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潮倒灌-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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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班主任是个又高又瘦的女人,一双细腿踩着高跟,身高直奔一米八去了,我猜,如果她也不招班里的学生喜欢,大概会被起外号叫“竹竿”“通天柱”之类的吧。
但是现在她还没做过什么惹我不高兴的事,所以我叫她周老师。
我常听一句“刀子嘴豆腐心”,偏巧周老师是个反过来的人,她温声细气在前头讲话,话里的意思却是指责有些家长对自家孩子不负责任,新生第一次家长会就迟到,实在是太不应该。
我听着在底下发笑,心想着她说的还是错了,迟到的家长又怎么样?还有像黎正思一样压根没来的呢。
然而,正当我在心中抱怨黎正思的时候,就听见周老师在上面说:“……所以我们今天会后家长和孩子都留一下,我们一对一进行初步了解,给孩子的未来做出一个规划……”
我没听完,借着上厕所的理由跑掉了。
逃离身后高耸的教学楼,新鲜的空气涌入我的肺部,蓝天正中间飞过一群大雁,排列成整齐的“八”字,我抬头望了望后面那朵白花花的云,心情骤然舒畅许多。
“黎海生!”身后有人叫我的名字。
我回过头去,看见韩奈冲我跑来,不知道他刚才去哪里了,校服袖子高高卷起,拉链敞开,里头一件白色跨栏背心沾了汗水,贴在胸口上。
这好像是我自开学之后第一次见他——我在1班,他在9班,中间隔着一整条走廊。
我冲他挥了挥手。
韩奈“诶”了一声,疑惑道:“你们重点班不是学生和家长一起开家长会吗?你怎么出来了?”
我莫名不喜欢他口中着重念的“你们重点班”这几个字,好像换了个教室就能把我们之间的友谊换走一样,于是,我也没提黎正思的事,只是跟他说:“我逃了。”
“哟,行啊!”他怪叫一声,拍在我肩膀上,“那你跟我走,我带你去看出好戏!”
韩奈这家伙力气大得离谱,我还没来得及问他是要去哪,他就已经拽着我的小臂将我拖走了!
直到我们一路小跑到操场,我才发现,不知道为什么这里竟然聚着一圈人,围着某个篮球框。
别误会,我不是说操场平时没人——新初中的篮球场向来只对校队训练和体育课开放,平时如果想打球只能去抢操场上四个篮球半场,不过,也正是因为有四个半场可以随便用,学生在操场上的分布一般还算均匀,不至于全都挤到一个篮球架子下面。
前头的人群有男有女,看上去还有不少是高年级的学生,他们早已习惯这个新校园,不及新生来得收敛,吵吵嚷嚷的,还有不少手里端着奶茶。
我转头问韩奈:“这是在干什么?”
“你队长。”韩奈向人群中央的位置扬了扬下巴。
“什么队长?”
“走,进去看看。”
我还没明白韩奈什么意思,他已经挤开人群领着我去到内围,这回我总算看到了里面的情况。
两个高年级男生面对面站立,保持对抗的姿态,背对我的那位身高目测得有一米八往上,他手里端着篮球,一下一下转着,颇有几分气定神闲,反观正对我的那个男生脸上流露几分紧张,摩挲手掌,看得出来是在强撑颜面。
正是下午四五点钟,阳光从西边打过来还带着余温,我在空气中嗅到几分涌动着的焦躁气息,要让我形容起来,那气味好似烧干了的柴火,令人口干舌燥。
我的目光扫过他们穿着的紧身压缩裤,包裹显现小腿肌肉的弧度,在往上是宽松的篮球服,宽松的衣摆随微风晃荡着,我看不见背对我那个男生的脸,可凭直觉我就对他多添几分好感——也许是慕强心在作怪,又或许是直觉他与我是同一类人。
伴随裁判一声开始,那两个人很快就有所行动,背对着我的那个打进攻,正对着我的那个打防守。
“一对一斗牛?”我来了兴致,目光紧盯住球场。
韩奈抱臂站在我旁边,吊儿郎当揽着我的肩膀,他胳膊上的汗液蹭到我的后脖颈上,黏唧唧的,我觉得不舒服,下意识想把他胳膊甩下去,韩奈却在这个时候开口八卦道:“你知道这俩人是因为什么吗?”
