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冕唐皇-第226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不过李潼也明白,单凭其父裴行俭还是做不到这一步,裴光庭能够担任千牛备身,主要应该还是他妈厍狄氏的缘故。
禁中女官诸多,早在数年之前,厍狄氏便是最高级别的御正。李潼一家旧居仁智院,还承蒙几分关照。未来武三思之所以选中裴光庭做其女婿,肯定也是这方面的原因居多。
但李潼也不得不承认,这小子除了发育的挺好,真的就是一无是处,甚至就连基本的马术都不熟练,或许真如自己所言,只学诗书、不学骑射,真是看不到一点他老子裴行俭的风采。
虽然李潼也不认识裴行俭,但毫不夸张的说,不算那些功名早成于贞观时期旧臣的话,裴行俭可谓是高宗朝第一名臣,如果连骑马都腿肚子打转,又怎么成就那些功业?
尽管李潼也要顾及厍狄氏的面子,但并不觉得把裴光庭继续留在千牛卫就是一个好选择。千牛备身们已经挺烂了,裴光庭在其中居然还是一个老鼠屎一般的存在,可见这个小妈宝是硬实力的废。
当然,人的才能多种多样,弓马不行也不至于一无是处。起码未来裴光庭在开元时期担任宰相,改革铨选的循资格,李潼是比较欣赏的。无论这法子弊病多少,但能够极大程度抵消掉铨选中的灰色操作空间,使得权归中枢,就有正面的价值。
略作沉吟后,李潼便又说道:“若只是如此,不是没有别的方便可循。我不是厌恶裴郎,但生人禀赋各不相同,强留此中,也只是荒废了你自己的才智,玷污了长辈的名声。”
“大将军典军严格,卑职自知不堪,但、但实在……”
裴光庭听到这话,眼眶里居然蓄起了泪水。
李潼看到这一幕,不免更觉头疼,这小子估计没断奶父亲就病逝,全凭母亲照顾,长成一个妈宝也在情理之中。结果没几年,母亲也被召入禁中待制,虽然门庭显贵,但却近乎怙恃全无,真是变得内向敏感,跟他长兄李光顺有得一比。
“起身吧,我旧居禁中,多承华阳夫人关照。如今长成入事,也不能全然无顾旧惠,害她舐犊之情。你且留在卫府,专心操练,不要再偷闲计弄杂芜,即便不望弓马为事,常习此技,也能强健体魄。”
李潼又举手说道:“稍后我会帮你筹计一番,给你安排一个更合适的职事。”
身体这么差,别老想着娶媳妇,跟着好人能学好,跟着坏人不止要学坏,还有一顶小绿帽要戴一戴。
裴光庭闻言后又连连道谢,然后才起身离开。
虽然李潼没有更作吩咐,但在一场小考结束后,还是有许多备身们留在了射堂、校场之间,开始操练各种军技。
看到这一幕,李潼也满意的点点头,你们就是得练啊,如果不练,军器怎么折损,没有折损替换,我怎么偷出去武装敢战士?
退回衙堂后,他稍作思忖,又安排乐高前往司宫台,请示今晚想入大内他奶奶那里蹭饭。韦团儿离宫之后,他便没有了直接能在他奶奶面前递上话的渠道。
不过好在,他奶奶心里还是有他的,傍晚封衙之后,自有宫官前来导引,李潼赶着饭点进了宫。入宫之后,便见到他姑姑太平公主也在席中。
“慎之你是权位越高、越显倨傲啊,日前我跟你说过你表弟跟幼娘论婚事,你是怎么表态?结果之后一直留衙,根本就找寻不见!”
太平公主见到李潼行入,登时便有些不悦道。
李潼闻言后便苦笑道:“姑母实在是误会我了,长辈训告,怎么敢忘?实在衙堂无人能作分劳,为公务计,只能先将家事延后。”
这时候,殿上的武则天也微笑道:“入座进餐,她事外之人,能知几分用事者辛苦?儿女论婚,自有亲长主持,何须劳我大将?”
“偌大一个左千牛卫,居然无人能作分劳?”
