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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春潮倒灌-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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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不起。”三个字被他说得极为缓慢也极为沉重,我的病床边其实放了探视的椅子,但他完全没有要坐下的意思,直直立在我的床头,仿佛罚站。
  我盯着顾柏川看了很久,看他脑袋顶那朵发旋,又看他深邃俊朗的眉眼,看他修长紧实的身躯,又看他紧握着的拳头。我试图要从他脸上找回08年在鸟巢体育场里看到的那种肆意的笑容,却发现时过境迁,无论是他还是我,我们都有太多改变。
  生长痛停止的十八岁,我们都被将将度过的青春搓圆襟扁。
  “我刚才说的是真的,确实不是你的错。”我学着他的样子垂下头去,明明我们之间的距离很近,却谁也不敢对上谁的眼睛,“可是,我也做不到如同圣人一般对你没有一丝一毫的迁怒,我确实怪你,怪你把木枝伸到纪从云的手里……不过想来,如果你先伸给我,我也一样会怪你。”
  我知道自己说的话很有蛮不讲理的成分在,但顾柏川应该能听明白。
  “算了吧。”我说,顿了顿又低声重复一遍,“算了吧。”我感到很疲倦,在手术刚醒的清晨,在追逐顾柏川的路上,在我将要十八岁的前一个秋天……我不想再傻傻期待每一个春天,我不想再潜心竭力思考我们共同的未来。
  我只想变成一只会冬眠的狗熊,躺倒在什么都没有的白雪皑皑里。
  我想,我们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高三剩下的日子里,我的生活被康复训练和学习填充得满满当当,这是头一回陈敏同志学会了对我“和颜悦色”,有一天晚上我们俩一起靠在沙发上,她同我讲,那天晚上当她赶到医院看到浑身是血的我,那一瞬间的痛苦她这辈子都不想经历第二次。
  “活着就行了,我当时就是这么想的,生生,等你以后为人父母就会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那会如果有人跟我说要让我一命抵一命我都愿意。”她说。
  我笑了笑,摇头道:“尽管以后可能也不会有感同身受的机会了,但我能理解。”
  陈敏沉默了一会,冲我挥了挥手道:“算了,你自己好好活着就行,其他的事情我懒得管你。”
  我惊讶地转头看向她,半晌,讪讪道:“对不起,妈。”
  “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反正我也活不到看你老得动不了的时候,如果那时候你后悔了,就跟你自己去说对不起吧。”
  我笑起来:“我才不,我自己选的为什么要后悔。男的、女的、异性恋、同性恋、有孩子、没孩子,所有人的一辈子都不过寥寥几十年,好活歹活不如快活,反正时间到了尘归尘土归土,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东西,到底也没多重要。”
  陈敏不赞同我的言论,却被我说得哑口无言,最后只落得一句,你这么个小屁孩懂什么呀,我懒得跟你争论。
  “以后自己的事自己决定吧,我已经老了。”她说。
  我忍着鼻子上的酸意,伸手将面前这个女人抱到自己的怀里,将下巴埋到她的肩窝里,嗅着她头发上花香洗发露的味道。小的时候,我总觉得她那么高又力气那么大,手中的棍子落在我身上的每一下都痛得不行,可现在长大了,又觉得面前这个小女人原来也不过这么点个头……原来她也会老。
  我曾怨恨过她只顾着自己出海,放任几岁大的孩子一个人去食堂打饭、一个人赶班车上学、一个人睡在漆黑的房间里……可现在回想起来,那些漫长又孤寂的夜晚已经开始模糊,留存在记忆中的,只剩下陈敏一个一米六几的女子,独自背起几乎和自己一样大的行囊远行的背影。
  我想,我终究是跟自己的童年和解了。
  第一次模拟考试,我从班里倒数跃居到中间的位置,进步之飞速,让班主任忍不住觉得惊奇,甚至还在班会上特地留了十分钟来表扬我的事迹,大意是黎海生同学本来受伤就影响生活,现在还能进步这么多,一看就是拼了命的学习。
