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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冠冕唐皇-第1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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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此他也没有什么可推脱的,早在将近除服之期便将身边亲信杨思勖派往神都联络禁中眼线,包括拜访姑姑太平公主,就是希望能够将返回神都的时间延后。
  武攸宜以为他们一家住在西京城里,自己就能任由其人摆布。李潼索性让他安心,也好更方便借势,当即便表态等到宅邸清理一番,便将太妃等人接入城中居住,届时再请武攸宜一家登门作客。
  少王如此识趣,也让武攸宜颇为满意。他知自己在西京这里与少王搞什么合谋生利,或会让神都城家门里某些人不乐意,但现在少王一家被他软禁西京、不让他们再入神都招摇、重获神皇恩眷,他也算有一个交代,不怕被人问责。
  毕竟西京城里他要权有权、要人有人,占据着绝对优势,自不会纵容少王在这里兴风作浪。
  待到武攸宜离去,一众随从勋贵子弟才登堂细问,其中一人忍不住叹息道“御众必以恩威,尤其西京徒众本就桀骜难驯,留守如此令改顷刻,律令威仪荡然无存,将让人何以景从?”
  李潼闻言后也是一叹,这是就连寻常勋门纨绔都懂的道理,武攸宜一个留守大臣却视威令为儿戏,这种水平,怕也不用他再用心操作,可能他奶奶稍作冷静之后,都不会再让武攸宜留守西京露丑丢脸。但话虽如此,他还是觉得有备无患。
  且不说王邸中李潼与诸勋贵子弟细谈,平康坊门再开,群伎入坊之后,坊里便有数名鲜衣豪奴阔步迎上,当中簇拥着一个胡服侠少打扮的年轻人。
  其人虽着男装,但体态曲线凹凸更胜平康艳色,丰腴动人,脸庞娇嫩如芙蓉花瓣,两眼明灿如星,樱唇娇艳如染,一眼可知乃是娇女易服。
  “街面发生何事?我要出坊探望,坊门却被紧闭。难道那位大王眼趣太高,不喜你等色艺,才鼓声驱逐?或是独爱神都女色,我也尽力为大王舟车载来!”
  女子声音略显低哑,但却并不刺耳,自有一股魅意,此时眼望平康诸伎,美目中隐有几分不满。
第0235章 义伎捐金
  平康诸伎于横街上亲历骚乱,本来就心有余悸,此际再听到胡服女子隐有嫌厌的话语,脸色都变得不甚好看。
  “平康娼籍虽是贱业,多幸前辈色艺颇有弄巧之名,馆居声奴不至于衣食无仰。娘子如果觉得拙伎不堪使用,先前所约酬资不敢领受,惭愧归馆,还请娘子勿作拦阻。”
  虽然事情得以妥善收尾,但想起当中心境跌宕,那个莫大家也不能保持原本的淡然,对那胡服女子冷声说道。
  女子听到这话,秀眉微蹙,隐有不悦,但片刻之后又笑靥如花,上前一步揽住莫大家臂弯,并轻笑道:“我只是一时情急失言,竟惹大家变色羞怒,不知该要荣幸还是惶恐。若是盛待别的宾客,何需要这样战战兢兢,但那位大王却不是俗道筋骨气概,才会惶恐不定。”
  “若只如此,那娘子就多虑了。河东大王不独雅赏始末,更拟辞相酬!”
  莫大家身后一名婢女忍不住的卖弄起来,神态之间不乏骄傲。
  女子听到这话,眸光顿时晶亮:“辞在何处?”
  眼前女子便是筹备途迎少王的幕后金主,莫大家也不便对其过于冷漠,听到女子问话,便从怀里掏出两张河东王亲笔书写的新辞。
  女子劈手将那纸卷夺去,小心翼翼捧在手心里,默诵数遍有余,片刻后才开口感叹道:“这位大王不独声辞美妙绝伦,就连笔法都这么庄美脱俗,不能亲眼深睹风采,真是大大的遗憾啊!各位可都见过那位大王,不知人物究竟如何?”