我确实是被他吸引了注意力:“什么?”
“因为唐翼看上的级花给萨木递了情书,然后……”
韩奈趴在我的耳边,跟我说了一大通两男一女的狗血三角剧情,我没太听,只顾着往球场上张望。
那个背对着我的男生就是萨木,他进攻,唐翼防守,按照他们俩的约定,在萨木打的十次进攻里,但凡唐翼能防住一次,那么都算是唐翼赢。
听说这个规则是萨木自己提出来的,我纳闷这人究竟对自己有多自信,才能想出把对面剃成秃子才算赢的苛刻规定。
可随着比赛的进程,我却发现,那个叫萨木的还真不是盲目自信,球就像是黏在他手上一样,跟随他的动作变幻,听话得仿佛有线在控制,一球、两球、三球……围观的人群替他加油的声音越来越大,而唐翼的脸色也逐渐挂不住了,任凭谁都看得出来他的心态已经彻底崩了,好几次做出打手的犯规动作。
萨木倒是不受他影响,甚至毫不客气地撞了回去,终于,我看见他在空中以一个漂亮的弧度跃起,弹跳力惊人到直接盖过唐翼的头顶,伴随“嘭”的一声巨响,球被灌入篮筐,而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唐翼跌坐在地上。
第20章 44…47
所有人都看呆了,球场陷入几秒钟的安静,而在这段空白里,我听见自己的心脏不受控制地跳动,几乎要从胸口跃出。篮球下落在我眼中成了慢动作,我浑身都跟着战栗起来,血液涌向四肢,在那一刻,竟然有一种醍醐灌顶的通透感。
这是我第一次零距离地看一次灌篮,而它出自一名初中生之手,这让它的魅力平添几分,在我内心激荡起极大的涟漪,我真想自己成为那在球场上起飞的人,想听见球刷入篮网的响声,想获得球场周围的关注和艳羡,我真的想。
在所有人回过神来之后,球场如同被烧沸的开水,那个叫萨木的男生被簇拥着走下来,有女孩迫不及待将冰水递到他手上,他笑着接下来,目光一转,忽然向我站立的方向投来目光。
我顺着他的目光盯了回去,却没想韩奈本来就和他认识,挥手招呼道:“萨木,看看我把谁给你带来了!”
谁?我吗?
我这才想起来,在看球之前,韩奈好像确实说过一句什么“队长”,所以这个萨木是校队队长?
直到那人走近了,我才发现他的长相跟普通人有点区别,浅棕的卷发,眼窝深陷,就连眼珠子的颜色都比常人要浅——像是个外国人。
他见我盯着他看,咧嘴笑了笑,冲我伸出手:“都萨木,校篮球队队长,我妈妈是新疆人。”
“黎海生。”我不习惯那种大人之间才用的“握手礼”,伸手跟他碰了一下就快速抽回。
“原来就是你呀,我未来的队员。”
“什么队员?”我从刚才就在困惑了,转头看向韩奈,等他给我解释。
韩奈“咦”了一声,反问我:“你不知道吗?所有篮球特长生升学进来的,都会自动加入校队替学校打比赛啊,那不然人家要你特长生做什么?”