  他说得我一副身残志坚的模样,让我这个一向在学校作威作福的“叛逆仔”脸红得发烫,到最后他让我讲讲自己怎么学习的时候,我冷哼一声,道:“我就是知道学了,没什么方法不方法。”
  第二次模拟考试,我超常发挥,考到了班里的第十二名,一众老师直感叹我这总算是开窍了,就差拿着我的成绩单到处去炫耀了。
  班主任还说,让我接着努力,争取下回考到班里前十。
  我知道这话就说得离谱了些,毕竟之前进步得快是因为基础实在差,而现在越往前学,越觉得吃力起来——终究我不是什么天才脑袋,能到这个程度,已经是苍天对我开了眼。
  大概是不忍心看我因为失去打篮球的机会而一蹶不振吧,我托着腮帮子望向操场,刚好看见顾柏川从楼下经过,他的校服依旧穿得整整齐齐,妥帖又得体,我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实验楼前面。
  我是真的为他感到高兴,因为他模拟考的成绩进了全北京市前五十,这样傲人的成绩,国内所有的大学都会任他挑选。
  他会有光明灿烂的未来,我想,也许在十年后的某一天,我也会在电视机前看到他,看他春风得意,事业有成,看他和自己的妻子琴瑟和鸣,成为所有普通人都会仰望的存在……我高塔里的小王子,当他从这里走出去的一刻,迎接他的将是加冕礼和无限荣光。
  真的太好了。
  临高考前的一天,复习与否已经不太重要,高三的学生们将这一年做过的卷子从窗口上扔下去,白纸纷纷扬扬,仿佛在盛夏下了一场雪。
  那天的夕阳特别好看,橘红色烧在北京的半边天空,鸽子从我们的头顶盘旋而过,远处鸽哨声悠远嘹亮的响起,我们一群少年最后一次伫立在校园宽阔的绿皮操场上,忽然有人从音乐教室里搬出来一把木吉他,不顾校规闯到主席台上,开始弹唱一曲《海阔天空》。
  夕阳将沉,最开始只是他和几个男生站在主席台上唱,而后来越来越多的人开口跟他们一起唱了起来,大家陆陆续续从口袋里、书包里掏出藏了三年的手机,打开手电筒,挥舞成满操场的星光。
  原谅我这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
  也会怕有一天会跌倒
  背弃了理想谁人都可以
  哪会怕有一天只你共我
  仍然自由自我永远高唱我歌
  走遍千里
  ……
  我笑着,用蹩脚的粤语混入这群少年中,我们从傍晚唱到天黑,仿佛要跟一切说“再见”,又仿佛要跟一切说“你好”。
  我看到顾柏川站在我的不远处,他的目光灼灼,仍旧落在我身上,我冲他扬起一个笑脸,于是他也笑了起来,一双眼睛里盛满我的十八年岁月里所有的星辰。


第78章 161…163
  六月底,我在网上查到了自己的高考成绩,直辖市文科高考人数本就不算多,我按照比例算了算,应该会比一本线还高上一些。
  填报考志愿那天,刚好是回校领毕业证的日子,我跟纪从云结伴往学校走,一路上聊天不断,话题却都是些无关痛痒的东西——自从我的腿受伤之后,我们三个人之间的关系就彻底变了,虽然事后纪从云也跟我道了无数次的歉,表达了无数次的内疚……而我,我也明明知道天灾怪不到人祸身上,却没办法真正放下郁结。
  曾经我以为会是牢不可破的铁三角,如今变成了有名无实的朋友关系,而这样的情况并非人为可以控制,我想,我们还是需要很多时间来磨平彼此心中的疤痕。
  纪从云通过了戏剧学院的专业测试,而高考成绩也稳稳过线,她终于有机会实现自己的理想,而我相信,凭借她那把好嗓子,外加“十多年磨一剑”的苦练,她总有一天能唱出点自己的名堂来。
  这本来是值得她骄傲的一件事,但是与我聊天的过程中,她没有提及关于戏剧的半个字,我也知道原因——我和她同样花费十几年的工夫奔着理想去的,她实现了,而我永久性的无缘了。
  造化弄人,我感谢她给我留下的自尊。
  “我听我妈说,你这次高考成绩不错,有拿定主意要报哪吗?”纪从云现在已经不避讳在我面前谈论起她的母亲,实际上,她一直是一个很坚强的女子,虽然小学因为这事受了不少委屈,但仍旧长成了开朗直爽的性格。
  我一只手揣进裤兜,思考了一会,老实交待:“没有,能去哪就去哪吧。”总归把我的分数再加上七十分都够不上清北的门槛,再加上我也没有什么理由再追着顾柏川走了,所以,要去哪个学校对我的意义并不算太大。
  “也是。”她说,末了,又问,“那你会留在北京吗?”
