会自己做一顿饭,漂漂亮亮地摆盘,然后用相机拍下来。”
  “打开她的相机,就像打开没有字的朋友圈。”
  他缓声诉说着这些往事。
  全然不记得,上次敢想起它们,到底是何年何月的事情。
  温雪瑰静静地聆听着。
  从第一次见面,在佛罗伦萨的咖啡厅里,听艾伦提起他的母亲时——
  她就明白,这是他心底最深处的隐伤。
  可此时此刻,看着自己面前,轻声叙述的郁墨淮。
  她确实感觉到,比起那时,有什么东西已经发生了改变。
  她视线温柔,似画笔般仔细,缓慢地扫过他的唇,鼻梁,而后,继续往上。
  然后,她发现了答案。
  是眼睛。
  仇恨与戾气,都从他眸底退却殆尽。
  只剩下一抹,厚重的,温馨且伤感的怀恋。
  “无论什么报复或宽恕,都比不上遗忘更有效。”'2'
  温雪瑰想起这条,一直躺在他朋友圈顶端的诗句。
  便轻轻念出了声。
  闻言,郁墨淮自嘲般扯了扯唇。
  他本就生得骨相深邃。此时眸色愈发幽黯,似晕开清苦的墨迹。
  他视线微抬,看着面前的女孩,轻声开口。
  “你知道,这么多年,我最恨的人是谁吗?”
  温雪瑰知道。
  不是郁长明,不是宋玉霜,也不是宋殊。
  “是你自己。”
  “是。”
  “是我自己。”
  他唇畔那抹自嘲的笑意,愈发加深了几分。
  可注视温雪瑰时,眸间又掠过一线,令她揪心的欣慰。
  少顷,郁墨淮复而垂下眼睫。
  睫羽漆深,掩住了其后跃动的光点。
  “我最恨我自己。”
  “为什么没能保护好她。”
  释怀的起点,首先是要直面一切。
  回忆的黑匣终于被打开,无数句梦魇的呓语,暗潮般向外涌出来。
  郁墨淮紧紧地蹙着眉。
  尾音颤抖,浸满了痛楚的无可奈何。
  “自从她走后,无数个噩梦里,总是有一个声音在问我。”
  “为什么,没有鼓励她早点离开郁长明。”
  “为什么没有能力赚钱,送她去更好的医院。”
  “还有一开始。”
  “为什么要在那么不合时宜的时候,来到这个世界。”
  就是这无数句为什么,让他变得城府深沉,阴郁偏执,不择手段。
  即使被千夫所指。
  他也不想再那么无能为力。
  温雪瑰拼命忍住眼泪。
  如果她也哭,面前的男人便会再次封闭内心,优先照顾她的感受。
  所以,她努力遏制着哭泣的冲动,连眼眶都忍得酸痛了,也没有掉下泪水。
  只是安静地环抱着他的肩膀,一遍遍地、清晰地重复着,那些早就应该有人说给他听的话。
  “你已经做了你能做的所有事。”
  “这些都不是你的错。”
  她紧紧地拥抱着郁墨淮,由于太过用力,蝴蝶骨愈发清晰地浮现在背上。
  仿佛下一秒就能化为翅膀,穿过漫长的时光,去拥抱那个十四岁的少年。
  不知过去多久,室内才响起一声幽黯的叹息。
  “你记不记得,她的书桌前,有一只锁着的抽屉?”
  郁墨淮轻声问她。
  温雪瑰点点头。
  “记得。”
  “你说那里面,放着她生前经常翻看的东西。”
  郁墨淮站起身,拿出那枚沾满灰尘的钥匙,仔仔细细地擦干净。
  而后,递到她手中。
  “你可以帮我打开这只锁吗?”
  作者有话说:
  今天还有更新咩?
  有的!=w=
  '1'化用自:“暴风雨结束后,你不会记得自己是怎样活下来的,你甚至不确定暴风雨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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