  说话间,她一脸好奇的望向平康诸伎,两手则紧攥着纸张,并没有归还回去的意思。
  听到女子这问话,一众平康伎脸色颇为复杂,并没有急于发声,更有人视线迷茫,似在回想。
  “当街不便论细,娘子想知究竟,还是入馆详谈。”
  女子闻言后,便也暂且按捺住心中好奇,与一众平康伎往南面曲里行去,途中又捧着两首新辞念诵不断,并不时发出叹言:“怎样奇致人物,能作如此美妙巧思,通篇都能识遍,自忖却不得片言!诸位娘子真是有幸,能凭色艺邀取美辞,当中若有只言寄我,不知会心欢成什么样子!”
  听到女子这番感慨,平康诸伎心中感想也是复杂至极。
  眼前女子羡慕她们有色艺之能,能够直邀少王酬赠。但她们却伤感命薄,只是供人取乐的皮肉玩物,眼见那位大王玉树英姿,心中更有一种自惭形秽,芳心杂系也只是暗越雷池,心里则知彼此能够产生交集的可能微乎其微。
  平康坊规模虽然不属西京大坊,但内里则是繁华异常,声色所聚,自然难免嘈闹。坊中楼馆林立,香风脂气熏人欲醉,坊街上不乏鲜衣怒马的都邑侠少寻花问柳、逡巡不去,更不乏盛妆色伎临街卖弄风情,招徕恩客。
  但这些嘈闹景象主要还是集中在北曲,行至中曲,环境就变得优雅起来,坊街两侧桃柳新绿,邸馆门前花丛芬芳。即便有欢客群游,也都少有大声言笑,担心唐突佳人。
  途中群伎陆续散去,返回各自邸馆,胡服女子一遍遍向她们道谢,并表示最近两天便会将酬资各自奉送上门。
  待到行至南曲时,同行只剩下胡服女子和其随员豪奴,还有莫大家等寥寥几名艺伎。
  莫大家邸馆位于曲巷深处,只是一座面积七八亩的寻常家宅,莫大家早已经落幕谢客年久,居住平康坊也算是故土难离,平日宅中接待几名旧知,并有坊里伎儿登门求技,凭此为生,倒有几分大隐于市的味道。
  胡服女子跟随莫大家返回其宅居,这才又忍不住问起刚才街上的情形。
  “这位河东大王真不愧是名门贵种,风采更胜先人,难怪、难怪能享圣人厚眷、士流咸夸!”
  归邸坐定之后,莫大家回想所见河东王神采,忍不住感慨说道。她虽然只是平康坊里一名艺伎,但因声艺之妙,盛年时也曾游走权门贵邸,更几入大内献艺,因此也是见过故雍王李贤。
  胡服女子坐在席中,贴身的衣袍下、身材曲线更显曼妙,两手支在凭几,两手则托住粉腮,听到莫大家这么说,两眼笑得媚意横生:“这就好、这就好,我是多恐这位大王才、容不能匹配,再诵美章也少情味!”
  莫大家听到这话,脸上闪过一丝疑窦,忍不住发问道:“冒昧请问,娘子操持这些戏弄究竟有什么样的心意?观娘子姿态,已知必是巨室贵姝。若真爵勋贵第,自有人情瓜葛,不患没有走拜访问的机会,也不需在外抛撒钱财。若是、今日戏弄铺陈,已经招惹权豪干涉,河东大王显贵出众,不是草野人众能轻易靠近的。”
  女子闻言后笑语道:“先前不是已经诉于大家,我闺称杨丽,家门也只是蜀中寻常,操持贩业积存了一些财货。只是性尚风雅,爱极了河东大王的才情佳篇,自惭草野不敢登门骚扰,只能做些人情之外的铺张,如果能够取乐名王,自己也如饮甘饴。”
  “那娘子知不知今次铺陈需耗几多?虽然我等声奴也推尚名王风雅,但身在娼籍,并没有什么恣意的余地,维持馆业昼夜有耗,虽然耻在言利……”
  “这件事,莫大家无需担心。譬如你等伎众色艺陈设,财货在我看来,也只是寻常使用,久囤未必欢乐,能取悦心中所好,挥洒再多,有什么值得可惜。”
  女子闻言后正色说道:“大家或是担心亲长干涉,不准我挥使钱财?这也不必担心,父卒母寡,家无成丁,家财使用,在我一言。同是女儿身世,我自然也知要让诸伎当街戏弄不免难堪,自不会违背前约。”
  女子越这么说,莫大家心中便越好奇。这一次平康坊中、南两曲群伎出馆游演,虽然有她的情面在其中,但若履行约定酬资的话,所费也是惊人。
  虽然平康坊频有豪客出没,但真如眼前女子这么大的手笔,却实在罕见。能够铺设这种程度的戏弄,却不是女子口中所言蜀中寻常商门能够承受的。这女子言不尽实,也实在令人好奇。
  就拿莫大家自己来说,她隐居年久,这次之所以肯出面帮忙张罗,眼前女子所许巨利还在其次,除了河东王的才情与身份之外,也有西京故人传讯托付的缘故在其中。
  但她风月场虽有薄名,但也只是一个艺伎而已,特别刚才街中台上眼见河东王与西京留守纷争始末,更觉这种权贵斗争远不是她们能够了解。
  女子再问街上事情详情,莫大家也只是将所见细讲。听完之后,女子脸上神采更浓:“这位大王,真的是出人意表,让人惊叹啊!”