  关于这个问题,陈敏和我讨论已久,凭我的分数,如果要是接受去外省的话,大概是能选到一些有点口碑的学校,而如果要留京的话,可选择的余地并不算大,所以,出于功利化的角度来说,出省应该是个不错的选择,但是……
  “留。”我说,叹了口气低声道,“也许我还是恋旧。”
  “恋旧?”纪从云不明所以。
  我没有再多在这个话题上解释,因为当我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影响因素是复杂的:一来我眷恋生我养我的故土,二来陈敏刚同我“重修于好”,我想留在她身边弥补一些遗憾,至于三来……三来因为顾柏川无论是选清华还是北大,他都会留在这座城市。
  倒也不是说还存着要和他旧情复燃的心思,只是,每次当我抬头仰望天空的时候,如果知道我们呼吸着同一片土地的空气、感受的是同样的天气,我总会觉得轻松一些。
  也许我会在彻底放下之后,再和他如同好兄弟一样见面,也许那个时候我们还会像小时候一样快活,我是抱着这样的期待,在志愿表上从上至下填写得全是北京本地的学校。
  然而,我忘记了顾柏川也总是间歇性地犯一犯疯病,因此,当我得知他的第一志愿竟然填写了比他高考成绩低了一百多分的军校时,我震惊到无以复加。
  同样震惊的还有老师和大学招生办的老师,据纪从云向我透露,那几天学校的老师恨不得都要找到顾柏川家里去。
  于是,我就真的找到顾柏川的家里去了。
  顾严不在家,是林慕妍(顾柏川名义上的后妈)开的门,几年未见,她比从前要成熟很多,眼角细细的皱纹也开始染上生活的痕迹。这样一个女人,没有当年嫁进顾家的时候那么娇艳如花,反而让我对她的偏见少了些。
  “你好,请问你是……?”她问。
  当年见面我还小,况且那会顾柏川正和他爸闹着脾气,想必林慕妍对我也没多少印象,于是,我礼貌而疏远告诉她,我是顾柏川的同学。
  她一连“哦”了好几声,面露尴尬:“那你……那你要不然先进来坐?”我能猜想到她平时在家里就管不了自己继子的事情,以至于连我是谁都没问,就匆忙让开门,领我进到客厅。
  她端了杯橙汁放到我面前,又道:“你坐着,我去叫顾柏川下来。”
  我留在客厅里,仔细打量起顾柏川的“新家”,说起来也挺搞笑,那会他还没搬过来的时候,我在他的卧室里想进就进、想出就出,仿佛自己就是隔壁那间卧室的半个主人,而当他搬进新家里,我却从来没有来这里看过他……即便是今天来了,我也只是个配得上一杯橙汁的客人。
  裤腿被人拽住,我低下头去,见一个五、六岁大的小男孩,正站在我旁边往我裤子上抹口水,用他胖乎乎的手伸出来够我的手臂,想要将我端着橙汁的手拉下去,嘴里喊着:“要喝,我也要喝!”
