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图关-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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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着大队长面,赵元驹不敢作文章,道:“既是‘五三一’英雄杜分队亲自飞的,我们当然没有异议。”
“座驾出了问题,不找地勤,和飞行员较劲。倒不知道你们队员犯了什么错,作如此惩罚?”
赵元驹道:“杜分队——”
“好了。”大队长让两拨人归位,“今天廿一队也来了,就别废话了,赶紧训练。”
大队长接着道:“耗子,你且等一等,让老陈帮你检修一下。”
“是!大队长!”耗子立定敬礼。
“大队长……”赵元驹走到大队长身边,低声道。
大队长只是摆摆手,示意他暂且放下这些闲话。
一架架飞机升空,办公室主任远远来了:“哎呀,郑大队,正在训练啊。”
大队长瞥了主任一眼,不语。
主任摸了摸油头,遥望碧空:“今天可真是好天气,司令部啊,安排了志愿团——”
“你说什么?”大队长倏地回头。
主任讪笑两声:“这……司令部的安排。人已经在路上了,总不能遣他们回去吧,十来个姑娘呢。”
“姑娘?”大队长眉头锁更深。
主任又摸了下油头:“同学,同学!都是在校学生……”
“徐复明,我警告你,少为了向司令部邀功,搞这些有的没的。你要是想寻花问柳,你开车进城就是,不必同我们一起留在村里。?????”
“郑大队,您说笑了。”
这时,副官跑来,向主任报告,志愿团的同学们已经到了。
两辆皮卡车停车基地入口,那儿是地主的家,一个大院子,用来接待、宴客,再合适不过。
“事先和人家联络好了,这才告诉我?”大队长道。
主任只赔笑:“你们训练完,晌午,正好吃饭。这厨子是村里最——”
“妈的,经费就用在这些没用处的地方!”
大队长没朝着主任发火,主任却是慢慢往后退步:“记得来啊!”
徐复明是主任,中央直派来管理他们后勤的人,大队长不至于这点面子都不给。
大队长指挥飞行员返程,全员飞机安全返航,时间正好。
大队人马沿着田埂朝地主家的院子走去,远远地听见姑娘清脆的笑声。
一只母鸡咯咯地从院子后边里跑出来,急得扇动翅膀,扑棱飞到院坝石磨上。
一道身影猛地闪过来,眼看就要捉到母鸡,却只扑到了空石磨上。残余的面粉末扬起来,给姑娘画了个妆。
飞行员们笑起来,议论着:“这是城里来的学生?看着向村子里的虎妞呢。”
“别跑!”猛一声喊,陆诏年朝院坝台阶奔去,就在要捉到母鸡时,一双手轻易地抱起了鸡。
陆诏年抬头,愣愣地看着眼前的陈意映。
陈意映忍不住笑了下:“陆小姐,你那般张牙舞爪,怎么能捉到鸡?”
陆诏年鼓了鼓腮,有些不服气。
“好啦,你把鸡抱过去,让厨子杀。”
陆诏年一听,这是使唤她呀。可转念一想,她费了这么大功夫与陈意映达成战略合作,这一点小事,且不计较了罢。
陆诏年高高兴兴把鸡往院子里抱去,不经意转头,瞧见从大路走过来的飞行员们。他们刚下训练,穿着制服,有的还扎着毛巾。
陆诏年扬起笑容,手不自觉送了,母鸡飞着跳着,要逃离这姑娘的掌心般。
可是陆诏年来不及去扑,只怔怔看着飞行员那群人,挪不开眼。
“没想到又见面了,陆幺妹。”胖哥抱起母鸡,来到陆诏年面前。
越过他俯低的肩头,陆诏年看见陆闻恺不紧不慢地朝她走来。
晌午烈阳高悬,他流着汗,脖颈都湿了。
“小……”陆诏年一下收住声,越过胖哥,走向陆闻恺。
“长官,一路过来辛苦了,擦一擦吧。”少女递上绣花手帕。
清幽的桂花香蒙过了夏热的汗。
作者有话说:
抱歉,有事耽搁了,迟到了T T
第二十章
陆闻恺微蹙眉; 将陆诏年的手帕同手一并拂开。他打量陆诏年,一时失语。
旁的人只觉这幅场景仿若戏文,浮想联翩。可要说这是村妇与军官; 姑娘的打扮又出奇讲究,那两枚连缀珍珠的发卡,便不是寻常女子会戴的。
“这鸡,我给你送进去了啊。”胖哥发觉气氛不同寻常,憨笑一声; 进了屋。
陈意映上前道:“陆哥哥; 里面请。杜分队、长官们,快请快请。”
人们往屋子里走去,穿过前厅是一间院子,几盆石榴花被放到了角落; 空地上铺了几张桌椅。地主家的孩子们和志愿团的学生都朝飞行员迎来。
“不赖啊; 这么快就搭上女学生了。”耗子轻飘飘一句; 越过陆闻恺; 走到桌席旁。
陆闻恺笑了:“不好意思啊,魅力过人。”
陆诏年听见; 回头瞧了他们一眼:“这位哥儿头一次见。”
“廿二队副分队,陶申。”接着耗子指了指已经落座的赵元驹; 介绍这是他们分队长。
陆诏年似懂非懂点点头:“好大个官啊!”