  了解完街上始末,女子不再逗留,将手一招,便有豪奴登堂,两人用力抬着一方笼匣,打开之后,里面整整齐齐摆放着小斗金沙:“前约金沙五十斤作定此事,请大家称量。若大家需要打铸器物,我这里也有良匠推荐。”
  眼见这一幕,莫大家又是惊了一惊,连忙摆手道:“此前只道娘子戏言才作重约,是想着娘子若是不能……以此酬金分赠群伎。但既然娘子守诺,实在不必再使重货。况我居庐简陋,真有重金堆积,反而不能清静。”
  “既然大家知我信人,那也就不要再推辞。如果担心招惹贼寇,我会让家奴在此短留护卫,等待大家自觉妥善再撤走家人。”
  胡服女子杨丽思虑倒是周全,又笑着说道。
  莫大家几番推辞无果,略作沉吟后便低声道:“既然如此,可否请娘子将这些金货转赠别处?京郊有寒人结社,号作故衣社,是救助军户亡徒的行社。我一妇人,吃穿用度又不尚奢贵,不信泥佛能渡人,转借贵客分惠苦民,也算为自己薄积阴德。”
  胡服女子自己挥金如土只作寻常,可是听到莫大家这么说之后,脸色却忍不住变了一变,忍不住叹息道:“没想到,大家还是这样一位豪迈义伎!”
  “说什么豪迈义气,听人受苦,我也只是伤感自怜。当年若非他奉征令东去无归,如今我怕也只是亡众当中一员……到如今还能衣食丰足,供人见笑,幸或不幸,苦乐自知……”
  言及旧事,莫大家那铅华覆盖的脸上闪过一丝怅惘,口中则喃喃轻唱:“征夫数载,萍寄他邦。去便无消息,累换星霜……枉把金钗卜,卦卦皆虚……”
  胡服女子杨丽本来已经站起了身,但见莫大家伤感如此,便又坐了回来,抬臂揽住这虽然比她年长许多但此刻却异常娇弱的艺伎,本就有些哑沉的语调这会儿也满是伤感:“大家有此挚怀,让人感动。我会倍增金数,全此良义!唉,我也是还趁能有两分从容、娱人悦己,揉碎心思嫁东风,自此便是无心人……”
第0236章 蜀商杨丽
  离开南曲莫大家的坊居之后,杨丽便往坊东曲里行去,为了就近操作平康坊事务,她干脆就在坊里购买了一处闲宅暂时居住。
  如今朝廷中枢设在神都洛阳,许多高官也都在洛阳安家,但也不是家家都能从容足用,为了充实宦囊便将西京旧宅典卖。毕竟城外园业还有生产之惠,城中宅邸只是一个起居场所,人走屋闲,所以西京坊间空宅不少,买卖从容。
  但真正出手豪阔到如杨丽这般仅仅只是为了短居便利,便在西京闹坊购置一处宅邸的人,也实在罕见。
  这座宅邸占地二十多亩,在神都城里已经可称大宅,但在西京城中也只是寻常。不过因为地处平康坊,所以也是价值不菲。
  “四娘子回来了?事情还算顺利?有没有见到那位大王?”
  杨丽步入宅中,自有婢女迎走上前,满脸好奇的询问道。
  杨丽抬手掐一把小婢女粉嫩脸庞:“不只见到了,还向大王夸称我家有美婢傒女阿归思爱如狂,恨不能脱得光溜溜入奉席上!”
