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图关-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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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事……”
扬子走后,美森过来问,发生了什么。
陆诏年耸了耸肩,回她车上。
本来就没胃口,这下更不想凑热闹了。陆诏年趴在车窗上,望着渐渐隐没在峡谷云层里的雪山。
晚霞只来了一会儿就消失了。
陆诏年想看看埃德闻有没有在喝咖啡,往后备箱一瞧,他正勾身走进天幕。
陆诏年想别过脸去假装不在意,可埃德闻已经提灯照亮了后备箱。
“我的盐在车上吗?”
“啊。”陆诏年慌张地垂眸,“我帮你看看。”
陆诏年在车座中间找到白盐,下车拿给埃德闻。
他的天幕下放了两把椅子,旁边还有个烧柴的火炉筒。瓦斯罐上的锅里正在炒蛋。
“我准备做三明治,”埃德闻蹲下,把盐撒在炒蛋里,“好像做多了,你吃一点?”
陆诏年抿了抿唇,小声说:“其实,你不用特意跟我讲中文……”
特殊待遇,会让人产生错觉。
第十一章
“嗯?不是入乡随俗吗?”埃德闻说话时只注意他的锅; 好像这不是什么古怪的事。他把炒蛋舀起来,包在三明治里,对半切开; 递给她。
陆诏年张了张嘴唇,“可是你和他们都讲英文……”
“当然更习惯说母语啊,但你要求了不是吗?”埃德闻自然地抿了下拿刀那只手的?????大拇指。
“不吃?”
是这样没错……
他都听她的了,她怎好拂了他好意。
陆诏年接过三明治,小声说了谢谢。
埃德闻偏头示意陆诏年坐; 陆诏年坐下来; 吃着三明治烤火。
筒里小小一簇柴火烧得很旺,稍微靠近一点,脸就被火光烤得发烫。陆诏年抬眸,埃德闻正看过来; 他的眼睛倒映着光; 明亮深邃。
陆诏年转头移开视线; 瞧见远处吉普后的热闹; 故作感叹:“他们真开心。”
“我们也不赖。”埃德闻说。
一瞬心空,陆诏年哈哈笑两声; 噎住了。
埃德闻拿起瓦斯罐上热好的热可可:“没有牛奶,但愿不会太甜腻。”
愣是把陆诏年憋了个嗝儿出来; 她尴尬到想干了这杯热可可。
埃德闻却笑:“Adorable。”
“一点也不可爱。”陆诏年咕哝,又蹙眉说; “你故意的。”
埃德闻顿了顿; 用英文说:“你很像我和我一起长大的一个女孩。”
“是吗?”
“嗯,她和你一样有主见; 聪明、冷静; 有时也意外的莽撞。她一个人去纽约念学院; 有次失恋了不知道和谁倾诉,给我打电话,哭了整整一晚。”
“她没有大哥哥,所以我就像哥哥一样。”
陆诏年喝了口可可。零度气温下,可可很快就冷了,味道不再浓郁。
“我没有失恋……”
“他们都这样推测。”
“原来不是你说的?”
“我说什么?”埃德闻不解。
“不重要了。”陆诏年展颜而笑,“嗯……我有点困了。谢谢你的三明治和可可,我想我可以睡个好觉了。”
陆诏年佯作自然地打个哈欠。
埃德闻有点意外,说了声“Goodnight”。
陆诏年从后备箱翻进车后座,直接躺下。静了会儿,她拿出手机搜索讯号。
孟柔发了好几条简讯盘问她,陆诏年索性回:有是有。
刚发过去,孟柔迅速响应:!!!
陆诏年说:他把我当好妹妹,无数好妹妹中的一个。
孟柔:。。。。。。
孟柔:你有点出息,是你太高冷了,他给自己找台阶下。
陆诏年:咋可能,人家大帅哥,我敢打包票,比你那皮夹克骚包还帅。
孟柔:是我夸张了,皮夹克也没多帅。。。有无照片?
