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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6章

冠冕唐皇-第2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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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攸宁的设想是,以给魏王武承嗣兴造新邸为名,将洛南的道术、惠训坊等坊地纳入他们武家控制之内。再借由此沿渠池上溯,将控制力延伸到洛北的新潭。
  “代王并其党徒所事漕运,外州成效如何,尚待观摩。但新潭作为畿内的中枢所在,所涉巨利已经凸显。若循朝议官声夺权控事,难免困阻诸多。毕竟此事群众瞩目,所收惠利也大大疏解了朝中百司用疾,贸然作议,必然护者诸多。但若是从魏王立邸入手,有浅入深,人未有觉,已经深在其事……”
  听到武攸宁的构想,武三思也忍不住眉飞色舞、拍掌喝彩。明刀明枪的朝议夺权,朝士们贪于已经得利,未必会乐见他们武家掌控其事。
  可是为魏王造邸,却能避开朝议的纷争,从实际上控制住新潭这一核心,可谓是由浅及深、由小及大的妙计!
  武攸宁的构想还不止于此,接下来又提议趁着给魏王造邸之际,由武三思推荐赋闲在家的颍川王武载德担任将作大匠,先专事魏王造邸一事。等到时机成熟,再循此将武载德提拔进工部冬官。
  “前时代王使杨再思游说冬官苏干,就是希望苏干能提供方便,疏通漕事所涉河渠,以免入秋后官漕民运彼此相冲。如今冬官缺人,正是抢先下手的良机。只要能够控住这一事务要枢,无患代王徒众顽强!”
  讲到这里,武攸宁又直望武三思说道:“如此,殿下应知为魏王造邸,绝非门户私计!”
  武三思闻言后连连点头,先是有几分汗颜,只是过了一会儿之后又不免有些羞恼,又沉声道:“诸计我已了然,绝不让魏王草草入坊,王且暂归所司。”
  虽然心里对魏王风光回归时局之内还有几分抵触,但武攸宁勾画的蓝图也实在是让武三思心动不已。
  接下来他又与新进招募的一批徒众商议一番,诸人也都觉得此计大有运作的余地,各自建议武三思尽快做事。毕竟漕运诸事,河渠里流淌的那都是丰美的油膏,如果将代王党徒排于事外,他们自然能够填补其事,于公于私都能大得惠利。
  如此,武三思便直接进言于洛南道术坊阔地为魏王造邸,并很快获得了圣皇批准。
  朝士虽然略有非议,但反对声主要集中在国用亏空、不宜铺张,再者道术坊已经久为民坊,一旦阔地建邸,坊中民户不免大受所扰,将要无家可归。
  关于前一点,有禁中并武氏诸王出资,可以不必理会。至于后一点,区区百数户民家安居与否,又怎么会被武家诸王放在眼中。
  一俟此事立论,不待朝廷有司出面,武氏诸王已经各遣家奴冲入坊中,对坊中民户打砸驱逐,一日之内,便将整个坊区完全清理出来。合坊之地,包括北侧的魏王池并沿河的魏王堤,统统纳为武承嗣私土!
  在这件事情上,武家群徒可谓齐心合力,不落人后。六月中旬作论,到了下旬,新任将作大监武载德已经安排官奴伎工入坊,开始紧锣密鼓的修建新的魏王邸,极短的时间内,便已经搭成框架,工程进度比日有新。
第0449章 代王出都,妖氛弥盛
  代王离都之后,武氏诸王声势大张,但所做还仅仅只是侵占坊地为魏王武承嗣兴建新邸,时流整体遭受滋扰并不大。
  真正令时局中人苦不堪言的,还是酷吏来俊臣的复起。前冬官尚书苏干以死抗刑,使得圣皇陛下震怒不已,再令来俊臣严推此案,一定要穷查隐恶。
  来俊臣此人性格本就奸猾残忍,啖人性命为食,得此授命之后,自然大逞凶恶。其人先是抓捕苏干亲徒,不以罪实为凭,只以血脉为引,不久之后便又引出一个目标,那就是苏干同族的从子、时任扬州司马的苏瑰。
  皇嗣旧封豫王时,苏瑰曾经担任豫王府官佐。来俊臣案引其人后,更直诬苏瑰于扬州私结前润州刺史、窦妃之父窦孝谌,号称要以江南为起事之基,以关西群贵为朝内策应,南北举兵而谋反!