  这应该就是顾柏川的那个弟弟,我本来就对他没有好感,再加上本来心情就不愉快,干脆一把将他扯开,自己从沙发上站起来,往楼上走去。
  楼梯上刚好撞见林慕妍,她很是惊诧看着我:“他说他就下来……”
  “不用,我自己上去找他。”说罢,我绕开她自己上了楼。
  我知道自己在别人家里做出这样的行为显得很粗鲁,但是,我真是迫不及待要见到顾柏川,抓住他的衣领好好问问他,为什么。
  “你为什么要填那样的志愿!有你这个分数去哪里不行?”我将他拽进房间,愤怒发问。
  顾柏川穿着一件深蓝色的居家服,安静地看着我,他没有在第一时间回答我。
  这让我觉得更加愤怒,同时也感受到了一种无力感,我抓在他衣服上的手放下来:“你是为了躲着我吗?”是吗,不惜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也一定要逃离我们两个共同生活过的城市,然后忘记我们曾经在一起的记忆。
  我不知道,我觉得鼻头发酸,也许我的眼睛也是红的。
  “……不是。”顾柏川沉默了很久,终于开口,“不是为了躲开你。”
  “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去一座陌生的沿海城市,从北京坐飞机要一个半小时,而且,他还这样故意选了一所军校,这意味着,即便我追过去,我们在这四年里很有可能见不到一面。
  四年,说来倒也不长,可是,相比起我们朝夕相处的十八年而言,四年,已经足够漫长,漫长到足以让我们忘掉一些习惯,丢掉一些记忆……彻底地失去一个人。
  我越想越觉得恐惧,如坠深渊,双脚悬空,跳动的心无处安放:“你会忘了我的。”
  “我不会。”顾柏川伸手将我抱住,他用手掌一下一下拍着我的后背,仿佛在安慰一个小孩子,“我不会忘记你。”
  “那究竟是为什么,你明明那么喜欢纪录片里那些动物!你明明跟我说过,如果以后有机会研究它们,你一定会去的。”我想不明白,为什么顾柏川的理想唾手可得,他却又这样放弃了它,“你摸着自己的胸口问问,这样做会让你开心吗?”
  “去军校,是顾严一直以来的意思。”顾柏川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他在我的逼问下显得手足无措起来,“我接受的,这是我应得的惩罚,对不起,黎海生。”
  “你没有对不起我!”我这样喊着。
  “你别哭了。”他说。
  “我没有哭!”我从他的怀抱里挣脱,“你走吧,那你走吧!去四年回来,然后去到机关里,做你的长官去!从此跟我一别两宽,你娶妻生子,我再去找别人!”
  “我不娶。”
  “你娶的,反正我们早晚都会忘了小时候做的傻事。”我转身拉开门就要往外跑,然后被顾柏川拽住了手腕。
  他用一种几乎称得上是恳求的目光望向我,说道:“黎海生,别忘了我……求你。”
  我抿了抿嘴角,在他漆黑的眼睛里看见了满脸是泪的自己,没有在说话,挣脱他的手,一路往外跑去。
  这就是我们最后说的一句话了。
  我觉得顾柏川这个人太残忍,他明明知道我有多喜欢他,明明知道十八年的感情不可能说忘就忘,又明明知道只要他去了部队,我们俩之间就再无可能……不管是出于部队的纪律,还是我的良知。
  明明是他自己选择放弃了一切,为什么又要反过来让我不要忘了他。
  可是,如果我们之间的结局就是如此,我独自沉浸在回忆里只会有痛苦,我确实想要忘记了。
  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黑衣人手里拿着的记忆消除器,我希望他也能对着我的脑袋点上一下,从此让“顾柏川”这三个字消失在我的世界里。
  我一直认为,当一个婴儿第一次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时候,他就像是一张白纸,上面什么都没有,而伴随着他长大,五颜六色的涂鸦才开始将白纸变成一幅画,所以,每个人都是由过去的记忆所构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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