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欢-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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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稍微等一会儿也不是不行。
裴衍舟又就着咸鸭蛋吃了一口饭; 点头道:“可以。”
淡淡一句话,他不说还好; 说了听在卫琼枝耳中却怎么听怎么不是滋味。
最后她咬了咬牙,学着宋锦平日的样子; 逞强道:“我做的饭菜,我想给你吃就给你吃,想给狗吃就给狗吃。”
说完之后便转身去看雾隐; 不再继续去理会裴衍舟了。
随着日头西斜; 没了日光的照射; 雾隐的光华也慢慢黯淡下去; 花瓣失去了蓝中带紫的绚丽; 恢复了原本的洁白,远远望去就像一株昙花,圣洁无瑕。
卫琼枝看了一下午也没看出个所以然,便只好凑进去闻闻,雾隐还是那股奇异的浓香,和之前闻到的没什么两样。
裴衍舟走过来也跟着看了看,同样没看出什么。
“是不是我们想错了……”卫琼枝喃喃道。
“不可能,”裴衍舟一口便将她否定了,“如果雾隐没有问题,他们就没必要这么大费周章。”
宣国不是做善事的,不可能把先前还如此看重的奇珍异宝,转眼便当作普通的花卉卖出来,价格还如此低廉。
卫琼枝抬头看了看已经暗下来的天,道:“雾隐就放在这里罢,外面这几日不会下雨。”
说完,二人便也各自散去,一夜无梦。
第二日果然还是晴空万里,卫琼枝早起一打开门便看见放在檐下的雾隐,许是几次三番之下她已对雾隐有了一些抵触的感觉,再加上昨日又研究了快一个下午,此时再看便更觉雾隐妖异,卫琼枝稍稍别过了头。
她悄悄舒出一口气,然后便对虎儿道:“娘出去买菜了,你乖乖留在家里。”
她没特意去和裴衍舟说,但声音不小,目的便是告知裴衍舟一声她出去了。
卫琼枝到处转了一圈,昨日卖雾隐给她的小贩今日还在那里,只是摊子上没有雾隐了,果然和昨天说的一样,这次只进了一盆雾隐,卫琼枝心下稍稍松快一些,见其他地方倒没再看见雾隐的踪迹,买了点吃的东西便赶紧回去了。
家里门关得好好的,和她走前一样,可见今日裴衍舟没有出去,虎儿正在门后自己玩着,看见她开门进来便走了过来和她说话。
卫琼枝先把虎儿抱到里面去玩,陪了他一阵之后,虎儿看起来有点累了,她哄了一会儿便睡着了。
卫琼枝复又出来,整个小院中静悄悄的,她的目光这才投向雾隐,想着再继续看看。
但不看不要紧,一看之后卫琼枝差点叫出声,她几步走到檐下放着雾隐的地方,只见雾隐的几瓣花瓣已经被摘下来了,然后揉碎了就散在一旁,汁水有点淡紫色的。
“裴衍舟!”卫琼枝禁不住喊了一声,裴衍舟很快出来,他的眼力胜过卫琼枝许多,一眼便看出了雾隐已经被破坏了。
“不是我,”裴衍舟先解释道,“我早上一直在房中。”
卫琼枝走后,京中的信便到了,他收到信鸽之后便一直待在自己房中,并未出门。
卫琼枝俯下/身子,用指甲盖挑起地上的花泥仔细看着,裴衍舟又道:“是不是鸟,或者小鸡?”
话虽如此说,但他们都知道,鸟不可能把花瓣揉成这样,更像是人捏的。
卫琼枝拍了拍手,转身冲进了房里,裴衍舟紧随其后。
她轻轻怕打了刚刚才睡着的虎儿几下,见他还没醒来,便连声唤着他,都没有反应。
家里只有两个人,如果有外人进来裴衍舟也不可能没有察觉,不是裴衍舟那便只剩下虎儿了,他正是不懂事的年纪,喜欢自己摸来摸去,不小心摸到雾隐并且扯下来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那些被捏碎了丢在一旁的花瓣一定是虎儿干的!
