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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章

冠冕唐皇-第1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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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留守能这么想,那是最好。我与留守在此事中是一绳所系,患难与共,留守痛失家私、权位,我则险遭人害,如今却要伤感话别。留守抱憾而去,我则痛失人势,我是深盼留守休息之后能再勇行途中,不要淡忘了今日这一份相携艰行的情义。”
  武攸宜听到这话,更是感念不已,叹息道:“患难之际,最见真情。往年居此,人畏我官势,美声频频。如今能再赠暖心之言的,漫望西京,怕也只有河东王了。”
  讲到这里,他眸光又转为凶恶:“近日不乏人邪言间说,言西京风波、应在少王,你入城后便多事端。奸徒害我犹不止,还要离间人情,真是可恨!彼此同事的情义,王虽荣显,我则落魄,但自知何事害我,对河东王则没有什么妒羡。若无奸流弄事,我与王并美此中了!”
  听到武攸宜这么明辨是非,李潼不免大有安慰。
  “奸徒以为将我谤出事外,他们恶迹就能掩盖?真是笑话!陛下召我归都,也是存意保全,不让我再陷此人情泥沼,至于西京那些奸恶,自然有人入此仔细盘查!”
  李潼闻言后便也连忙问道:“那么留守可知继任者谁?”
  他是真的好奇他奶奶会派谁来接手西京这个烂摊子,他姑姑传信只是告诉他被任命为司礼少卿的事情,上层的人事变动则还没有门路查探到。可见如今他姑姑或有干事之心,但本身还是政局中一个边缘人物,最多做一做他奶奶的智囊心腹。
  “是魏元忠,他将接任西京留守。”
  武攸宜对此倒也并不隐瞒,闻言后便随口回答道。
  听到武攸宜的回答,李潼既有些意外,不过想想也是正常。
  魏元忠这个人年初虽然遭到贬谪,但仍然是他奶奶的心腹之一,其人几不三也不四,还非武,政治上足够清白,能力又足够强,派来接替武攸宜也正合适。
  由此也可见武则天并没有被关陇勋贵们的群声惊扰到,主意仍然拿得很正,并不派一个亲近关陇的人特意示好。说到底,这些关陇勋贵们眼下也就那么回事,如果没有李潼用心铺陈的一个局面,这一次怕都不能弄走武攸宜。
  只看窦家这一关陇豪族,就算下手,只敢烧烧武攸宜的私库,大的计划根本就没有,你给人挠痒痒呢?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不过得知是魏元忠至此,李潼还是不免有些担心。魏元忠这个人并不是典型的士大夫,做事不拘一格,像是旧年护送二圣前往神都,便懂得利用郭达之父这个民间豪义人士来弥补官军力量的不足。而在垂拱年间平灭徐敬业谋反时,也表现出极高的才干。
  这样的人到西京来,李潼担心故衣社的布置可能瞒不住。不过眼下倒也不必过分担心,魏元忠年初被贬,眼下还在涪陵吃榨菜,紧赶慢赶到西京来也得一两个月时间,李潼还有时间做一些调整布置。
  武攸宜今次来见少王,当然不是拿自己的失意逗乐少王,说过几句知心言语后,便直诉来意:“河东王是深知我的家事,今次我是群贼加害、因贿入罪,西京诸物业,是不能随入神都。遍观西京诸众,能托家事者,唯河东王一人而已。”
  李潼听到这话,心中自是一喜,还没来得及开口,武攸宜便继续说道:“河东王也不要急着拒绝,我知你恐势单力孤,西京又群情凶恶,怕是不能担当我的托付。”
  你想多了,我没这么想啊!
