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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白华为菅-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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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荟在旁边跟着笑:“这下可好了,你是不是该叫我一声姐姐。”
  温见宁直接扭头道:“干妈,你看她哪里有个姐姐的样子。”
  她们有意插科打诨,没过多久,这一大两小就在客厅里笑作一团。她们的笑声终于驱散了一连数月盘旋在这栋别墅上空的愁云惨淡,渐渐驱散了过去那三个月带来的阴霾。
  ……
  温见宁就在钟家这样住下了。
  她们逃出北平时是十一月底,一路奔波躲藏回到香。港时已是十二月了。再过段时日,内地学校那边也要放寒假准备过新年了,她无处可去,只能继续待在这里。
  虽然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年多,她的形貌也有所改变,但温见宁还是不敢轻易出去,整日待在钟家不肯出门,平日只通过钟家母女和佣人的话以及报纸得知外界消息。
  但钟荟和温见宁不一样,她可闲不住,回香。港的第二天就出门了。
  她先去见了蒋旭文。两人也有半年多不见了,中间更是有好几个月都失去了联系,好不容易才见到一面,一双小情侣自然要好好互诉衷肠。
  当初蒋旭文回港后不久,母亲的病就渐渐好转。可没等他松口气,就听闻北平陷落的消息,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不再等一等再走,然而这时再说什么都晚了。他冲动之下,险些买船票回到内地,可人都到了码头,却还是被家里人拦下了。
  温见宁听得直皱眉,旁边的钟荟却道:“他能有这份心意,已经很难得了。”
  她本想劝好友几句,最终只是微微叹了口气。
  好不容易回到香。港,钟荟几乎隔三差五都要见蒋旭文一面。不过谈恋爱只是钟荟外出的原因之一,她更多时候还是以出门作客为主。
  内地战争爆发,大批难民来香。港躲避战火,与之相伴而来的还有大批教育界、学界的优秀人物,其中甚至还有来这里养病的联合大学文学系的教授。香。港相对宽松的文化环境对于他们而言,无疑是一块乐土。战争爆发不到半年,香。港的报刊杂志水准却进步得飞快。
  钟家在香。港文化界人脉颇广,钟荟所认识的一些长辈更是直接能与这些人接触,因而钟荟多了不少机会去上门拜访讨教。温见宁虽然也很想跟钟荟一同前去拜会那些大家,但最终还是没跟去。这些名流人士家中定然少不了人来人往,若是被人看到,或者传到温静姝耳中,她不敢冒这种风险。
  但足不出户,也有足不出户的好处。
  她一个人待在房间里看看书写写东西,反而让心情慢慢沉淀下来,有空做一些之前没心情做的事了。之前在北平时,她整天忙着照顾钟荟、料理家务、担心局势,时刻忧心忡忡,几乎没有心情和力气再提笔写些什么,连日记都停笔。
  如今既然已经逃脱生天,她自然也要重新拾起笔杆。
  当日她与那位谭主编最后一次碰面时,对方曾告诉她,日。本人不允许北平民众向外地的文艺报刊投稿,更不允许报纸刊登有关文章,就是怕沦陷后北平的情况为外界所知。既然她好不容易从北平逃出来了,自然想试着用笔来把那段情形描绘出来,将自己的所见所闻昭告世人。
  然而不知是不是这段时日生疏了的缘故,她几次提笔,始终还是没能写出来。笔太轻,而未能写下的那些人和事太惨痛,温见宁沉吟良久,最终只能先放下笔。
  她还要再等等,再好好想一想。