卫琼枝已经来不及去责怪虎儿,此刻她只怪自己没有看好孩子。
虎儿还什么都不知道,他捏碎了花瓣之后很可能在自己脸上等地方都摸过一遍,甚至有可能把手放到嘴里去吃,这是他时常做的事。
卫琼枝惊出了一头的冷汗,这边裴衍舟已经上前直接把虎儿倒提起来,头冲着下,脚冲着上面,一手抓住他的后颈,一手托住虎儿的胃部使劲按压了几下。
被提起来的时候虎儿便感觉到极度不舒服,已经开始皱眉闹起来,在小肚子受到冲击之后,虎儿在睡梦中哇地一声吐了出来,裴衍舟却仍没有放下他,一直吐到没有东西可以吐,裴衍舟才停了下来。
“还是要请个大夫过来看一下。”裴衍舟看见孩子依旧没有醒来,眉间更为阴郁,这样都没有醒来,那就几乎等同于昏迷不醒了,方才他迫使他呕吐其实也是极危险的行为,一不小心就很有可能呛住没有意识的孩子。
但裴衍舟没有和卫琼枝说这些,只是问了卫琼枝医馆的位置,便自己出门去请来了大夫。
大夫看过虎儿之后,又给虎儿扎了几针,但虎儿还是不醒,大夫见状便问道:“你们所说误服之物,可是酒水一类?”
卫琼枝摇头:“不是酒,他是不小心吃了外面的花。”
大夫查看了雾隐,自然也不认得这是什么花,只道:“这花从没见过,但应该是无毒的,至于孩子为什么还没醒,那我也说不出来原因,已经施了针,再喝一剂药试试,倘或便能醒来。”
裴衍舟送走大夫后又去抓了药,回来后见卫琼枝还坐在虎儿床前,想了想便过去道:“就算吃下去,也并没有吃多少,而且都已经吐出来了,素日我们也曾接触过雾隐,也免不了触碰,要出事早就被毒死了。”
卫琼枝定定地看着虎儿一鼓一鼓的小胸脯,确定他还在喘气,听了裴衍舟的话到底好受些,只是一时也说不出其他什么话来。
裴衍舟又道:“是我没看住他。”
当时他就在屋子里面,却掉以轻心,认为虎儿一向很乖,自己一个人玩不会出什么事,这才导致了虎儿去抓了雾隐,究其根本竟是他一个人的责任。
卫琼枝摸了摸虎儿的手背,那里还很温热,但是手心又有些发烫,她过了一会儿才摇了摇头。
如果裴衍舟有错,那么她也不是完全没有,首先明知道雾隐很可能有危险,却没将雾隐放在妥当的地方,就是她的错处,完全推卸不掉,不是推到裴衍舟一个人头上她就没有错了,自己骗自己的事她做不到,况且她也并没有特意叮嘱裴衍舟看好虎儿,而是放心地让虎儿在院子里玩。
此时与其互相认错,或是推卸自己身上的责任,还不如好好照顾虎儿,他能好起来才是最重要的,她不会在孩子的病床前和裴衍舟大哭大闹。
等裴衍舟熬好了药回来,她便把虎儿抱起来,稍稍竖起身子,让裴衍舟喂他喝药。
“别烫着他。”卫琼枝低头看怀里的孩子,小声地提醒裴衍舟道。
裴衍舟舀起一勺药,待吹凉之后才小心喂给虎儿喝,幸好虎儿药还是喝得下去的,抿了抿小嘴就咽了下去,这让卫琼枝和裴衍舟都稍微放下了心。
足足过了有半柱香的工夫,裴衍舟才把药全部喂进去,卫琼枝重新把虎儿放回床上,又拿热水给他擦了擦身子和脸。
做完这些事情依譁之后,卫琼枝也彻底冷静了下来,她对裴衍舟道:“由此倒也能证明,雾隐确实是有问题的,根本不是我们多心。”
她与裴衍舟一道在桌案前坐下,裴衍舟听后也点点头:“若是正常的花草,虎儿不可能昏迷不醒。”
卫琼枝纤弱的手指轻轻托住下巴,思忖了好半晌后才道:“我在想,是不是虎儿人小,所以接触了雾隐之后反应才会如此剧烈,如果是我们大人,或许一时半会儿不会如此,当长此以往,也说不准会发生什么。”
“当初宣国使臣向陛下进献雾隐时,曾说过雾隐开花时异香扑鼻,闻之能使人忘却世间烦恼,烦恼如隐雾中,故名雾隐。”裴衍舟蹙起眉心,“按照虎儿的症状来看,若忘却得多了,不正是不省人事吗?”