少女天真的感叹近乎讥讽,桌上的人发出闷笑。
陈意映帮着主人家张罗菜肴; 瞧见这边的情状; 忙来打圆场:“陆小姐率性天真,不懂这些; 因而格外好奇。这次志愿团为空军大队送物资; 是陆小姐促成积极促成的; 还望各位长官多加关照。”
“看你们小同学说的什么话,是我们麻烦你们了,多谢你们关照。”大队长道。
胖哥趁势倒酒,起哄飞行员一起敬志愿团一杯。
此番志愿团送生活物资,派来的都是男孩儿,唯独学生团长陈意映一个女孩,另外就是陆诏年了。来的路上,志愿团的男孩就对她殷勤备至,到了村里,飞行员们更是众星拱月。
陆诏年被几位队长拉去长官那一桌,陆诏年无论说什么,都有人做捧哏,引得众人笑声不断。
陈意映和陆闻恺等飞行员一桌,相形之下,冷清不少。
“多亏了小年……”陈意映小心翼翼地开口。
陆闻恺就坐旁边,略顿了顿:“怎么?”
陈意映上次见他们之间有些不快,不知道陆闻恺对陆诏年到底是什么态度,但想着他们到底是兄妹,应当帮他们化解。
陈意映道:“没有,我只说,按照原计划,志愿团到中秋节才会过来,能提前送来物资,了解空军的生活,其中有陆小姐的功劳……”
“小年缠着大哥捐物资了吧。”陆闻恺有些许不自然。
“各种缘由我不太清楚,总之,小年对陆哥哥也很关切,才想了这么个法子。我擅自带她来,没关系吧。”
陆闻恺呷了口酒,偏头,越过手上酒盏,似笑非笑道:“也?”
陈意映的耳朵悄悄红了。她低下头去,支吾不语。
他们四大队军纪严明,一般的餐席并不许队员敬酒,但今天到乡绅家作客,主人家和大队长一桌,没有不敬酒的道理。队员们见了,也都端起酒杯走到大队长那桌,挨个敬酒。
觥筹交错,热闹非凡,主人家连连道好。
二十三队的队员轮流去敬了酒,不大见二十二队的人,赵元驹有点坐不住,朝这边看,见陆闻恺几个仍自己吃自己的。
赵元驹过来招呼队员去敬酒,队员们挨个去了,陆闻恺也拎起酒杯过去。
陆闻恺慢条斯理地走到桌前,人已经散了些。他只简单说敬各位长官,便兀自喝了酒。
耗子意欲发难,可见大队长也干了酒,很尽兴似的,他便忍了下来。
正待陆闻恺转身要走时,陆诏年出声道:“方才我听大队长讲起你的英勇事迹……”
陆闻恺回身看着陆诏年,陆诏年接着道:“委员长亲自为你们颁发了奖章,赵分队长他们几位我敬过了,还差你。且容小女以茶代酒,感谢英雄……”
“不必了。”陆闻恺淡然道。
陆诏年一愣:“可是……”
“我不是什么英雄。”陆闻恺笑了下,颔首道,“有劳幺小姐出资出力,陆某记在心里。你们慢慢吃。”
陆诏年皱眉头,不知说什么好。
陆闻恺转身,耗子忽然拽住了他:“你什么意思啊。”
陆闻恺挑眉,有些轻浮:“报告大队长,2207吃好了,申请回基地。”
大队长乐呵呵道:“难得宴饮,这就走了?志愿团知道你们爱喝绍兴花雕,专门拿了两坛正宗的来,还请老师傅按照方子做了酒糟蛋。”
“大队长,陆闻恺不是我们江浙的。”耗子道。
大队长略感抱歉:“这么一大桌家乡菜,那正好啊,你再坐会儿,让人家记者朋友多拍几张照嘛。”
赵元驹道:“要走走好了,有什么资格接受采访。”
“赵元驹。”杜恒蹙眉道。
“话是他自己说的,不是英雄,怎么还接受委员长颁发四星序列的奖章?”赵元驹微抬下巴。
耗子冷笑道:“四星序列,不是老分队长用命帮他换来的吗?”