陆诏年:无。
孟柔:姐,让我见见世面吧(色)
陆诏年关掉手机屏幕,裹上睡袋。身后的露营灯熄灭了,透明天窗将星空裱作了一幅画。
同是北半球,在美国看到的夜空,和在这里看到的会一样吗?应是一样的吧,只要没有灯光粉饰,夜空就会呈现出最本真模样。
从爱因斯坦解释光电效应,薛定谔论证一个物体不可能同时呈现粒子态与波态,到德布罗意提出波粒二象性,海森堡的不确定性原理,再到克朗普常数,贝尔不等式……人类智慧从力学发展到微观的量子物理学,围绕量子纠缠进行了诸多假设。
几十年来,先锋物理学家们致力于证实量子纠缠的存在与否。
假若量子纠缠存在,彼此产生作用的两个粒子,即使相隔千万光年的超远距离,一旦其中一个粒子状态发生改变,另一个粒子也会立即改变。
那么人呢,人体是否存在应证……
*
“轰隆隆——”
吉普车震动,瓢泼大雨拍打天窗。
陆诏年蓦然惊醒,拖曳着睡袋,翻到后备箱。睡袋被绊在车尾,陆诏年跨到地面,睁大眼睛看外面的世界。
闪电划破长空,映亮巍峨的峡谷与山峰,树木在狂风骤雨中乱舞,她不过是自然里最渺小的一粟。
陆诏年攥紧衣服领口,试图让冷风不灌进来。
不知帐篷里的人是何时来到身边的,他拍了下她肩膀,“你还好吗?”
陆诏年怔怔地望着她,昏暗中看不清他眉眼。
她毫无预兆地哭了,心底那股情绪挡也挡不住。
“Hey,你怎么了?”埃德闻手足无措,雨泼洒到他们身上,他帮陆诏年推进帐篷。
夜灯悬在几何形徒步帐篷的挂钩上,没法打开。埃德闻轻轻抹去陆诏年的眼泪:“暴雨而已,这个营地平缓,离山体有一定距离,很安全。”
陆诏年仍哭泣着,那么无助。
埃德闻无可奈何,将人拥入怀,“That’s OK。”
陆诏年抬了抬手,无法说出完整的句子:“做了个梦,我……”
埃德闻从背包里取出干净的毛巾给她,又从壶里倒出一杯水。
陆诏年喝了一大口才发现是威士忌,一阵猛咳。
“我没有携带纯净水的习惯。”
他们有丰富的户外经验,野炊时可以寻找水源,负重能补充能量或取暖的液体更实用。
陆诏年缓了缓,呼出一口酒气。
“告诉我,是做噩梦了吗?”埃德闻拍抚陆诏年的背。
陆诏年又做那个梦了,在梦里,陆诏年和她未婚夫终于要结婚了,她坐着轿子去老码头,人们吹锣打鼓、喝彩,仿佛古时候那样,盛大出嫁。
可这时,陆诏年想起她还有个哥哥。人们说,哥哥到很远的地方去了,陆诏年知道他们是在欺骗她,她便去找。
然而怎么也找不到,她回到那个家,家里阴森森的。回到山上,看见好多蝴蝶,它们忽然就要吞噬她……
陆诏年抱紧双臂,呜咽着:“太真实了,我的身体,所有器官,被蝴蝶钻出了窟窿,好痛……”
不知怎的,埃德闻好像能感知她的情绪,他轻轻拍抚她的背,“你看,我抱着你,你不会有事的。”
“小哥哥,我好痛……”她喃喃自语,那么无力。
埃德闻下颌收紧了些,低声耳语:“快从梦里醒来吧,我在这里。”
陆诏年抬头,额头磕到他下巴也不觉得疼。
陆诏年克制地离开他怀抱,背过身去:“I’m terribly sorry,我知道那只是一个梦,可是……”
“你不需要道歉,没关系的,很多人都有这样的时刻。”
陆诏年双手蒙住脸,愈克制,心愈痛。
“深呼吸。”
陆诏年跟着埃德闻的节奏深呼吸,慢慢平缓下来。意识到自己太狼狈,她单手撑地,欲站起来。
埃德闻拉住她胳膊,“在下大雨。”
“后备箱没关,会进雨。”陆诏年找借口逃避。
“我会去处理的,你就在这里休息。”
“那你呢?”
