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图关-第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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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陆诏年愣了,一桌人鸦雀无声。
“嗯,还蛮有意思的。”陆闻恺一本正经。
“……”
孟柔愣了,陆诏年傻了,一桌人根本听不懂这是在讲什么。
人们决定视若无睹,举着酒杯说起各自的话题。
“我看我们还是先走了吧。”陆诏年把孟柔拉到身后,对陆闻恺说,“这里太吵了。”
陆闻恺倾斜放桌上的酒杯,余下一块方冰,“你问题问完了?”
他掀起眼帘,正好看见她愣怔的模样。
看起来不大聪明。
陆诏年确实比平时反应慢了些,思索了一下刚才问了什么,内心毫无波澜——反正已经够乱了。
她露出招牌笑脸:“我问了,你还没回答呀。”
陆闻恺微微蹙眉,最终放下空酒杯,视线投过来,他笑:“要是我生气了,你要怎样?”
陆诏年还真没想好,可是?????看小哥哥的样子,嗯,后果应该很严重。
“你要生气了,我就哄你啊。”陆诏年被陆闻恺盯得后背发麻。
陆闻恺问服务生添了杯酒,“去车上等着。”
陆诏年乖乖点头。
来到室外,孟柔大“哇”一声,围着陆诏年左右端详:“原来你是川剧传人啊!”
陆诏年慢慢挪开步履,上了车。
孟柔陪陆诏年在车上等着,陆诏年简短地叙述了经过,说完“他就是我要找的人”,孟柔连问了三遍真的吗,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久久没能说出话来。
“老天真是不公平啊,人生的奇遇怎么都给你撞上了?”孟柔仰头,终于发出感叹。
陆诏年看向窗外,树影婆娑,酒吧入口狭窄黯淡。
“孟柔,你说来世喜欢上同一个人的概率很小,我想也是。但你知道么,我并非撞上了这微渺的可能,是我的执念带我到这里来的。”
“果然啊,努力才幸运!”
幸运的人相爱,没有阻碍,进入生活,柴米油盐,一地鸡毛,便散了,最后连恨都那么敷衍,终老的时候全都忘记,来生又做新的梦。
只有爱到发疯,恨入骨髓,模糊了面貌,两个人的伤口黏合,再无法分开,才会念念有词盼着来世——
是先生执念还是先有不幸,却是很难说得清了。
陆诏年没有辩驳孟柔的话,孟柔想起什么忽然又很激动:“照这样说,一定是两个人都有深刻执念了,那他——”
“感觉他知道。”陆诏年接话。
“那岂不是他这一路都在观察你?”孟柔激动抬手,手机啪地掉座椅上,“他和娄惜朝,你……”
孟柔知道何以陆诏年方才装模作样,现在却郁郁寡欢了。
陆诏年当着他的面认错了人,且为此赶走了他。
陆诏年反驳:“没有’赶走’好吗?他自己要走。”
“你话说的那么明白了,谁不走啊,换作是我,暧昧对象当着我的面去找其他女的,我也掉头就走啊!”
这时一辆三轮摩托颠簸驶过,喇叭覆盖街区:
“穿越千年的眼泪,只有梦里看得见,我多想再见哪怕一面。前世未了的眷恋……”
孟柔深深看了陆诏年一眼,一种“孺子不可教也”的扼腕。
嗯,这不单单是让心动男嘉宾心梗的问题了。
这是跨越世纪来见你却在白学现场。
陆诏年屈身,双手紧握,眼巴巴地看着孟柔:“怎么办?”