我想起来,之前升学的时候确实有教务处的人让我签过几页文件,白纸黑字仿佛蚁爬,我连看都没看,只顾着指哪签哪了。
不过,我倒是并不反对加入篮球队,尤其是在看完都萨木打球之后,我愈发期待之后的初中生活。
正当我准备开口的时候,忽然有一个姑娘从远处跑过来,叫着都萨木的名字,我抬眼望过去,看那女孩的模样已经猜的八、九不离十——这位就应该是初二的级花了,也是唐翼和都萨木这场球赛的始作俑者。
我见她手里拎着一份纸杯蛋糕,连同一张信封放到都萨木手里。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情书”。
说起来,再小一些的时候,班里也会有早熟的男孩女孩传些表达“爱意”的小纸条,不过,毕竟那时候大家连字都写得歪歪扭扭,更无法用多么高级的词汇来完成一封真正的“情书”,所以我对此感受并不深刻。
但到了初中,童男童女成长为少年,十几岁的年龄正是青春期的伊始,一切就好像是三月的春天,该萌生的不该萌生的全部都抽芽、生长,我开始能在空气中嗅到那股微妙的气味——原始的、躁动的、活色生香的。
当那封粉色的信件被递到我手上时,费洛蒙的味道被具象化为一种花香,可能是栀子,也可能是兰花。
我诧异地抬头看向纪从云,见她脸颊上的绯红,差一点要误会成这是她的心意。
“帮我把这个带给顾柏川。”她这样说道。
我愣了很久没有说话,胸口忽然涌起一股强烈的不适,也许我当时的表情看上去不太美妙,纪从云连忙摆手解释:“不是我的,是我在戏剧社的一个朋友托我给他,我本来是觉得不太好,想要拒绝来着,但是架不住她一直求我……我也不好意思直接给,要不然还是你给吧。”
我用两根手指拈起那封粉色的信件,看得出来写这封信的女孩很用心,她甚至在信封上用胶带贴了一朵紫色的小干花。
我问纪从云,是她的哪个朋友?
纪从云咬死不说:“她不让我告诉顾柏川她是谁。”
“你告诉我,我不告诉他。”
“嘁!谁信你。”纪从云嫌弃地瞥了我一眼,上扬着语调,“你和顾柏川就是穿一条裤子!我要是告诉你了,保准你转头就告诉他。”
“可是如果不告诉顾柏川她是谁,那她写这封情书到底有什么意义呢?”
“你懂什么呀。”纪从云抱着臂,一脸软硬不吃的样子。
我确实不懂,不明白她们女孩的心思,在我认知里,“情书”就像是“战书”,写了就意味着一定要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轰轰烈烈的,非得要拼出一个你死我活来,要么相爱,要么相怨,就像是顾柏川看的纪录片里那些动物,为了求爱热烈地死去。
我盯着她,问:“真不是你自己写的?”
“真不是!”
纪从云急得脸都红了,我姑且信她,于是将那封粉色的信件揣入口袋,在转身离开之后,我本来想拆开看看,却最终也没有打开,径直走到垃圾桶前面,将它撕了个粉碎,扬起的纸屑飘飘荡荡,跟着那朵紫色的小花一起落入垃圾里。
它的命运会是被收入散发着酸臭味的垃圾站,然后一把火烧得干净。
我没弄明白自己做这件事的原因,只是这样做完,我的心情总算放松了许多,就连回家的路上都哼着歌,顾柏川不明所以问我有什么高兴的事,我说才不会告诉他。
只是,我还是怀疑,我怀疑纪从云口中的“朋友”并不真实存在,如果那封信就是她自己写给顾柏川的呢?
新生入学的工作落下帷幕,生活步入正轨,首要一件事就是校队的招新,不管是体育队还是艺术队,全部都面向所有学生开放,特长生没得挑,普通学生则可以选自己想去的,然后择优录取。
我本来想拽着顾柏川去篮球队试试,总归他也是稍微会一些篮球的,却没想到晚了一步,他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手里已经拿了一张数学兴趣小组的单子,我知道那个东西,虽然叫什么数学兴趣小组,其实是搞数学竞赛的,那些题我见顾柏川做过,我看了两眼发现自己练题干都看不懂,从此便记恨起这个玩意儿了。
“你要去那?!”