第92章 回京
◎我和你一起走◎
卫琼枝一愣; 她观察雾隐时,只看它的外表形貌,枝干花瓣花蕊等物; 却忽略了裴衍舟方才说的雾隐这个可能会呈现出来的特点。
她一直下意识以为; 这些是宣国想出来夸大其词的; 这世间怎么可能有让人一闻便忘却烦恼的花草,所以雾隐一定另有蹊跷。
但眼下裴衍舟一说,她才忽然茅塞顿开; 答案或许就是如裴衍舟说的那样,这么简单的事只是被她自己蒙蔽了。
她看向裴衍舟; 发现裴衍舟也正在看她,二人同样的皆是面色不虞; 不仅仅是为了虎儿,也是为了其他。
宣国到底怎么看待雾隐仍未可知; 如果这种邪物流入大永; 家中有两三盆或是无碍; 但周围一旦多起来,大永上下便很有可能在不经意间慢慢变得浑浑噩噩起来。
人一旦知道可以暂时忘却烦恼; 又尝过了那种滋味,保不齐便会有很多人去选择雾隐; 时日久了像虎儿这般昏迷不醒都算是好的,甚至很有可能会丢了性命。
卫琼枝倒抽一口冷气。
江恪手上就有许多雾隐,也不知道有多少像江恪这样的人在大永。
连利县都开始出现雾隐了; 京城一定已经泛滥; 大永其他地方也未必没有雾隐; 皇帝受蒋端玉蛊惑正忙着肃清朝野; 收拾旧臣; 拔除异端,他可会注意到此事?
还是说蒋端玉本就已经和宣国勾结,雾隐的事他也参与其中,只怕是更为不妙。
卫琼枝张了张嘴,还没问出来一句“怎么办”,床上的虎儿突然动了两下。
她的心一下子像是被什么东西攥紧,生怕是虎儿抽搐起来,连忙跑到他床前看他。
而虎儿翻了个身子,正慢慢睁开眼睛看她。
“虎儿!”卫琼枝轻呼一声,“真的醒了吗?”
裴衍舟上前用两指抵住虎儿颈部的脉搏,一会儿之后方道:“脉象比方才平稳些,应该是无事了。”他并不精通医术,但粗浅一看倒还是会的。
按照方才大夫的意思,虎儿也是没什么大碍的。
卫琼枝又和虎儿说了几句话,见他反应一切正常,这才松了一口气,已经过了用午饭的时辰了,她和裴衍舟光顾着虎儿,也没心思用饭,这时倒是虎儿开始吵着肚子饿,想吃东西了。
卫琼枝便赶紧去厨房做了一些米汤,喂了虎儿喝下,然后她与裴衍舟也不做什么菜了,匆匆下了两碗面条吃了,就在卫琼枝住的这间里头吃的,可以看着虎儿,以免他又出什么事。
小孩子醒了之后就没事了,坐在床上玩着,还想着下地跑,被卫琼枝阻止了。
裴衍舟吃了四五口便已吃下了半碗面,卫琼枝眼风扫了他几眼,没叫他发现,等他略停了筷子之后,才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裴衍舟的手顿了顿,继续吃了一口面之后,才淡淡道:“没怎么办。”
“是不是要回去?”