孟柔用食指撑开陆诏年额头,“果然比我多吃了一辈子的猪油,蒙了心啊你。”
陆诏年掩面,别过身去,“哎也有你帮不上忙的时候。”
“别想PUA我。”
“那CPU你吧。”陆诏年一下转过脸来,眨了眨眼睛。
浅淡光线映在她巴掌大的脸上,一双小鹿般的眼顾盼生辉。
孟柔确信,眼前的陆诏年不止是她过去认识的那个陆诏年了。
过去的陆诏年像石榴,要剥开厚厚的表皮才能看到可爱之处,且那可爱是一点点落出来的。而现在,陆诏年就像一颗红宝石,举手投足皆流光溢彩。
怪惹眼。
孟柔“啧”了声,“还能咋办,等呗。”
“嗯,”陆诏年点头,“不过就一杯酒的时间。”
等这杯酒等了一个小时,孟柔困了,陆诏年觉得在车上睡不好,让她回酒店。
把孟柔送上的士,陆诏年想进酒吧去瞧瞧,走到门口,收回了脚步。
答应了乖乖等他的。
他会来的,这次,今生。
陆诏年缩回车上,一直开暖气耗能,早关掉了,留了一点窗缝,冷风吹进来,车里格外冷。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
陆诏年闲来无聊,找了些民国老歌来听,慢慢睡着了。
不知听到什么声音,陆诏年打了个激灵,睁开眼睛。
陆闻恺坐在副驾上,一手抵在车窗上,撑着下巴,一手滑动手机。
屏幕荧光在他鼻梁上划出挺直的线,勾勒唇珠。
他有所察觉地偏头,对上陆诏年视线。
陆诏年摸了摸嘴唇,嗯,没有流口水。顺势瞄了眼腕表。
好家伙,已经十二点了。
“你当我南瓜马车司机吗?”陆诏年瘪嘴。
陆闻恺挑眉,不解。
“童话都没读过,老古董!”
陆闻恺一下反应过来,轻笑,“有脾气了。”
“不敢哦。”陆诏年鼓了鼓腮,看向别处,“我都习惯等你了,这算什么。”
那些望着云的日子,日复一日。
忽然就有些沉默,两人之间紧绷了一条无形的线。
座上的金尊玉佛,竟先开口了,“怎么在车里睡。”
“那不然呢?我要等你的。”陆诏年眨了眨眼睛。
好吧,怪她哪壶不开提哪壶。
示好总可以吧……?
但陆诏年不敢贸然开口叫小哥哥,小心地说:“我是小年,你知道吧?”
“嗯。”
待在车上的时间,陆诏年已经做好心理建设,于是顺利成章地唤了声:“小哥哥。”
说完,陆诏年抬眼瞧陆闻恺的反应。
他从来无畏直视她,可那双乌黑的眼睛里藏着什么,却一点不肯示人。
“小哥哥。”陆诏年又叫了一声。
陆闻恺抿紧唇,动作极其细微,陆诏年敏锐地捕捉到了。
“小哥哥,小哥哥,小哥哥……”
重复着,陆诏年有些得意忘形,浅飙了一句高音,“哥哥你来坐船头,妹妹我在岸上走……”
还没反应过来,副驾上的身影压了过来。他单膝跪在中央扶手盒上,一手撑上她椅背,窗外的灯光透进来,照亮他面容。
几缕碎发落下来,遮住了眼睛,陆诏年只能看到他的唇。喝了酒的缘故,看起来润湿又柔软。
陆诏年松开呼吸,闻到淡淡的酒气和尼古丁,蕴藏在冷冽的雪松香气里。
他启唇呵出热气,“唱错了。”
“是妹妹坐船头。”
放在腿侧的手慢慢收拢,陆诏年故作疑惑:“你什么时候听过了?”
“唐人街。”
“不会是听的盗版吧?”陆诏年哈哈几声,“这是男女对唱的民歌,妹妹对哥哥唱的话,就是让哥哥坐船头——”
“再叫一声。”陆闻恺蛮横而冷静地打断她。
在陆闻恺迎面的温热呼吸之中,陆诏年不自觉哑了嗓子。最终,她轻轻地说:“小哥哥。”
她的下巴被抬了起来,他指节弯曲,却又不真的用力气。
“谁是你的小哥哥?”