埃德闻微微蹙眉,注视她。
确实,没道理鸠占鹊巢……
陆诏年眼神躲闪:“这帐篷还,蛮宽敞。”
片刻后,埃德闻抱着一卷羊绒毯回到账内:“你的睡袋打湿了,盖这个吧。”
陆诏年裹上毯子,蜷缩在角落。
埃德闻躺下来,把他那条毯子覆在她身上,“这样就不会冷了。睡吧。”
闪电就在帐篷上炸开,清晰得要劈开帐篷一般,大雨滂沱,不知何时会停。
埃德闻却睡着了,一条手臂搭过来压着她,没再有别的动作。
陆诏年奇怪的感到安心。
*
这趟觉浅,陆诏年感觉到埃德闻的呼吸近在咫尺,天光已经透过了帐篷。
埃德闻低头碰到她,应是醒来了,他静止了片刻。发现她还睡着,埃德闻把他僵直的手臂轻轻从她后颈抽出来。
他把两条毯子都盖在了她身上,不经意靠近了,他的鼻尖碰到了她鼻梁侧。
陆诏年迫使自己不动弹,埃德闻察觉了什么,用指尖抚过她脸颊轮廓,拨开碎发。
陆诏年不受控地微张开唇,埃德闻喉结滚了滚,起身离开。
听到拉链拉上了,陆诏年悄悄睁开眼睛。
陆诏年用拳头揉了揉脸,坐起来收拾。把毛毯捆起来放进后备箱,她找出洗漱包,吞吐漱口水,然后用湿巾擦脸。
队伍有条最重要的规矩:不留下一点垃圾。使用完的东西,他们用垃圾袋装进行囊。
陆诏年伸了个懒腰,朝人们围坐的地方走去。
天将将亮,有人和扬子一起去打水了,有人跟着意繁做唤醒愈加。女孩子把饼干分享给陆诏年,陆诏年给了她一袋软糖。
这几天他们都在路上,迫不及待要去徒步。他们叫司机一起去,老李摆摆手:“哎唷,那个走不动,累死人。”
埃德闻打水回来,自然地和陆诏年搭话:“你去吗?”
“啊,我……”
女孩们劝说:“小年和我们一起吧!进到山里才知道什么叫好景。”
“是呀,你可以和扬子说一路的相声。”
陆诏年笑出声,“我怕他气急了把我扔下山去。”
“我有那么可恶吗?”扬子尬笑。
“看你。”埃德闻回头对她说。
他还是讲英文,神情冷冷的。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暴雨夜成了他们共同的秘密。
*
队伍出发好一会儿了,陆诏年把睡袋拿出来晒。
老李悠哉地放着他的刀郎,打趣:“你李叔叔是老了,你是咋回事?年纪轻轻的,天天窝在那车上舒服啊?”
陆诏年把睡袋搭树桠上,踮脚理了理拉链,说:“他们的活动嘛。”
“这有啥,大伙儿都这么熟了。”
看出女孩踌躇,胖哥笑说:?????“埃德闻不叫你去吗,不肯赏脸啊。我看女孩都巴不得和他说上话。”
陆诏年其实有点惊叹,怎么会有人说什么话都那么难听。回头看了胖哥一眼,“哥羡慕啊?”
胖哥摸了摸鼻子: “我有啥羡慕的,这不跟你开玩笑呢么。”
“确实待在这儿,不如去徒步。”
胖哥听出话里有话,“埋汰我呢?”