  此议一出,顿时举朝哗然。实在来俊臣所罗织的这个罪名太大了,一旦定罪论实,满朝之众只怕半数都要沦为逆党!
  所以在来俊臣上奏之后,圣皇陛下也即刻降敕责令来俊臣专案专问,不得虚议大罪、使朝士惊恐自疑。敕书虽有训责之语,但同时也督令有司即刻派遣使者,南下扬州提捕扬州司马苏瑰并年初已经被流放岭南的窦妃之父窦孝谌。
  受到训诫之后,来俊臣虽然不敢再狂论大罪,但办案的步骤却并没有因此放缓。先后案引褒国公段瓒以及蒋国公之子屈突诠,这二者分别是凌烟阁功臣段志玄与屈突通的后人,当然也都是关陇勋贵的成员。
  除此之外,甚至就连前宰相、曾任相王府长史,已经被流放象州数年之久的王德真都被一并引入案中,朝廷再着刑吏南下捕引流人。
  来俊臣一系列的推案手段,诚是令人眼花缭乱,给时局中人所带来的惶恐也是无以复加。因为其人所推问追查,已经不独限于当时当下,久追前事,惟求进行更大范围的牵连。
  如此弄刑审问,使得其人之恐怖更甚于早年,骄狂也是胜出早年数倍,坊中传言甚至私下里常与党徒戏论:“政事堂诸公,是我案侧豚犬,凌烟阁群贵,是我足下阶梯!”
  当然,这番狂言究竟是不是来俊臣所说的还有待商榷,但其狂恶行径则是有目共睹。入刑者诉冤无门、在事者噤若寒蝉,事外之人则就唯恐避之不及。
  早朝后,狄仁杰也不归衙堂,直往端门行去。他所就事司宾寺日常事务很少,这对于专乐养尊处优的人而言,自然是一个极好的去处。
  但对狄仁杰这种颇具事才以及事功之心的人而言,这样的清闲日子便是虚度光阴,让人心里有种无从排遣的屈气之感。
  当行至端门的时候,道左一人发声呼喊,狄仁杰循声望去,见是一个年纪五十出头的南衙将官。其人名为权善才,官居右玉钤卫大将军。
  “狄公请留步!”
  权善才唤住狄仁杰后便匆匆行上前来,先作抱拳施礼,然后便询问道:“不知狄公将要何往?若无急情在身,坊里阎少卿家中设宴,某亦将往,狄公可愿同行?”
  狄仁杰先向权善才颔首回礼,然后才有些为难的说道:“虽然闲身,但仓促之间无备礼货,大将军且自往,择日我再登门专访阎少卿。”
  权善才闻言后更近一步,口中则叹息道:“言是宴请故交,但当此时机,又哪有什么俗礼计较。狄公端正立朝,不乏良谋能够教人。愚等久不聆教,也多怀念狄公良言。既然无事在身,不妨同去。”
  见权善才言辞恳切,狄仁杰想了想之后,便点头表示同行。权善才见状也是面露喜色,抬手虚引,示意狄仁杰先行,待过了天津桥后,更是亲自将狄仁杰扶上坐骑,姿态可谓是颇为恭谨。
  虽然时下两人势位有差,权善才身为南衙大将,品秩要高过狄仁杰四品通贵。但一则狄仁杰旧为宰辅,资望深厚,二则天皇仪凤年间,狄仁杰对权善才有救命之恩,所以在狄仁杰面前,权善才从不以势位高低,始终持礼恭谨。
  他们今日要造访的乃是司卫少卿阎知微,当两人登邸时,门仆向门内唱名,不多久,阎知微便与数名宾客匆匆出迎,将这两人迎至中堂。
  此时阎氏中堂里,宾客已经不少,且绝大多数都是出身关陇的时流。
  阎氏也是关陇中的名门,阎知微的祖父阎立德与叔父阎立本都是北周武帝宇文邕的外孙,同时也都是太宗贞观时的名臣,因此往来联谊也多关陇门户。
  同样出身关陇的权善才在入堂之后,自有故旧入前寒暄。狄仁杰立朝年久,与在堂一众宾客们自然也不陌生,只是彼此闲谈起来,便能明显感觉到态度有些疏远,仿佛自己是一个无端闯入的闲人。
  对于这一点,狄仁杰也不在意,关西人家尚门谊姻故,这种做派也不是短时。狄仁杰之所以登门,也不是看这些人的面子,一则是权善才的恳切邀请,二则也是因为听说阎氏近来有涉刑案,想来看一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
  他与阎知微关系马马虎虎,但旧年入事,曾受阎立本的赏识提携,故人之后落难,于情于理都不好置身事外。
  时间又过去大半个时辰,陆续还有宾客登门,狄仁杰见状后,心中不免多存狐疑。当下这个时节,时局各家闭门自守犹嫌不足,阎氏已有故旧入案罗网,怎么还不作避嫌的铺张这样的场面?