  心意如此,李潼也只是顺着话头说下去:“留守虽然已经不在事,但门庭之内自然不乏雄助。魏王、梁王俱显赫当世,我终究一个庭外闲流,岂敢担当此托。况且留守旧威尚且不能善保,我区区微弱,更不敢作豪言。”
  “已经不是庭中伴戏的小儿郎,人事经久,各自生活,大事可守望,家私还需自理。河东王你圣眷隆厚,邪情不敢伤你,又有应变的机敏,我既然托付你,就不猜疑。就算真的事态败坏,我也能理解。”
  武攸宜讲到这里,眼中又闪过凶光:“今次归都,所以不便携带家私,一是应罪避嫌,二是还有谋计。今次西京作恶贼徒,怨我深刻,知我落魄离境,或是不肯罢休,还要沿途追踪加害。所以都中千骑已经暗入西京,引我归都,途中若有贼迹出没,自可一举擒杀,当知弄奸者谁,这也是圣皇陛下的吩咐。”
  武攸宜一副知心托付的模样,心迹当然不会这么简单。魏王、梁王那是什么货色,他自然清楚,家私相托那是真的肉包子打狗了。
  至于少王,正如他自己所言,仍是势单力孤,武攸宜是不怕少王敢赖账。如果少王真的敢,他也没什么好顾忌,直接挑明了,他们武家上下都不会答应。
  就算发生了财货被抢的事情,自有河东王等三兄弟封国食邑能作为补偿,不愁无处找补。所以,武攸宜也是将之后的风险直接砸在河东王的身上。
  武攸宜这个机灵鬼的鬼主意,眼下李潼倒没有心情细想,只是稍稍拉开了彼此的距离,并不乏狐疑的打量着对方,你这家伙不会是看上我了?谈恋爱都没你这么贴心啊!
第0278章 巨富惊人
  总之,在武攸宜强烈要求之下,少王勉为其难的答应了帮其照管家财的请求。
  见少王点头,武攸宜也是欣喜,当即便起身说道:“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就将各边财货交割一下。我对河东王是信重无疑,但有关钱帛终究不是小事,当面点验,日后也能少纠纷伤情。”
  李潼闻言后不免又是一乐,看不出你这家伙还挺讲契约精神。
  他虽然压根就没想过要再归还的事,但场面工夫还是要做,加上心里也好奇武攸宜在西京这段时间里,究竟积攒了多少的家财。
  隆庆坊园宅遭劫的肯定只是很少的一部分,而李潼此前所见也绝不可能就是全部。狡兔三窟,武攸宜这个家伙在事关钱财的事情上,从来不少精明,肯定是要有所保留的。
  海量财货想要清点一番,肯定不是区区两三人短时间内就能完成。
  见武攸宜催促甚急,李潼想了想之后,示意武攸宜暂候片刻,让人去将杨丽请来。这个蜀商女子精明干练,手下也有相当一批精通商事庶务的人才,正好可以用来接收、清点武攸宜的家财。
  当然,这么庞大一笔财货还是要自己人打理、经营才会放心。不过眼下李潼府上乏人使用,故衣社人众又不可被武攸宜知。
  他准备之后便将留在神都打理田邑诸事的冯昌嗣调来西京,以后便常驻长安,专门负责打理武攸宜的家财。这样以后武攸宜或者别的武家子催债太急的话,可以让他们去跟薛怀义聊一聊。
  所以说交朋友终究还是要带眼识人,武攸宜托付家财,或许有转嫁风险乃至于从西京到神都的运费都省了的打算,可是李潼这里不只要做老赖,甚至连打手都想好了。
  薛怀义这几年正是当红,就连强臣如李昭德都要避让三分,武家子们绑在一起也不敢跟这个干姑父瞪眼。李潼用薛怀义的侄子打理这些产业,也算是关照,大不了日后回到神都、再支付薛怀义一笔保证金,几年时间足够将武攸宜这一批家财完全消化掉。
  杨丽近日一直留在曲池坊的樱桃园,得讯之后便匆匆赶来新昌坊。
  这蜀商女子穿着一件天青色的圆领袍,背挺腰细,素颜动人,一俟入前见礼,便引起了武攸宜的注意。
  武攸宜打量着杨丽,眼神颇有几分肆无忌惮,口中啧啧称奇,并指着少王笑语道:“难怪河东王虽然自号风流,却少弄外间俗色,就连门下使用都是这种动人绝艳,实在是让人羡慕难耐。”
  李潼闻言后,眉头微微一皱,侧前一步挡住了武攸宜的视线,并说道:“这位杨氏娘子自是良家,门中亲执不寿,傍在我的门下献力劳用,很是能帮得上手。”
  “懂得,懂得。”
  武攸宜嘿嘿一笑,也不知懂了什么,不过神情目光倒是有所收敛。眼下的他正是失势,甚至就连家财都要仰仗少王保全,已经没有了此前在少王面前那种肆意与傲慢。
  李潼又转过身对杨丽歉然一笑,将事情稍作交代,杨丽闻言后便点头道:“前者入京诸货散尽,家人正闲在铺业,大王要作劳用,妾便将他们召集起来。”
  “有劳杨娘子了,且先候在东市。咱们先去哪坊?”