“够了。”大队长严肃道,“你先回去休息吧。”
陆闻恺略略颔首,放下酒杯,离开了。
“什么叫拿命换的?”陆诏年皱眉道。
“五三一那天……”耗子以轻佻的口吻开场,杜恒即刻打断他。
“我们奉命驻守武汉机场,老分队长常让惜朝兄做他的僚机,那天日机再度来犯,他们像往常一样配合,空战的时间往往很短,几十分钟,甚至几分钟就结束了。许是日机来犯接二连三失败,那天他们铆足了劲儿和我们缠斗,老分队长和惜朝兄擅长迷惑敌机,大队长派他们领廿二队瓦解他们的阵型。
“本来我们胜券在握,可是他们突然把炮火击中老分队,老分队中弹了,燃油也快耗尽,惜朝兄想掩护老分队撤退,让老分队跳伞。老分队说弃机太浪费了,让惜朝兄先去找降落的地方,实际老分队不愿置弟兄于陷阱,等惜朝兄高度降下去之后,老分队兀自冲向敌机,与敌机同归于尽……”
陆诏年听着听着,耳朵像是灌水了,嗡嗡的,不大听的清。他们战场的事,她尚且不懂得,唯独感觉到,虽然打了一场胜仗,于小哥哥而言,却是不堪回首的。
陆诏年松了手中的筷子,轻声讲了句“抱歉”,快步走出了院子。
陆闻恺步子从小就快,陆诏年追到田间小路上,远远看见一道背影。她牵起旗袍裙摆,颇有些吃力地跑了过去。
眼看追拢了,陆诏年?????停下来喘气,却不见陆闻恺回头。她只好又往前追了两步,逮住他制服衬衫。
手一滑,忙又扣住他捆扎衬衫的皮带。
陆闻恺皱了皱眉,侧过身来:“作甚?”
陆诏年抬头,一瞬不瞬盯着他:“你伤心了?”
陆闻恺笑:“什么?”
“那么……是我擅自跟着志愿团过来,惹你生气了?”
陆闻恺拂开陆诏年的手,退开半步:“你也看到了,我在部队里是什么样子。保持距离罢。”
陆诏年不可置信:“你是我——哥哥。”
陆闻恺笑意更浓:“所以?”
陆诏年一时又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陆闻恺继续朝基地走去,陆诏年便默默跟在后面。
午后的阳光晒在他们身上,陆诏年穿一件绸缎旗袍,立领将脖子捂紧了,很快出了一身汗。她还穿着高跟皮鞋,深一脚、浅一脚,时而踩到凹凼,硌着石子。
宿舍前设了路障,有卫兵把守。陆闻恺终于转身,说:“回去罢。”
“司令部派志愿团来改善空军大队生活,我们今天可以进去。”陆诏年底气十足。
“年年……”
令人眩晕的逆光模糊了陆闻恺的面容,陆诏年看不清。
她脖颈汗溻了,胳肢窝,手心,额头鬓角,全都热得发慌,心下更急切。
“渴了,请我喝杯茶也不行吗?”