好像只要她犹豫一瞬,今天就会折在这里。
陆诏年忙抬手,像回答老师问题般:“小哥哥,你是我的小哥哥。”
因为这个动作,陆闻恺微微靠后,陆诏年借此瞥见他眼睛,盛着温柔。
陆诏年转而发动攻势,倚着他的手,粲然而笑:“小哥哥,是小年……”
“什么?”陆闻恺喉结滚动。
陆诏年绞尽脑汁想好听的话:“唯一要等的人。”
话音刚落,人倾身俯下。
陆诏年挤在座椅与车门间的夹角处,刚抬起手,就被他按在了窗玻璃上。
指节缓缓抵入她指缝,十指紧扣。她彻底失去反抗的能力。
他才不浅尝即止,轻易撬开她牙关,让酒精跟着唇舌打转,触及温热而潮湿的腔壁。
陆诏年渐渐失去了呼吸,另一只手轻挠他胸口。
手又被他捉住了,却是给予体贴,将吻辗转至下颌。
似乎在上游与下游间做了番抉择,他吮住了耳垂。
陆诏年肩膀瑟缩了一下,察觉这是对的位置,陆闻恺不再留一丝情面。
车里温度节节攀升。
他们旁若无人。
第二十四章
一道红外线射过来; 在两张交叠的面孔中间乱晃。
陆闻恺本不想理会,可红外线射到了陆诏年的眼睛,她不舒服地皱眉。陆闻恺降下车窗; 看见大大方方站在行道树下的小男孩。
面对陆闻恺凌厉的目光,小男孩嘻嘻哈哈做了个鬼脸,跑开了。
陆闻恺捏了捏手指,收回目光,瞧见身下的女孩缩成了一团; 生怕被外边的人看见似的。
他牵了下唇角; 等陆诏年看过来,又是无波无澜的一张脸。
陆闻恺似乎暗暗叹了口气,坐回副驾驶。手覆在膝盖上,陆诏年想关心一下; 瞥见他若无其事地收回了; 也假装不知道他单膝跪在扶手盒上很久这回事。
若有似无的感觉还缠绕在车里。
陆诏年一时不知说什么; 看向陆闻恺; 他抬眼,陆诏年就避开了视线。
习惯性抿唇; 舌头尝到一点腥味,也不知道是谁把谁的嘴唇咬破了皮。陆诏年脸有点发烫; 看见陆闻恺自然地抚了抚嘴唇,她的脸瞬间熟透。
他目光落在挡风玻璃上; 却没有在看街景。
“年年。”他轻唤。
仿佛有细密电流经流皮肤; 陆诏年浑身毛孔都竖起来了。
鼻尖泛酸,她笑了。
“小哥哥; ”陆诏年双手撑着座椅边沿; 倾身; “你是不是不生气了呀?”
陆闻恺看过来,陆诏年觉得他似乎忘记了先前的对话,提醒说:“现在,还要小年哄再你嘛。”
妙在一个“再”字,意指方才激吻,她有在卖力哄他。
陆闻恺静止了一瞬间,大抵没料到她能说出这种话。
陆诏年?????心下窃喜,果然啊,人活一世,总得有点长进的。
“那就是不生气了哦。”
“嗯。”
“好玩了,”陆诏年抬腕看时间,皱皱眉,“好晚了,要不,我送你回你住的地方?”
陆闻恺看过来,唇边渐渐浮现笑意。
不知道是不是缺氧的缘故,陆诏年觉得她有点搞不清状况了,想要问他在笑什么,脑袋里闪过一个念头——
小哥哥该不会以为,她在暗示他什么吧?
搞得人,还怪害羞的……
“我一个司机,能怎么关心人呢,哎,也不是每个客人都像小哥哥这么斯文的。”陆诏年眉眼弯弯,“还巨——养眼。”
陆闻恺完完全全看到了陆公馆的那位幺小姐,不由得一声哂笑。
陆诏年定然乘胜追击:“小哥哥你不是对这张脸最满意了吗?”
谁能预计到,曾经的闷骚如今会骚的这么招摇呢。
陆闻恺扯了扯唇角,反问:“你住哪?”
陆诏年答了话,陆闻恺便用语音定位导航。
陆诏年将车驶出,一边看路一边说:“你要跟我一起上酒店啊,你不会就这样打定主意赖上我了吧?跟你说,我还是个穷学生,养不起软饭男的——”
“谁要你养了?”