太平公主听到这话,有些狐疑道:“朝廷已经如此乏士可用?怕是你们祖孙欺我无知罢?”
李潼入席坐定,看了他奶奶一眼,然后才将缘由仔细解释一番,待见他姑姑眸光略有闪烁,心中已有了然,这是看上了他千牛卫几个位置,所以才抓住这个话题不放。
“眼下庭私闲话,我倒想请问姑母可有才荐?虽然不敢自言劳苦,但我连家门风物都有淡忘,也实在思情深刻啊。”
对于他姑姑用心,李潼也是支持,他被架在这左千牛卫里须臾不能离开,正希望有人进来缓解一下自己的窘迫。
“这是说得什么话?眼下还只是值宿,若是戍边,不知还有多少怨言,还忍用你?”
武则天闻言后笑斥一句,神态语气都很轻松。
太平公主见状后则受到了鼓励:“话也不可这么说,慎之的事才是有目共睹,但野中同样不乏才士待用。我家侄子困扰诉我,当然不能无顾。若是别个,还要仔细权度。但若止此,张口即来!”
武则天听到这话,脸上流露几分好奇:“哦?说来听一听,我也想知你这娘子真有长才长进?”
第0382章 太平荐才,姑侄渐远
不独武则天,李潼也挺好奇他姑姑会举荐什么人选。左千牛卫作为近卫军,势位高低还在其次,是真正的心腹之选。一旦居此,便是圣眷浓厚的直接证明。
太平公主也没有让两人好奇太久,接着便开口说道:“中山公豆卢贞松,世为国亲,屡任宿卫,如今赋闲于邸,闲养志趣。其人才力忠义不需细表,既然千牛卫缺员分劳,这难道不正是良选?”
说完后,她微笑着望向李潼,暗示李潼助她发声。
听到太平公主的举荐人选,李潼心中一叹,他自己忙碌着组织班底,看来他姑姑也没有闲着。
豆卢贞松是豆卢钦望的堂弟,都是芮国公豆卢宽的孙子。此前不久,李潼还跟他姑姑一起宴请豆卢钦望,当时他姑姑便对豆卢钦望流露出不小的热情。
由于李潼跟弘农杨氏的论婚被他奶奶插手破坏,豆卢钦望也不再对李潼表露太多热情。现在看来,倒是他姑姑将这一层关系维持了下去,且还有了新的发展。
李潼对豆卢家谈不上什么好感,倒也没有什么恶感,不过既然他姑姑表露意图,不妨助言一二。
所以他便起身望着武则天说道:“孙儿与中山公少有往来,但既然是姑母力荐,又是国戚仁长,想必有才器可称。如今卫府诸事的确乏用,若能引入推选,补益于事,小臣强用也能稍得喘息。”
太平公主听到李潼发声,脸带笑意的对他点了点头,神态间颇为满意。
武则天却没有第一时间答话,沉吟了一会儿,才指着殿中两人微笑道:“这些非分的言语,也只在庭私小叙,不要在外浪言惹谤。”
言语中虽在告诫这两人并无举荐大臣的资格,但也并没有禁止他们私下里讨论。尽管没有明确回答,但李潼也能猜到这件事应是八九不离十了。
看着他姑姑眉眼之间掩饰不住的喜意,李潼心里暗叹一声。老实说,政治人物真不该把人情作为一个衡量标准。他奶奶大多时候做得都不错,该杀就杀,绝不手软,但其实也并没有完全的免于人情的影响。
李潼同样也是如此,如果不是他姑姑出面举荐,他其实并不乐意让豆卢贞松进入左千牛卫。豆卢家是关陇大宗,一旦豆卢贞松进入左千牛卫,无论主观意愿如何,都会摊薄他在卫府中的威望。
这一点还是其次,另一个比较重要的一点,就是豆卢贞松的老婆正是窦家人。眼下正是打击窦家等关陇人家的关键时刻,豆卢贞松入事千牛卫,难免会让在事者对这一目标产生动摇。
关陇勋贵之所以难除,就在于这种盘根错节的关系,他们与李唐皇室可谓是相依共存。哪怕强如武则天,能够做到武周代唐,仍然做不到完全根除这些关陇勋贵。