陆诏年没答腔,把手机揣兜里,绑好登山鞋系带,她同老李挥手:“我这就去了啊。”
老李乐呵呵用对讲机搜寻讯号:“扬子扬子,小年上去了哈。”
陆诏年打开手机,回复孟柔昨晚的哀嚎。
“今天给你拍帅哥。”
对话框里静悄悄的,孟柔还没起。
*
“了解。”
雨崩村蜿蜒的盘山驿道上,扬子走在最前面。得知陆诏年临时决定上来,他有些不快,不过没多说什么。
在没有特殊变动的情况下,所有人都必须走在样子后面,以免队员走散,或发生意外。美森和埃德闻两个带了专业摄影设备的人走最后,他们可以透过无人机寻找队伍,且彼此熟悉,有个照应。
扬子安排埃德闻和意繁帮陆诏年引路,几个女孩找借口和埃德闻一起流了下来。
天气状况不佳,太阳能板没充上电,航拍器的电池余量不多,埃德闻本来打算到上段再飞,没办法,现在就得拿出来。
*
山脚的雨崩村,弥漫着阵雨过后一股略腥的泥土气息,青稞田在微风中摇曳,云雾倒映在湖泊之上。远方的雪山静默矗立,好似天地间的独角兽,一种天然的神性捕获人的心灵。
陆诏年专注呼吸,穿行在潮湿的翠绿色高原草甸上,桦树林沙沙作响。陆诏年觉得那太阳直晒头顶了,还没见到队伍。
进入了原始森林,远远的水流声传来,陆诏年抬头,见无人机飞来了。
陆诏年瞬间就知道这是谁的,就像透过镜头看到了他的眼睛。
它飞高飞远了,还在她目力范围内。
陆诏年忽然有一种既视感,那野鸽子似的飞行器,她在哪里见过,仰望过,期待过。
不由得让人停下了脚步。
穿梭奇异而茂盛的植物群,它瞬间来到她面前。埃德闻看着显示器里女孩因阳光而变浅的深棕色眼眸,操纵飞行器倾斜。
好像在疑惑,问她为什么停下了?
陆诏年不想让自己这满头是汗的狼狈模样出现在镜头里,挥开了它。
无人机飞走了,不过这次没飞太远,它轻巧地荡漾无形的秋千,牵引她走上一级一级泥土与石头垒成的台阶。
终于,陆诏年看到了操纵的人。
本想和他说什么,可他和意繁,和周围的女孩们展示着手里的航拍显示器。
他们靠着路旁的树吃路餐,有人瞧见了陆诏年,打招呼。
“埃德闻本来在后边等你,可你太慢啦,快来,吃点东西,我们就要继续出发了。”
陆诏年啃了带的干粮,和大伙儿连成队伍前行。
埃德闻慢悠悠走在后头,“徒步还不错吧。”
陆诏年加快了步伐。
途中遇见当地人堆的石垒,抱着松子用心啃的小松鼠,还有蓦然闯入视野的高原杜鹃。
“正是杜鹃盛开的季节。”美森说。
发现美森对植物学颇有研究,陆诏年时不时向美森询问。
由于陆诏年的加入,队伍分成了两组,扬子领一对往更高处的冰湖攀爬,陆诏年他们去神瀑。
雨崩徒步路线已经很成熟,队伍有过之前的拉练,走起来并没有压力,但来回攀升海拔上千米,大家都变得沉默。
距离愈近,水瀑湍急的流水声愈加清晰。
抵达神瀑,陆诏年紧咬的一口气终于感叹了出来。
高山石壁与葱茏草木环绕,瀑布湍急如电光,白雾空濛,犹如仙境。
陆诏年没有合影,匆匆地要返程了。
意繁以为她初次体验高原徒步,已然超负荷了,便送她下去。
事实上,陆诏年因为昨晚的梦,产生了古怪的预感,再这样下去,她迟早会迷失在梦魇里。于是迫切地要找到一点实际感,汗水,或别的什么,以证明她依存于现实。
埃德闻看着陆诏年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
大伙儿陆陆续续回到营地,天已经黑了。
他们着急生活做饭,让胖哥帮忙做点活儿,胖哥不乐意,念叨着回来这么晚。
陆诏年在旁边生活,胖哥也不看她,阴阳怪气;“还不是有些人扰乱计划。”
扬子拍了拍胖哥肩膀,“打水去吧,埃德闻带你。”
胖哥磨蹭两下,拿起手电筒。
陆诏年转头去看,胖哥和埃德闻的背影渐行渐远。
扬子蹲下来,和陆诏年说:“不是你的原因,没事儿。”
陆诏年有点不知其所以然,“哦……那个,我有点累,先去躺会儿行么。”
“行,你去吧。”扬子随和得让人不知所措。
陆诏年启动吉普车引擎,打开暖气和音乐,流行嘻哈震得人耳朵疼。她累呼呼地倒在后座上,想着能来听可乐就再好不过了。
迷迷糊糊快睡过去了,有人来敲车门。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