第七十二章 
  然而没过多久后,温见宁躲进小书斋的平静很快被一张报纸打破了。
  几天后的傍晚,她在一份小报的某个版面上看到一则结婚消息,上面要结婚的男女主人公不是旁人,一位是见宛的男朋友卢嘉骏,另一位则是见宛最讨厌的那位广东赵姓千金。
  看到这则消息后,温见宁的第一反应就是出了大事了。
  当日从她逃出香。港后,曾托钟荟给见绣她们去过几封信。
  可大约是怨恨她在报纸上写文章嘲笑温家人时,把她们捎带进去了,见绣她们没再给过回信,渐渐地,温见宁也不再写了。所以这一年多以来,她们双方对彼此的情况都一无所知,仿佛要就这样断绝往来。直到此刻,温见宁才觉出有打听一下她们消息的必要。
  哪怕她们未必领情,但她至少也要知道她们过得好不好。
  她想了想,拿着报纸去找钟荟的妈妈。
  钟家是书香门第,和一些香。港的富商权贵虽有往来,但并不密切,交往更多的还是文化界、教育界的名人。不过饶是如此,她们知道的肯定也比如今的温见宁多。
  她敲响房门时,钟荟的妈妈正在房间里叠旗袍。
  温见宁进门后,她一边教她如何叠好旗袍的领子,一边问了问温见宁这段时间住得怎么样、吃得如何,虽只是些琐碎的小问题,却让温见宁心中一暖。
  不过她没忘了自己来的目的,踌躇片刻,还是拿出报纸问道:“干妈,您认识的人多,不知道您最近听说过这位卢先生和赵小姐要结婚的消息了吗?”
  钟母接过报纸看了看,有些奇怪道:“你认识这两位吗?”
  温见宁有些不好意思道:“我的大堂姐和那位卢先生曾经是恋人,我看到了一时好奇,想问一问罢了。不过没什么要紧的,那都是从前的事了。”
  钟母点了点头,突然想起什么,问道:“有位名叫温见绣的小姐,是不是也是你的姐姐?”
  温见宁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却听她继续道:“我前些时候听人说,这位见绣小姐要和严家的公子订婚,看来你这位姐姐喜事将近了。”
  温静姝在香。港的名声只限于虚情假意的社交圈,按理说钟母怎么也不可能在意她们的花边消息,可严霆琛的身份就不同了。
  毕竟是严家的大公子,他订婚的消息自然值得钟母稍微记一记。
  然而这个消息对于温见宁来说,无疑是给了她当头一棒。
  直到一个人回了房间后,温见宁的脑子里还是乱糟糟的。她不明白,不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半山别墅究竟都发生了什么。见绣怎么会突然要跟严霆琛订婚,卢嘉骏怎么跟广东的那位赵小姐要结婚了,明明才过去没多久,怎么就出了这么大的变化。
  过了好一会,她才渐渐冷静下来,开始分析其中的情况。
  从前见绣就一直对严霆琛有意,温见宁不在香。港后,也没人从中拦着她,若再有人推波助澜,她被严霆琛骗了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至于见宛,这里面的情况就更古怪了。若是卢嘉骏跟别家千金订了婚,温见宁也许还会以为他是被见宛一脚踹开了,但他和见宛最痛恨的那位赵家小姐结婚,这其中定然是发生了什么事。
  把两件事放在一起,她并不担心后者,毕竟见宛是那种别人让她不痛快,她就能闹得天翻地覆的主,肯定不会吃亏。
  她唯一担心的只有见绣。原先在温见宁的设想里,见绣的婚事至少还要再等两三年,她快大学毕业时才能定下来,可没想到不过一年多,就发生了这样大的变化。
  温见宁左思右想,始终没法放下,找了钟荟问道:“你能不能帮我个忙,帮我问问我二姐姐,愿不愿意找个时间跟我见一面,我有些话想要问她。”
  钟荟对温见宁的这位二姐姐还有印象。
  当初温见宁被软禁在半山别墅时,曾托她二姐来找钟荟帮忙,两人有过短暂的接触。虽然一共不过交谈了几句话,但钟荟总觉得见宁那位二姐似乎并不是很喜欢她,对她的态度也颇为冷淡,她心里委实不愿意再和那人打交道。