或者说她还不够狠,没能把儿女全干掉,这给了关陇勋贵们渗透新朝、乃至于逆风翻盘留下了余地。但儿女们既是她更进一步的掣肘,也是她能走到这一步的一个铺垫。
更让李潼心生感触的,是通过太平公主举荐豆卢贞松这一件事,察觉到他姑姑已经在有意识的去推动李武合流。
李武合流是武周后期政治大趋势,奠定了从武周回归李唐的一个基调,标志性事件便是李显回归、然后李武两家明堂盟誓。
后世不乏考据党论证太平公主有没有参与盟誓,这也实在是无聊。无论太平公主有没有参加盟誓,她的特殊身份与处境便决定了她是李武合流的主要缔造者与推动者。
现在太平公主已经在尝试通过自己的影响,让武则天与关陇勋贵们之间达成一定程度的和解。
或许她本人还不能清醒认识到这条道路在以后会达成什么样的局面,但李潼却很清楚,一旦他姑姑以此为目标继续前进,那么他跟他姑姑之间,根本立场就发生了矛盾。
李武合流并不是说两家人坐下来吃吃饭喝喝酒,捐弃前嫌就能携手并进。其本质是要在当下时局中打造一个政治同盟的小圈子,咱们这些人资源共享、权位共享。类似关陇勋贵们,无论你是姓杨的,还是姓李的,只要在位上是咱们的人,一切都好说。
为什么神龙五王无一善终?因为他们不是自己人。甚至包括开元名相姚崇与宋璟,名气是极大,但两人执政时间加起来都不如李林甫的一半,开元盛世是我们的盛世,与你们无关!
甚至玄宗晚年避祸蜀中时,还给了宋璟一个卖直取名的刻薄评价。你们只是工具人,不是自己人。
太平公主当然是有资格左右逢源,能够从容游走于各方势力之间,一旦李武合流达成,她的地位会变得异常超然。
但这对李潼来说不是一个好消息,他虽然是姓李的,如今也改姓武,但事实上无论李武哪一派跟他都不沾,或者说不能触及到这两派核心利益。他只是靠着硬舔他奶奶上位的非常时期的一个非常人物,一旦李武合流达成,他一定会被边缘化。
当然,凭他眼下拥有的政治资本,如果肯加入其中某一方,混成一个中坚人物并不难。毕竟眼下还是长寿年间,李武合流想要达成还有的磨合。
但是老子为什么要搞这些?既然是有能够更进一步的可能,为什么要跟你们这群废物一起抱团取暖?甚至就连武承嗣都被气死了,他如果接受这样一个和稀泥的结果,那是连武承嗣的气性都不如!
真正让李潼心生警惕的,还不是他姑姑所流露出来的意图,而是他奶奶的态度。
从武攸宜出任并州长史的时候,李潼便意识到他奶奶是有留手的打算,如今再有意让窦家女婿出任千牛卫,这意图无疑更加明显,再联想到西京案事迟迟没有突破性进展,事情下一步的发展也实在让人无从判断。
大势方面,李潼还是比较被动,顾虑多多,眼下还是要从细节上下功夫。
用餐完毕后,他便主动讲起了今日在卫府中考核群僚的事情,讲到众千牛备身们弓马技艺多么不堪,也并没有隐瞒,如实道来。
武则天对于这个话题也很感兴趣,毕竟关乎她个人安危,听李潼讲述完毕后,脸色便有些不好看,冷哼道:“古言君子之泽、五世而斩,那些千牛备身,一个个也都是权门贵第所出,竟然如此不堪?宸居安危,便付此辈手中?”
李潼叹息一声,并作请罪状:“臣偶作闲戏,不想是这样一个结果,心中实在惶恐。诸千牛备身所以入选宿卫,所重还非弓马诸技,而是各家冠缨门第的忠义传承。但这一点施量取舍,下僚未必能尽知,如今共在一场校演,优劣如此逆转,诸卫士难免愤懑。臣自知孟浪草率,今日入宫,请罪之外,也是想请教陛下该要如何善后修补?”