  他这里正疑惑之际,突然外堂里传来喧闹声、当中似乎还隐隐夹杂着女子哭喊声,有宾客好奇之下步出中堂向外张望。
  狄仁杰虽然不便起身打量,但通过中堂的窗户看到有一批阎氏家奴簇拥着一驾马车,绕过中堂,直往内堂行去。
  又过了一会儿,主人阎知微才登堂礼见宾客,其人神情有些复杂,先向在堂众人环施一礼,然后才一脸感慨的说道:“今日礼请诸位亲友入府做客,是有一桩门私闲事,希望在堂诸宾客能做一见证……”
  随着阎知微的讲述,众人才知道其家今日设宴的真实目的,原来是庭中有女子配于宇文氏,要在今日和离断亲,所以才遍请亲友来做见证。
  可是听到阎知微讲述完毕后,在堂诸众却都纷纷色变。原来阎氏和离的对象,乃是贞观朝宰相宇文节后人。
  尽管阎知微言辞中多述两家和离的原因,但众人都知道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宇文家近来涉入逆案,阎知微担心遭受牵连,所以才作此决定。
  片刻后,堂中便响起了窃窃私语声。关陇时流本就喜欢彼此联姻来巩固情谊,所以今日到场的宾客,特别是那些出身关陇的人家,彼此间多多少少是有些亲戚关系。
  当听到阎知微恐于刑卒迫害,竟然选择了断亲事、划清界限,在场众人心情可想而知。
  已经不乏人抬眼怒视站在主席位置的阎知微,但更多的人则是黯然不语,阎氏当下所面对的困境,他们或是正在经历,或是将要经历,扪心自问,若以保全家业计,他们也难有更好的打算。
  但终究还是有人忍耐不住,在阎知微讲述完毕后,权善才已经推案而起,怒声道:“尔辈门私家丑,何须滋扰时流诸君!难道先人故事所积的情谊,是要用在这种场合亏空败坏?”
  听到权善才如此斥问,阎知微眼眶顿时赤红,行下堂来站在权善才面前深作一礼,语调也略存哽咽:“但有一二谋善的余地,晚辈何至于作此丑计。权大将军壮言鞭我,请问可有良计能够授我?”
  权善才听到这话,不免语竭,片刻后只是顿足一叹,沉声道:“只是你两家私事罢了,何至于惊扰半城,使人噱笑!”
  说完后,他便举步行出阎氏中堂。在场其他宾客见状后,也不乏人不辞而别,羞于再留堂上。
  狄仁杰本来就是被权善才请来,见状后当然也没有继续留下来的必要,同样也是跟随众人一起行出阎氏家门,回头看一眼站在中堂廊下目送宾客、有些失魂落魄的阎知微,心中也是忍不住长作叹息。
  权善才在离开阎氏家门后,也并没有即刻离开,只是等着狄仁杰行出,又上前将狄仁杰扶上坐骑,双方连辔行出坊居。
  “我本以为阎少卿宴请亲友,是想谋论良计、循情搭救,却不想是要作此丑事!冒昧相请狄公见证这一有污视听的小人行径,真是抱歉!”