  说话间,李潼又望向武攸宜。
  “先去光宅坊。”
  听到武攸宜的回答,李潼眉头不免一跳,他就知道这个家伙还有保留,早前带自己游览诸业时,可没有去光宅坊,现在终于忍不住要交底了。
  杨丽先行一步,往东市去召集铺员。李潼则召来杨思勖与十几名府中仗身,便衣出行。待到出门时,才发现武攸宜随从甚简,不过五六个豪奴引车,远没了此前那种前呼后拥的威风。
  想到武攸宜刚才所说神都北衙千骑已经秘密入京,李潼又细心观察周边,果然可见一些壮力散在周围,看来武攸宜眼下于西京的活动已经算是诱敌的一部分了。
  对此他也没有多作打听,反正他也不打算再对武攸宜下手,就算勾引出来什么目标,也只是看个热闹。
  他也并不担心千骑士兵会不会将两人财货交割的事情上奏,事实上就算千骑不禀告,武攸宜归都之后肯定也会说给他姑姑听,当然数量上肯定会有所隐瞒。
  李潼倒是不怕他奶奶知道他横财入门,只要不涉及什么敏感方面,财货多少也只是一个数字而已。他再缺钱,也不可能拿这一笔钱直接去资助故衣社或者招兵买马。
  关于这笔钱的用途,他也早已经想好了,并不是什么犯忌的事情。
  只要有资金流动,做点手脚太简单,就算府中有耳目的存在,顶多有嘴有眼而已,如果真有什么经济才能可以直接查他的账,这种人才也不可能用作耳目。
  他自己都缺人才使用,他奶奶肯定更缺。如果真的需要动用高水平人才仔细监视,那还不如干脆直接杀了方便。大事不逾规,小事不深究,只要不是明显的突破底线,也不必战战兢兢的过分保守。
  光宅坊位于长安城北,地理上恰好位于两大内的夹角位置,安全上是绝对有保障的。大凡坊中有什么风吹草动,两大内留驻兵力短时间内就能抵达,是绝不会发生隆庆坊那种事情。
  所以武攸宜也并不避讳杂眼,入坊后便引着李潼一行直接入宅。这座宅邸较之隆庆坊园业要小得多,也并没有什么园景布置,中规中矩的中堂、两厢,看起来有些不起眼。
  不过包子有肉、不在褶上,饶是李潼已经甚至武攸宜家财丰实,当武攸宜打开厢室坊门时,还是被狠狠的炫了一把富。
  “此处园业所储多是珍货,清点起来倒也方便。河东王你招来这些佣力,信不信得过?”
  武攸宜又向李潼确认一遍,然后才让那些杨氏铺员进入房间,但还是派了家人几乎一对一的盯守,十足一个守财奴的姿态。
  对此李潼也实在无语,你还瞅啥?都是老子的!
  诸货清点完毕,待杨丽将账簿呈上时,李潼一搭眼便忍不住抽了一口凉气。
  此处园业,单单各种香料,便有四百多石,其中既有沉香、樟脑之类的原料,也不乏各类合香。诸如名单上所标注五十斤云母香,这是用上品樟脑拌和各种奇珍香料,加工析晶出来的产品。
  这种香料,李潼只有在三兄弟出阁这件大事时,才见禁中赐货,还仅仅只有十两,一直是嫡母房氏起居使用,熏衣沐浴只需少许,能够留香数日之久。
  市面上一两的成品,据说就有万钱之高!单单这五十斤云母香,那就是价值几百万钱啊!当然这种奇珍货品本来就不走量,需求也并不强烈,真要这么多货砸到市上,肯定不能维持高价。
  一石便是一百斤,此处园业单单所储各种香料便有几十吨之多,分类装放,园中十几个房间几乎都被装得满满当当。
  李潼几无入市买卖的机会,对于各类物价也并不敏感,但在心里稍作核算后,也对这笔财富数量之惊人大感咋舌。
  至于杨丽,更是惊得小脸泛白,有些不相信的亲自游走查看一番,再转回来时,忍不住感慨道:“难怪贵门轻商贾,单此一园所储,我家众辛苦劳累十年未必能及啊!”