他听后沉默许久,才道:“总要先回去看看。”
“那就回去看看,”卫琼枝跟着点点头,语气很是平静,“我和你一起走。”
“你不用走,你和虎儿留在利县。”裴衍舟立刻沉声道。
他今日一早收到的信鸽便是京中来的,除了旧部随从,亦有京城里亦有其他故旧,所以并不难得知京城的消息。
除了更多的人获罪入狱以外,最近京城的局势并没有多大的改变,唯一能算作好消息的便是,蒋端玉这次拔除异己的行动已经接近尾声,因为该进去的差不多都已经进去了。
而最初使蒋端玉最初引发祸端的庆王还没什么消息,他与嫡子宋庭元一起被囚于狱中,而庆王府其他人则暂时都关押在王府中,除了提前出逃的卫琼枝和宋锦。另一人便是裴衍舟自己,他与卫琼枝一起逃了出来,在利县落脚,或许是江恪那里瞒得紧,蒋端玉没发现卫琼枝没去宣国一事,自然也想不到裴衍舟和卫琼枝到了利县。
若是此刻走,虽同样艰难,但是倒也未必不是一个好时机,已经差不多是清洗过后,蒋端玉的重心应该暂时会放在如何惩治这些人上面,再填补自己的党羽去空缺上,来往送迎必定是极其忙碌,裴衍舟又销声匿迹许久,显然是已经在某处隐匿起来,蒋端玉不会看不出来,也不会觉得他会在此时自投罗网,关卡应已松懈下来。
裴衍舟很快便会动身,但他不会再让卫琼枝跟着自己走。
她明面上已经去了宣国,躲在利县是安全的。
卫琼枝却道:“这些日子我也很担心我爹娘,若是能一直安安稳稳留在这里也好,但眼下明显不可能了,留在这里和回京城又有什么区别?”
宣国那些人针对的是大永和大永百姓,蒋端玉也十有八九参与其中,宣国的目的昭然若揭,但蒋端玉的心思却藏得深,让人摸不清他究竟想要做什么,毕竟他是帝师又是首辅,如今可算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到底为什么要帮助宣国一同颠覆大永,宣国能够给他的不可能比皇帝给他的要更多。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卫琼枝这个道理还是懂的,届时就算她带着虎儿藏身一隅,也同样会被影响到。
裴衍舟仍不同意,继续道:“外面太危险,我离开之后,你们未必只能有片刻安宁。”
“与其提心吊胆地活着,还不如去面对。”卫琼枝忽然低头浅浅一笑,然而笑意很快便被她收敛住,轻声道,“其实回到利县之后,我总是梦到我娘——是京城那个,自从那晚她被囚禁宫中之后,便再也没有任何消息了,我实在很惦记她,也怕她是出了什么事,从前既没有机会提起,那便算了,如今既然有回去的契机,那么我跟你回去也好,我的心是舒坦的。”
卫琼枝夜里做梦总是梦见庆王妃,若是普普通通的倒还罢,可实在不是什么好梦,梦里的庆王妃双目流血,就一直这么定定地看着卫琼枝,似乎是口不能言,有时她梦里明明好好地和庆王妃坐在一起,却忽然能看见庆王妃的眼睛又开始流血,两颗眼珠子哀哀地望着她。
她总觉得,庆王妃很可能是出事了。
可是连庆王和宋庭元暂时都没有性命之忧,没道理庆王妃一个毫无利害关系的女眷却出了事,也是很不合常理。
听到卫琼枝提起庆王妃,裴衍舟蹙起眉心没有说话。
他来了利县之后便立刻与京中联系,到如今统共也收到过三次京城来信,信中对京城形势和人事皆有提及,庆王等写得明明白白,甚至连荣襄侯府那些人的去处也说得上来。
老夫人那晚与庆王妃同在宫中,又一同被囚禁于宫中很长一段时日,但在裴衍舟逃走后没多久,老夫人便已经被放了出来,毕竟关着一个年迈的老妇也没什么用,若说要威胁裴衍舟逼他马上出现,那荣襄侯府一府的人全都关在京城,老夫人是在宫里还是在宫外根本没什么两样。
庆王妃的情形和老夫人应该也没什么不同,老夫人已经被放出来有些时日了,庆王妃却一直音信全无,难说是依旧关在宫里还是有其他事。
裴衍舟早想过了这一点,但是为了不让卫琼枝担忧,他便压在心里没有说出来。
卫琼枝又道:“毕竟还是我比较熟悉雾隐的习性,而且我们对雾隐的了解目前为止也终究只是一知半解的猜测,未必已经全部猜对,我跟着你一同回去,若雾隐又有什么状况我也能及时发现。”
裴衍舟不再反驳,他只是转而看向她,眸色如化不开的浓墨一般,沉声道:“你想好了,真的要跟着我一同走?”
“想好了。”卫琼枝毫不犹豫地答道。
“路上还是会有很多危险,可能我们根本到不了京城,”裴衍舟顿了顿,语气开始变得艰涩起来,“就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