“千牛卫拱护宸居,职责深重,所用本就忠勇为先。力不能挽,技不能驯,君王安危、目若玩戏,又有什么忠义可言?慎之你能察此大恶,又何罪之有?”
武则天闻言后便冷笑道:“考核技艺,势在必行!勇力者攫用,卑弱者黜落,如果连这一点公道都不愿下赐,又怎么能望众将士用命效劳!难怪慎之你盼能有才士分劳,那些膏梁禄虫,一个个仗恃门荫,君王安危都在度外,又怎么会将你这个资望仍浅的少王放在眼中?”
李潼听到这话不免一乐,那些人不敢不敬他,但既然他奶奶这么想,他也没必要解释得太细。
接着武则天又对太平公主说道:“你能此际推举才士,正合时宜。豆卢贞松久事宿卫,想有更多成计可循,能够大补慎之整军良计。”
太平公主听到这话,脸色略有尴尬,她举荐豆卢贞松用意是好,却没想到人还没有入事,就已经有一口大黑锅等着背了。那些千牛备身们一个个家世显赫,担任此职本就是为了镀金,真要军法严明的去操练,这不是明摆着得罪人。
李潼对此倒没有多愧疚,只是感觉暖暖的,他奶奶心里是有他,虽然事情是他挑起来的,但黑锅还是要给外人背。
略作沉吟后,他便又说道:“其实诸近卫也并非一无是处,诸备身、主仗武力勤操,不逊其他诸卫精卒。特别其中有备身杨放、主仗赵长兴等,若非今日操演,臣亦不知卫府还有如此勇卒。一卫已是如此,放眼两衙乃至诸边戍,此类勇才不用者,不知凡几。若能比拟诸制科举人,武举健儿,君恩普授,一定能大壮国声!”
武则天听到这话后,眉头微微一扬,片刻后则叹息道:“你能胸怀国计,不拘职内,这很好。但武举议论不是短时,至今仍然不能决定,还有许多困扰仍待参谋啊。但如果你有什么计略想要参议,可以修表直送禁中。”
李潼当然明白大凡事关重大的国策,很难一拍脑门就有决定,比如他此前所进言经济诸事,到现在朝廷仍然还没有明令放出。大概他奶奶也在等着蜀中飞钱的经营成果究竟如何,再决定是不是要全力支持。
当然,他建言开设武举,目的也并不单纯,是希望能够借此将更多的故衣社力量通过官方途径引入到禁军体系中来,以冲淡本来那些旧势力的影响。现在看来,这件事还得持续拱火。
第0383章 恩威并施,唯命是从
在担任禁军将领后,李潼便尽量避免公事之外频入禁中,而他奶奶武则天也很少动辄便将他召入。
一则频繁出入宸居,难免窥探之嫌。二则表现得过于亲昵依赖,在时流眼中会觉得他没有独立人格,不利于树立个人的威望。
譬如武氏诸王,凡有大谋,必当面承受。久而久之,他们在旁人眼中就完全的沦为了女皇的附庸。尽管本身已经位高权重,仍然很难获得别人由衷的敬重。以至于真正要作大谋、比如夺嫡争嗣时,都让人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你个二房东还想拿大本?你配吗?
之所以今天入宫求见,汇报今天的考核情况还在其次,主要还是有关裴光庭的职事调动。
如果只是裴光庭本身,还不值得李潼特意求见他奶奶,但因为其母厍狄氏在禁中担任御正,而女官群体参谋机密,是武则天如此高龄仍能有足够精力控制朝局的重要助手,是她绝对的禁脔,禁止别人染指。与这一群体密切相关的人事,李潼当然不敢私自决定。
用餐完毕后,他便专指出裴光庭弓马技艺实在不堪,甚至连伴驾出游的仪仗需求都可能达不到。
武则天本身对裴光庭印象不深,听到李潼介绍完其人家世后,才微微皱起了眉头:“这裴家小儿系出名门,教养应该不俗,技艺居然如此不堪?”
“生人禀赋、本就各有差异。才不专此,自然事倍功半。裴家这个小子虽然弓马不济,但诗书学养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