“陆诏年。”
可少女只是蹙着眉,像渴望一场雨一样,望着他看不透的眼睛。
“就一杯。”陆闻恺说着,走进闸口。
在两旁卫兵注目下,陆诏年垂头擦汗,亦步亦趋。
乡下条件有限,宿舍是土瓦堆的简陋排房,两人一间,空间更显狭窄。陆闻恺的宿舍在角落,窗户朝着一片杂草丛生的荒地,望远些也只是平坦的麦田,算不上景色。
陆诏年四下打量一番,小声抱怨道:“司令部的钱都花到哪里去了,就让你们住这种地方。”
陆闻恺没应声,掂了掂桌角边两个水壶,估摸能倒一杯。他拣了个搪瓷杯,倒上大半杯水,递给陆诏年。
陆诏年喝了口水,瞧着杯子上的大红喜字,问:“这是哪来的?”
陆闻恺道:“之前在武汉,有人结婚,送我们的。”
“结婚?那不就是军属了,怎么不见他们?”陆诏年好奇。
“就是胖哥。”陆闻恺想起趣事,笑了笑,“胖哥老婆叫胖妹儿,他们两家从小定的亲,本来早该结婚,耽搁了。去年南京打仗,胖妹儿千里迢迢从四川跑过去找他,说什么都要把这婚事先办了。他们就在基地摆了几桌酒席,后来娘家人赶过来,把人接回去了。”
陆闻恺摸了摸衣兜,最后在破旧的木桌抽屉里找到一盒烟,他没有引燃,只是看着皱巴巴的外壳:“其余的随军家属,不是到重庆,就是去昆明了。”
“哦……”陆诏年口渴极了,却忍耐着慢慢喝水。她害怕杯子一见底,陆闻恺就要赶她走了。
“坐吧。”陆闻恺指了指房间里唯一一张凳子。
“你……你不生我气吗?”陆诏年抿着搪瓷杯。
“平白无故,有什么气可生的?”
陆闻恺解开衬衫一颗颗纽扣,挂在单人床床尾,顺势在床沿坐下。薄薄一层汗更衬阳光晒过的麦色肌肤,手臂线条与扎在筒靴里的宽松裤子显出某种男性力量。
“哦,我以为……”陆诏年顿了顿,端起杯子,大口喝水。
“但我的确觉得,你该做一些值得你做的事儿。”
陆诏年抿了抿唇,起身,把杯口朝向陆闻恺:“还有吗?”
她站在他跟前,自然岔开的双膝刚好称量她身形。
第二十一章
陆闻恺摸了摸脖颈; 抬眼,看见少女没什么表情的天真脸庞。
内杯壁一滴水珠滑到底,再无法捕捉。
陆闻恺缓缓接过杯子; 忽然握住了陆诏年的手臂。陆诏年莫名感到紧张,但陆闻恺只是轻轻推开了她,起身。
他把杯子放到桌上,道:“没听到我说什么?”
陆诏年鼓了鼓腮:“什么?有什么比我口渴还重要的?”
陆闻恺没忍住笑了下:“陆诏年你——”
“怎样?!”
陆闻恺静静望着陆诏年:“上回你当街大闹,这回又想着法儿跑到这乡下来; 你浪费时间在这些无意义的事情上; 蹉跎光阴。”
“那个药贩子私卖鸦片,我不该管吗?”
“私卖鸦片何止那一个贩子?禁烟说了多少年了,城里一样烟馆林立,你能把那些烟馆都抄了?你有这个本事; 父亲也不会准许。”
陆诏年怔了下; 皱眉道:“你什么时候看见烟馆了?若是有人大肆开烟馆; 父亲一定不会准许。”
陆闻恺觉得有些话还是不便与她讲; 默了默道:“那些贩子不比烟帮、黑商,都是艰难讨生的人; 与其针对他们,不如把目光放长远一点; 利用你的优势做些实事,让这样的人愈来愈少。”
“赈灾救济; 家里……”
“陆诏年; 你明白状况吗?两年前我和你说这话,可能是希望你可以找到生活的趣味; 但今天; 我是说……”
陆闻恺不说了; 他看见陆诏年眼眶泛红。
“这两年,媒婆也没少进陆家的门——我始终要嫁人,我还能做些什么呢,我肆意妄为,不过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