  “婢子才没有!分明是娘子……”
  婢女闻言,嫩脸大羞,捂着脸忿忿道:“如果不是娘子昼夜不断、入梦都要呼喊,婢子哪知世道还有人叫作河东王?娘子为了邀好,西京两座邸库都要用尽,才是那个要脱得……”
  “恶婢还敢顶嘴!你见西京高门哪家奴婢这么放肆?明天就入市卖了你!”
  杨丽抬手捂住婢女肆言无忌的嘴巴,俏脸也有几分羞红,抓住婢女发鬟晃荡着:“赶紧给我取衫裙来,穿着紧身胡服,勒得喘不过气!”
  “还不是娘子任性,明明在家说好出门先寻二郎君,却留在西京卖好旁人。若是早寻回二郎君,哪用娘子再行走劳累!”
  小婢女本就是傒奴,因得主人喜爱也少管教,还不免得意晃动着自己纤瘦身躯:“婢子又不肥胖,穿什么也是无碍。”
  杨丽闻言后冷笑一声:“我去寻他?真要被我见到,敲断他手足是真!只道落第游玩,几年不见踪影,丝毫家事不念,还敢传信家门讨要财货!”
  说话间,她抬手按在婢女平平胸间,嘴角一撇:“阿归、阿归,你以后只名阿姜吧,还是风干的。”
  “这怎么可以!我阿耶才唤阿姜。”
  婢女嬉笑着捂胸推开,自入内室取出衫裙。
  不多时,杨丽除袍换裙,整个人更显娇艳,坐在堂中端茶慢饮,指着婢女问道:“阿姜阿姜,你阿耶老姜回来没有?”
  婢女被主人改了名字,脸上写满不高兴,只是嘟囔道:“哪有那么快!几十车的财货要倒运!这些西京女子也真贵重,只是使用一次,就要花费那么多钱财。娘子不惜物,也该惜力啊。”
  主婢二人还在闲话,门仆走告言是有访客至此,杨丽起身至廊下迎接宾客。
  客人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见到杨丽在廊下等待,疾行两步上前拱手道:“四娘子好啊。”
  “刚与家人说起要往府上拜望,不意世兄已经先来,真是失礼。”
  杨丽虽是女子待客,但却并无拘泥,抬手请客人登堂,各自落座后便笑道:“世兄今日从游名王,想是倍受青睐,让人称羡。”
  “还是比不得四娘子手笔豪迈,真是让人大吃一惊啊!”
  年轻人名皇甫端,正是今日追从少王入城的勋贵子弟之一,若非其人传讯,杨丽纵有巨货备用,也不可能如此清楚掌握少王行程。
  “一点拙计见笑,幸在没有弄巧成拙。只是听说大王与留守似有和解,如此局面不知西京人众满意与否?”
  杨丽闻言后举手自谦,她对那莫大家虽然言不尽实,但讲出来的却没有多少隐瞒。
  其家确是蜀中商户,并不是两京之间的显贵门庭。但能够在这么短时间里筹措使用这么大数量的财货,自然也不是寻常商贾。
  其家居蜀中成都,商途往来下及南诏诸蛮,上达关内诸州,西京长安也是一个很重要的经营地,且与关陇诸勋贵门庭都不乏生意上的往来。
  但就算是家境豪富,毕竟也只是在野的商贾,并没有什么官场上的声势。杨丽今次北上西京,也是因为家业经营遇到了困境,被乡人借官势打压,不得已而北上寻找援助。
  可是区区一介商贾,而且还是一个女子,哪怕厚礼敬拜勋贵门庭,受到的冷落与轻视可想而知。真正愿意帮忙的没有几个,漫言其他的却是不少。
  这一次她狠用重货,遍邀平康诸伎搞出这么大的阵仗欢迎少王,原因也有很多。
  其中一个原因未尝不是凭着抬高少王声誉稍挫西京留守武攸宜的气焰,这种层次的勾心斗角,自然不是她一介商贾之女能够轻涉的,其中比较重要的用意就是投那些关陇勋贵心意所好。
  她当然也明白得罪武攸宜风险很大,但且不说对方身具高位、未必会在意她区区一个商贾的小动作,而且她家乡仇门户身后还隐隐站着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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