  可她想到见宁回香港也有一段日子了,肯定也想见到自己的家人。
  最后,钟荟还是二话不说就答应了要帮忙。
  然而等第二日傍晚回来,钟荟为难道:“见宁,我今日偷偷见了你二姐姐,也问过了她的意思,她说……她不愿见你,还说你还是尽快离开香。港为好,万一被你姑母的人发现了,反而会连累大家。她还问了我你身上有没有钱,我说你不缺钱,她就没再问了。”
  尽管温见宁已有所预料,但真听到见绣的反应后还是不免失落。
  可她勉强打起精神,再次央求道:“能不能再麻烦你,再帮我问一次,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想跟她说。”哪怕见绣那边对她的成见再深,她也必须见她一面。
  钟荟看着她叹了口气:“好吧,那我就再试试。”
  ……
  也不知钟荟使了什么方法,最终见绣还是答应了和温见宁见面。
  约定好的那日下午,温见宁提前半个小时来到她们预定好的那间咖啡馆,在角落里的位置坐下。她才来没多久,就有侍者为一位年轻的小姐推开了门。
  这位年轻的小姐穿着最时兴的洋装,头发烫了时髦的卷,脸上化了淡妆,格外光彩照人,一进来就自然而然地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不过一年没见,见绣出落得更胜从前,气质也愈发成熟。若非温见宁和她同一个屋檐下住了那么多年,只怕也要认不出了。
  温见宁再低头看看自己,理了一头比男孩子长不了多少的短发,身上只借了钟荟的一件旧棕红的长旗袍,外面套一件长长的灰蓝大衣,邋遢得实在不像是来见客的样子。
  见绣优雅地在她对面坐下:“见宁,我们好久不见了。”
  温见宁轻轻应了声。
  虽然才只有一年,但于她们而言,确实是恍如隔世一般。
  见绣先跟侍应生点了杯咖啡后,细细地打量过她后,才微叹一声:“你瘦了,气色也不大好,这一年里没少吃苦头吧。柏青堂兄没有安顿好你吗?”
  虽然这段时日温见宁在钟家已吃得饱穿得暖,气色已比刚逃出来那会好了许多。但北平那段日子的摧残还是在她的脸上留下了痕迹,在如今娇美动人的见绣映衬下,显得愈发憔悴。但温见宁也不想提在北平的那些事,转而问道:“你这一年过得还好?”
  见绣矜持地笑了笑:“香。港这里很太平,我还是老样子,整日只是念书、逛街,陪姑母她们一起去人家里作客、跳舞这些事,也谈不上好与不好。”
  其实不用她回答,温见宁看她的样子,也知道自己这个问题有点多余。
  为了不让一会谈话的气氛尴尬,她赶紧先就之前的事道歉:“……之前报纸上的文章,实在是对你们不住。我当时被气昏了头,只想着怎么让他们难堪,却没想到会连累你和见宛。事后柏青堂兄跟我提起,我才恍然惊醒,这样会牵连到你们。”
  见绣听后微微惊讶,随即失笑道:“这算什么事。难道你不在报纸上写,外人背后里就不会议论了吗。不过,这还是我头一回看你这样道歉。”
  她的语气这样轻松,反而让温见宁心里一痛。比起见绣这样轻描淡写的态度,她倒宁可见绣因为这事生了她的气,至少证明见绣还在乎,至少证明见绣是因为这些误会才不愿见她的,而非诚心躲着她。
  这一来一往几句话的功夫,侍者已经送上了咖啡。
  两人这才低头,用银亮的小勺轻轻搅。弄着各自面前的那杯。
  见绣今日手腕上戴了一块不知什么牌子的名表,温见宁看不出来好坏,但仍能看出来这表昂贵。搅。弄咖啡时,她的手表反射着桌角台灯光,有些晃了温见宁的眼。
  温见宁对咖啡的品味向来极差,根本品尝不出这种苦涩液体的好处,她只一会就没了耐性,直接切入正题:“我听说,你打算与严霆琛订婚了。”
  见绣沉默了一会,才道:“咱们难得见面,可不可以不要提这件事?”
  温见宁盯着她,语气复杂道:“你觅得良人,即将订婚。这样的喜事,不可以提吗?”