  李潼闻言后不免翻个白眼,你们都有钱,就我是个穷光蛋行不行?
  这座园业中,除了储量惊人的香料之外,还有各种宝石,诸如天青、玛瑙之类,也都是以升斗计数,动辄几十、上百。
  一处园业清点完毕,武攸宜郑重其事的将库房钥匙并房契之类交到李潼手中,还不忘殷勤叮嘱:“这些物货量大,转输并不容易,其中一些只在西京价高,神都则不是稀货。当中几类,河东王可以代我入市徐放,变成钱帛再转神都……”
  听着武攸宜言之极细的交代各类物品的行市,像极了一个将孩子托付给人的慈母,李潼也忍不住暗笑,这个家伙脑筋本来就不大灵光,既要想法子捞钱,还要对市场市价深入了解,哪还有精力去兼顾其他啊。
  “快一些吧,今天先把光宅坊三处交割完毕,明天再清点其他。”
  在武攸宜的指引下,众人一直忙碌到了深夜,才算将光宅坊中三处园业储货清点完毕。其中一处专储香料,一处专储布帛,还有一处是各类皮革犀珠。
  夜中,众人便直接留宿光宅坊一处,房间中灯火通明,杨丽伏案细算,口中则是忍不住的惊叹连连。她自己本身就是豪掷千金、面不改色之人,能让她都惊叹不已的财富数目之大更是无从想象。
  “杨娘子早些休息吧,也不必过于劳累,这些事务,都可徐徐整理。”
  李潼在中堂与武攸宜闲话完毕,各自休息,行至此处见仍是灯烛明亮,便走进来笑语道。
  杨丽闻言后忙不迭起身相迎,脸上虽然疲色难掩,但还是强笑道:“大王重事相托,哪敢延后耽误。”
  她偷眼望着少王,心中挣扎片刻,还是开口小声道:“妾知大王并非执迷物力,今次建安王托付重货,窃以为还是不应为好。大王若患于用,寒家也薄有储蓄,足奉大王。建安王风评实劣,用心也未可称良善,大王皎皎之质,何必近此粪土之污……”
第0279章 飞钱承兑
  李潼听到这话后稍作错愕,索性坐了下来,望着杨丽笑语道:“杨娘子奔走远乡,独支家业,想来也是很辛苦吧?”
  杨丽恭立于席前,闻言后脸上不免闪过一丝伤感,并叹息道:“生人百业,无谓苦或不苦。妾虽生在商贾门庭,幼来有父母亲长的关照教诲,侥幸成人,亲执却缘薄不待。远乡情异,自然远不及家居得宜,但家门老幼并乡义旧好都要恃此为活。”
  讲到这里,她又展颜笑道:“讲到当中的辛苦细则,真是几天几夜都讲不完。但得傍大王贵势之后,已经少了许多人情的刁难。譬如近日乡货北输市散,往年少不了款项积滞,往复商讨又不能空手登邸,单单这些人情的花销,每年就不是少数。但西京各家知我于大王门下听用后,都主动结算,不再托压……”
  “坐下说。”
  李潼抬手指了指侧席,并吩咐仆人去准备茶饮。
  杨丽依言入座,感受到大王关注的目光,俏脸微微泛红,略作停顿后才又继续说道:“这些商事琐细,讲得太多怕要有污大王视听,干扰趣致。”
  “哪里的话,诚如杨娘子所言,生人百业,各有辛苦。大凡认真生活,谁又不是恭勤劳碌?业自无贵贱,没有什么不能说,也没有什么不能听。笃趣避事,也只是把该当自己的辛苦推给旁人,闲了自己,拖累旁人,或有几分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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