顾柏川随手将单子夹到书里,语气平淡:“反正一周也就一小时,去听听也没所谓。”
我在心里给数学记一次大过,还是没吭声。
“对了,今天纪从云问我东西收没收到,她说让你带给我的。”顾柏川抬头看向我,疑惑道,“什么东西?”
“零食。”我说,“我太饿了,没忍住把你那份吃掉了。”
说罢,我观察着顾柏川的表情,想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情绪来,但是他只是点了点头,什么都没说。
我做贼心虚,又补上一句:“等回头我给你买焦糖饼干赔罪,你就跟纪从云说,你已经收到了。”
顾柏川又是点头。
我心里头不高兴他的反应总是如此平淡,撂下一句“我去校队训练”就跑去篮球场上了。
今天是校队招新试训,都萨木作为队长早就到了,有模有样抱着个夹子往上作登记,他旁边站了一个身姿挺拔的男老师,穿着一身宝蓝色的运动服,嘴里叼着哨子挨个吹着让来试训的学生挨个做三步上篮。
等我离近了,那老师才抬头看了我一眼,笑眯眯道:“你是黎海生吧?我们的新队员,你先在旁边坐一会,等我看完他们就来……萨木,你领他去器材室和室内篮球馆认认路,夹子给我吧。”
我听他这样说,心想着这个新教练好像人还挺好说话的,于是冲他笑了笑。
都萨木跟我往场地外头走的时候,那老师忽然又叫了一声我的名字,像是逗小狗一样冲我勾了勾手,直到我又走回去,他伸手在我脸上捏了一把,这才道:“去吧。”
我其实一直对我的身高有点怨念,倒不是因为有多矮,而是因为从小到大历次在和顾柏川比身高的时候都会输上那么两厘米,他长到一米七的时候我才刚168,而等我终于摸到一米七五的门槛时,他竟然已经178奔着180去了。
不过,在见到都萨木之前,这份怨念也仅仅是一点不爽罢了,毕竟我的身高虽然比不上顾柏川,但在同龄人里还是高的那一批,自小没能体会到矮子的痛苦;可如今跟都萨木肩并肩并排走着,我发现自己一米七五的身高竟然比他矮了小半个头去。
这份怨念变成了不满,我在想,一定是因为身高的原因,都萨木才能做到灌篮这样酷毙了的事情。
这样想了,我也这样说出口,都萨木反而笑起来安慰我:“其实灌篮这个事情和身高关系不算特别大,我看过你的入学测试资料,你的弹跳力很好,等再练练肯定也能行。”
我就喜欢听别人夸我,见他这样说,我立刻觉得都萨木是个值得交的朋友。
第21章 47…49
就这样我们俩并肩在校园里溜达了一圈,期间他给我介绍了训练场地和日常安排,又跟我说,现在校队里除了他,还有四个首发队员,至于剩下的后备军都要从初一新生里来挑。
我听闻进了校队也不是立刻就能上场,登时兴趣减半,转而问起那天的八卦:“之前你和唐翼抢的妹子,怎么样了?你俩在一起了没有?”我这样问,脑子里是在想那封粉色的情书,被我撕掉的那张,我总得向一个人讨教讨教,看怎么才能知道那封情书究竟出自谁之手。
都萨木是个不错的选择,他收过情书。
我在心底将算盘打得噼啪响,却没料都萨木一开口竟然说:“没有,我不喜欢她。”
“不喜欢你为什么和唐翼打1v1啊?”
都萨木歪了歪头,道:“唐翼当班长当久了,脾气比本事大,追人没追到,火气往我身上撒呗,可我管天管地还能管着谁给我写情书么?”
我点头,心想着那都萨木说得倒是很准确,比如顾柏川也管不着谁给他写情书,甚至中间被我截胡了他也不知道。
“你突然问我情书干嘛?”都萨木停下脚步,露出狐狸一样的笑容,“怎么,你一个还没到变声期的小屁孩,也开始情窦初开了?”
“滚你的。”我骂道,“跟我没关系,只是我有一个朋友……”
我话说了一半,都萨木忽然爆发出笑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