  行途中,权善才一脸惭愧的对狄仁杰说道。
  狄仁杰闻言后也只是长叹一声,低声道:“妖氛张扬于时,人纵有笃礼守规之心,却不知何处能得从容安定。阎少卿此举,也是无奈居多,只是可惜了这一份先人遗留的荫泽。”
  权善才低头策马闷行,过了好一会儿,突然又轻叹道:“旧时觉得代王恃宠骄盛,不足与论。但代王新离京畿,畿内便妖氛弥盛,才知代王勇壮于时,真的是可贵!若代王仍在畿内,诸王安敢伸张,酷吏怕也不敢如此凶横……”
  狄仁杰听到这话,眸光微微一闪,眼神也变得深邃起来,抬眼看了看权善才,然后便也循着其人视线所指,往洛南方向的天空望去。
第0450章 祸入禁中,殃及池鱼
  司卫少卿阎知微家中这一场宴会,因为与会者众多,很快就传遍了畿内,与此同时,也在时局中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这种大难临头、摒弃故谊的做法,当然不会获得什么好的评价。一时间,论者无不被阎氏的做法大加斥责,而阎知微的风评一时间也降到了谷底,出入之间,道途不乏行人指骂。
  但在汹涌的舆情之下,同时也隐藏着一股试探与观望的意味。毕竟,阎氏所面对的处境并非一家之困,这样的做法究竟是不是一种出路,也都让人心存好奇,急切的想知后续如何。
  时流也并没有好奇太久,几日后,禁中对此作出了回应,阎知微由司卫少卿转为右羽林将军。尽管并没有论断阎知微这一做法是善是恶,但却用实际行动表达出了圣皇陛下对此的态度。
  与此同时,也有几句禁中言辞泄露出来,是圣皇陛下对阎知微的评价:“知微其人,诚是拙于情。谋逆重罪,非穷凶极恶者谁敢与闻、同污此中?
  且不论罪实与否,凡心存良善、无辜之徒,轻涉于事,无不胆战心惊,或失于从容,这也是人之常情。其人之所以痛斩伦谊,可知情急之下仍能守于忠义大节。舆情薄论、群众非之,朕不恤之,更仰何人?”
  圣皇陛下究竟有没有说过这样一番话,谁也不能笃言确定。但这番话却在一些私密的场合里传扬开来,言者绘声绘色,闻者一脸沉思。
  当然,舆论风评也并没有因此改变对阎知微的评价。但是,神都城里却悄然掀起一股和离断亲的风潮。往昔时流无不以攀结名族为荣,可如今却少有人再将这样的事情宣扬于外。
  无论舆情如何,在接下来刑司推审案件的时候,也都逐渐的不再将这样的姻亲关系作为推案的一个凭据。
  尽管酷吏重刑的氛围仍然沉重得将人压得喘不过气,但这一点微小的转变,也仿佛穿过层层积云的一缕阳光,起码是让人看到了一丝转机与希望。
  如果说阎知微一事给外朝局面带来了一丝转机,那么大内禁宫中则就是阴云越积越厚,几乎快要将人逼疯。
  此番酷吏复起推案,核心就在于皇嗣究竟有无谋反。众所周知,垂拱之后,皇嗣一家便久居禁中,所以严查近侍宫人,也是推案的一个重要环节。
  最开始,推案提审的宫人还主要集中在现在仍在服侍、或者曾经服侍过皇嗣一家的人员。可是随着事态发展,这范围也在逐渐扩大。特别当来俊臣案引苏瑰、将案情追溯到豫王府故事的时候,对宫人的履历追查力度也是大增。
  如果说对外朝人事的追查,圣皇陛下还要有所顾忌,不能任由酷吏全无限制的牵引发挥。那么对于宫内这些宫官家奴们,则就没有了此类限制。
  丽景门附近的内狱被重新启用,外朝刑吏们仿佛索命的无常,肆无忌惮的在禁中闲苑行走,不断的将禁中的宫婢与宦者押入内狱,昼夜不断的严加审问。
  渐渐地,甚至就连内狱都不足用,刑卒们又将掖庭宫一部分宫室扩做临时的监室,用以关押从禁中各处搜捕而来的宫人。
  午后仁智院里,司苑徐氏正在安排院中贵人们晚间饮食事宜,突然有宫婢仓皇冲入直堂,虽然只是素面,但脸色较之重粉涂施还要惨白,入堂后便颤声道:“救命、徐、徐司苑请搭救柳司正,外朝那些鬼卒,刚刚入苑捕走了柳司正……”
  徐氏听到这话,脸色也是陡然一变,忙不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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