  见绣微微冷笑:“于我而言,的确是一桩喜事,但你好像并没有为我感到高兴。”
  这一次换做是温见宁沉默半晌,才开口慢慢道:“他是什么样的人,我跟你提过。即便我没有提,你自己心里也应当清楚,为什么一定要是他?”
  “为什么不能是他呢?”
  见绣飞快地反问了一句后,才觉出自己有些失态,连忙低头喝咖啡作掩饰。过了一会,她才又恢复了以往温柔的语气:“他年轻又模样好,家世也好,我又有什么好不知足的。”
  而温见宁坚持问道:“是姑母和他逼迫你的吗?”
  见绣看着她,微微叹了口气:“没有,一切皆是我自愿,没有任何人逼迫。见宁,你可不可以不要把所有人都想得这样坏,你这样会让你身边的人都感到很累。”
  她这话让对面的温见宁浑身一震,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其实是你对霆琛的误解太深,他一直都是个很好的人,尤其对你。正因如此,我才相信他这人本性不坏……好了,我知道你不愿听这些,”她说到这停了停,又继续道,“见宁,我这一生走到这一步,已是很难得了。你若是真的为了我好,就请不要再对我说那些话。你就做好一个妹妹应该做的事,真诚地祝福你的姐姐,这样不好吗?”
  温见宁张了张口,怎么也说不出别的话来。
  她本想说,你还这样年轻,二十岁不到的年龄,就糊涂地把自己的后半生都交付到一个不可靠的人手里,这怎么能算是难得,又怎能让她闭口不谈。可是眼前的见绣这样恳切地看着她,近乎哀求地看着她,希望她不要多管闲事,她还能再说什么呢。
  看她终于不说话了,见绣这才稍稍放下心来,有些试探性地问道:“那……我们订婚时,你要不要也来看看。你是我最好的妹妹,我希望这种重要的时刻,你也能帮我做个见证。”
  “我不去,”温见宁终于再次开口了,“你也知道,我的身份实在不大方便。”
  见绣连忙道:“没关系的,我与霆琛的订婚仪式在严公馆举行,你若真的想来,我可以想办法让你混进来,只要小心,是不会有人发现的。静秋堂嫂到时候也会来,哪怕你被发现了,有她在场帮忙说话,姑母她们肯定不敢为难你。”
  温见宁低头用银勺搅着咖啡:“真的不必了。”
  她咬字加重,语气异常坚决。
  听到她再三拒绝,见绣心里其实是松了口气的,不过面上还是迟疑道:“这样真的好吗?虽然只是一个订婚礼,但对我和霆琛来说都有着不一样的意义。你是我们俩的妹妹,是我们共同的亲人,我还是希望能得到你的祝福。”
  “那就祝你们幸福。”
  她语速飞快,见绣一时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却看见对面的温见宁勉强挤出个笑容:“好了,祝福的话,再说第二遍就没用了。”
  她不想再对见绣说这种违心的话。
  见绣怔了怔,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见宁,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这个令双方都尴尬的话题终于结束后,她们谈话的气氛才渐渐正常起来。
  见绣问道:“你回香。港有多久了,这段时间你就一直住在你那位同学的家里吗?也没有和静秋堂嫂或者别人联络?”
  温见宁点了点头。
  若非突然听闻见绣要订婚的消息,其实这次回来她谁都没打算见。毕竟她自己心里清楚,自己在这块地界上可并不受人欢迎。
  见绣叹了口气:“你们从前就要好,没想到你离开这么久,现在看起来似乎更好了。好了,不过不管怎么说,那也是别人的家,你一个外人住在那里,时间久了,即便你那位同学不说什么,人家父母也会有意见。你可能还不知道吧,静秋堂嫂最近来港小居。你大可以搬到她那里去住,也免得再麻烦人家。”
  她不知道钟荟和温见宁一起北上求学,在沦陷的北平相依为命的事,温见宁不想多提,那一部分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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