“那小哥哥养我呗。”
陆诏年没听到回应,想说他好小气,趁着看后视镜的时候瞄了他一眼。他眉间微拢,好像思考着什么。
“哎呀我这个人说话随便惯了,你别放心上。”
陆闻恺也不愿破坏今晚的氛围,没有提起什么。
到酒店附近,陆诏年让陆闻恺在路口下,方便打车。陆闻恺说,把人送到,是礼仪。
陆家的孩子再野,规矩细节从不落下。如今陆诏年已经忘了那些,小哥哥仍然妥帖,看来这一世也受到了很好的家庭教育。
两人一起上了电梯,金色镜面倒映出他们并肩的身影。
回忆悄然,满载。
陆诏年垂眸盯着鞋。
电梯门打开,陆诏年如释重负地走出来。
陆闻恺把陆诏年送到门口,“进去吧。”
陆诏年用房卡打开门,转头瞄了陆闻恺一眼,欲言又止。她进去了,慢腾腾地关门。
陆闻恺还站在远处:“怎么了?”
陆诏年扒着门,言不由衷:“那,我们是不是和好了?”
“……”
“你不回答,那我默认了。”
“你默认什么?”
陆诏年抬眼瞪着陆闻恺。
“晚安。”陆诏年给了最后的暗示。
“嗯。”
陆诏年砰地甩上门。
叩门声响起,陆诏年没好气拉开一道门缝,“怎样?亲都亲了还跟我摆架子——”
额头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他说,晚安。
“好啦晚安。”陆诏年抿唇藏住笑意,飞快合拢门。
房间玄关灯光打下来,陆诏年看到镜子里雀跃的自己。
*
睡到近中午起来,陆诏年一五一十和孟柔交代了昨晚的事情。
孟柔感到不可思议,“什么,这都没有天雷勾地火,他竟然还送你回来了?”
“你的重点……”
“这就是重点!”孟柔仔细端详陆诏年一张干净的脸,“是不是你看起来太小了?”
“我不觉得。”
“我觉得,说不定埃德闻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而失约的,孤男寡女在野外,一时擦枪走火,可事后冷静下来,他觉得你还只是个女大学生,太年轻了。如今知道你是谁了,也只有发乎情止乎礼。”
孟柔的话让陆诏年陷入思考,小哥哥是什么时候回想起来的?
“小年,你有没有在听我说?”
“所以是分开后,他想起来的?可他怎么不先来找我……”
孟柔灵光乍现,说:“是不是因为出了事,他看到了人生走马灯,什么都记起来了?”
陆诏年没表达,孟柔自顾自兴奋,“肯定是这样,而且你看,小哥哥大你三岁,现在大你七岁,中间相差四年,不就是……”
一九四三年,小哥哥殉国,一九四七年,她服毒自戕。
陆诏年心里一惊,犹疑地看着孟柔:“你不会跟我有点关系吧……”
“什么关系?我问你,你觉得我的有没有道理?”
看起来孟柔只是突然聪明了一回,不像是参与了他们的上一世。
陆诏年点了点头,“你说得对,可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和我一样,全部都想起来了。”
“我觉得不像。”孟柔老神在在地说,“你看啊,知道你曾经自杀,我作为你的朋友都感同深受,他怎么会不伤心?那样的话,就不会责怪你认错了人的事了……”
“人只能想起来经历过的事,他走得比我早。”
孟柔愣了下,“也是哦。”反应过来触及了陆诏年的伤心事,有点不好意思,“是我的话,会好奇那之后家人朋友都怎么样了,你们不好奇吗?”
“我们还没谈起往事……”陆诏年愈想愈紧张。
在顺儿哥把那张写着诗文的照片给她之前,她早在回家的时候就看到了陆闻恺的遗书。
那是他们飞行员提前写好的东西,作为兄长,他写给陆诏年的,是盼望她恣意如故,长命百岁。
陆诏年无法接受。
现在看来,这是一个严重问题,如果小哥哥知道她是怎样来到这一世的,说不好大发雷霆。
他上战场也好,飞运输也好,是为大国小家遮风挡雨。他也时常劝告她,一个人要有理想、有抱负,他完成了他的使命,而她呢。
全然放弃了,她辜负了他。
孟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